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一节放假,单位上发了几百块奖金,说是响应政府提倡的假日经济政策,鼓 励我们消费。我本打算和小杨出去玩几天,结果,我前妻要回远在重庆的娘家看父 母,女儿说什么也不愿和她妈一起去,说是要和同学们玩。前妻就打电话来,说是 要把女儿送过来。我接这电话时,小杨也在旁边听着,挂了电话后,小杨对我说, 我们就不出去玩了,说我也该好好和女儿一起呆几天,尽尽做父亲的责任了。他说 :“这样吧,我回成都一趟,然后,趁机回趟家,看看阿婆。” 谁知道,第二天中午,小杨正准备动身,门铃响了。我还没走拢门边,女儿的 声音就响了起来:“爸爸,开门。快开啊!”还用脚踢门呢,这个没教养的! “咋办?”小杨看着我,有些惊慌。 “没什么,你别慌。”我镇静叮咛他。他却跑进卧室去了。 我把门打开,女儿嘟着嘴巴,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说:“爸,干吗呢?半天不开 门。” 我看见她妈站在后面,我掩饰住尴尬说:“请进。” 她们母女俩进来,前妻拿着一口袋女儿的换洗衣服,往沙发上一甩,两眼就像 对探照灯似的到处张望。 “有水没有,玲玲在路上就喊着渴。”说罢,她径直去厨房到水,回来把水杯 递给女儿,就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以前的毛病一点都没改,开始教训起我来:“你 看你,一天就那么忙?吃了饭碗都不洗,堆在那里;到处脏得没法看,你也过得下 去?以前呢,喊你给女儿洗下衣服,你说忙,现在,没哪个的衣服喊你洗了,没哪 个的碗喊你洗了吧?洗你自己的你也没时间?……” 我心不在焉,两眼看着女儿跑进卧室,说是要去耍电脑。我心说,遭! “你是哪个?”里面传来女儿毫不客气的问话。 “你爸爸的朋友。”小杨的声音有些小。 …… “你还有客人嗦?怪不得,我说你一个人哪里用那么多碗喃。”前妻盯着我说。 “一个朋友来喊我叫他打电脑。”我把以前对来访的同事扯的谎又说了一遍。 这时,小杨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站起来给他们介绍:“这是小杨,这是你张姐。” “张姐。”小杨很生硬地喊了声,就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小杨,过来坐,你不是说想做点小生意吗?你张姐很在行哦。” “哦,那以后还要请张姐多指点指点了。”小杨这些年在外面混,接触的人也 不少,虽然他不识字,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秘密,因为,从他的谈吐中很难 看出他是个文盲。在他的前几任搅家的熏陶下,他嘴里的词汇还真不少,你看,他 居然说出什么“指点指点”这么文绉绉的字眼来,我不觉暗自好笑。 前妻当真和小杨聊了起来,不外是吹嘘她一边工作一边做生意的事,中间夹杂 几句看似不经意的盘问。 我怕在前妻的盘问下,小杨露了马脚,便坐过去,找个空当,对小杨说:“小 杨,以后你做生意一定得多向你张姐请教。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成都看个铺面吗? 喊你张姐参谋一下?” “哦,好哇,等我先去看看再说。戴哥,张姐,我走了。以后再向你请教。” 说罢,他就逃也似的开门走了。 “喂,我说,你在哪里找来这么个弟弟?我的眼睛很毒哦,我看他不是那么简 单!” “是吗?他父母都死了,家里只有个阿婆。一个孤儿!据他说,他才三岁父亲 就死了,十三岁,母亲又死了。”我竭力加以说明,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的表现。 “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了,反正你得小心点,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我知道。”前妻的话,好像话中有话,听了让人不觉有些尴尬。 前妻教训了我一顿,又很不放心地叮咛我如何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最后总算 说够了,把门碰得山响,踩着高跟鞋,哚哚地下了楼,走了。 没想到一个礼拜不到,小杨就回来了。 那天,我下班回家,刚上楼,就听见他喊:“哥,我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他站在有些昏暗的楼道里,看上去有些憔悴,头发垂在额前,似乎很久没洗了。 我赶紧打开房门,让他进去。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看阿婆了吗?她身体没问题吧?” “哥,我都快气死了。你说说,这么多年,我一个孤儿,没哪个来关心问我一 声,都过来了。现在,突然,出了个姐姐,他们说我有个姐姐。她妈什么姐姐,我 没有姐姐,我是个孤儿。”说着,他靠在我的肩头哭了。我抱着他的肩膀,像哄小 孩儿一般,说:“别哭,告诉我,怎么回事?” 经过断断续续的解说,我才知道,他回去,碰见他的表叔,表叔说他有个姐姐 在盐亭,是他妈和前夫的孩子,前不久带信上来说她要“办生”,请弟弟下去认认, 姐弟也好叙叙,还说他舅舅都要去。 “我才不去认他妈什么姐姐,她要是我姐姐,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他在我怀 里哭泣说,“哥,你说这奇不奇,你一直以为你没有什么亲人了,咬着牙,什么苦 都吃了,挺了过来,你自己把自己养活了,长大了,却突然跑出个姐姐!我才不需 要什么姐姐。哥,我只要你就够了。” “真的?你这么说我很感动,你的感受我也能理解,这事,过几天再说吧,啊?” 我用脸擦着他的脸,真可谓耳鬓斯磨。 “你到成都,呆了几天?”等他平静下来后,我才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故做 漫不经心地问出来。 “在成都呆了一天,第二天就去了都江堰,住了一晚上,喝了不少酒,然后坐 车去新都,到清白江,再到龙泉,回简阳看阿婆。走一趟,坐车、喝酒、聊天,好 累呀!” “你在哪里住的?旅馆?”我不知怎么问出这种蠢话来。 “朋友家啊。” “不会是搅家吧?”我终于藏不住自己心里的疑点,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不是。”他的口气不那么坚定。 后来,很久了,在我的追问下,他才说,他的确是见过搅家,成都的那个,很 久没见了,联系一下,他又理直气壮地搬出上次曾经对我说过的理由来:“哥,你 总不可能让我把所有的朋友都断了吧?我总得和他们保持联系,哪天你赶我走,哪 天落难了,也有个去处啊。”结果,他和那位三十多的搅家吵了一架,只住了一晚 上,第二天就气冲冲地走了。 很久以后他对我说:“哥,和你认识后,我只有那两次出去,才和别人做过, 以后再没有了。你相信我,我再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是嘛?”我故意这么问。但心里却舒坦得很。 “成都那个做什么的?你们干吗吵架?”我有些嫉妒地问。 “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事少知道点好。” 为此,我很不舒服。总不放心他,他出去打电话回来,我会问:“给谁打啊, 那么高兴?” 或者:“好啊,你聊得好开心。是不是你以前的搅家?” 我说这些,不是一点没有根据。现在,有些电话他也在家里打,但总是趁我不 在或者不注意时才打。有几次,我回家碰上他正在通话,见我回来,眼神很不好, 做贼似的。 “小杨,我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找了个机会,和他摊开来谈,“我这 个人,你也看出来了,你的很多行为我都能容忍,但我不想被人欺骗。你知道我喜 欢你,但我不想被人当瓜娃子耍。如果你有其他搅家,你明说,我也能理解。我也 好调整自己的感情,正确处理与你的关系。” “哥,我给你说过,除了刚认识你那几个月我出去了两次和人上过床之外,我 再没有和人做过了,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在我的怀里说。 沉默了会儿,他抬起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说:“哥,你那么不信任我?” “我能相信你吗?你看你一天神神秘秘的,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能理解的,你没有 过过我那样的生活,你没有一天只吃两顿饭吧?你没有仅为了千来块钱连妈的命都 丢掉了吧?你不理解我们农村小伙子的理想,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小伙子,能做什 么?打工?干死干活一个月,看人家的脸色挨人家的骂,才两三百块钱,还不够抽 烟、喝酒,有时还想去耍会儿,为什么你们城里人拥有的我们农村小伙子不该拥有?” “我能理解,但我担心你,我不想你像那些人偷啊、抢啊,吃碗正经饭,别去 冒那些风险,何况你还有个阿婆要你照顾。”我把自己的担心换个角度说出来, “答应我,小杨,戴哥虽然没多少钱,但是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去找个事干吧, 有些困难,我也会帮你的。” “哥,你放心,我杨兵才不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抢人耳环,那算什么!没本 事的人才去做那种事。从小我妈就不准我做那些事,她说:”兵兵,做人不能去做 那些缺德的事,遭人嫌弃。再穷,也不能去偷去抢。人要有志气。‘“他模仿着他 妈妈的口气,还说的是广东话呢。他曾说过,他们那里都是以前从广东过来的,现 在还保留着说广东话的习惯。我说我的妈妈也会说,我能听懂一些。 “哥,有些事,我不想欺骗你,我也不想给你说,不想连累你。”他搂着我亲 热地说,“我们在一起就行了,这种感觉多好,你说是不是?” “我真的很担心你。”我用嘴唇在他的头发上蹭来蹭去,温柔地说着。 “你怕我牵连你吧?” “不。” “你放心,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害你呢,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真的吗?” “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感到好幸福,沉醉在温柔乡里。 过了会儿,我想起个很想弄明白的问题,转过身搂着他的腰问道:“喂,小杨,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回答就要说老实话。” 他见我神经兮兮的样子,倒来了兴趣,鼓励我问:“好,你说。” “我又老又穷又丑,你真的喜欢我?” “你还是不相信我?你与我以前认识的那些搅家不同,我认识那么多,只有你 不出去花。以前,他们有时还出去带人回来。哥,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你那么 关心我,哥,很多时候,我都搞忘了,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他在我耳边轻轻地 说着,一股暖暖的气息吹进我的耳朵,痒痒的,让我情欲大动。 “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我应和着说,手却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到处游走……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