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内森匆匆从他父亲那高大臃肿的身躯旁边走了过去,父亲一言不发地瞧着他走 进了房间。母亲正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前面摆着一杯咖啡,她没有抬头看内森,只 是对着那杯咖啡杯子轻声说了声晚安。 内森想绕过桌子上楼去,可是父亲这时却转过身来挡住了他,他的眼睛里充满 了血丝,浮肿的脸上胡子拉碴的。“嗨,内森。” “嗨,爸爸。” “你现在不想和你爸爸讲话了,对吧?” “我说‘嗨’了。” 父亲朝他走过来,内森向后退了几步,擦着母亲的身子绕到了楼梯口。父亲站 住不动了,母亲把咖啡杯拿在手里。 “晚安。”内森说。 “晚安。”母亲回答着。 “晚安,父亲。” 内森一转身跑上楼,大喘了几口气。 他隔着树篱朝对面的窗口道了声晚安。今晚,他睡觉时没有脱衣服,以便需要 时可以随时往外跑,他躺在床上,把毯子一直拉到了下巴上。 内森本以为自己今夜将很难入眠,但没想一会儿工夫却睡着了。他仿佛沉睡了 很久,然后被猛地惊醒了,走廊上亮着灯,这时已经是深夜了。 门外的走廊传来一个声音,“内森。” 内森的心缩紧了,接着又是一阵剧烈 的悸动,他感到一阵恶心,不由得闭紧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父亲的影子从 门缝里透了进来。 “内森,你今天晚上在外面玩儿得好吗?” 内森听到什么东西在墙上轻轻蹭 动的声音。父亲的话音有些含混,但仍能分辨出来。“我在和你讲话,内森。我知 道你醒着,我刚才看到你睁眼了。你今天晚上玩儿得好吗?” 内森仍然一声不吭。 “你最好回答我,否则我要进去了。” “是的,父亲,我玩儿得很好。”内森轻声说。 “是你母亲让你出去的,我并没同意,我不喜欢你到外面去。” “是的,父亲。”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 又一次传来了轻轻蹭动墙壁的声音,比上一次更清楚了。 “你们几个孩子到哪儿去了?” “去游泳,在河边。” “你也游泳了吗?” “我没有,父亲。” “对了,你不会游泳。” 接着是一声深深的喘息,那影子在移动。闭上眼睛。 “我很高兴你玩儿得很好。”又是一阵沉寂,只有窗外轻轻的风声。“睁开眼 睛,内森,看着你父亲!” “我困了。” “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母亲压低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带着几分紧张。内 森记得这个声音,自打搬到这里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这样讲话。“哈兰德, 哈兰德。你在上面干什么?” “我在和内森说话。”那蹭动的声音停了下来。 “下来睡觉吧,不要打扰内森了,他累了。” “我看看他怎么样了。我一会儿就下去。” “你答应过我不去打扰他的。”母亲的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告诉你了没事儿,我只是问问他玩得好不好。”房间里静静的,内森听到 重重的喘息声,闻到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酸臭味。过了一会儿,父亲退了下去, 内森听到他说,“你不应该让他这样出去玩儿。他应该和我们一起去教堂的。” “他星期天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教堂。你下来吧。” 内森感觉到了父亲慢慢地离去。他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已经空了。 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在毯子下面抖个不停。月光从窗子里洒了进来,内森细细倾 听着,直到房子里完全静了下来。然后他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溜到窗前,就 这样睁着眼睛坐在窗口,一直守到天亮。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