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飞利浦 “到了法国来电话。”他说。 “好。”我说。 “多上Msn.”他说。 “知道。”我说。 …… 她说:“保重身体。” “嗯。”我说。 十一点的机场。灯光很亮,空调很凉心很凉。 我想哭,可我哭不出来,也许男人的眼泪就是要比女的少,我突然想要当一个 女人,这样我可以有哭不完的眼泪,在每一次心里泛酸的时候痛快地哭出来。 一、一九八六年,我出生,父母给我取名叫景萧。 我和别的孩子一样,大约三四岁的时候开始记事,如今我有不少童年的回忆, 可大都是一些零散的片断,没有什么具体的事件,也许我童年的生活真的太无聊, 我安分守己,从来也没拿过第一名,也从来没落到最后一名,我不撒谎,也不在意 别人是否对我撒谎,因为我只顾吃喝、睡觉、学习、玩乐,甚少卷入一些是非中。 这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六岁二零零二年,六月,我初中毕业,顺利地上了本部 高中。七月二号,父母离婚。我父亲是乐团指挥,他和乐团里一个年轻的小提琴手 恋爱了,我的母亲是搞钢琴艺术的,她知道了父亲和那个小提琴手的事情以后,也 不哭也不闹,大大方方地打扮打扮,巴黎去了。 他俩离婚以后,母亲还是我的母亲,可是没把我带去巴黎,父亲还是我的父亲, 可我不要介入他和那个小提琴手的新家庭。于是,我住到了我表哥家。 这是我姑姑的主意,从小,姑姑就很疼我。不过我和表哥不熟悉,他比我大十 二岁,我刚开始记事,他在准备高考,没空陪我玩。然后他就到北京读大学去了, 基本上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见上一两面,然后他终于大学毕业了,却去了美国留学, 直到前年回国。 表哥叫凌风,他让我叫他Philip. 他是国际金融法博士,在一家跨国企业当法 律顾问。身高一米七七,体重六十二公斤,一表人材,文质彬彬,风趣幽默。好男 人者也。Philip是单身汉,一个人住三房两厅,那种一点点大的高层住宅,他住十 二楼。 二零零二年七月十二日,我搬进表哥家,带了一箱子衣服、一箱子书、一箱子 CD、VCD 、DVD ,一部笔记本电脑。背上背了个黑色的super-X 背包,里面有一条 “Extra 留兰香型”口香糖、一个Sony的D ‘s man 、一个Motorola的V70 手机, 和一个钱包。我穿着黑色的U2 T-shirt, Boy London 牛仔裤,Nike的运动鞋。临 出门的时候Philip塞给我一串钥匙。 记忆里最完整的一天就是二零零二年八月十二日,我记得所有零碎的东西,不 是因为住进了Philip家,而是因为他。 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好哥们,我们都叫他阿克。 我是男生,阿克也是男生,我喜欢阿克,不是like,是love那种。我是从初二 开始喜欢阿克的,也就是那时候,我确定了自己是个homo,我没有担忧也没有挣扎, 我只是很坦然地告诉自己:Hey ,景萧,原来你是个homo. 阿克很英俊,而且很Strong, 他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身高一米八零。夏天的他时候穿着薄薄的T-shirt ,手臂 上、胸前的肌肉隆起,能引发人的欲望。 那天下午我、阿克还有另外几个哥们打了场球,直到天黑才散,阿克的爸妈吃 喜酒去了,Philip也有应酬,于是我和阿克去“新一佳”买了些熟食,两打金威啤 酒走到公园的长凳上坐下吃起来。 我们边聊边吃边喝酒,然后两个人都有点醉了,我靠在阿克肩膀上,手臂感受 到他结实的肌肉,还有年轻的肌肤,我们这些哥们儿从来是这样勾肩搭背的,阿克 很自然地也靠到我身上来。天黑了,街灯不够光亮,暧昧的景色里,阿克更加英俊。 我仗着酒劲,试探地问:“阿克,你怎么看homosexuality ?” 阿克耸了耸肩:“我中立。” 我继续问道:“假如我搞gay ,你怎么看?” 阿克看了我一眼,那眼睛俊得让人迷乱,他肯定以为我在开玩笑,他说:“我 拿你没办法啊,就是廖艺璇要上吊了。”廖艺璇是一直追求我的一个女生。 我借着酒胆,鼓起勇气对阿克说:“阿克,其实我喜欢你。”我的心跳得很厉 害,甚至连手臂的神经都在跳。 阿克似乎怔了一下,他还以为我在开玩笑,他说:“嘿!你小子是越来越有意 思了。” 他话的尾音还没有完,我按耐不住把我的唇贴到了他的唇上去,他的唇很有弹 性。我转过身子,正对着他,膝盖贴着长椅,跪坐在他的腿上,我轻轻吮吸着他的 唇。我闭上眼睛,但我知道他睁着眼睛,我渐渐地硬了起来。我用我的前胸贪婪地 蹭着他的胸肌,双手紧紧地握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当我正高兴他没有推开我的时候, 他推开我了。很有力量,没有一点犹豫,把我推到在地。 光线很暗,他在路灯下,只是一个黑色的身影,英俊的面容被黑暗的潮水掩盖 了。 “妈的!你这个性变态!”他一声怒吼,然后他的拳脚雨点般打落在我身上, 其实我可以成功地反抗,至少可以很好地防卫,可是我没有,我喜欢他,我不想打 他。他的拳头劈头盖脸地朝我脸上打来,鼻梁上、太阳穴上、嘴上……打得我疼, 更晕。他的脚交换着狠狠地踹我的身体,手臂、腿、更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感觉 想吐,他就这样狠狠地把我往死里打…… 他好像打累了,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我很疼,浑身都疼。心疼。他站在路灯 下,只是一个黑影子,我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昏暗的路灯却刺痛我的眼睛, 我合上眼睛。 突然,一只大脚狠狠地踩上我的裆部,我痛苦地叫起来,蜷缩成一团。 “操你妈的景萧,算我从来没认识过你这个变态!”他说。然后他走了。他的 手机掉在地上,我捡起来,权当个纪念吧!我也不指望以后还能跟他来往了。不过 我不后悔我所作为,那是我第一次亲吻我爱的人,感觉太美妙!他异性恋,是我一 辈子不可能得到的人,那么我倒不如就要着一次美妙的感觉。 我太疼了,但就是哭不出来。嘴里泛着血腥滋味,一定是他打我得嘴的时候, 牙齿咬到了舌头。 我慢慢爬起来,背起背包,拖着疼痛的身体,一瘸一瘸地走出公园,好多taxi 都不肯载我,也许以为我是打完群架的烂仔,会做霸王车。我只好坐了半个小时公 交车,回到了Philip家,也许可以说,我的家。 二、没想到Philip已经在家了。他大概也是刚刚到家,身上的西装还没换下来。 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他穿黑色很性感。 我依在门框上,问:“你不是应酬去了吗?” “我想到你在家就先回来了。”没想到他还挺体贴的。他看着我的伤,很诧异 :“你怎么了?打群架了?” “被一哥们儿打的。” “我帮你处理一下。”他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去拿来了红药水一类的 东西。“身上有上吗?把衣服脱了!” 我脱去上衣,这我才发现身上伤痕累累,肚子上尤其伤得厉害。 “我去滚个鸡蛋。”他起身去厨房。然后他在厨房里对我说:“哥们儿?哥们 儿吧你打成这样?”家里地方很小,他在厨房,我在客厅,但说话听得很清楚, “你可以起诉他。”不愧为学法律的。 “算了!”我说。我可不要起诉阿克。 “为什么?你应该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合法权益。” “也是我不对在先。” 他走出来,“怎么,是你先动手?他正当防卫?” “我没动手。” “那他打你干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了。你说起诉他以后怎么样?我少了一哥们儿到不算什么,他 留了案底,将来怎么做人?”我躺在沙发上,有点儿热。 他打开电视,我们两个有一点没一点地看起来,是新闻,很没意思。然后鸡蛋 熟了,他拿出来,隔着毛巾轻轻地为我热敷。我本委屈而难过的心受到了关怀,突 然很感动,眼圈渐渐地红起来,可是哭不出来。我努力回忆着,我的母亲是否曾经 对我那么好过,可惜,我的母亲是个太潇洒、太现代的女性,么有那么温情的表现。 Philip抬起头,不解我奇怪的表情,瞪着眼睛看着我。 “Philip. ”我说,声音柔软地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你怎么看homosexuality?” Philip愣了一下、两下、三下,反正他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也没回答我的问 题,却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问问。” …… 我奇怪他的反应。 那天我的笔记本电脑坏了,只好借Philip的台式机上网。我无意中在Philip的 收藏夹里发现了“深圳同志”,“有缘同志”一类的同志网站。 难道Philip也是homo?难怪向他问起homosexuality 的时候他那个反应。 这时候Philip推门进来。我马上关闭他的收藏夹,若无其事地在网上浏览新闻。 “景萧。”他说。他在我身边坐下。“我会打扰你吗?”他很礼貌地问。 “不会。”我摇摇头。 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我发现他有和阿克一样结实的胸肌,他让我想起 了阿克。“你上次问我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其实我知道他指的是“怎么看homosexuality ”那个问题,我 故意装糊涂。 “哦!算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我其实是想听他的看法的,我只好“想起来”:“噢!就是关于homosexuality 那个问题啊?嗯!你怎看?” 他垂下眼皮,没有看着我,“在这个社会里,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个特殊的 群体,可是我们不应该歧视他们。”他抬起眼皮,“我们应该理解他们,支持他们, 至少不去反对他们,对吗?” “嗯。I think so. ”我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了Philip是个homo. …… 门铃打破了我们的沉默。 Philip去开门,然后我听见他叫我,说是有人找我。 我走到客厅,发现来人是阿克。我的伤害没褪,我的脸还跟个猪头似的,阿克 看了我的样子也有些惊奇,也许那会儿天黑,他也没看清楚他把我打成了个啥样儿。 “你同学啊,进来坐吧。” Philip 说。 “不用了!”阿克似乎不敢靠近我。“那天我手机掉地上了,你应该捡到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该把着纪念物还给他。想想那东西贵重了些,便决定还给他。 我从房间里拿出他的V70 手机,交还给他,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向后退了一步, 接过手机的时候手伸得很长,动作很快,然后他匆匆告辞。 我的心有点儿酸楚。 Philip关上门,“你的那些哥们儿怎么都奇奇怪怪的?一个把你打成这样儿, 一个见了你像见了传染病人一样。” “把我打成这样那个就是他。”我说完就转身回房间,倒在床上。我多希望我 能象个女孩一样,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发泄出来肯定能舒服一些,可是我哭不出来, 也不好砸东西,情郁于中是最痛苦的。我盯着天花板,傻愣愣地睡着了,我做了一 个梦。我梦见阿克到我的房间里来,我和他说了些什么,他便走过来吻我,我们两 个热烈地接吻,然后脱掉了对方的衣服……我正陶醉着,却发现阿克不知道在什么 时候已经变成了Philip,他在帮我口淫。 然后我醒过来,天已经大亮,我的裤子里是粘糊糊的液体。 那天早上看见Philip,感觉怪怪的,不是泛恶心,却是一种很温柔的感觉。二 十八岁的他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我突然发现他比阿克更迷人。但我没有喜 欢上他,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开学以后,我和阿克还在同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见,阿克像躲瘟疫一样躲着 我,别的哥们儿感到奇怪,我庆幸他们感到奇怪,这证明阿克没把我做的事情告诉 他们。 阿克公开恋爱了。和一个叫童的女生。那女生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大胸 脯,是个可人的女孩,和阿克也真是一对。可我就是感觉到那女生是那种风骚的人 物。现在的学校里就有那么一种男女生,不需要相处,不需要了解,只要互相见了 感觉顺眼,就可以谈一场恋爱,一个月或三两天。知道的人都知道童正是那种女生, 但啊可不是。知道的人都知道阿克是个重感情的男生。了解的人都知道阿克之前没 有谈过恋爱。童是他的初恋。那时候我已经说不上依然喜欢阿克,可毕竟三年同学, 我到底不希望他受伤害。 二零零二年九月九日,天是灰色的,断断续续下着很大的雨,连连雷鸣。急促 而猛烈地雨点似乎要把房顶打穿。这气势让人联想起四个字“天公发怒”。 我找童,我对她说:“你和阿克分手吧。” 她瞪着我,“为什么?”她神情凶狠。 “阿克不是你们那种人。”我的态度比她的更傲慢。然后我转身离去。 那天放学,阿克突然约我。我当然一万分愿意,没多想,边打电话给Philip告 诉他我晚上不回家吃饭,边跟着阿克上了一辆出租车。阿克报了一个住宅区的名字, 那司机便把我们送到了那个距离市区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关外住宅。 “来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我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阿克说。 我并不担心,因为我信任阿克,主要因为阿克是个乖孩子,和黑帮没很么联系。 只是当阿克敲开那扇房门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的确,阿克和黑帮没联系, 可是我忽略了童,我早该知道童不是善男信女那一类的。 屋子里很简单,一个破旧的黑色皮沙发,一个大电视机,还有童,和另外四个 头发五颜六色的大个子男生,我知道那些人叫作“烂仔”,或者“痞子”,港产片 子里面叫“蛊惑仔”。 我想逃,可阿克用力把我推倒屋子里,“砰!”地把门关上了。 “呵!景萧!”童走过来,“你以为把本小姐惹毛了就可以随随便便走掉的啊? 没门!”说罢她扇了我一个巴掌。伤了我的脸、也伤了我的自尊,我不好打一个女 生,也不敢在她带来的几个烂仔面前打她。 “上!”她说。 然后那四个男生便蜂拥而上,对我一阵拳打脚踢,他们专调最要命的地方下手 鼻梁、太阳穴、肚皮、下身,可没打几下站在一旁的阿克开口了:“住手吧!” 那四个人停下手,但依然把我按在地面上,我抬起头看阿克,带着我丧尽了尊 严的头颅。童不高兴了,“怎么了?”她问阿克。 我得看出来阿克不满童的做法,不忍心这样对我的,可是他也不敢得罪童,他 说:“要验出来伤,我们几个就惨定了。”停了停,他补充道:“他哥是法律博士。”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打了几下,童不过瘾,她露出邪恶的微笑,从厨房里拿出来 四瓶海天酱油,她把酱油交给四个烂仔的其中一个,说:“喂他喝!” 三个男生把我翻了一个身。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我拼命挣扎想要逃走,可是另 外三个男生把我紧紧地把我按住,我动弹不得,一个人紧紧地按住我的脑袋,让我 连脑袋都晃不了,那个男生打开一瓶酱油,把长颈瓶子插入我的嘴巴,瓶口插到嗓 子眼,那酱油不由分说地流到我的喉咙里,那味道只有一个字“咸”,然后我的喉 咙一阵阵发痒,然后发疼,灌倒第二瓶的时候,只感觉到疼,已经没有味觉了。正 当那男生要开启第三瓶酱油,阿克突然怒吼一声,“停!” “不许停!继续!”童喊道。 两个截然相反的命令让那几个男生愣住了,正在那几个男生发愣的时候,我猛 地挣扎开,阿克是篮球队主力,反应特别快,他连忙冲上前帮我打开了门,让我逃 了出去。 我没命地在雨里面跑,那天的雨很大很大,我的喉咙一阵一阵地难受,我跑了 很远,确定那些人不会追上来了,才在一间小卖店停下,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我气 喘吁吁地打手势,让老板给我一瓶矿泉水,那老板还算醒目,很快地拿来一瓶矿泉 水,我急忙拧开瓶子,一饮而尽,那难受的感觉没有解决掉,可总算舒缓了一些。 我扔下钱。我拿出手机,幸好手机放在书包最底下没有湿,我发了个短讯给Philip, 告诉他我的地点,让他来接我,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如此需要Philip的保护。Philip 回电话来,我挂断了,发短讯告诉他,我说不了话。大雨停了、又下起来、又停了, 等了好久,Philip来了。他一定是从饭局中途退场出来的,身上的黑色西装笔挺, 我钻进他的蓝鸟轿车。感觉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急切地问。 我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急急忙忙地掏出一张名片,从车上套出一支笔。 “我被烂仔纠住,被灌了两瓶酱油。”我写下。 Philip看了我写的字,很生气地说: “你可以起诉他们,我帮你找律师, 绝对让他们好看!” 我摇摇头。 Philip说:“你不可以一味地容忍,你应该相信法律,而且应该相信我!我在 业内认识多少人你应该知道。” “再说吧。”我写下。 Philip想了想,启动车子,走了。刚进关,大雨又下起来,这场雨是这天最大 的一场,真的像一大群猫猫狗狗从天上掉下来。车前的雨刮已经没有用,天又黑, 视线又朦胧,Philip只好把车停在关口不远的一片空地上。 我和他都安静下来,车上的音响开着,CD转到第九首,是许如芸的《日光机场 》,那歌很煽情 “含著冰的眼眶,日光太温暖,一碰溶化泪两行……” 我手里握着Philip给我的名片和笔,有些踌躇地写下一行字,“Philip,你说, 为什么他们要殴打一个homo. ”我把名片递给Philip. Philip看了那名片,诧异地 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是?” 我点点头。 Philip安静了,他疲倦地靠在座椅背上。良久,他说:“其实,我也是homo. ” …… 许如芸继续唱着:“剪一段日光,解爱情的霜,让我窝在你的胸膛,埋葬我的 脸……” 我听到了Philip的呼吸声,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我是疲惫的,他却勾 起了我的欲望。这时候,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看着我。黯淡里,他愈发地英俊, 我听到他的呼吸愈发地急促而沉重。他眼里的欲望渐渐地燃烧起来——我能感觉到。 他抽出一张纸巾,缓缓地、试探着把手向我伸过来。“湿了。擦擦吧。”他说, 带着急促而沉重的呼吸。 我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看见了我眼里的欲望。 他轻轻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水。他越靠越近。直到他的唇快要贴到我的唇。我闻 到了他的味道,有古龙水的味道,有XO的味道。 他的眼神恍惚了,“可以吗?”他问。 “可以。”我稍稍一探头,我的唇就贴上了他的唇。然后我们张开嘴,在缓慢 的歌声里,缓慢地吻起来。我硬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条腿从驾驶座迈过来,另一条腿也迈过来,然后他就在了我 地正前方。地方拥挤。他一按调节器,座椅背倾斜成一百八十度,他压在我的身上, 我感到他也硬起来了。他的双手伸进我的衣服抚摸我,从肩膀,到前胸,到肚皮, 到我的阳具。 我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我情不自禁地揭开他的领带,他的衬衫,然后他的上身完全暴露在我面前,那 是健美的躯体,带着成熟的气息,他也毫不客气,一股脑儿脱掉了我的上衣,又一 股脑儿把我的裤子脱了膝盖处,我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他面前,然后他自己揭开皮带, 拿出了他巨大的阳具,我心甘情愿地翻过身,他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到了疼痛, 钻心的疼痛。我听到了他畅快的沉吟。 后来雨停了,我们回到家。那天晚上,我和他相拥,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已经确定我不喜欢阿克了,但我还是不敢确定我喜欢的是Philip,还是放纵。 三、Philip的上司听说了他是homo的事情,说了些很难听的话,Philip很潇洒 地辞职了。虽然中国人太多,但Philip这样学历的人不多,虽然中国职位不多,可 需要Philip这样人才的职位还有很多空缺。Philip辞职的事情刚在业内传开,马上 有好多跨国企业给Philip发来了邀请函,全部是百万年薪的高薪聘请,Philip却都 拒绝了,他选择了一家“小企业”——所谓小企业,那是和那些跨国大企业相比之 下的,其实也是个国内大财团。Philip说,越是金碧辉煌的地方越黑暗。 果然,Philip在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传出消息,Philip原来的上司——就 是公然歧视homo的那个人,被暗杀了,就在Philip离开公司的那一天,就在自己的 住宅里,在熟睡的时候,被装了消声器的手枪打爆了脑袋。由于他老婆去旅游了, 所以知道他老婆旅游回来,才发现他的尸体。 由于Philip和他吵过一架,Philip也成了犯罪嫌疑人,他被带走了。 Truth often more strange than fiction.我总算理解了这句话。 话说Philip辞职那天,因为那个人说的难听的话语,他心情很差,便买了啤酒 去到红树林去喝闷酒,一个人。老天象是存心跟Philip过不去,红树林那片海的对 面是香港,为了防止人偷渡,二十四小时有当兵的,偏偏那帮当兵的不知道几千度 视力,硬是没看见Philip这么个大个子,更玄乎的是蓝鸟轿车那么个庞然大物也没 人看见。更加玄乎的是,那被打爆头的可怜虫的邻居证明说,那天晚上看见了一辆 蓝鸟轿车,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性背影 酷似Philip. 更更玄乎的是,那可怜虫 的房间里除了一股子腐尸臭外,细细闻,居然还有一丝古龙水的味道——Philip常 用的古龙水味道。 Philip呆在看守所的日子里,我每天孤独地留在家里,我尽量不去想他,可我 的思绪会忍不住疯狂地奔向他,我会下意识地走到他的房间,扑到他的床上,贪婪 地嗅着他遗留的味道,然后脑海里闪动着他的裸体。我没有挣扎,我只是告诉自己 :Hey ,景萧,你爱上Philip了。 亏得Philip是个雄辩,案子争论了半年,一直悬着,直到那个凶手自首。那个 凶手和可怜虫本没仇,是个杀手,有人出两百万买那可怜虫一条命。Philip和可怜 虫的争吵让那个杀手想起可以让Philip当替死鬼,所以他故意开了蓝鸟车,还故意 在可怜虫的房子里喷了Philip常用的古龙水。 幸在他不是一个职业杀手,他的手法不够老道,让Philip随随便便就找到不少 空子自我辩护,又幸在两半万RMB 没有买去那个杀手的天良,他终于忍受不住时时 刻刻的良心的谴责,投案自首了。 Philip得以重见天日那一天,姑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做了一桌子饭菜,把Philip 叫到她家,当然还有我。她不住地给Philip夹菜,她哭着问Philip看守所里的东西 是不是很难吃,Philip说:“饭菜不难吃,只是愁得给我龙肉都吃不下。” Philip的确很憔悴,胡须长出来了,人也瘦了一圈,看起来很憔悴。可他到底 是个英俊的男子,胡须让他看起来很野性,憔悴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 临走的时候,姑姑给了Philip一大把柚子叶,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迷 信,姑姑不是广东人,却也跟广东人学来这一套,说是柚子叶能把人身上的晦气洗 掉。 我和Philip带着一大袋子柚子叶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看着他,他看 着我,我和他都放下心来,都送了一口气。他看着我的那眼神分明已经超越了欲望。 “你爱我吗?”我问。我惊奇自己居然这样问,我一直认为这样过分煽情的问 题不该出于一个男子汉的口,可是我却真的这样问了,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地。 Philip依然看着我,陶醉地看着我。 我担心他的回答是“不”。真的,我从来没有那样担心过。 他微微地笑了,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我爱你。”他说,“我爱你。”他又说 “我爱你!” 我们几乎同时伸出双臂,拥抱对方,紧紧地拥抱,然后接吻,无比地投入,忘 我。然后我们两个逶迤进浴室,打开花洒,在水的爱抚下互相爱抚,然后温柔地脱 去对方的衣服,那天Philip没有擦古龙水,身上的味道很真、很真。脱去衣服我才 发现,他是真的瘦了,然而他依然挺拔、矫健。他亲亲地搓弄着我的阳具,然后顺 着我的躯体问下去,替我口淫,我再也站不住了,我倒在地上,他一直替我口淫, 我则拿来姑姑给的柚子叶,缓缓地替他擦洗。 我舒畅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喃喃地说:“我要帮你把晦气洗掉,都洗掉……” 我把他翻过来,他躺在地上,我趴在他的身上,手里拿着柚子叶,细细地擦拭着他 的身体,细细地擦拭他的阳具,他硬起来了。我转过身子,示意他插进来。 他温柔地抚摸着我,他说:“不,这样你会很疼。” 我说:“我愿意。” 他想了想,在手上涂了足够的浴液,把浴液涂抹在我的阳具上,然后转过身子, “来,你来。”他说,然后他让我趴在他的身上,引导着我进去了……我愉快地沉 吟、他痛苦地呻吟。然后我让他上。 水在哗哗地流着,抚摸着我俩。那个晚上,比之前任何一个晚上都畅快。我知 道,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爱。纯洁的爱情永远比单纯的欲望让人陶醉。 爱情的副作用就是让我们想到了婚姻。不过我们彼此没有提及那让所有同性恋 人伤脑筋的问题。我和Philip都是比较理性的人,我们知道,做人不要太贪心了, 有的东西争取得来,有的东西怎么争取也争取不来。名分那东西说起来也是很虚很 虚的东西,要不要都罢。 四、其实我也该想到,婚姻对二十八岁的Philip来说,根本就是迫在眉睫的问 题。 姑姑托媒人李阿姨给Philip安排了一次相亲。Philip把我也带上了。 那女的叫吕佩儿,戴一副近视眼景。长得不算漂亮,看得过去而已。个子也不 够高,才一米五八,学历也不够高,本科,英文系的。今年二十五岁,谈吐还算大 方,打扮也朴实,是个英语老师。 饭局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Philip跟了出来。 我们两个在洗手间里,傻愣愣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他开口说话了:“你没 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呀?”我笑了笑。我是真的没生气。我说了,我是个理性的人。 “没有就好!”他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又摇摇头。 “Philip,”我说:“那女的配不上你。我这样认为。” Philip摇摇头,“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呢?谁都一样!” …… “萧。真的,谁都一样。”他又摇头,“你说,和谁结婚不是一样呢?只是结 婚,结个婚,应付一下。呵呵!”他很自嘲地笑了,“做人要结婚,就像你们做学 生要交作业一样,不交是不正常的,要追究的。” “有道理!”我觉得他的比喻很贴切。 “I love you,萧。”因为有清洁工站在一旁,所以Philip不敢和我说中文, “Please, believe me that my love for you will never die ,” “I know! Philip. If you love me , please get marry to a woman. No matter who she is. We can ‘t be together all our lives , I sure ! And I will marry a woman in the future, I hope you will forget me. ” “Of course I will. You won ‘t be angry or sad if I marry that girl, will you?” “Of course I won ‘t !” 饭局散后,由于吕佩儿家有车,所以Philip负责送姑姑和李阿姨回家。姑姑在 车上不住地埋怨李阿姨,“我说李阿姨啊,我们家凌风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啊?你就 给找这么个姑娘?” “啊哟!我说凌太太,我看那姑娘不错的了,最主要是人纯朴、老实、善良!” “李阿姨,你说咱们院子里上上下下,谁不说我们凌风长的英俊?那姑娘相貌 上就委屈了凌风了吧?” “这长得不漂亮不放心吗?啊呀,现在那些姑娘,漂亮都是打扮出来的,小吕 是朴实,不爱打扮,这样的媳妇省钱啊!” “那学历呢?你不要搞错啊!我们凌风是国际金融法博士学位啊!”姑姑特别 强调了“国际”和“博士”,“美国回来的啊!”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给你也去找个女博士,天天专心做学问,饭也 不烧,孩子也不带,有的你麻烦。” “可是……”姑姑还想说什么,Philip却打断了她,“妈,我觉得李阿姨说的 也有道理,找老婆嘛,过日子的,又不是炫耀用的。” “可是……”姑姑还想“可是”,可是又被Philip打住了。“有一种女人长得 漂亮,谈吐更漂亮,往大会堂里那么一站,光鲜得很。可带回家呢?装也得卸掉, 好日子也不是说出来的,所以漂亮的谈吐也用不上了,还光鲜吗?那种女人叫‘交 际花’,是交际场上的一朵花,也是只能在交际场上开的花。要多虚有多虚。而妻 子,应该找贤妻良母。妈,你说呢?” 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得得得,我又忘了我儿子是大律师!” 李阿姨也笑了,“看来凌风很喜欢嘛!对!凌风自己喜欢才是真的!” 而我知道,Philip是懒得花时间谈恋爱。有爱情的恋爱,你我躲躲藏藏,哭哭 笑笑挺高兴,可没有爱情的恋爱,还是速战速决直奔主题吧。正如作业,你要觉得 它有意思,那你琢磨琢磨慢慢做,如果你觉得没意思,那就抄答案的了,交差嘛! 女人的择偶标准有些什么?要英俊的,Philip够英俊了。要有学识的,Philip 是博士了。要有风趣幽默的,没人敢怀疑律师的口才。要有钱的,之前说了,出几 百万年薪聘请Philip的大有人在。假如我是一个女人,哪怕我是一个各个方面异常 出色的女人,我也想不到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Philip,何况那个吕佩儿?她能找到 Philip,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她命好。 母亲打来国际长途,说她在那边找了一个法国丈夫,对她很好。她说如果我愿 意的话,可以到法国去。 我当然愿意。一、还没上学的时候我已经害怕“高考”二字,每年看到关于高 考的报道都会不寒而栗,我担心我刚迈进考场就会精神崩溃。二、我对中国大学是 失望的,这点Philip很赞同,他说在中国的大学的确学不到什么。三、Philip结婚 了,我呆在这儿做什么? 一切办妥。我准备好在Philip婚宴之后第二天登机。 Philip要结婚了。那么时髦的Philip自然不喜欢闹腾腾地摆酒,吕佩儿崇尚简 简单单的方式,也不愿意闹腾,可是吕佩儿的妈妈不愿意了,她说:“我一辈子就 那么一个女儿,我女儿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婚礼,你们总不该随随便便就过了吧?” Philip的积蓄丰厚。摆就摆,谁怕谁? 二零零三年二月二十八日,明香酒家,凌吕联姻。请来了很多人,吕家的亲戚 朋友,凌家的亲戚朋友。本来我就只能用瞎猫碰上死老鼠来形容吕佩儿,当我看见 吕家的亲戚睁大了眼睛看酒席的排场和Philip请来的人,我就更加肯定地说:吕佩 儿,瞎猫碰上死老鼠了! 摆酒那天早晨,我和Philip吃早餐的时候,我很潇洒地对Philip说:“Hey , guy !我知道你爱我就行。你不结婚,害了你也害了我!”我真的一点儿没有感觉 到伤心,我高兴地以为我遗传了父母的洒脱,洒脱是个好东西,免了多少伤心。 可我错了,我并不是洒脱的。当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的时候,就在酒喝下去的那 一刹那,我的心突然抽紧了,我的脑海空白了。我真切地感到了伤心。 酒家内好欢腾,好欢腾。有欢喜的景来衬托,哀更哀。我傻愣愣地看着Philip, 他英俊、挺拔,新娘子的外形真的委屈他了。Philip尽量微笑着,他的微笑却是僵 硬的。他多次向我看来,我冲他微笑,我知道我的微笑也是僵硬的,他一定也看出 来了。我们凝视着彼此,笑容很难看,我们看到的是彼此的内心,内心比笑容更惨 然。 新郎新娘敬酒了,Philip不是个海量的人,那天他却爽快地和每个人干杯,常 理上,婚宴上的人多,有人向新郎敬酒,新郎总是要推一推,才勉强地喝下去。那 些人端着酒杯来敬酒,本来准备了劝酒的话,是一句没用上。Philip不是个海量的 人,他却来者不拒地喝酒,谁敬他,他都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他的朋友们都说, 从没见Philip那么痛快过。Philip说:“今天高兴。”我知道,其实是“伤心”。 酒后通红的脸让人觉的喜庆,而我看得出来,他的伤心。我也感觉得到,我的伤心。 那天我是真的想哭了,但我忍住了。 Philip身后有个服务员拿着酒瓶子跟着,给他斟酒,一个手里的倒完了换另外 一个,一共换了三个服务员。 他回到主席台上,吕佩儿很体贴地问服务员要热毛巾和热茶给Philip. 她低声 问Philip感觉会不会很难受,又温柔地责怪他不该这样喝。我看出吕佩儿的高兴, 也看出吕佩儿根本没看出Philip的不高兴。 “啪!” Philip 一拍桌子,站起来,举起杯子,冲我:“景萧!” “啪!”我也一拍桌子,站起来,举起杯子。 我和Philip惊动了一些人,他们以为是哥俩儿闹着玩,也没多管。 我理解、却不明白Philip拍桌子做什么。因为我不知道我拍桌子做什么,只知 道自己真的只想拍桌子,狠狠地拍一下。我俩脖子一仰,一杯酒一饮而尽。闭着眼 睛的那一刹那,我的潜意识居然幻想这是我和Philip的合锦交杯…… 那天晚上我还是住在Philip家。我独自躺在床上,我真的心疼了,我翻来覆去 没有睡着,我想象着Philip和吕佩儿是如何交欢,越想越恨,越心疼。 我伸手,摸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已经是二零零三年二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 我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轻轻的开门声。“萧。”好温柔的声音,原来是 Philip. 我装睡。“萧。”他又轻轻地唤了一声。我依然装睡,眼泪已经滑落,一 滴一滴,一滴又一滴。“萧。”他又唤道。 我是恨,铁了心地不理睬他。他以为我真的睡了,轻轻地拉上门要走。“Philip!” 我忍不住了,我叫他,我转过身子。 他冲进来,扑在我身上,深情地吻我。他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冰凉的感觉。 我们达到了高潮。 Philip告诉我,他和吕佩儿一起的时候,根本无法硬起来。 十一点钟的机场,灯光很亮,空调很凉,心很凉。 吕佩儿温和地对我说:“保重身体。” 我点点头。 “再见,哥;再见,嫂子。”我转身就走。我终于哭出来了,哭是一种发泄的 工具。 “萧!” Philip 在后面唤我。 我没有回头。我不想他看见我的眼泪。 “萧!”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追上来了。“景萧!”他似乎有些生气了。他一把 拉住我的胳膊,把握转过去。他的眼神是温柔的,他张开双臂,想拥抱我,我推开 了——是恨?主要是因为我这一拥抱,我又忍不住要吻他。 他的眼神里闪过了诧异。 我转身,继续走。 我不够洒脱,我难以控制自己,我终于还是转过身,冲过去,紧紧地拥抱他, 紧紧的,恨不得把他揉进我的身体。同样,Philip也紧紧地拥抱我,紧紧的…… 故意的,我执著要洒脱,我推开了那个我爱他,他爱我的别人的丈夫,头也不 回,走进了安检。我决定了,走过那扇门,什么都忘掉。 机场的音响低音量放着音乐,可恶!居然是许如芸的《日光机场》—— 天一亮的机场 含著冰的眼眶 日光太温暖 一碰溶化泪两行 没有根的飘荡 孤单已难计算 绝望莫非是 爱你最後的答案 从云端到路上 从纠缠到离散 有缘太短暂 比无缘还惨 从昨天到今天 从今天到明天 时间原来是欺骗 剪一段日光 解爱情的霜 让我窝在你的胸膛 埋葬我的脸 留一段日光 在黑夜里流浪 任随思念时光倒转 再爱你一场 天一亮的机场 含著冰的眼眶 日光太温暖 一碰溶化泪两行 没有根的飘荡 孤单已难计算 绝望莫非是 爱你最後的答案 从云端到路上 从纠缠到离散 有缘太短暂 比无缘还惨 从昨天到今天 从今天到明天 时间原来是欺骗 剪一段日光 解爱情的霜 让我窝在你的胸膛 埋葬我的脸 留一段日光 在黑夜里流浪 任随思念时光倒转 再爱你一场 剪一段日光 解爱情的霜 让我窝在你的胸膛 埋葬我的脸 留一段日光 在黑夜里流浪 任随思念时光倒转 再爱你一场 任随思念时光倒转 再爱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