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此,每当他脊椎痛时,他就叫老妇人去找她来帮他按摩,一天过一天,这似 乎变成冰梦的另一种变相的偷窥癖好了,不用再借由望远镜就可以贴近他、偷窥他 ……冰梦窃笑着,心中却也带着一抹赫然。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不过只要看到顾哥哥身体状况有所改善,这 样就够了。 这天,她一进门便闻到阵阵浓厚的酒味。 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伪装成盲人的身份曝光,目光直视前方,继续平日熟悉 的行为——向前走十步,拐杖碰到木门后再向前走五步,来到他的大床前。 他躺在床上,旁边的五斗柜上摆着一瓶陈年的“约翰走路”。 他怎会喝得酿酌大醉呢?她不敢问,只能装作看不见,开始执行起她的油压按 摩。 他赤裸地躺在床上,脸颊因酒精作用而发红。 “好热!”他呢响过。 “躺好。”她双手摸索过他,粗声说道。“不躺好,我怎么替你按摩?” “没有用的。”他心灰意冷地说。“我再也好不起来了,发生车祸后,我的脊 椎根本是没救了。” 无可救药的不只是他的健康,还包括了他的事业、他的自尊…… 忽地,他疯狂地将柜子旁一堆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撒在半空中,任其落了一 地,她整颗心也因此而紧绷起来。 她眼底写着疑问,却不敢问,只好尽量和颜悦色地劝道:“可是如果不按摩, 你的背会更难受啊!” “是吗?”顾熙尧竟露出孩子般的无邪笑容。“对你,我最不好要保持戒心, 因为你看不到。” “我……”她心虚了。 “你对我很好。”他一脸正经道。 “是啊!”冰梦顿时眉飞色舞、得意忘形。“你喝太多酒才会语无伦次,今天 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按摩了,我帮你把纸捡起来。” 瞬间,他面色铁青,酒意顿时完全消褪,面露凶光地瞪着她,她还理所当然地 蹲下身子。下一秒,他伸出钢铁似的手臂,抓住她的玉手,她一个重心不稳地跌在 他身上。 “啊!”她叫道,吓得赶紧抬起头,他们的脸相距近在咫尺。 冰梦清澈黝黑的美目隔着深色墨镜对上顾熙尧穷凶极恶约两道眼神,她这才发 现大事不妙了。 “你是谁?”他火冒三丈地问,半晌后夺走她的墨镜。 “你不是瞎子?” “不……”她想下床,但他的手压紧她的柳腰,她根本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你有什么目的?”他咆哮地问。想到过去这阵子以来, 他在她面前赤身裸体,他不禁恼羞成怒,扯住她的头发;未料,竟然把她的假发也 扯掉了。 他目瞪口呆,霍地又伸手摸向她的脸颊。 “这张脸是不是假的?”顺手一抹,她额上深刻的皱纹全被擦掉,他更是惊愕 不已。 “不……”她挣扎着。 “你到底是难?” 看他那狂暴的样子,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将她丢下床,她跌在角落,模样 狼狈。 他从容地下了床,套上睡袍,大步迈向她,一把将她狠狠地抓了起来。 “说!你为什么伪装按摩师接近我?我最痛恨别人欺骗我,你在我身边这么久, 就应该了解我的残暴不仁。” 他陷住她的喉咙。“我会杀了你。” 她的眼珠子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呼吸困难,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满脸乞求。 “顾哥哥……”她努力自恨中挤出一句称呼。 顾哥哥?昔日的欢笑记忆渗入他的脑海,他曾经是某人口中的“顾哥哥”,那 段日子充满欢笑……他松开了手,冷不防的,她跌入他怀里。 “说!你是谁?”他咄咄逼人道。 “顾哥哥,是我…冰梦……”她吞吞吐吐地承认。 冰梦?她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妤,而是他厌烦至极的冰梦?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无 力感,疲惫地跟她一起坐在地上,不发一语。 “对不起,顾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在那冷冽战 栗的目光下,冰梦吓得赶紧际口。 顾熙尧专注地凝视她,试图找出她多年前还是小女孩的模样。只是,他对她的 记忆是一片空白,或许是他根本不屑记得她。 如今在夸张的打扮下,和着五颜六色的面容上,只看得见那双惊惶未定的大眼 睛。 “去把自己洗干净,我们再谈。”他严厉地命令道。 当她再次面对他时,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桧木制大方桌,桌上没有茶水,意味着 他并不欢迎她吧! 顾熙尧换上浅蓝色的衬衫和咖啡色的西装长裤,看起来神采飞扬,他大刺刺地 的坐着,但那神情定她所陌生的,他文风不动,没有寒暄问候。 冰梦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套上他的大浴袍,笑得一脸尴尬,但神情却显 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他上上上下仔细的打量她,浴袍未能裹住她白哲无暇的小腿,她的脚踝还自在 地转着,肌肤晶莹剔透、毫无暇疵,真像块白玉。秀发服贴在她的背上,发尾的水 珠滑落雪肩,玉颈、酥肩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蛋上。 她容光焕发,似乎因见到他而兴奋,脸颊则因热水的滋润而红咚咚的,眼神炯 然,间黑如墨,眼中闪烁的辉彩则让他想起满天星子。她的眉毛、鼻子、嘴唇好细 致,像个陶瓷娃娃般。 其实冰梦很美,有一股属于野性的美,只是他从不喜欢“野女人”,他喜爱耐 人寻味的女人。 在他的注视下,她笑逐颜开,他则嫌恶地瞪视着她傻笑的脸。 “你像以前一样顽皮。”他厉声斥道。 “才不!‘伦’家我十八岁了。”冰梦吐着舌头反驳,竟还故意带着台湾国语 的腔调。 “真是没气质。”他皱起眉头,极度鄙视道。 “对不起,我书念得不多。”她受伤她低垂着头。 “知道就好,你没大没小,丝毫没一点书卷味,你该学学妤零,气质出众、温 柔婉约、善解人意……”他突然襟口了,暗暗责备自己不明就里便脱口说出妤零的 名字。 冰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随即又报以一个无所谓的笑脸。 “我会向大嫂看齐的。”她承诺道。 “不用提醒我妤零是你的大嫂。”他大嚷道.双眸燃烧着可怕的火焰。“哼! 你别不自量力,你学得了妤零吗?你不配,你连她的百分之一都学不到。” 她头虽得更低,他见不到她的表情,猜不出她的心思。 “对不起……”她努力让泪水不要流出眼眶。 顾熙尧撇过头,一脸落寞,冰梦自眼角偷偷望去,一颗心竟莫名地揪了起来。 “说吧!你为什么来?”他失神地问。 “我……”她注视着脚踝,大拇趾转动着,企图顾左右而言他。 “陆冰梦!我没时间跟你闲耗。”他气势汹汹地吼道。 “你做得太过火了,一点规矩都没有,竟然敢假扮盲人为我按摩,我可以到法 院告你欺骗!” 想到自己“春光外泄”,除了满腔怒火外,他更觉丢脸,他是她的顾哥哥啊!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今日却被她看光了,他感觉真是无地自容。 “这也没什么……” 冰梦不以为意地说,真不愧是e世代的新新人类。“反正 在美国性观念开放,杂志、电视上,到处都能看到赤裸的男人……” “什么?”他大叫,吓得她赶紧捂住耳朵。 “你只要想你成是被自己老婆看到,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越说声 音越小。 他原本愤怒的脸上,立即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好一个偷窥狂,我应该想到你跟你哥哥有着同样的毛病,不愧是血缘至亲的 兄妹。”他戏迫地调侃道。“你比起你哥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哥哥只敢在远方 偷窥妤零,而你则光明正大的近身偷窥。” “这才是偷窥的最高境界啊!”她竟还能笑得怡然自得。 顾用尧因困窘而难堪地胀红了脸。“你是变态,彻底的变态。” 冰梦撇撇嘴,无话可说,甚至还有点嘻皮笑脸。 “而我竟笨得当你的偷窥对象、满足你的偷窥欲望!”他怒气冲天道。 他气得牙痒痒的,当他知道是冰梦干的好事时,他却无法对她动粗。 “你真是不知羞耻,你究竟有什么意图?”他第一次露出没辙的神情。“是为 了看我的笑话吗?” 霍地,她目光一闪,轻浮的神情消失,整张脸变得正经而严肃,甚至充满了同 情。 “我……从来没有看轻你啊!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完美、最棒的顾哥哥……” “够了。”他冷笑。“我虚伪、邪恶、狡猾奸诈,我一无可取。” “才不!人都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你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她替他辩解。 “我不是鬼迷心窍。”他无情地纠正她。“是为了横刀夺爱。” 冰梦的脸黯淡下来,或许,她永远也无法取代妤零在顾哥哥心目中的位置。 “衣服应该干了,没事的话,你离开吧!”他下逐客令。 她嘟起了红艳欲滴的心嘴。“你巴不得我离开吗?我们久别重逢,你……不请 我吃饭庆贺一下吗?” “你还有脸要我请你吃饭?”他严厉地斥责道。 “不要这样嘛!”她开始拿出撒娇的本领。“我们这么多年没碰面,你不想念 我吗?” “不想。”简单的两个字,显示了他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的心抽搐着,心想着她绝不能被他的无情击倒。 “那……”她躇踌着,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她怎甘愿就这样离开?“你一个人 住这里,怪孤单的。那个老太婆根本没有尽责好好打扫,这么漂亮的大房子,角落 却有灰尘,天花板上还有螂蛛网。”她环顾四周。 “为什么你知道我这么多事?”他警戒地问,她怎知他是一个人住? “我……”她口吃了。 “我受够了, 满口谎言的小东西。 ”他神色凛然,伸手抓住她纤细的肩膀。 “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到底为什么?说清楚!不然我不让你走出这扇门。”他摇 晃着她,摇到她感觉天昏地暗,他心知这鬼灵精不到最后,是不会说实话的。 “我说……”她眼冒金星地说道。“我住在你家对面,没事就拿望远镜……” 他怒目圆睁,停下了动作,浑身僵硬如石。 “你住在我家对面?你真的偷窥我?”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他讥讽道。 “真是个‘偷窥高手’!” 顾熙尧向来对自己的警戒能力很有自信,而冰梦竟还能让他毫无知觉地偷窥他, 他不得不对她甘拜下风。 “哼!不管如何,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有何企图。”他坚决地问道。 “不要, 我绝对不说。 ”她一副欠揍的样子,更是让顾熙尧气得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不会打我,因为你看着我长大,我是你熟悉又亲近的人,无论你怎么坏, 你都不可能打我。” 她说对了,他不可能去修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更注论他曾是她的顾 哥哥。 “记住,我已不是你的顾哥哥了。”他提醒道。“而且你已经激发了我潜在的 暴戾性格。” 霍地,她被他扛了起来,两人一起跃在大沙发上,她被强迫趴在他大腿上,臀 部向上,他刚硬的手臂让她挣脱不了。 “你既然‘调查’过我,那你一定知道我在这儿的坏名声——暴躁大亨。”他 得意地说。“管你是什么弱女人!我顾熙尧不吃这套,敢在我面前撒野?你看准了 我不会打你是吗?既然你的行为像个‘小孩’,那我就打你屁股,好好教训你的无 法无天!” 说着,他果真用力在她臀上重重一拍,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她痛得呼天 抢地,他听而未闻,继续“惩罚”她。 “说不说?”他问,见她不说,又是狠狠地重击一下。 “说不说?”他又问,她仍闷不吭声,臀上又印上了他蛮横的红掌印。“你要 跟我赌气,我就给你好看!” 她不断地尖叫以示抗议,直到声音哑了,她终于哭泣地认输了。 “我说!我说……”她哭哭啼啼,当他放下她时,她坐在地上,楚楚可怜地哭 诉。“你打得我屁股好痛。” “这是你咎由自取。说!你偷窥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冷言相向。 “你……”她实在难以起齿,承认事实无异是要一个女人抛弃自尊,然而如今 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个女奴。 “我……我喜欢你。”她的声音细如蚊鸣,在他听来却有如雷鸣。 她脸上是鲜有的正经,泪眼汪汪的脸蛋,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野玫瑰。顾熙尧 的神情为之一动。 “你和你哥哥一个样,就是会无法自拔地偷窥自己深爱的人……”他失神地喃 喃自语。 “我喜欢你,我一直好喜欢你……”冰梦积郁多年的情栗在此刻完全流露。 “住口!”他雳地大声咆哮。“够了!我讨厌你,我一直都讨厌你。” 他们四眼相望,她的脸蛋逐渐褪去血色,像是张白纸,但她仍勉强支撑,对他 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知道了就滚吧!”他杀气腾腾地下令。 “不。”她蹩起了秀眉,不死心地说道。“我还没有达成我的愿望,我不能走 …… “你还想赖着我不放吗?”他挑明了问。 “嗯!我要一生一世赖着你。”她大着胆子说。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要当你的新娘子、你的妻子。”冰梦张着无辜的大眼,天真地说道。 顾熙尧有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疯子。”他对她的莫名执着感到荒谬可笑。 “也许是吧!”她也搞不懂自己,但为了他,她可以飘洋过海地追逐他,甚至 放下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你真是厚脸皮。”他刻薄地批评道。 她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你心知肚明,我和你哥哥现在是势不两立的敌人。我恨陆冷鑫,相对的,我 也不可能会对你好。”他提醒道。 “我知道,我哥哥害你受伤,夺走你的身体健康,尤其是你的脊椎……”恶作 剧的表情消失,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成熟起来。“我知道他毁了你的下半辈子,就让 我来替他赎罪。” 顾熙尧这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 “当我的妻子,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他想逼退她。 “尤其我现在一无所有,事业归零,生活落魄、潦倒……” “我不在意。”她吞了吞口水,在他的怒目注视下,仍勇敢地说。“我就是喜 欢你。” “我不是个好男人,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他干笑数声说道。“我相信爱可 以改变一个人。”她自信地说道。“我的爱绝对可以消除你心中的恨。 “就算我不爱你也没关系?”他闭上眼,无奈地问。 “无所谓。 ” 她的声音柔弱得几乎能滴水穿石了,深深地震撼了他的灵魂。 “我爱你入骨,只要有我爱你就够了。” 他感受到她无怨无悔的傻气,虽然他不屑她的爱,然而心底深处仍升起一股莫 名的悸动,她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坚决,怎能不让他心生佩服? 他以为这一生已经毁在失去妤零和背叛陆冷鑫的错误上,他深知自己是个罪人, 罪人就该孤独地过完下半辈子,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而今,冰梦说她喜欢他、爱他、要当他的妻子……不!冰梦绝不会是他未来的 希望,更不会是他的妻子,他讨厌她,她只不过是……霍地,他嘴角露出一抹令人 无从察觉的邪魅笑容。 他可以要她的!他怎能不娶她呢?对于这个自动送上门的“玩物”,他岂能轻 易的放弃?她可是最佳的“报复工具”呢! 就娶她吧!反正他一无所有,失去了妤零,他就像个废人,跟谁结婚都一样, 婚姻对他而言并不神圣,而是一种报复的手段。 他可以把所有对陆冷鑫的恨都加诸在冰梦身上。好好的折磨她、虐待她…… “记住一件事。”他把报话说在前头。“我不爱你,我会毁了你,如果以后你 真的很痛苦,受不了了要离婚,随时告诉我。” 狂喜凌驾她,她喜上眉梢地望着他。 “你的意思是……” “别高兴得太早,我是感情的绝缘体、无情的动物,我不会对你付出任何感情, 你一定会后悔的!”他警告道。 “我付出就够啦!”她笑得灿烂。“好样!顾哥哥要娶我了!我要当新娘子了 她的心情飞扬,身体也跳了起来,但臀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好侧”她的脸揪成一团。“屁股好痛。”她忘了刚刚才遭到他的一顿毒打, 面对他的面无表情,她只好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我是‘因祸得福’!” 顾熙尧仍面不改色,残忍的表情让冰梦感觉心悸。 -------- 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