第八章 仿佛回到了八年前,属于一个女人的初夜—— 她陷入回忆里:那时她十七岁,下雨的凄凉夜晚,偶然让他乘虚而入走入她 的家里,在她小得不能再小的床上,他们甜蜜地结合……她想得出神,当他不知 不觉地走到她身边时,她吓得几乎要从床上弹跳起来,他顺势抱住了她,将她压 倒在软绵绵的大床上。“不要——”她想躲他。“不要——”她抗拒着。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没有理由说不要。”他咬着牙警告着。他凶神恶煞 的脸孔,完全不像八年前那个深情款款对待她的大男孩。 “可恶!”她竟敢臭着一张脸,在新婚之夜里,就不给他好脸色看。“我就 是不给,你想怎么样?” 他咧嘴邪笑,不怀好意地问着:“你认为我会怎么样?这么多年来,我的经 商成功之道是:不择手段掠夺我要的东西——”他低下头,高挺的鼻子几乎要贴 近她的翘鼻。“就连我要的女人,我都会不顾一切——” 她脑筋转得飞快,顿时脸色发青,恐惧地问着:“你该不会要……强暴我?” 他眯起眼,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正经的强调着。“是的,我绝对、绝对会 这么做。” “你——”她气得整个脸都胀红了。他轻易挑起她的大女人主义——对男人 永不妥协。 超强的自尊让她豁出去了。“哼!你以为只有男人能强暴女人吗?那你就错 得离谱了,女人可以做跟男人一样的事——我也可以强暴你!” 她不怕死地直盯着他看,而他也毫不畏惧地回瞪着她。 “要挑战我吗?”他的妄尊自大让她气得牙痒痒的。“亲爱的!我、奉、陪、 到、底。” “别以为我不敢……”她被他激得无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做到底。 他一副挑衅的样子,将嘴漫慢贴近她,在几乎碰到她的牙齿时——“我现在 就做给你看——”她大叫一声,抬高了脸朝他的嘴巴咬了下去。 两个人不碰触还好,一较劲下来——竟陷入天翻地覆的世界里。天雷勾动地 火,一发不可收抬。 他们回到了过去,那是他们毕生最难忘的一夜。 他忘情的搂抱着她,所有男人的自制神经一下子瓦解了,他只想掠夺她的甜 美。 原本逼自己一定要记得狠心啮咬他的唇不放,可是他的狂野让她情难自禁, 她觉得越来越热,不由得开始大口喘气。 他也同时叫喊了出来:“你还是那么美,与我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一样……” 他想提醒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记忆”,她却害羞地想用两只小手遮掩。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他嘲笑着。 是骄傲,也是满足。他们亲密的合而为一,激烈—— 浪潮将他们带往每每午夜梦回向往的天堂,她尖叫出声:“啊!”这对她而 言是地狱,也是天堂。 黎明破晓,微醺的阳光从窗棂射进来,当她有知觉时,他乃在细细地品尝她, 爱怜的用唇—一抚过乳房上那些因他的粗暴所造成的红痕,然后再度一路而下… … “不要碰我——”她用力地挥开他,就算是一丝不挂地夺门而出都无所谓。 想到昨夜的缠绵悱恻,那根本不是强暴他,简直是自己在向他索求欢愉。 “你这个恶心的大坏蛋!” “恶心?!”他微笑地注视她道。“那叫欲望,身为男女最原始的欲望——” 他出其不意的拉住她,让她跌入他的怀里。 当激情归于乎静时,他仍是摆着酷酷的一张脸。她气愤地推开他,瘫软在床 上,赌气地说道:“你最好赶快滚,你不滚,那我自己躲起来——” 躲在被窝下,她听到他的窃笑声,她索性闭起眼睛,来个相应不理。他起先 以为她在害羞,后来发现棉被下没有动静,他又紧张地掀开了被单——天!她真 的累得睡着了呢! 只有在她睡着的这一刻,他才敢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脸上挂着不容置疑 的真情挚爱。 原来他的心会因一个女人而笑,会因一个女人的泪而痛……他轻拍她的面颊, 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转身离开。 幻笛起床时,已经中午了。 她坐在床上发呆了好久。 才没多久的时间,就由女强人失业变为家庭主妇。妻子的身份让她尴尬,又 觉得迷糊,好像一切都不习惯。 传统的“妻子”角色、似乎都在洗衣、烧饭、服侍丈夫、照顾小孩等家事中 度过……还得看尽丈夫的脸色。 哼!她是绝对不会看他脸色过日子的。蓦地,她脸色一红——不!或许在那 该死的床上除外…… 首先,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怀孕,有他的孩子。否则这辈子,她保证会跟他 没完没了。再来呢,她绝不会做黄脸婆,洗衣打扫的事她绝不动手,大不了请清 洁公司来固定打扫一番。不过,在吃的方面,她是会犒赏自己的,给自己一顿丰 盛的大餐。 她慵懒地下床穿衣。白天,这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惬意得很,她开始煮饭 烧莱,尽管只是一人份,经典美食可是样样不少。她自豪自己有着很好的手艺, 并满足地品尝着。 饭后,再给自己冲泡一杯最香最棒的羊奶奶茶,坐在电脑前,她上网查阅无 数的产经新闻,股市汇率,法拍屋资讯,国际要闻……看看有没有什么让她发财 的机会。 等到黄昏时,她洗个舒服的澡后,就悠哉地走到社区的美容中心做各种按摩 ……等她回到家时,早已经是夜临大地,华灯初上,她又兴致勃勃地煮了一锅美 食享受。 她一直避免看钟,因为那样会让她怀疑他怎么还没有回家。 她心底十分不愿意承认,难道她已经成为一个等男人回家的妻子了? 时钟敲了十点,十一点,十二点……她愤而转身到床上去,决心去梦周公也, 可惜她却怎样都合不上眼。新婚的第一天,他居然可以晚归,甚至可能会彻夜未 归,她的心在眷恋他…… 不知翻转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然后被他灼热的吻给吓醒。 他回来了,凌晨两点整。 他一脸疲倦,显然才洗过舒舒服服的澡,他习惯下半身只围着一件大毛巾, 上半身赤裸着,想入非非的意图很明显。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她咽下口中的话,当他的舌头舔舐她的鼻尖时, 她觉得飘飘然,脚底似乎腾空了似的。 她本能的想拒绝他,不过他总能轻易地瓦解她的矜持。“承认自己的欲望并 不可耻。”他想暗讽她什么? 激起、爆炸、狂烧——该死的棒,却也该死的失落。 激情过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淋漓的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他们相拥 着,他满足地合上双限。 他的鼾声传出,她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呼呼大睡了,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 的感觉。今天,除了在床上,他从头至尾没有跟她说过半句话。 婚后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在等待中度过。 每天三更半夜,他都会在她沉睡中,出其不意地“侵犯”她,呻吟若与她合 而为一。 “我比昨天更想要你……”可是,除了床上他会说些性感挑逗的话语外,平 时他都吝啬地不跟她说任何话,就算是一句问候的话语都不肯。 他如果是故意冷落她,如果只是利用她的身体得到发泄,如果只是把她当作 妓女,如果是在折磨她……如果他娶她的目的就是如此,那他已经做到了。 肉体的快感带给她的只是无数的不安,她陷入了一种耻辱中。妻子和妓女是 不同的。妻子和丈夫是互相尊重、互相扶持、互敬互爱,共患难、共享乐的。他 们可以一起抱头痛哭,也可以一起放声大笑,他们亲密地分享彼此的一切。而不 是只得到彼此的身体,却得不到彼此的心。 如今,这个家不像家,没有温暖,只有永无止境的寒冷。她忽然感到难以忍 受,面对他只是不断利用她的肉体,却吝啬于对她付出一丁点感情与甜蜜的话语, 她爆发了。 当他再度晚归,再度在她的怀里向她求爱时,她忿恨地迸出了心中的怨言: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一晌贪欢的风尘女子。” 他一脸不以为然,尖酸刻薄地说道:“你在说些什么呢?你本来就是为了钱, 而为我张开双腿的妓女。” “你……”幻笛整张脸发黑,面对他残酷的言语,她气得全身颤抖。 “我真搞不懂你,你已经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你还有何不满,还要对我无理 取闹?”葛震霍也没给幻笛好脸色看。 “从我嫁给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只当我是妓女——”他的恶毒,她彻底领 略了,她不服气地要讨回公道。“你说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而实际上你却把我 当做妓女……面对诸多的不公平待遇,我难道不该争取身为妻子的权利吗?” “原来你想做妻子?”他错愕了下,却仍故作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好、好, 你是我的妻子。不过我也从不觉得我说错话——”他鄙视道。“因为你根本只配 当供我使唤的妓女!” “天杀的!”她咆哮。枕头、时钟、梳子、小镜子、拖鞋、被巾……只要可 以丢的东西,全朝他—一飞了过去。 他虽闪躲径快,可是也不小心被飞过来的梳子砸到了额头。 他脸上立刻浮现了可怕的表情。“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你已经被我驯 服了,小野猫应该成为小绵羊了,显然我错得离谱,‘棉花糖’!”他声音暗哑 地呼唤着她。 总是如此,他每一声“棉花糖”,总会让她的心浮现出一道伤口,她会陷入 永远无法挥别的过往…… 她眼底露出难分难舍的情绪,他趁这空档,将她扑倒在床上,经过奋力的挣 扎后,女人的力气终究敌不过男人,最后他还是制伏她了。 他将她压在身下,用大腿箝住她,将她的双手紧抓住,放在她的头上方,让 她动弹不得。 她不服输地扭动着,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是不爱你没错,这个婚姻我也不 想要,可是起码我要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句话已经彻底伤害他了,他迅速隐藏起受伤的情绪,佯装嬉皮笑脸道: “尊重?”他冷哼着。“那你认为妻子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她心底打了一个问号。 “起码我的妻子要愿意替葛家传宗接代,替我生下孩子。我想我的要求并不 过分——”他的话充满了叱责的意昧。“而你呢?可能打死你也不愿意为我生孩 子!” 忽地,他坐起身,快速地在她的抽屉里翻找着,她连制止都来不及,就被他 翻出一盒盒的避孕药,她只能不发一语地望着他。 “你竟然不肯怀我的种!”他对她叫嚷。“女人最基本的义务你都不愿意尽 了,你还奢望我尊重你,把你当妻子对待?”他痛彻心扉喊道:“你、配、吗?” 不是的!她在心底呐喊:她不是不愿意怀他的孩子,而是不敢怀下他的孩子, 她怕…… 这对他是毕生最大的痛苦,最爱的女人居然不愿意怀孕,替他生下另于他们 的孩子。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不假于色,永远是瞧不起她的样子。“我知道妓女有应 该得到的‘酬劳’,我会实现你多年来一直想要的愿望。”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 去。“既然你嫌我碍眼,那我就识相一点,赶快走人吧!” 当门关上时,累积多日的压抑完全倾倒而山,泪水像泄洪的水库般溃堤。 唯有他能让她浮现出脆弱的一面……跟他在一起,她总是成了爱哭鬼。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梦里总是浮现出让她梦寐以求的景色:她回到了过去 安乐社区里的公园,她吃着棉花糖,而震霍在一旁陪伴她,用口琴吹出许多世界 童谣名曲。公园里的小孩子们也都人手一枝棉花糖,便宜的棉花糖在孩子们的口 中溶化时,有着幸福的感觉。 如果他真的明白,她一宜想要的愿望,就该知道她要的是幸福。 那时的她虽然贫穷,却有着他真诚动人的爱。 而有他的爱才是幸福。 他一夜未归,幻笛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管他,可是她做不到。 她仍是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出乎意外的,她等到的是烂醉如泥的震霍。他浑 身带着酒味回来了,不只是酒味、烟味,还有环绕在他身上有着散不去的胭脂味, 他一定到酒家寻欢作乐了。这些年来,他变得真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样样少 不了。 他让她回想起她挥不掉的阴影——这一刻,他就像她的酒鬼父亲蒋生超,因 为酒精作怪而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幻笛,你是我的女人,我要宠爱你……”他说到做到。“嗯!这是你陪我 上床的‘酬劳’——” 他丢了一张地契给她,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是所有权人。 幻笛懒得理睬喝得酩酊大醉的震霍。她有经验得很,心知肚明酒鬼是蛮横不 讲理的,也是最容易胡搅蛮缠,最会翻脸不认人的。可是当她看清楚白纸黑字上 面写得是什么的时候,她吓得花容失色。“你一定是喝酒喝到脑筋不正常了,居 然把葛邸送给我?那是你的家耶!祖产可以给人吗?”她提高了音量想唤醒他。 “你爸妈在天上一定会恨死我的!” 他的瞳孔放大,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和动作,他目光呆滞,双手在空气中胡 乱挥舞。“你不是想要吗?我只不过是如你所愿——”她顿时忆起过去他曾经对 她的承诺……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不在意爸爸生前的“遗言”了,毕竟她后来确实凭自己 的实力变得富有了,也将蒋生超的骨灰风风光光地安置在灵骨塔里。她认为她己 经对得起在天之灵的父亲了,这样也就够了。她从没想到他居然当真地一直谨记 在心上,也认定得到葛邸和土地是她毕生的愿望。 她的鼻子开始泛红了起来,她好想哭。 他神经兮兮地对着天花板大喊:“爸爸妈妈要怪就怪我吧!就当我是败家子, 我居然把祖产给了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震霍,”幻笛气急败坏地喊着。“别把我说得如此不堪,这葛邸我可以不 要,我也不屑要!”她激动地说出了心中的话。“就算得到葛邸我也不会幸福, 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她在心底对他哀求着——我的幸福是来自于你对 我的在乎。 葛震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醉得厉害的他已经睡着了。 其实他是故意逼自己大醉特醉的,如此一来,才能在疯言疯语间把葛邸的地 契送到她手上。 幻笛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她总是没有勇气对他告白她的爱,就如同这么 多年来,她一直不肯面对自己的情感——其实她始终忘不了他,她的心底始终有 他的存在…… 这一夜她一直陪伴他,直到天快亮了,她怕他发现她因为担心他而一夜未眠 时,会嘲笑她,才依依不舍地回房睡觉。没想到她真的这么累,才一碰到枕头, 就睡得不省人事。 当她醒来时,床柜旁放着一张纸条,这代表他进来过房间。 而她不会知道,那时他曾望着她的娇容许久,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在他的脑 海里。纸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葛邸的钥匙属于你。”旁边有一串钥匙。 而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震霍。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回到他们的家,回到她身边。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