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萧阳和庄为民回到金帝,一起吃了晚饭才起身告辞。他刚刚走出金帝大堂,就 远远地看见张立的吉普车停在街对面,他正想过去,车子却开走了。萧阳虽然纳闷, 但还是赶紧打的赶回了警局。回到单位,萧阳感到气氛不对。果然,不一会李彪就 来通知萧阳,程局长他们在会议室等他。 萧阳进到会议室,还没有来得及汇报情况,就挨了程局长数落。原来是外事组 那边找麻烦,他们告诉程局长,萧阳整个下午拉着凌厉到处乱跑,让他们根本无法 追踪,如果萧阳以后再这样,万一出事他们可不负责。外事组那边还有人意味深长 地说:" 或者他根本就想出点事吧!" 萧阳顿时冒了火,我是拉着庄为民,哦,不, 凌厉,我是带着他走了走,但我不是在扮导游吗,再说了不是要我尽快取得他的信 任吗,我不晓得…… 萧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激动,他很少这样和人说话的,更不要说是和自己 的上级、前辈,可他现在却怒气冲冲地说了起来,一直到他发现张立在跟他使眼色, 才不甘心地打住。会场的气氛被萧阳搞得有点僵,好在刘大志突然敲门通知盒饭买 好了,于是会议暂停。 萧阳吃过晚饭,但他还是要了一份,他拿着盒饭跟着张立绕到了后院,然后两 人一起蹲在了花台上。 " 队长,我……" 萧阳犹豫着想说点什么,但他究竟想说点什么呢,他又无从 说起。 " 别想太多,你的心情我能了解。" 萧阳在心头苦笑,你能了解吗,你知道我 的负疚吗,就没再说话。 " 萧阳啊,你还太年轻,遇到事情会迷惑,这正常。我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 的。记得第一次参加缉毒大队行动时,我们去拦截一批毒贩。后来开火了,我举枪 瞄准了一个毒贩,但是双手打抖,硬按不下扳机,要不是我们老队长赶紧补了一枪, 我当时就毙了命。事后我觉得自己特窝囊,为什么不敢开枪啊?可是我一连好几次 行动,都犯这毛病。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到这里我就不忍心。队 里没办法,换我负责办公室。因为工作关系,我就和吸毒的人还有他们的亲友接触 多了起来。慢慢的,我意识到毒品,是那么害人的一个东西,贩毒实在是罪不可赦 啊,你要行妇人之忍,就又会多出很多受罪的人。我认理了,每次工作没进展的时 候,我就总觉得有小孩在对我喊,' 叔叔,我要爸爸,叔叔,我要妈妈,叔叔,叔 叔' ,我想宁可自己硬下心来,也要保住我们老百姓的安宁。" 张立这次说这些话 时,萧阳感觉得出他内心的激动。萧阳突然没气了,他突然懵懵懂懂地有了一些领 悟,从张立身上,他突然感到,无论这个世界怎样地物欲横流、醉生梦死,人都依 然可以活在自己心灵的净土! " 队长,谢谢您,真的,我也常常在想你那个朋友。虽然我没有想过,也不想 做什么英雄,但在逮捕凌风这一点我保证毫不含糊!" 萧阳回宿舍时,姚东已经睡 着了。萧阳突然觉得姚东的女朋友很幸福,有这么一个正直而老实的男朋友。萧阳 又想,爱情确实需要缘分,不然为什么和姚东同处一室,自己却能心无杂念,扪心 自问自己对庄为民并不怎么样,他又为什么那么刻骨铭心地爱着自己,而自己又为 什么会义无返顾地爱张立?这一切,恐怕都只能归结到一个缘字。 萧阳醒来时,竟然听见有小鸟在愉快地啼叫。他赶紧拉开窗帘,窗外晴空万里。 他叫醒姚东,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他清清爽爽地穿戴整齐,和姚东一起去 楼,他们在楼下福建小吃店买了炸饺,才边吃边往公车站走去。 姚东说,等我女朋友过来,一定让她给我们烧几道地道的家乡菜吃吃。萧阳说 好啊,我最喜欢吃水煮牛肉,就先报上了。姚东说没问题,到时候保险你吃得流口 水。萧阳问,那你那位什么时候才来?姚东满心喜悦地说,早呢明天就到,迟也不 过这个星期五,反正她打飞的,就等着请准假了。 萧阳又抬头看天,今天的天空这么蓝、这么高,他预感明天肯定可以吃到美味 的家乡菜! 然而已经没有明天,就在萧阳和姚东兴高采烈地走出警察局宿舍,向公车站走 去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黑色奔驰车;他们也不知道,凌厉 已经在昨天晚上离开金帝酒店,和凌风碰上了头;他们更加不可能知道,萧阳的身 份已经暴露,就在昨晚,当他坐着出租赶去警局时,他已经被凌风盯梢。 凌风今天在北京将有一桩大买卖,完成这桩交易,他就可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了。所以,大半年来他处心积虑先自己经日本转新加坡,然后来到北京,接着又把 他在加拿大的儿子弄过来,为的就是在完成这项交易后,一起从西南边境潜逃出国。 也就是在昨天晚上,整个事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凌厉提出了要带一个男人 走。 凌风刚得知儿子的性取向时,他也勃然大怒、极力制止过,但后来他觉得这就 是命,是自己做了太多亏心事后,现在他儿子身上的报应,他凌家到了他儿子这一 辈,是注定要到走到尽头了,所以他不但早已接受现实,还对儿子存了份愧疚。 凌厉提出要带萧阳走时,凌风原本已经答应,直到他看见了萧阳的照片,才冷 笑了。他问儿子,你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吗,那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和你、和你老 子是什么关系吗? 凌风是个典型的宿命论者,当他昨晚远远地看见萧阳后,就已经预感到他会是 自己的又一个客星,而他的猜测也马上得到了证实。 凌厉坐在奔驰车里,看着昨天才和自己在故宫交心的萧阳,和另外一个男人嘻 嘻哈哈地走出警察宿舍,然后上了公车,去金帝酒店找他。他终于信了,他惊觉自 己原来是这样一个傻子,在别人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时候,自己却在把心掏出来给对 方看!今天中午他将和父亲一道飞上万里无云的蓝天,在他旁边会空出一个座位, 而原本应该坐在这个座位上的人,到时候却已经去了阴曹地府报到。 凌风问他,你看清楚了吧,他哑然失声。凌风又问,你还爱他吗,他哭了。 从公车站到金帝酒店还需要步行十分钟,萧阳下车时候惊讶地看见凌厉已经等 在站台上。他赶紧和姚东分开,朝凌厉跑去。 凌厉就看着萧阳,他走到自己面前,笑着问自己," 今天去哪" ,他笑起来多 么好看啊,眼睛明亮如新月,嘴角上翘、鼻翼舒展,这就是自己独一无二、最爱最 爱的人啊!凌厉不敢再看了,他调过头,回答" 去长城" ,就要拉萧阳走。 萧阳却让凌厉稍等,跑开了。凌厉站在原地,他眼角的余光此刻已能看见父亲 那辆黑色奔驰在缓缓朝他开来!他顿时额暴青筋,呼吸困难,他知道,他亲自扼杀 自己爱人的时刻到了! 突然,凌厉听到咔嚓一声。他六魂无主地抬起头,原来是萧阳,原来是他在拿 一个立拍得相机给自己拍照。他递给自己照片,是自己的侧面特别,他说:" 今天 天气这么好,给你照张照片,好把运气给你留下。" 凌厉热泪盈眶,他用力抓住萧 阳肩膀,他问萧阳:" 你认真地告诉我,你爱我吗?" " 我……我爱你。" 萧阳本 向说" 我喜欢你" ,喜欢和爱是有距离的,但萧阳以为比起早日破案,早日把凌厉 从这场是非中拉出来,一句唯心的誓言又算什么呢?于是他说了" 我爱你" ,可他 从来没说过这样的盟誓,所以话一出口,他就羞愧地低下了头。 庄为民终于落泪,他把萧阳抱到怀中,拖着他朝奔驰车跑去。萧阳起初还只是 因为尴尬而挣扎,但是当他看见了那辆奔驰,他警觉了。萧阳有一个特长,那就是 汽车,且不要说奔驰这样的名车,即使是一般的国产车往他眼前一过他都能说出牌 子、型号、年代和大概的价格。这是他从初中起就热衷的好爱,在别的同学追星时, 他看的是《汽车之友》,在别的男孩满街看女生时,他看的也是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