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突然来了灵感,他告诉自己:只要我能游到那块石头上,我就能和张立在一 起。 想到这里,萧阳毫不犹豫地下了水。刚开始他很紧张,不是忘了手就是停了脚, 但很快他就舒展地游了起来。他发现这急流其实是外强中干的,他完全控制得住。 萧阳高兴了,一高兴就不免大意,一大意他立即就呛了水。 萧阳顿时乱了方寸,好在达达眼疾手快,赶紧游了过来。达达把萧阳带回石头 上后,看着萧阳的狼狈,哈哈大笑着说,我本来还想再喊你游到对岸去,看来得等 我给你找到一个牛皮艇才行了。 什么是牛皮艇,萧阳很好奇。达达就告诉萧阳:" 牛皮艇是本来藏族人的水上 工具,但我们羌族也用,不过东篱这边因为没什么大河,用得少,做也做得小。等 有机会,我一定做一个给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才过河往家里走。路过村长家时, 他们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就赶紧进去凑热闹。两人一打听,才知道是" 日吉美" 到 了。达达欢天喜地地说,我怎么把日吉美都忘了? " 日吉美" 就是羌族的新年,羌族虽然也过汉人的农历新年,但他们在秋收后 会先过一次羌历年,东篱地方安排在每年的农历八月初一,届时整个寨子将要疯狂 三天三夜!萧阳激动地问,明天吗。达达说,后天才正式开始呢。 可第二天早上起来,萧阳发现整个东篱就已经完全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了。他 们在爷爷的安排下,打扫庭除、披红挂绿,然后又去找来石灰,在屋外墙上画吉祥 图案。达达解释说,东篱今年没有成年人过世,所以才画这些图案庆祝人畜两旺。 忙完这些,他们开始准备年饭,用荞面做半月形的肉馅大蒸饼,爷爷还用面粉做出 了鸡、羊、牛、马等形状的馍馍。整整一天,萧阳忙得脚不沾地,可他一点都不觉 得累,晚上睡在床上他激动得久久不能入眠,他预感明天将会很快乐、很难忘。 早晨,萧阳在鞭炮声中醒来,他刚要翻身起床,达达就回来了。达达穿了一身 新衣,又给萧阳拿来了一套。萧阳兴奋地把这套羌族衣裳穿戴整齐,就赶紧和达达 出去洗漱。然后,他们在爷爷的主持下开始祭祖,刚刚礼毕,就听见门口有鞭炮声 响,也不等他们去开门,一群小伙子就自己推门进来了。他们围着堂屋跳沙朗舞, 爷爷则乐呵呵地拿来彩色野鸡毛,往达达和萧阳的腰带上一插,笑着说,随他们贺 新年去吧! 萧阳就随着大伙出了门,他们挨家挨户地放鞭炮、跳舞,一直忙到吃午饭。吃 过午饭,达达就被当作" 劳力" 借了去准备篝火晚会,他出门前给了萧阳一个相机, 让萧阳去给大伙照相。达达走了以后,萧阳先给爷爷照了照片,然后才出门去给邻 里照,后来他遇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孩,又和她合照了一张。 胶卷用完后,萧阳回家搁下相机,就往篝火晚会的场地赶去了。远远地,他看 见篝火已经堆好,被剥皮洗净的全羊也已经架起立在了一旁。达达看见了萧阳,就 跑过来贴着萧阳耳朵说,我留了好东西给你,就在石头那里! 达达话音刚落,篝火就噗地一声点燃了,人们立即围了过去。他们里三层外三 层地围着火堆开始跳舞,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打扮得如同姣妍的杜鹃,她们边跳边唱, 一会又说,我们跳什么什么吧,于是大伙又开始唱别的歌,换别的步子。萧阳应接 不暇,到后来就完全是跟在里面跑步了,可他依然玩得高兴,他看见每个人都很高 兴,每个人都是一张滚烫火红的笑脸。 直到达达他们端来了扎酒,萧阳才退出圈子去抢酒喝。达达问萧阳,你怎么出 了这么多汗。萧阳一摸,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开心地抱怨,都是跳锅庄跳的, 就起身想去寨子外面洗洗。下午和萧阳合过影的小女孩看见萧阳出去,忙追过来问 萧阳:" 叔叔你去哪里?" 萧阳说去溪边洗脸,小女孩就和他一起出了广场。 来到小溪旁,寨子里的喧哗声小了下去,萧阳这才觉察出了疲惫。他坐在地上, 习惯性地抬头看天,他发现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萧阳顿时变得特别地想念张立,自 己在这里逍遥,可是张立呢,他现在哪,在忙些什么? 小女孩大概是觉得在这里很无聊,就催萧阳走。萧阳刚要起身,肩膀却被人按 住了,"Honey,do u miss me?" 萧阳大惊失色,他刚要张口,嘴巴就已经被凌厉 捂住,一个冰冷的硬物也狠狠地抵在了他的腰上。他听见小女孩在大声喊妈妈,他 赶紧挣扎,他想说不要伤害她,可是他立即听到了沉闷的枪响。 萧阳呆了,他就被这样抵着腰,带到了岷江边。他被踢倒在坚硬的石滩,他的 额头破了,手掌、膝盖都破了。他回过头来,看见了三个人影。其中瘦高的一个朝 他蹲了下来。 " 你想我了吗?" 萧阳没有回答。 " 我想你了,因为我爱你,你不是说你也爱我吗,那你想我了吗?想了吗?" 萧阳还是没有回答。 凌厉紧抓住萧阳的肩膀,大声质问:" 你想我了吗?" " 我不想你,因为我恨 你!" 萧阳话刚出口,就被凌厉一耳光打倒在了地上。他感到自己的左脸立即肿胀 了起来,然后他又听到一个四川口音的人在抱怨:" 还罗嗦个啥子嘛,给他一枪我 们好上路啊。" 萧阳知道了,他这下是必死无疑了,可是他觉得自己并不害怕,他 现在只感到恨,他只恨自己永没了给李彪、给姚东、给小女孩报仇的机会。 凌厉却没有开枪,他哈哈大笑着对萧阳说:" 我以前还感到奇怪,你怎么会喜 欢杀人,直到我杀了你情人,才知道杀人的感觉那么好!" 萧阳用手臂支撑起半个 身子,也笑了:" 只可惜你杀错了人,我的情人还好好活在警察局,他迟早会给我 们报仇!" 萧阳再次被凌厉的耳光打倒,凌厉大骂着" 不要脸、不要脸" ,就要来 第二下,可是他的手在就要打到萧阳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轻轻地抚摸萧阳的 脸,一遍又一遍,然后才狠狠地捏住,他问萧阳:" 如果我把你的脸蛋毁了,你说 你情人还会帮你吗?" 萧阳听凌厉这么说着的时候,看见一道光从他面前闪过,接 着他就感到脸上刺骨地疼。他微微仰头一看,才看见凌厉手上的匕首。凌厉却不看 他,只看带着鲜血的匕首,然后笑,那种阴毒的笑!萧阳终于想起来了,是在金帝 酒店的大堂,当他假扮导游在那里面试的时候,凌厉突然出现,当时自己胆怯地朝 凌厉看去,看见的凌厉就这样阴毒地笑着。 萧阳彻底放松地躺下了,一切早已安排就绪,他不必再有半点挣扎了。 凌厉的声音突然哆嗦了起来,他喃喃着:" 你后悔了吧,你后悔了吧,但是… …" 他话还没有说完,萧阳就听见凌厉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凌厉赶紧回头,就在 他回头的那一刹那,萧阳本能地抬起了脚。他一脚踢中了凌厉的下体,然后他爬了 起来 .是达达,他拿着一根铁棍,已经放倒了凌厉的一个同伙,正在和另外一人扭 打。萧阳赶紧冲了过去,在身后他听见凌厉也跑了起来。他刚刚跑到达达面前,达 达却一个转身,把萧阳一棍打进了岷江。 萧阳听见达达在喊:" 往石头那里游!快啊!" 萧阳盲目地划动着手脚,直到 他突然触到坚硬的岩石。他真的游到了那里,他赶紧回头,他看见雾霭下的江岸模 糊不清,而岷江里似乎有两个人正在朝他追赶。萧阳赶紧爬上了石头,他想活命, 可是当他爬上去后,才发现自己依然无路可逃。 他绝望地想到跳回水中,双手却在不经意间抓起了一件重物,这是,哦,牛皮 艇! 萧阳把牛皮艇紧紧抱到怀里,如同是抱着达达逃命一样,就跳进了岷江。他抱 着牛皮艇,靠双腿推动着自己前进。他的耳边突然没了水声的轰鸣,却响起了达达 的呼喊" 你能行,你能行!" 他终于到了对岸,他赶紧回头,他看见对面山腰的篝 火依然在熊熊燃烧,而山脚却只剩下缓缓浮动着的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