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学会放纵更凄凉 分别,是无期的,然在心中,无语的承诺,是永远不能忘记的。只是我不知道 这承诺的由来,我知道,我的一生一世,将不能再属于别人,因为有一个人,已浸 入到我的全部,从肉体到灵魂。 我不能再没有他,工作的无聊,生活的单调,在我心中,却燃着火,无尽无期。 我要为他保留着,我自己,还有我的一切。我开始慢慢地不再消瘦,逐渐变得丰腴 起来,脸上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红润。 我二十五岁那年的七月。爸爸忽然中途从办公室跑回家里来,告诉妈妈:“快 收拾东西,家里来电话,老太太病重呢”。爸爸所谓的家,是指爷爷奶奶所定居的 故乡,年近八十的奶奶,身体一日弱似一日,大家都已准备好了一切。傍晚,家里 静悄悄的,只有爸爸在不停地吸烟,一直到天亮。 三天后,爸爸从故乡回来,满身的疲惫。奶奶经过全力的救助,终于从死神手 中再次逃出来,但仍然是虚弱至极。又过了几天,爸爸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我也因 为家中不宁,从办公室中迁了回来。晚饭后,他叫我去他的书房。“小宇”从我履 次以吉林蓝宇的笔名发表文章以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半开完笑地叫我小宇,真 名反倒叫得少了,最后,连一向严肃的爸爸也受到了传染,也如此地称呼起我“我 不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爸爸停顿一了下,半天接着说道:“我得承认与你之 间有代沟,你也看到了,你奶奶,早已是油烬灯枯了”,爸爸的眼睛湿润了,“你 爷爷,也是近八十的人了,对于你的婚事,我不想过多地干涉,年轻人有年轻人的 想法,不能总以我的眼光要求你,你有你自己的权利与自由,但你为家里所有的人 想过没有?二十五年了,家里都是围着你转,从来没有向你提出过你对这个家的义 务,别人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你已不知道了你是这个家的未来和希望,你忍 心到看着你的爷爷奶奶在他们入土之前,不看到孙子的成家立业,将你从小扶养到 大的姥姥,一天到晚,可有不为你操心的时候吗? 再看看你的爸”,爸爸用手理 了一下头发,“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我何偿不想,早日看到我的唯一的儿子,娶 妻生子,让我早享天伦之乐”我偷偷地向爸爸的头上看去,噢,我的爸爸真的衰老 了,原本油黑的满头秀发,竟然已经退去,星星点点地露出了班白,英俊的脸庞, 也爬上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细细的绉纹。我与爸爸,长得不并相像,我自己,更像我 的妈妈,整个看我的脸庞,除了爸爸遗传给我的白晰,更添了妈妈给我的秀和我自 己与生俱来的一股媚,别人戏称为女孩才有的那种媚,以及良好的家教给我增添的 温文儒雅,年轻人所具有的充满着自信的那种孤傲,还有的,是哲谚常讲的,是在 眼睛里也是在心里流露出的,最令他不能自抑的莫名的那一种忧郁。爸爸接着说: “做为爸爸,我不能勉强你接受我的观点,但也是做为一个爸爸,我希望你好好地 考虑我所讲的话,二十五岁,是不大,但对于我们这个家来讲,也不是小了”,不 要以为我这么远回来,仅是找你说你婚姻的问题,你应该自己想一想自己的一切了。 我不知如何对爸爸讲,我不能为他以及我的爷爷奶奶,而娶妻生子,因为他的 儿子,本身爱的,不是他们想得到的。他们的儿子,早已将自己的一生一世,从精 神到肉体,都交给了与儿子同样性别的另一个人,他们即认识,也同样喜爱的哲谚。 我麻木地应付着川流不息的媒人,以及同样忙碌不堪的妈妈。我多想哲谚这时 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我最危险的那一次一样,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我没有 他的消息,任何一点消息。 我崩溃了,同意了妈妈的意见,去见一个又一个被夸得如花似玉的我从不动心 的姑娘们。我默默无言,任凭着妈妈妈挑挑捡捡,这家的姑娘没学历,那家的姑娘 长相一般。直到有一天,我被安排在家,见老邻居的亲戚家的女孩。我烦躁不安, 像困兽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躺下又起来,在我自己的小书房里写几个字,又到 卧室翻腾一番,妈妈看着,对我的姥姥窃笑:“谁说这孩子不动心?不也是坐立不 安嘛?” 媒人又来了,带来一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像七月天里的一股清爽凉风, 像闹市场中一只孤独的云雀,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清纯与雅静,是我所见过的女孩 中,所从未有过的,也是我自己比拟不了的,虽然我自己有一些女孩气,但从骨子 里,我毕竟是一个男儿身 待媒人及这个女孩走了,妈妈问我:“儿子,这个如何呀”?我长叹一口气, 拖着无奈的哭腔说:“就这个吧”。妈妈乐巅巅地向在大书房里的爸爸报喜去了, 儿子终于吐口了,儿子答应了。 夜里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与哲谚在一起的日子,我哭了,哭得 非常伤心,比哲谚走时还伤心,现在的孤独,或者不如说是绝望,无人可诉,哲谚 再一次的调离原岗位,我们又失去了联系。现在我是彻底的绝望了。 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学会了放纵自己。我与各种社会上的人鬼混在一起,晚 上很晚才回来,借着送女朋友的机会,到活动的场所去,与各种人调情,利用着我 的年轻与美貌,挥霍着我的青春,豪不怜惜地扬溢着我旺盛的精力,但我从不让他 们最终靠近我,无论他们如何地表示,我坚持着最后一块阵地,那个地方,永远属 于哲谚。 我的婚事按部就班地由妈妈操办着,一切都是在我默默无语中,按照他们的想 像,按照他们的意志在进行。我冷眼观着这一切,仿佛不是在为我操办人生的婚姻 大事,而是在埋藏我的一段生命。 我仍然放纵地快乐着,每天与不同的人约会,像个不知疲倦的小鸟,奔波于各 个活动场所。点上的人,很多人都喜欢我这个略有些胖乎乎的男孩,我任凭着他们 与我嬉戏,开着各种荤的素的玩笑,我总是无动于衷,嘻嘻哈哈地应付或者把每一 个人都想像成哲谚的样子,我的身体,是谁也不能碰的,那全部属于哲谚。年轻的 我,从精神上,从体力上,透支着我的未来。我消瘦了,妈妈不停地给我进补,说 是我张罗结婚累坏了,然而,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儿子,绝不是因为婚姻而劳累 到这个程度。 一九九二年的冬天,我二十五周岁的冬天,我终于要结束自己二十五年的童男 生活,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