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漾背脊发凉了,两眼发直。“为什么?”她皱起小鼻子。“我不漂亮,虽 是中国人,但却是被吉普赛人抚养长大。我像个野孩子,还是街头流氓,做乞丐、 扒手、窃贼、没格调的流浪音乐家……”她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为什么你还 要我?” 为什么?东方昊驹竟然答不出来,他胡诌道:“我说的,你偷了我的玉玺, 想要赎罪——就得听我的。”他傲慢专横。“我看上你了,我一向偏爱中国女人, 你要满足我!” “为什么你偏爱中国女人?”是这样吗?她继续像个小学生般疑问不断。 “中国女人太矜持,实在不适合你沙皇的‘品味’。” “矜持?”东方昊驹不以为意地笑了出来。“你就错了。保守的女人,才是 最诱人的。我的父亲尼古拉二世沙皇最钟爱的女人就是中国情妇,”他的厚唇开 始贴下来了。“全世界的民族,没有女人像中国女人那样重视贞操,你知道当男 人强占中国女人时,中国女人痛苦的叫喊……我相信我会一辈子难忘——这就是 我最爱中国女人的原因,嗯!明白吗?‘中国娃娃’——”他坏得可以,他太邪 气,太无情,太冷血! 下一秒,夜漾狠狠地把脚往东方昊驹的下腹踢去。“去死吧!沙皇!你不把 女人当人看,你要受报应!”乘东方昊驹哀嚎,夜漾迅速冲到门边,她吆喝大叫: “第一:我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传统中国女人,你要听我‘呐喊’,门都没有! 第二:我没有偷玉玺,因为,玉玺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抢了‘我的’的玉玺……” 她抓住门把,不过,当东方昊驹一跨步把她扛起来时,恐惧立即刺穿她全身。 她被摔在床上。当她要爬起来时,东方昊驹又紧紧地把她压回床上。浴巾因 震动而松开,小肚兜在他眼前晃荡,他幽幽地叹息,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又在 床上见面了……”他压着她,疯狂地吻她。 夜漾开始施展尖牙利爪。“放手——” 他根本不听她说什么,也不在意她踢他,他只在乎她在他的床上。“现在不 强占你,怕你又被别的男人强占了……我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无法自拔!无法遏止自己不要她……这位末代沙皇之子对“中国 娃娃”极端反常。 一样的,他直接两手用力揉捏她饱满的胸脯,直接把渴望定在她的股沟内磨 蹭,她感到他的昂挺,她想反抗,但是——莫名其妙的,她却无助地娇吟,也许 意识深处,她就在期待他碰她的娇胴……奇异的痉挛感觉升起,她娇羞、无措, 心噗咚噗咚地跳。但是,她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要她赶快逃,逃离他,她 不能沉陷……眼前的她脸红心跳,好像是初识情欲的羞涩少女——独一无二的满 足感升起,这是东方昊驹不曾有过的。“我是欧洲的沙皇呢,多少女人想要取悦 我,这是你的福气……”他冷笑地宣告。 他的“冷笑”及“宣言”,让她的心仿佛狠狠地被划过——他有多少女人啊! 他只把女人当“玩物”?她在他心中不过是一文不值的泄欲“工具”?莫名其妙, 她的心寒了,碎了,她不要这样,不要……她希望是他爱她,不是要她的肉体… … 爱?她爱上沙皇了吗?真的吗?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思念他?爱?小小年纪 的她,懂得何谓“爱”吗? 内心的冲突和交杂不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自觉尖叫了,声嘶力竭地 叫喊,想要藉由呐喊来寻求答案。 女人就是会闹会叫,连“中国娃娃”也来这套。这可把东方昊驹弄得六神无 主,惶乱之际,他捂住夜漾的嘴巴。室内倏地又安静无息。“拜托!我宁愿你唱 歌,也不要你尖叫。搞清楚,我又没有凌辱你!” 他说得冠冕堂堂。 “够了!”扎罕冲了进来,跪在王子的前方。东方昊驹松了手,夜漾只是把 头埋进被单下,“王子——”这是扎罕第一次干涉王子的一举一动,他有口难言, 欲言又止。静了半晌,他豁出去道:“王子,我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人,但是。我 只开口求你。我不准你伤害那女孩。如果,你要留她在你身边,我只准你保护她。 她若在你手上受伤,我会替她复仇的!” 东方昊驹的心凉了半截。扎罕他——“她就像我的女儿。我不准她受苦。” 扎罕抬起僵硬的的下巴,固执无比。“王子,给我承诺,否则,我不会把她交给 你。” “为什么你如此地关心她?”王子缓缓地问道。 “我……不知道。”扎罕老实答。“我一看见她,不管她是扮成乞丐小子或 现在的女儿身……我就是有股强烈的欲望想保护她,和保护王子般地对她。” 她得到扎罕的心了。这么轻而易举的。为什么?她这么独一无二吗?是的, 在他的眼底,她何尝不是与众不问的“中国娃娃”? “我——”王子第—次对仆人有像对朋友的感觉,东方昊驹对好友般承诺。 “我答应你,扎罕。” “谢谢你,王子!”扎罕望着躲在被单下的夜漾,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走了 出去。 是扎罕救了她?看样子,扎罕真是好人。 室内只剩东方昊驹和夜漾。望着被单下的她,他拼命地摇头,她每次都惹毛 他,为什么她都没有中国女人的三从四德?如果她能温顺一点,她会发现,他是 个会对“中国娃娃”怜香惜玉的沙皇…… 当夜漾清醒时,这个房间似乎又多了好多东西。 她半夜起身,无法逃走,因为,被单—下除了小肚兜外一丝不挂,连黑色的 假发都不翼而飞。她小心冀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然后,她回想今早…… 东方昊驹真够狠心、毒辣,不过,他似乎也实现了诺言在弥补她…… 因为,这些漂亮的时装,好像都是属于她的样子,相当符合她的身材。衣服 就摆在床边。 她从来没有碰触过这些昂贵的女装,虽然,她常常从服饰店的橱窗外偷看— —现在,她把衣服紧紧握在手中,心中的振奋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床边有三件 不同的款式,一件是裤裙套装,粉红色的;一件是大红色的洋装,典雅大方;另 外一件是白点蕾丝滚边的小晚礼服。还有衬衣和鞋子。她有股迫不及待要换上的 冲动。 她从来没有穿胸罩,而他竟然也买了,这是她的尺寸吗?他拿捏得准吗? 她慢慢地套上去,面对镜子,有点不知所措。她换上了内衣裤,全套鹅黄色, 相当可爱,她显得好清纯。他很厉害,算得真准,这是否表示他的情妇如过江之 鲫那么多呢?心有种受伤的感觉。她想也不想地选择了白色点缀花边的小礼服换 上。她看起来像个…… 新娘?可惜她的头发根本不能看。 她用力甩甩头,挥去不该有的遐想,她哪有这种做新娘的命,她现在无依无 靠了。反正,现在有了衣服就好办了,就等脱逃的好时机——她跑到大门口,发 现大门居然未锁,这是他——要她走的表示吗?心中的落莫还是不由得升起。她 毫不犹豫地打开大门,整个人却杵在原地。 地板上坐着那巨人,扎罕对她微笑。“你变得焕然一新了,真美!主人一定 很高兴的。”夜漾的脸发白了,原来,沙皇还是派了这个巨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感觉是欣喜还是悲伤?她分不出来。扎罕起身,先对她自我介绍。“我叫扎罕, 是王子的随从。”他这么说。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去禀告王子。而他的视线还是 停留在夜漾身上,夜漾感到相当地不悦,转身往寝室走。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过半小时,东方昊驹又来纠缠她了。他进门,叶戈里尾 随在后,他的目光炯然发光,好像见到旷世珠宝的模样。“你真像是贵族公主, 有无可取代的美,‘中国娃娃’——”身为沙皇,他竟赞美一位平民百姓女子。 哼!她不准自己陷入他的魅力中,她不能让他得逞,不能上他的当。一个人 要永远保持勇敢的一面,不能显现出内心的无能—— 夜漾嘴翘得好高。“对不起,我不接受虚有其表的王子的赞美,你其实比鬼 魅还凶蛮、恶毒!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她倨傲地侧过头,露骨地挑衅。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中国娃娃’,不要乱挂名字在我身上。” 她的无礼及卤莽,再次让叶戈里和扎罕措手不及,目瞪口呆,而王子呢?奇 迹!王子又笑了! 不过,他目光却很犀利,锐利得像要刺死人。“不叫你‘中国娃娃’,要叫 你什么?”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眼见夜漾立即戒心大起,东方昊驹冷嘲 热讽道:“看在你接受我的衣服的分上,透露个名字很难吗?” “也对,做人不能太绝。”夜漾神色为之一变,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困窘 道:“谢谢你的衣服,尺寸很合适。” “不客气。”东方昊驹再次浏览她身上的曲线,语意深长道:“如果,你肯 做我的情妇,我保证,你会有更多美丽的衣服。” 他在调侃她,夜漾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叫黑夜漾。” 黑夜漾?她姓“黑”?东方昊驹震惊。他的父亲尼古拉二世最爱的情妇也是 姓黑,她们同是中国人,难道这当中有什么牵扯吗?东方昊驹佯装漫不经心地问: “你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玉玺不算你偷的,玉玺原本就是你的……” “没错。”讲到这里,夜漾的火气就上来了,她喋喋不休道:“我曾祖母苏 娃说……”她一字不漏地重复苏娃多年来讲的故事,当她说到她的祖母黑紫织时, 东方昊驹当场变脸,连叶戈里和扎罕都张口结舌,这…… 就算基辅罗斯大公国让罗曼诺夫沙皇王朝成为历史,但是,尼古拉父子的这 一生还是与黑家的女人脱离不了关系。过去如此,现在,未来更是…… 夜漾噤口,奇怪,为何他们都不发一语?她机警地看着他们道:“我相信苏 娃的话,不然,知道你有玉玺的人少之又少,你为了玉玺,甚至可以放火杀人… …”夜漾指控。“你这丧心病狂、罪大恶极的人。” 没错。东方昊驹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他皮笑肉不笑道:“多意外的人生啊! 我会碰见黑紫织的孙女,显然的,你和你祖母注定都是沙皇的情妇吧……”他旋 过身子,面对窗户,将手伸进口袋,不变地,还是握紧小亵裤,这好像变成他的 一种习惯。 夜漾对他的“话中有话”感到震惊。东方昊驹直言不讳道:“你的祖母黑紫 织,是中国近代很有名的湘绣天才,她在一九六O 年间来到了基辅罗斯大公国, 我父亲尼古拉二世不仅酷爱中国文化,更爱中国女人。后来她凭她的美貌及湘绣 的天赋,做了我父亲的情妇……他宠黑紫织,甚至是专宠、尊宠,直到……基辅 罗斯大公国结束。” 没想到,王子如此挑明说了,知道事实的夜漾,心中在翻滚沸腾——这些事 竟是由沙皇之子告诉她,而不是苏娃……苏娃的心中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她的祖母黑紫织真是情妇?神秘的女人啊!是怎样的女人会得到皇帝的疼爱? 还是…… 见夜漾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东方昊驹打定主意地说:“玉玺绝对是沙皇所 拥有的。如果,你硬要说玉玺是你的,就找出证据。”他对她鄙视地笑着。 夜漾立即回嘴。“我相信苏娃的话是真的,苏娃不会骗人。我现在就去找苏 娃问明白。”她没大没小地回敬他。“看你敢不敢跟我去问个明白。” 东方昊驹不以为然地笑了。“小傻瓜!清醒些!你怎么还奢望族人会留在洛 薇利雅?他们留在这里干嘛?拯救你?你想——可能吗?”他握紧拳头,如兇神 恶煞道:“我百分之百为你确定了,他们在入冬前,早已离开洛薇利雅了,这是 吉普赛人破天荒的举动,这就证明:他们抛弃你了。” 夜漾的心好像狠狠地被捅了一刀,族人真的不要她了,连苏娃也远离她了… …东方昊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为了玉玺,你已无家可归了。如果你拿不到 玉玺,我相信你也不会甘心,是吧!” 他的话一针见血——夜漾为了玉玺会留在他身边,而他,绝不会放她走的… …她闷不吭声。东方昊驹迳自?她安排好一切,下令说:“明天,跟我回基辅罗 斯大公国。”他面无表情地注视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道:“我父亲生前有写日记的 习惯,他死后留了一本日记,我相信,如果,黑紫织是他的最爱,他会在日记里 记载关于玉玺和你祖母的一切……” 他的这段话震惊了叶戈里和紮罕,叶戈里紧张地说道:“王子,你不能回去, 你一回去基辅罗斯大公国,你的生命——”你的生命“有危险”这句话,却硬生 生被东方昊驹打断了。 他不想让夜漾知道他其实是随时命在旦夕的。还是,他不知不觉,为了夜漾 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够了!”东方昊驹蛮横地警告。“我回我的故乡不 行吗?你们何须大惊小怪?难道,我这一生,都要四处流浪,客死异乡吗?” “我们——”叶戈里和紮罕面面相觑,他们心中已经决定保护王子和夜漾, 就算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这次却换成夜漾有难言之隐,她似乎有事难以为齿,不断支支吾 吾;但是,她却用着很不屑的语气说:“我才不要跟你走……” 东方昊驹冷酷地说:“怎么?你没胆挑战?那你是承认你偷玉玺,你是承认 你说的都是谎话?你怕我吗?” “才怪!”夜漾怒目而视道。“哪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她的脸发红 了,虽然觉得丢脸,但是却理直气壮地叫道:“……我没有护照……” 护照?她没有护照? 东方昊驹的手松了,夜漾还是强词夺理。“我本来就没有身分证,当然没有 护照,不过我也不需要,因为,我终究要浪? 天涯……“ “你没有护照?你居然没有护照——”东方昊驹丧失理智地尖叫。“你知道 那本小册子对你有用吗?” “我需要啊!”夜漾激烈地驳斥。“就算没有进学校念书,我也一样识字啊! 我就算有护照,洛薇利雅就能保护我吗?” “没进过学校?”东方昊驹整个人好像裂成两半。“你没有受过正式教育?” 天!过去——她到底怎?活的? “没有。”夜漾?头挺胸说。“但是苏娃有教我读书认字。 篷车内只有一本基辅罗斯大公国的历史书,苏娃就每天教我念一页,念完之 后,我就认识每一个字了。“ 东方昊驹差点没昏倒,怪不得,她对基辅罗斯大公国的历史了若指掌。“告 诉我,你现在几岁?” 夜漾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比一比。 十七岁?这年纪她就胡作非??“你这样的人生没有光明的未来,你徘徊在 社会边缘……”他愤怒地咆哮。 “我一直活得很好,”夜漾辩解,“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丑陋和悲惨。” “是吗?”不知为何,东方昊驹快气疯了。“你除了基辅国的历史外,还懂 什么呢?”他严肃地问道:“你知道太空时代、妇女解放运动吗?你知道东西德 统一、俄罗斯独立、共产主义瓦解吗?你知道地球的臭气层被破坏吗?你知道中 东的战火很快会一触即发吗?你知道……这世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牵一发 而动全身啊!”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夜漾却是一知半解,地球——每天都在不停地变化 啊!人类——每天都在创造新的历史。“别那么凶!”夜漾翘起嘴。“我现在知 道也不嫌迟啊!我的记忆力高人一等,如果,你愿意‘施舍’几本书给我看的话!” 她一脸无辜。“我很快会跟上这个新世界的!” 东方昊驹咬牙切齿,真怪!他就是在乎她,她不能生活不好,她不能吃苦… … 他的心思被仆人了解得一清二楚。扎罕和叶戈里相视一笑,叶戈里道:“王 子!别发火,她还小嘛!吸收知识的能力很快。我会为她准备很多书的。”他停 顿一会儿又道:“至于护照,想办法便是。” 东方昊驹总算平静多了。霎时,他才发现他的手中不知何时竟执着烟蒂。可 见得,他刚刚一定是火冒三丈呢!他端详着她的面容沉思许久,有股冲动想保护 她一生一世——自从遇见她之后,任何事都变得不正常。 他疲惫地按摩着太阳穴。“好。就这样——越快离开洛薇利雅越好,我不想 再和克里克有任何牵扯。” “既然这样,那就明天离开吧!”扎罕插进话来。“以免夜长梦多。飞机坐 不成,就开车吧!虽然会花上更多的时间,但王子可以当作旅行。” “开车?”他又陷入沉思中,半晌才回过神来。“也对。我应该要去看看我 的情妇们,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他的脑海中浮起了法国的蕾雅、荷莉,德 国的梅琳、艾薇,荷兰的芭比……无数妇人的倩影! 夜漾闻言,白玉般的肌肤倏地胀红了,他的情妇——她们同时拥有沙皇?东 方昊驹同时主宰她们? 她的脸像僵尸般难看,她感觉到身上的血液要流光了……配上这件雪白的小 晚礼服,整个人顿时看起来比白雪公主还白;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更让东方昊驹 皱紧眉头。“我——”他艰涩地说道。“我以前‘种种’的不是,把你伤得很重 吧!”他的声音竟有丝愧疚。“如果,我知道你就是‘中国娃娃’,我不会这样 残暴地对你。”虽是冷淡的语气,却表现了对她的关心。 夜漾的心中注入一股暖流,她觉得好像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 这一夜—— 夜漾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心底不断浮现两个字:情妇? 沙皇的情妇? 她的祖母黑紫织就是沙皇的情妇,不也是个妓女? 是怎样的女人才会做情妇?怎样的女人会心甘情愿眼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怎 样的女人会心甘情愿无名无分地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夜漾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但是,她的心中沸腾。她也会有那么一天吗? 另一侧—— 东方昊驹无法合上眼。 他也睡不着。 他对“中国娃娃”的需求越来越强,连他自己也很震惊。这是他吗?从来没 有一个女人能让他魂牵梦萦。 似乎,他只有紧握着小亵裤才能安心入睡。 他们即将离开了。 夜漾穿着东方昊驹为她准备的另外一件男装。最后一次,在克里克面前假扮 男儿身。 东方昊驹意气风发地带着夜漾,对克里克强悍地说道:“‘他’偷走了我的 玉玺,所以我要收‘他’为仆,带‘他’一起走。” 克里克面不改色。这位攻于心计的“伪君子”表面顺应情势,暗中却安排了 另一步死亡棋子…… 东方昊驹逃得过吗? 夜漾闷不吭声,她走在东方昊驹的前头,两人相距不过咫尺。直到进了加长 型的凯迪拉克。这台车子真是豪华宽敞,有音响、电视、电话、冰箱,像床那么 大的皮椅,可躺可坐,甚至可跷起二郎腿。还有棉被,可以睡觉;还有录影带, 可以看电影;还有游乐设备,电动玩具、西洋棋、扑克牌……这么棒的车子,让 夜漾待在当中,双手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东方昊驹随即放开她,把架在她背脊上的利刃拿开了。原来,他怕她逃走, 所以,临走前,将刀子抵在她身上,他实在无法对她放心。 夜漾注视着他手上的匕首讥讽道:“我如果要逃,就算你拿刀抵住我,我还 是逃得了。”她比个武者的姿势。“我有一身本领。不管是上刀山、下油锅…… 这就是我们窃贼厉害之处。” “是吗?”这会儿,东方昊驹却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一副压根瞧不起她 的模样,他若无其事道:“别装模作样!我不相信——你舍得离开这么棒的车子。” 他随手从皮椅上抓出一件连身的女孩裤装,要她换上。 他看穿她了? 没错,她现在才不要走。有吃有喝又住得好——她才舍不得走,只能怪自己 不争气,被物质享受迷惑了。 难道,真是如此吗?天知道,她多想要待在他身边。 她接过衣服,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子换上。她才不怕他看呢!她就是要证明 她说过的话,她有很多吉普赛男人。如果他有很多情妇,她就有很多情夫—— 她像一个小孩子般爱逞强,爱吃味——她失去了天真无邪的特质,为什么? 东方昊驹的蓝眼好像即将燃烧起来,但是怕火焰烧伤了她,他索性闭起眼睛 休息,对一切视而不见。 他没有反应啊?夜漾换好衣服回身,发现他睡着了。她不是没有见过他的睡 容,但是,此刻那股莫名的情愫再度冲击着她。那种全身发热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旁边的玻璃传来“叩、叩”的声响,夜漾猛地回头,拉开窗帘,是扎罕。扎 罕露出和蔼的笑容。“拿去!我为你买了许多书,有关这些年国际情势的变化, 你可以看看!” 书?夜漾从他手中接过,双眸闪烁着喜悦,这巨人对她真好。“谢谢你!这 样,我就不会无聊了。” 杂志很快地吸引了她,她深深沉迷其中。她告诉自己,这是惟一不让东方昊 驹伤害她的方法。 王子是怎么了?他好像有意要让夜漾难堪。 每到一处,他就大大方方地与不同的情妇约会。他根本不把夜漾放在眼里。 夜漾不懂自己究竟怎么了?她又不是东方昊驹的情妇!为什么她就是有心如 刀割、痛彻心扉的感觉? 疯了!她一定是神经有毛病,她跟他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她心痛如绞,一切完全被扎罕看在眼里,这些日子以来,夜漾把扎罕当成父 亲般对待。扎罕有意无意对夜漾道:“别在意王子对其他情妇做的一切。”夜漾 惊讶地抬起头,扎罕摸摸夜漾的头道:“那些情妇对王子并没有任何意义。”眼 见夜漾迷惑的神情,扎罕思忖一会儿,一五一十道:“王子其实是一位很善良的 人,他用他的权力和地位,保护每一个受迫害的女人,那些女人才会成为他的情 妇——”扎罕解释道。“想想看!当一个国家动乱时最可怜的人是谁?一定是女 人。她们往往成为牺牲者,不是被军队抓去凌虐,就是成为人民活生生的祭品。 像法国路易十六时期的玛丽·安东尼皇后就被推上断头台。王子的情妇都是因为 受政治或家族的迫害,使她们不得不成为沙皇的情妇,受沙皇的庇护。”扎罕郁 郁地道。“当然,有的情妇,会无法自拔地爱上王子……” 爱上王子?夜漾的血液顿时凝结。其实她心知肚明,任何女人,都无法不去 爱上如撒旦化身的沙皇。就连她…… 她无法理解,就算不被爱,女人也能献出肉体做一个情妇?她的表情如此迷 惘,令扎罕感到心疼。“无论如何,你还是个孩子,无法了解大人世界的无奈。 这是命运的捉弄,有时,做情妇的女人,并没有错,” “你别说笑了,我又不是王子的情妇,他的所做所为,与我何干呢?”她强 辩着, “也对。”扎罕柔声道。“我只是要你知道,别卯上王子的脾气,我相信王 子很在乎你的,如果你明白贵族的行为,你会知道,他如果不要你,他会转头离 开,王子——很少放弃属于他的人或物。” 夜漾挥去莫名的悲伤,和扎罕玩起扑克牌和西洋棋。只有转移注意力,遗忘 东方昊驹,这样她才可以收起如刀割般的痛苦。 这是场赌博—— 只要输的人,就得付钱。然后,换人。不知何时开始,连叶戈里也加入他们。 他们常常轮流打牌。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夜漾永远是赢家。 扎罕和叶戈里永远搞不懂,为什么每次都是夜漾赢? “记住,我可没偷钱。我是凭我的实力‘赚取’——”夜漾得意洋洋道。 “吉普赛人除了流浪,任何赚钱手法——我们都是运用自如。”她炫耀地拿着钱 在空中挥动。 这让扎罕和叶戈里更加坚定决心要“研究”出破解的方法……他们在一起玩 得可愉快呢! 而这更是让东方昊驹感到不是滋味,为什么连叶戈里也站在她那边呢?没有 多久的时间,他的仆人们都真心地喜爱这位像旋风一般突然卷入他们世界的女孩, 她有着现代女孩少有的清纯。而他自己呢? 这些日子,他一直避免去瞧夜漾,偏偏,他就是清楚她和他所有的情妇不同, 每次只要看她一眼,那印象便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性感纯 真,以及朴素纯净的气质,宛如处子,让他不敢……“处子”两字用在她身上, 让他不由得傻眼,会心一笑。他忘了她说过她有很多男人吗? 时光匆匆,很快的,到了基辅罗斯大公国。 圣彼得堡就在眼前, 高纬度的国家现在已经一片秋意。“惊讶吧!”扎罕刘夜漾说,“这里的天 气可不能跟洛薇利雅比。你穿得太单薄了!如果不想被冷死,赶快关上车窗。” 然而夜漾却没有这么做。她深深地被震撼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且充满神秘气氛的国家。“天怎么还没黑?” 现在早已超过午夜十二点了,但是,天色看起来却是晚上六点左右的样子。 “这是现在一年一度的‘白夜’——”扎罕尾随夜漾的视线。他的心中真是 又悲又喜。这么多年了,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乡,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情,绝非笔墨 所能形容。而叶戈里呢?他的眼角也泛着泪光。惟独王子,却是闭眼小憩,让人 无法得知他的想法。 其实,心头最悲苦的应该是东方昊驹了,这片领土,原本是属于他的,他应 该是沙皇…… 午夜的钟声在市区缓缓响起,但夕阳仍未沉入地平线,余晖依然闪耀在涅瓦 河上,河畔人影幢幢,市区的美丽建筑,浸浴在金黄色的余晖中,分不清是晚霞 还是晨曦。不待落日的余晖消逝,黎明的曙光紧接而来,北方的地平线上显现出 红、暗绿和暗黄的北极光,它们浑然一体,绚丽夺目——圣彼得堡沐浴在珍珠般 色泽的“白夜”里,美得像仙境般。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城市能和它相比! “车子没油,要加油了。”扎罕道,前方刚好有一个加油站,叶戈里把车停 下来,和扎罕两人下了车。 一切静悄悄地进行——这个国家现在的政局还是不安定,经济萧条、民不聊 生、恐怖主义不断暴动……他们偷偷摸摸地回来,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沙皇之子 东方昊驹的到来。王子应该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当车子里只剩下东方昊驹和夜漾时,东方昊驹睁开双眼—— 他忽地见到了夜漾,她的背挺得好直,东方昊驹几乎可以感觉她纤细的身子 所散发出来的紧绷气息。 他目光一闪,没料到她也会紧张、焦虑,因为,她像吉普赛人一样流浪,一 直都表现得那么勇敢、独立,但是,她其实脆弱得可以。她的世界很孤独吗? 就像他——思念圣彼德堡,却没有勇气面对。他虽是沙皇,但却是个懦夫, 如果不是她带给他力量,他今天会回到基辅罗斯大公国吗? 生命对他们一直不公平,直到,这一刻……难道也要继续如此? 他——应该要感谢夜漾。 第一次撇下尊严和身段,他伸出手,搂住夜漾孱弱的双肩。夜漾微愣,虽然 他没说话,但是,她感觉他好温柔!她的心在发热,他将她转过身子,他们四目 相交,她的眸子发亮,他的食指缓缓抚着她的唇…… 就在那一刹那,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车子突然着火了—— 油箱! 油箱着火了! 扎罕大叫,叶戈里快速打开车厢门,浓烟四窜,东方昊驹抱着夜漾冲出车子, 所有加油站的人拼命往前冲,没多久,汽车就在他们后面爆炸了——一台豪华名 车就此化成灰烬。火苗波及油管,地面下的油库也开始燃烧,倏地,一片熊熊大 火猛烈窜烧…… 事隔二十五年,在东方昊驹回到自己故乡的第一天——究竟是谁泄了密,要 置他于死地…… 东方昊驹的心归于死寂—— 暗杀?有人要暗杀王子? 夜漾大彻大悟—— 这才是东方昊驹真实的一生……随时命在旦夕……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