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到没?我骑马,不开车,所有洛薇利雅的禁卫也是,不带枪,只带刀。 还有,你们的国王克里克,他也到了。”东方昊驹指着远方的克里克,克里克国 王立即抬头挺胸摆出威严尊贵的样子。“就算如此,我相信,我还是能用最‘传 统’的方式,逼你们交出玉玺!” 玉玺? 在布兰族人莫名其妙地窃窃私语,夜漾却如当头棒喝。 “我们几世纪以来,就驾篷车四处旅居,我们没有国家,更没有身分证,所 以,我实在不知道我们有国王!”是洛伊族长的声音。他丝毫不给克里克国王面 子。 狂野的吉普赛人穿着他们大胆、鲜艳的服装,带着傲慢的神情出现了。洛伊 族长让大家见识到了“真正的”吉普赛人。“这些马篷车是我们的家当,这拉匝 地是我们暂住的,我实在不晓得,我的族人有什么地方碍着你们!”洛伊义正辞 严道。 “说得真好!”东方昊驹竟拍起手来了。“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天空,井水 不犯河水,如果,不是你们吉普赛人犯到我头上,我根本不屑理你们的!”他对 叶戈里使个脸色,叶戈里有条不紊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洛伊族长脸卜血色尽失。 “现在,我只要玉玺!”东方昊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拿到玉玺,我既往不咎!” “说什么我不懂。”洛伊强调。 “是吗?”东方昊驹不以为然,他眯起眼睛,恶毒暴躁道:“在我的眼中, 你们充其量只是窃贼,是没有尊严的吉普赛人,你们跟狗一样,杀狗是没有罪的!” “你太可恶了!你太过分了!”吉普赛人叫嚣着,如果不是因为军人手持利 刃,刀锋对着他们,只怕早已冲向东方昊驹。 东方昊驹目光一凛。“我会向你们证明,你们吉普赛人都是窃贼!”他代替 了克里克国王下令,另一群士兵冲进了马篷里,任族人哀嚎叫嚷也没用,巨大的 声响不断传出,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栖居之所,遭到无情的破坏。 夜漾惊悚地瞪大了双眼,士兵的刀子划破了他们的篷子,地上碎裂的衣物、 被子,还有箱子、木偶、乐谱,各种乐器、小提琴、喇叭……这些吉普赛人赖以 为生的工具,完全被破坏殆尽。他们往往贫寒度日,本是毫无家产,这会儿,可 真的是一无所有。 而这原因……只是为了玉玺?没想到,五玺竟带来这么大的祸害。夜漾低着 头,双手紧紧抱在前胸。她的心在翻腾着。望着旁边面无表情的苏娃,苏娃的话 穿过夜漾的心田……今夜,这真是布兰族的苦难? 半晌,她全身毛发竖立,动弹不得;因为,一位军官取出那件吉普赛女装, 递交给东方昊驹。东方昊驹狡诈地笑了,对着洛伊族长咄咄逼人问:“这是谁的? 饭店的守卫见过它。穿这件衣服的人,就是小偷!” 洛伊不可能不认识,夜漾心跳顿时加速,谁知,洛伊满不在乎地说:“传统 的吉普赛服装满街都是,何以见得你所见的就是我族人做小偷所穿的衣服?” “你真会狡辩!”东方昊驹坐在马背上英姿焕发、器宇轩昂道:“千万别小 看基辅罗斯大公国的人。我们才是最伟大的民族。虽然长年生活在天寒地冻的西 伯利亚,但是我们却有最精良的军队。在过去的历史中,是我们击败了著名的拿 破仑和希特勒,我们歼灭了他们!”东方昊驹居高临下地望着一堆吉普赛人,有 的垂头,也有的抬头,无奈,抬头的人当中,他见到的,是一双双棕色、金色、 绿色、蓝色的眼睛……没有黑色…… 一阵怪异的感觉击打着他。 失望吗? 是对“中国娃娃”,还是那个乞丐小子? 不对,“黑色”眼瞳怎么一直纠缠他?他怎么了? 东方昊驹瞅着他们,语意深长道:“你们可能没有体会过从前沙皇对说谎的 人所做的酷刑吧!我的祖先伊凡雷帝沙皇对于不忠、背叛的人,你们知道他怎么 做吗?”他的眼睛已经萌起杀意了。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而夜漾,她对这世界不平的恨意,却完全一倾而出…… “我们又不是犹太人,你凭什么屠杀我们?”这声音如此轻扬高亢,让人不 觉为之振奋。 苏娃用力抓住夜漾的手,夜漾却轻轻地笑了,她小声对苏娃说:“你说的: 善良!骨气!我自己的罪,我自己背负。” 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夜漾站了出来。她抬头挺胸对着东方昊驹。而她的 小脑袋瓜,却快速地转动。 是那个乞丐小子?他找到他了!一阵狂喜让东方昊驹莫名地嘴角上扬,等他 自己发觉时,他又恢复了昔日的冷酷。 这小子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夜漾对东方昊驹大肆抨击。“如果你真是沙皇后 代,请多回去念念沙皇的内斗史。”她滔滔不绝地叙述着。“基辅罗斯大公国的 历史上,第一位加冕的沙皇伊凡雷帝,十三岁时,下令要狼狗活活咬死他的叔公, 并展示他的尸身。十五岁时,一位贵族在他面前讲粗话,他下令割去贵族的舌头 ……他在位的那几年,暴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沙皇曾在莫斯科广场,架起断头 台,升起大火,当众以大锅煮沸水。如果他要将卖国贼处撕裂刑,就将其砍成碎 块;如果他要烹死犯人,就当场叫人用开水把他烫死……他性喜玩人致死!当他 在一场战役失败后,一气之下,竟用御杖将自己的儿子击毙,他的残暴可见一斑 ……” 这小子——奇怪!东方昊驹在这紧张的节骨眼,他又笑了!这逃不过叶戈里 和扎罕的眼睛,他们吓了一大跳! 而克里克——他咬住下唇,命令自己承受这天崩地裂的打击——光看到她的 黑眼睛,他就该觉悟,“她”还活着!虽然是变成男儿身,但是,瞒不过他的锐 眼。“她”应该有十七岁了吧……十七岁?正值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啊! “‘你’说完了吗!”东方昊驹勒住马绳,咬着牙根大声道。 夜漾一愣,困窘地摸摸自己的乱发道:“如果你要听,我可以继续‘背’给 你听!” 多幽默的话!叶戈里和扎罕咧嘴大笑,谁知,王子却相反地一脸不悦。, 好——这个字,在她的喉咙中吞下去,奇怪!他一直连续地失常,自从眼前 的乞丐小子和“中国娃娃”出现后……东方昊驹目光一凛,霸道蛮横的神情再度 出现。“小子,还记得吗?‘你’扒走了我们的钱——” 通常,她会矢口否认,况且,这还是第一次失手……夜漾选择闷不吭声。东 方昊驹策马走向了她,他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 可怕!东方昊驹竟低下身子,他们两人的脸相距咫尺,而他竟伸出他的手, 抓住夜漾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夜漾倔强地看着他。“谁怕谁!要看就来看!”她丝毫不怕他。如野兽般的 黑色眼瞳让东方昊驹想起什么?那“中国娃娃”炯炯有神、无人能比的乌溜溜的 大眼珠 谁知,东方昊驹竟用力地捏紧夜漾的双颊,迫使夜漾不得不张开双唇,她虽 然想逃,但是根本动弹不得,之后,所有的人惊声尖叫,囚为,东方昊驹竟然将 另外一只手仲进夜漾的嘴中,拉出了夜漾的舌头,要用力扯断。“‘你’还忘记 一点,伊凡雷帝对于说谎的人,一样会割舌头——” 夜漾的大眼充满惊吓,天啊!她要变成哑巴了!她的痛苦表现在她的脸上。 “我——”但是,她还是不动如山。 狂野的傲气啊!他再次见识到了。 不一样!有一刹那,“他”的眼睛闪烁着只有“中国娃娃”的纯真。“他” 的眼睛在哭泣,虽然,眼中没有泪水……“他”在责备他怎能这么无情?“他” 的眼睛在说你忘了我吗……东方昊驹顿时松了手,这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夜漾,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断了。他真是绝情绝义,她怎么还痴心妄想他 记得她? 东方昊驹依然故我,声色凌厉地又问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扒走我的钱 包?” 这次,她被驯服了,她被他的暴虐吓到了,再怎样装的不可一世,她还是懵 懵懂懂的孩子!她吞吞吐吐地道:“……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但是,族人是 无辜的。” 不错,她乖多了,她说实话。“很好。‘你’要自己承担?‘你’会有机会 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昊驹再次抬头问所有的吉普赛人。“今天,你们不 承认偷玉玺没关系,但是,我会追究到底的,除非拿到玉玺,我是不会放过你们 的!” 夜漾目光一闪,洛伊族长急急大吼道:“你不能把所有的吉普赛人拖下水!” “我就能。”他的蓝眼散发阴气,又扫向夜漾,让夜漾毛骨悚然,他面容一 整道:“‘他’承认偷了钱包,而钱包内有饭店刷卡的卡片。我真的无法不去联 想,‘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住口!”洛伊族长说话了,他无情的话却也毁了夜漾,让夜漾的心化成碎 片。“‘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布兰族的人,‘他’虽然以吉普赛人自居,但我们 根本就不承人‘他’。”洛伊的双眸灰暗。“‘他’与我们毫无联系, ‘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一概不承认!“ 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大家不可置信,苏娃不发一吾,似乎完全认同洛伊族 长的话。 可怜啊! 东方昊驹的心也往下沉,他不禁瞄了这小子,却只见夜漾倨傲地别过头。叶 戈里和扎罕同情起夜漾,人最可悲的,就是被国家和族人放逐…… 东方昊驹体会过孤独的滋味,他双手紧握,但是,他却反而狂妄地哈哈大笑, 笑得合不拢嘴。“有趣!小子,‘你’口口声声为族人辩解,但族人却背叛了你!” 突然,他的笑声倏然停止,看见“他”的背影微颤——东方昊驹豁地醒悟:这小 子外表愤世嫉俗,但却热情地保护他所关心的人……自己就算是王储又如何?这 寒酸小乞丐的命与他相同。他们注定要遗世独立…… 每个人都若有所思,惟独克里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大家都错了,只有洛 伊族长的活是对的。她根本就不是吉普赛人啊!她不属于低下的族群!不过不会 有人知道的,他一辈子都不能让人发现…… “这样可以了吗?”洛伊又大叫道。“我说得够清楚了!你们要对‘他’如 何?不关布兰族的事!” 这竟是她的下场?夜漾的心中淌着鲜血。她想哭。原来善良这东西是虚伪的, 她为族人付出这么多,没想到却被出卖!而今她还拥有什么呢?她不知道。 “好!这是你说的!”下一秒,一条长长的马鞭挥向夜漾的手,夜漾的手掌 被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皮开肉绽,红色的鲜血喷出,喷到夜漾苍白的脸上。 众人愕然地注视着这血腥的一幕…… “我不会对‘你’客气。”东方昊驹毫无人性道。“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对 ‘你’刑求。” 没想到,扎罕竟然看不下去了,这位壮硕的巨人冲出来,为夜漾说情,他顶 撞王子道:“找到玉玺固然重要,但如果小男孩真是无辜的呢?请王子三思!” 东方昊驹心中一沉,可能吗?他斜睨夜漾,看着小乞丐无动于衷的脸,刚刚 被族人抛弃的“他”,还是傲视群伦的模样,东方昊驹不禁百感交集。“那‘他 ’就自己证明自己的无辜!”他惟我独尊地说道。 证明自己? 以前的夜漾就是这么做,不断想融入吉普赛人,但是,结果呢?她付出惨痛 苦涩的代价。换来的是永远的孤立和孤独。经过这一夜,她该长大成人了!她要 为自己着想,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脱罪! “是我……”她说话了。她一脸无辜、可怜兮兮的容颜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 底。“我真傻!我为了要让族人过更好的生活,所以,才想到王子的寝室偷钱… …”她避重就轻地说。“我是伪装成吉普赛女人去饭店……但是,没想到,见到 一名陌生的黑发女人,穿着……应该是中国古代的衣服,躺在王子的床上。我很 害怕,就夺门而出……什么也没偷到——”她咆哮道。“什么是玉玺。我不知道, 偷玉玺的不是我,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东方女人吧!” “中国娃娃”?真的有这个中国女人?这小子证明了。 东方昊驹顿时感到天摇地动,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王子,你不要紧吧?” 叶戈里叫嚷。 “这名东方女人也许是从窗外偷爬进来的也不一定……”不知为何,扎罕竟 不断替夜漾说话。 东方昊驹挥挥手,他沮丧无比,“中国娃娃”不晓得是谁?虽然找到吉普赛 人,却也没有答案。 这叫做什么?失落感? 东方昊驹的心纠结成一团。 强烈的失落感…… 不是为了玉玺,而是为了“中国娃娃。” 这辈子,第一次,他这个惟我独尊的末代沙皇,败给了一个女人。才一夜, 他就对“中国娃娃”难以忘情,而那个女人,不仅毁了他,也背叛了他…… 现在,更确定的是,“中国娃娃”偷走了玉玺。 那双冷若冰霜、柔情似水以及清纯圣洁的黑眼珠,浮现在东方昊驹的脑海中; 没想到,她是最攻于心计、狠毒的女人。 黑眼睥……这乞丐小子也是。全部的吉普赛人,就数“他”的眼珠最奇特了。 不过,“他”的眼珠却与“中国娃娃”截然不同。狂傲大胆,自以为是,不服从 人,狡黠、精明,常常表现出对世人的仇恨和轻蔑,冷眼看人……而令人匪夷所 思的,东方昊驹竟把“她”与小乞丐联想在一起—— 对女人不曾有的恨意,“中国娃娃”的怒意,他完全发泄在小乞丐身上。 “那又如何?”东方吴驹表现出沙皇的独裁和专制。‘你’的一面之词,实 在不足以采信。“他眯起眼,下令:我会给‘你’时间,我会查出真相的!但是 ——在这之前,‘你’说过,‘你’的罪要自己承担!”他嘲笑夜漾。“反正, ‘你’没有族人做靠山了!” 夜漾要承受怎样的酷刑?她六神无主了。 当东方昊驹把马绳扯在自己手里时,扎罕尖叫。 “王子,你不能这么做,‘他’只是一个小男孩……” 叶戈里也叫嚣。“王子,这不是沙皇专制的时代,这是民主的世纪——” “是吗?”东方昊驹似乎已经将整个世界踩在脚底下,他不可一世地说: “现在,我就是那小子的王,‘他’做了对我不利的事,‘他’就要任我宰割— —” 难道,东方昊驹忘了他是在洛薇利雅吗?他不把克里克国王放在眼里? 克里克坐在马背上,他离东方昊驹不远,出乎意料的,他一语不发,沉静得 不得了。 没错!受伤吧!“她”必须要受刑,如此,我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 留在我的身边,让“她”属于我。 “中国娃娃”啊!你知道你真实的身分是洛薇利雅的公主吗? 不愧是克里克,居然一眼就瞧出端倪。认出夜漾就是“中国娃娃”。毕竟, 十七年前,是他亲自把夜漾送到布兰族里……多么遥远的故事啊!如今,就像上 帝说的:每个人最公平的就是拥有同样的时间,时间的巨轮不停地转——让他和 夜漾相聚了。时间——让人不得不面对任何残酷的事实。 “克里克国王——”这一刻,扎罕还是为了乞丐小子说情。有生以来第一次, 他违逆了东方昊驹。“请裁夺啊!这里是你的国家!你统治的!” “我——”克里克对上了东方昊驹,他莞尔一笑,态度极为谦卑,一语双关 道:“虽说是如此,但是,毕竟是我的人民不守法,竟敢犯上偷窃,实在是罪无 可赦!我为我的无能感到惭愧,王子想要如何惩罚犯人,我无话可说!” “不——?”扎罕无法置信。克里克为何如此卑微没有主见,一味迎合王子? 东方昊驹双眼闪烁着血腥与暴力,然后,他将绳索给了扎罕,扎罕不得不服 从地接下。他注视夜漾,对小乞丐充满无限的愧疚。然后,他将夜漾的手腕狠狠 地缠住。 夜漾的大眼写满疑惑,但是,她仍然笔直地、站立。当扎罕将绳尾递给东方 吴驹时,东方昊驹用力往前一拉,夜漾差点跌在地上。 他青筋暴露,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说:“看样子,‘你’念过不少基辅 王国的历史,那‘你’告诉我,过去的抄皇怎么处罚偷窃者?”夜漾的脸顿时苍 白枯槁。 “我要让‘你’永远不能偷窃。‘你’那爱作怪的手,最好是废了。不过, 一刀砍断‘你’太便宜‘你’了。”他端倪乞丐小子一双细白嫩致的小手,真像 是女人,他邪笑道“一双会拉小提琴和会甩木偶的手,如果受伤了,就不好了!” 在风中回荡着令人剧烈抖动发寒的笑声,东方昊驹用力踢马腹,马声一嘶叫, 仿似象征着夜漾受苦的开始,马儿向前冲—— 最惨无人道的凌迟。 夜漾跟着马儿跑。为了她的手,她不得不追着跑……如利刃的粗绳割伤了她 的手腕,鲜血泪汨流出,她的脚底被路面沙土石头割破了,好几次滑倒,她又爬 起来,一次,再一次……逐渐的,她全身都是伤—— 天啊!东方昊驹真是无恶不作的大魔王。如今亲眼所见,让所有的人无不面 色凝重—— 十恶不赦的沙皇!麻木不仁的沙皇! 真的是毫无人性,沙皇真是以“整人”为最大的乐趣。 克里克面无表情。这样的“敌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他面目可憎地回过头 面对他脚下的一大堆吉普赛人。如果,东方昊驹不是人,那他就是禽兽。如果东 方昊驹毫无人性,那他不仅无人性,甚至比东方昊驹还要更无情、绝情、毒辣千 倍百倍……只要如此,他就是未来基辅罗斯大公国的皇帝。 为了避免以后节外生枝,这些吉普赛人,一定要让他们“守口如瓶”,赶他 们离开,让他们在洛薇利雅无家可归……让他们永远不敢再进入洛薇利雅。 “放火烧了所有的篷车。”克里克国王下令。“我要毁了你们布兰族所有的 一切。”他的笑容如鬼魅。“让你们吉普赛人记住洛薇利雅的坏,记住我如何欺 侮你们这群没有尊严流浪的吉普赛人!” 克里克一下令,军队先用刀强赶吉普赛人到另外一边,然后,禁卫队把火扔 向篷车,顿时,火光四起,火焰像世界末日来临般,将一切烧得面目全非。马嘶 叫,狗群吠,木材不断燃烧……这就是他们吉普赛人的宿命吗? 就算吉普赛人反抗、暴动,或许克里克也无所谓吧! 不过,吉普赛人与犹太人绝对不同。吉普赛人随遇而安的个性,让他们永远 乐天知命,永远不会对不公平的审判怨声载道。 不可思议——他们竟安静得离谱。 这让克里克大开眼界。也好!他不想见到血光。因为,吉普赛人不值得他们 动刀灭口,他要击败的是阻碍他做皇帝的人。那时,才值得他大开杀戒。 他佯装无可奈何地对所有的吉普赛人说:“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惹上了沙 皇之子东方昊驹。要怪就怪玉玺失踪了!” 他把所有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就像马蹄下的沙土。瞬间黄沙滚滚,飞向无 边天际。国王在禁卫队的簇拥下,迅速地离开。 这才是克里克的真面目吗? 叶戈里目睹一切,无法置信,克里克国王向来在王子面前缩头缩脑,而在吉 普赛人面前,却表现出“一国之君”的样子,他的暴虐无道,足可媲美历代沙皇。 而这是为了那乞丐小子?为了那小男孩,克里克在为“他”复仇?这小男孩 这么重要吗?叶戈里警觉。 不过,克里克太小看吉普赛人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一般普通人都有。谁是罪 魁祸首呢?绝对是克里克。 东方昊驹王子只向对不起他的人动粗,而克里克国王却殃及所有的吉普赛人。 他根本有意使布兰族绝迹。 面对家园(篷车)遭到毁坏殆尽……洛伊族长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源头,不 是族人,而是黑夜漾。不过,家园可以重建,但是,对夜漾的愧疚,今生今世再 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夜漾!原谅我!我是不得已的。洛伊族长在心底道:不是你不配做吉普赛人, 而是,布兰族高攀不上你……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命运捉弄你啊! 苏娃望着无际的天边,她祈祷:如果命运真不能改,那请让她的夜漾,因善 良与骨气而改变吧! 夜漾终于撑不住了。她感到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冷不防,她跟前一片黑暗, 整个人往前扑倒,马儿继续向前跑,手腕上的缰绳仍是无情地扯住她,毫不放松。 夜漾整个人被拖着跑。 这是怨气…… 因为无法对“中国娃娃”发泄,所以,将所有背叛的感觉转移在与“中国娃 娃”有相同眼珠的小乞丐身上。 谁知,克里克快马追向前方的东方昊驹。“够了!”克里克自喉中发出如王 者的威严。“我是国王,我命令你停下来!不准你再惩罚‘他’——” 这又是克里克吗?从这小子出现后,没有了吉普赛人围观,他就敢和东方昊 驹卯上了?叶戈里猜测的不错。现在的克里克前后判若两人。他甚至英勇地驾马 超越东方昊驹,试图让东方昊驹拉紧缰绳停住马儿。骏马的前方突然出现阻碍, 东方昊驹马上煞住马儿。只见马儿声嘶力竭地叫喊,两腿凌空,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目光相对。 怪异地,克里克犀利的目光比东方昊驹更为冷血?克里克前后一百八十度的 大转变。“我是洛薇利雅的国王!这囚犯在我国境内犯罪,‘他’归我管!”克 里克坚决道。不顾东方昊驹错愕的神情,克里克甚至亲自下马,堂堂一代国王竟 将小乞丐抱在怀里。小乞丐早已昏厥过去,幸好还一总尚存! 这让所有人看傻了眼。 克里克疼惜之情如此明显,他稍微检查夜漾的手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手没事,”他横抱起夜漾,面对着威风凛凛的东方昊驹。 这是错觉吗? 突然,东方昊驹心里一震。他竟然好像看见克里克抱的人是“中国娃娃”? 他用力地甩头,试图从对“中国娃娃”的迷情中清醒过来…… “他”是乞丐啊!不是“中国娃娃”。但是,东方昊驹就不是滋味——克里 克抱着“他”?他怎能抱着小乞丐……他又怎么了?乞丐是男孩啊!池哪根筋不 对了?“是我掉了玉玺,照你刚刚的话,‘他’——任我处置!”东方昊驹刻薄 地提醒。 无形中,他们竟已为“中国娃娃”针锋相对。 “没错。”克里克承认,不过,他有着无懈可击的理由。“要抓‘中国娃娃 ’,‘他’是重要人物,你喜欢‘戏弄’人就算了!不过,玩死了人,玉玺会有 着落吗?”他的目光不曾从夜漾的脸上离开。“我决定把‘他’带回宫,‘证人 ’需要好好照顾——”语未毕,国王竟然亲自抱着乞丐上马,他完全无视于东方 昊驹,只是柔情地注视乞丐。他策马离开,军队也尾随在后。 东方昊驹愕然——这乞丐小子有什么无穷魅力?为什么这么快就收买了克里 克国王? “等一下——”东方昊驹吆喝道,克里克停下脚步,他背对着东方昊驹,冷 硬地说道。“这小子是重要证人,我不能让‘他’逃跑,‘他’必须在我的监控 之下……” 再一次的,为了“中国娃娃”、为了“女人”这两位伟大的君王,互不相让 …… 克里克嘴角上扬,仍以礼待之。“我懂你的意思。王子!”他眉毛上扬,挑 明地说:“我会将‘他’安放在城堡饭店,与你在一起,不过——我也要在那里。” 他在挑战东方昊驹——为了“中国娃娃”。 深夜,东方昊驹像是雕塑般矗立在窗前阳台边。他眺望着洛薇利雅小王国的 远方——夜景,如此目眩神迷;天空,如此灰暗迷离。天或许永远不会变,但不 同的人物永远在时代的洪流中浮沉。人改写了历史,历史因人而改变——没有对 与错,天意如此吧? 他的故乡,基辅罗斯大公国,如今,再也无法触及……帝国的辉煌历史,一 刹那,却化成了“中国娃娃”的笑脸。 “王子——”叶戈里终于让东方昊驹回过神来。“中国娃娃”的美梦破碎。 东方昊驹抬头,目光又是冷冰冰的。叶戈里敬礼。“夜深了,王子,你该就寝了! 今天,你也累了一天。” 累?不!戏弄人怎么会累?历代的沙皇就是将整人视为娱乐,他们的“休闲” 就是——整死人。 他不应该累的。不应该!那小子咎由自取,绝对该死。但是,为何他的心就 是有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他做错了?他错了吗?这乞丐小子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谓“错误”。 尽管因时代的变迁,他不再是沙皇了,但永远不变的是,他拥有最尊贵的皇 族血统,他是王!他是沙皇,所以,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他没有错,他更 不可能犯错,除了——今夜,凌虐那乞丐小子以外。 他觉得自己很残酷、很恶劣,他不是人,他是禽兽——他似乎无法挥去对那 小子的愧疚感。 为什么会如此呢?东方昊驹不懂,现在他的脑海中又不听话地浮现着“中国 娃娃”和乞丐小子交错的画面。他暴跳如雷,对自己压抑不住对那人的思念相当 地无力。 为什么? 他上了床。疑惑仍是继续吞噬他,叶戈里退出去了,但是,东方昊驹还是辗 转难眠。他只要一合上眼,那熟悉的容颜便又出现——可恶!他该如何是好呢? 他随手往枕头下一伸,竟摸到了一件软软的东西,取出来一瞧,好死不死, 竟是那件中国传统女人的小亵裤?这性感小裤子勾起了东方昊驹什么念头? 不再是怨恨,怒气;而是思念,欲望—— 他想她。 他真的需要她。 他只要她,他不再需要别的女人,他只要“中国娃娃”——只有“中国娃娃” 能够燃起他内心深处的热情。 他将小内裤紧紧地握在怀里,仿佛小亵裤就是“中国娃娃”。很不可思议的, 他竟然就这样心平气和地闭上双眼,深深地人眠。 他睡得很平稳,女人的幽香伴着他入眠。或许,从今以后,没有“中国娃娃” 也无所谓,但是,他不能没有“中国娃娃”留下来的性感小亵裤…… “真的要走吗?”这群永远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脸上却是坚毅不拔、不屈 不挠的容颜;他们齐声问着洛伊族长。 “命运的安排,我们必须要离开洛薇利雅。”族长没有怨言,似乎接受了数 百年来,布兰族第——次没有入冬就迁居的残酷事实。 与洛薇利雅的缘分,似乎因这场大火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布兰族虽然 是世袭的盗贼,但是我们只盗我们应得的东西;十七年前,我们却拿了不属于我 们的东西,我们错了!如今,上天给我们报应!克里克国王代天处罚了我们!” 洛伊语重心长,但仍无怨无悔道。 “对夜漾的一切,因大火而偿还了所有的罪。”洛伊在满目疮痍的沙土上, 放了一盆酢酱草,代表什么意思呢?洛伊回首,对大家宣布:“我们会重新建立 我们的家园,吉普赛人是不是会凋零的,只会生生不息!” 洛伊族长的话,振奋了大家,鼓舞了族人的士气,所有的人大声欢呼,欢呼 声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去,酢酱草仍在风中摇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