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我走进病房,护士正好在帮慧芳打针,我静静的坐在一旁,看见慧芳憔悴又 苍白的面容,我好心疼,她见到我来了,只是笑笑的点点头。 记得刚认识慧芳那年,她才刚从学校毕业,至今也有二十几年了,她很健谈, 个性也很开朗,只是脾气坏了点,听她说,以前在学校时更坏,现在改变了很多, 可是她始终对她的感情世界有所保留,彷佛那就是一个封锁的世界,任谁也无法一 探究竟。慧芳的人很好,当年若不是她鼓励我参加全国文学奖,我也不会有今天的 成就,更不会认识我现在的丈夫,有个美满的家庭,而这样的一个好人,竟在三年 前得了癌症,从此饱受病魔的摧残,前天慧芳的母亲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想见我, 说是有事要告诉我。 送走护士後,我回头看了看慧芳,她示意要我坐下来,我便拉了张椅子到她床 边坐,她开口说:「对不起,让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我很丑对不对,头发都掉光 了。」 慧芳的头发因为做了化学治疗而掉光了。我笑笑的安慰她:「不丑,你还是很 漂亮,找我有事?」「前天医生告诉我的家人,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最多只有三 个月,家人不敢让我知道,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就算他们不说,我也明白, 我希望你帮我完成二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你能在我死前,将我的故事写下来,第 二个愿望,希望你帮我去找一个人。」慧芳交给我一张照片和地址,接著说:「你 可以听完故事後,再决定要不要帮我。」 我点点头,她开始了她的故事………我在懵懂的情况下,就读高中,因为环境 的需要必须住校,我很高兴,脱离了家人的掌控,感觉自由、无拘无束,但却也爱 上了不该爱的人。 其实当时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爱?只是见到她和别人在一起,醋劲 非常大,不管是男是女。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 甚至於很怕听到「同性恋」三个字。虽然我知道,我的同学中已经有人有这种倾向, 但是愈是不愿愈是思念,我是基督徒,我不停的问主,那是「情」吗?圣经告诉我 们,须遵循旨意行,但 为何又赐给人们七情六欲,难以决定。人们说:「爱情只 有付出没有收获。」虽不公平,但也不无它的道理。 「她」是班上的同学,因为是建教合作,所以我们必须要三个月在工厂,三个 月在学校,来完成三年的学业。吃饭、睡觉、玩乐,我们日夜生活在一起,也正因 为如此,而造就了这段情。她瘦弱娇小,让人不免升起一股保护的心态,还记得第 一次见面时,是在参加入学考试的时候,见到她那娇小的身影时,我原以为是来陪 考的家人,而她也对我印象深刻,因为只有我一个是有家人陪考的,第二次见面, 是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叫「王淑芬」住在后里。在读一年级时,我有一位原住民 同学,那时我总认为他们的女孩子,特别容易堕落红尘,所以我全心全意的帮助她, 可是她的脾气不太好,有时会对我动手动脚,有很多同学都看不过去,替我抱不平, 但我仍无怨无悔,所以在一年级时,我和淑芬只是处在好朋友的阶段,而且我那时 有一位男朋友,但是在我国二时就结束了,那时我依然思念他。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工厂时,我们必须轮三班,我和淑芬被分在不同班,她 在B 班我在C 班,曾有段时间,我们彼此牺牲睡眠,互相帮助对方工作,累了就躲 起来休息,嘴馋就溜出去买零食,然後又回来救快要中断的工作。就这样过了一年, 我和淑芬成了要好的朋友,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彼此聆听对方的心声,而在升二年 级时,那位原住民朋友还是受不了外界的引诱,退学而去。而我和淑芬自然成了公 认的好友,不知是谁发明老公、老婆的称呼,我们还以此昵称,原本只是好奇、好 玩,没想到後来却变成真的,如果你问我这段感情是怎么开始的我也说不上来,我 只能说,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说。 二年级时,我当了宿舍的舍长,我们的教室也换到了新的大楼,但是却是与夜 校生共用,那时班上流行与夜校生互传纸条,很奇怪吧!二个不同时段的班级,居 然会互传纸条,他们将纸条放在抽屉里,日校放夜校看,夜校放日校看,就这样传 来传去,既不会被老师发现,又可以达到目的一举数得。淑芬後来也加入了传纸条 的行列里,因而认识了她的第一任男友,我始终看那个男人不顺眼,长的不好看也 就算了,一付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抽烟、嚼槟榔、飙车、 打架样样来,这样的人她怎么会喜欢?往後的日子里,我知道她和那个男人走的很 近,而且为了他渐渐的在改变自己,其实身为好朋友的我,她交男朋友,我应该为 她高兴,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总感觉淑芬越来越不像是我原先所认识的,对她的改 变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当时他们也流行夜游,在夜校 放学後,或是放假时出去玩,那时对当舍长的我,虽是造成困扰,但只要不被舍监 老师捉到,就算是晚归了,我也是睁一双眼闭一只眼。有一次他们又出去夜游,而 且也晚归了,这次舍监老师正好临时查勤,点不到晚归的同学,自然是相当生气, 而我这位舍长免不了要挨骂,别人出去玩我挨骂,心里当然不好过,那时我抽了我 生平第一包烟,而淑芬也在那次的行列里。时间越晚我越担心,所担心的不是别人 正是淑芬,而我的烟不知不觉的已抽半包了,其他的同学也已经渐渐入睡了,我继 续抽烟继续等待,一支接一支,终於他们陆续回来了,等到最後一个,仍不见淑芬, 我更是烦恼,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她会被那男人欺负,烦恼她会出意外,我责怪那 些同学,为何放她一个人落单。 时间一分一移流逝,十分、二十分,我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大声的怒 骂那些晚归的人,没人敢接近我,他们被我的反应吓到了,终於她回来了,我以相 当愤怒的眼光狠狠的瞪著她,二话不说冲到二楼的阳台,继续抽烟。过了许久,那 些晚归的同学一一的上来向我道歉,劝我下楼去睡觉,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 听淑芬亲口说,更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理会道歉的同学,脑筋陷入 了空白的状态,也许是听到了同学,诉说我先前的情况,淑芬她终於上来了,直到 了那刻,我的思绪才恢复正常,这时才发现,我将抽完的烟蒂,排出了三个字「王 淑芬」。她知道我为她担心,也为了刚刚的事做了解释,也许是自私心作祟,我醋 劲大发怒骂她,最後她愤怒的下楼,我的四周又恢复安静,静静的思考著今晚发生 的所有事,许久後我开始後悔,後悔刚才对她的责骂,但是已经太晚了,她的心已 经被伤害了,我已不知不觉的流下眼泪。我赶紧下楼,想跟她道歉,那时室友已经 入睡了,只剩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流著眼泪,见到她这样我的心好疼,我好恨自己, 竟是将她伤的那么深,我坐在她的床沿,为她拭去眼泪,告诉她……「对不起!千 万个不是,都不足以代表我对你的亏欠,我是太担心了,所以反应过於激烈,是我 不对,我不该对你凶」她默默的不说话,但态度已经软化,我问她原谅我了吗?她 笑笑的点点头,见她笑了,我也心安了,那时我才发觉她在我心中我的重要性,我 想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在乎她、担心她,也许在那时,爱苗已经慢慢的在我心中滋长 了,如果你问我何时对她有感觉的,也应该算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发觉我越来越不正常,淑芬越是在我面前提到他,我越不是 滋味,我原本想是因为先前的男友离我而去,所以我自卑、忌妒,应该不是喜欢淑 芬才对,我也找过学校的心理老师谈话,他说我有可能是处在「同性密友期」,他 要我先找个男生谈场恋爱,应该可以改善。在夜校生再一次要求夜游时,我跟著去 了,我去不是好玩,只是为了证明老师说的疑点,男生载女生,一群人骑著摩托车, 浩浩荡荡的在街上游荡,载我的男生,也问了我的名字,我尽量放开心胸去玩,但 我仍旧时时注意,淑芬男友的那部车,因为她也在那上面,可是每次见到他们,我 就很难过,我会想如果载她的人是我,那会更好,回到宿舍,我冷静的思考了一夜, 最後推翻了老师的疑点,我确定爱上淑芬了,也就是说我是「同性恋」。 我看见慧芳的神情,略显几分哀凄,「同性恋」在社会大众的眼中,也许是可 怕的、是被排挤的,但对慧芳来说也许是一份难得的真爱,我这时才明白,为何慧 芳总是隐藏她的感情世界,她又继续说下去…… 以前的我很怕羞,但自从上了高中後,不知为何我性情大变,在运动会时,我 主动带头带动唱,为班上拿下了两面团体精神奖,在班际比赛时,带动加油,因而 拿下数面金牌,班上的同学,很感谢我的付出,但是这全要归功於淑芬,是因为我 勇於对她表白,才使我有勇气面对後来的表现。 自从那次夜游,我确定了我的感情,也许是因为前任男友的关系,我害怕再一 次失去心爱的人,於是我决定向淑芬表白,我知道她短时间内一定不能接受,但我 不管,至少我要让她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大家都知道我善於写作,我也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内心的世界,在无数的日 子里,我不知写了多少信给她,告诉她我的爱意,但她时而热情,时而冷淡。 她对我的看法如何,我始终无从得知,而我也一直以为淑芬是为了那个男人, 而不肯接受我。有一次她告诉我,她生日想要一个音乐盒,在那年生日我买给她了, 当时她看中了一个,木制没有音乐的音乐盒,而我却坚持音乐盒一定要有音乐,最 後另一位同学买了那个她喜欢的音乐盒,而我自己选择了一个有音乐的音乐盒,只 因为那只盒子的音乐,是张学友唱的「每天爱你多一些」,正好表明了我的心意。 後来她也没有说明她喜不喜欢,而我却一直认定,她喜欢的是那个同学送的,不喜 欢我的。其实我为她做的真的很多,虽然有时并不是她所喜欢的,而我却从来不知 道她明不明白。 记得有一次在工厂,我买了半打的啤酒,和一位同学畅谈,我们都叫她汉堡, 但因为她对酒精过敏,所以那些酒,都是我一个人喝掉的,也许几杯黄汤下肚,我 竟在无意之中,道出了我的秘密,那时我想了一个计策,请汉堡帮忙,我并没有把 计划告诉她,只是请她到淑芬的房间叫醒她,然後就可以去休息,她答应了。我趴 在桌上,汉堡去叫淑芬,那时已经是半夜二、三点了,淑芬早已入睡,在睡梦中被 叫醒,自然不好受,但她听到我喝醉了,还是过来了,不巧的是汉堡也将学姊吵醒 了,她也来看看我发生了什么事,学姊先是用力掐我的脖子,看能不能使我清醒, 但我并没有,不过学姊倒是掐的我眼泪直流,她的力气很大。 淑芬她虽是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她先叫学姊和汉堡去休息,她们走後淑芬呆 呆的望著趴在桌上的我。她先是将我连拖带抱的送上床,嘴里还不时的对我说:「 不会喝,还喝那么多,来不要闹了,快回床上去。」,娇小的她,要把我弄上床实 在不容易,真是为难她了,但是为了我和她的将来,希望她能体谅我。在这之中我 嘴里不停的嚷嚷著,「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选择那男人,他到底那里 好?贱男人!我恨你!为什么要跟我抢她?淑芬是我的!是我的!」 她终於把我弄上床了,她轻轻的帮我盖上棉被後,走到洗手台,端了一脸盆水, 将毛巾放在我头上,突然我感觉想吐,她赶紧拿了垃圾桶给我,温柔的帮我拍背。 最後她将灯熄了,只剩走廊的灯光微微的维持房内的亮度,她静静的坐在我的床沿, 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突然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用喘嘘的语气呢喃的说著:「 淑芬!你是我的,我不要你因为他而离开我,更不要你因为他离开你,而又回来找 我,我不要只是当他的替代品。我送你的音乐盒你不喜欢吗?」我说著说著,眼泪 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一边用手将我的眼泪拭去,一边说:「我不会离开你!你 更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送我的音乐盒,我怎么会不喜欢呢?」,最後她说了句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蒙胧中,我听见她轻轻的唾泣声,我知道她哭了,我又再一次害她掉泪。终於 我睡著了,她再次替我把棉被盖好,转身回房去了,那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而她 明天上的是早班。 至今她的那句「难道我真的错了吗?」依然萦绕在我的耳边,我不敢告诉她, 「你错了」,我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只是她所选择的不该是那种男人,我从没後悔 过,当初极力的反对他们在一起,其实我更想告诉她,如果那男人真的离你而去, 我还是会要你的,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想这样告诉她。我一直记得那一夜的事情, 记得她是那么温柔的对我。 自从那事件後,我和淑芬有很长的时间,不曾在为那个男人吵过架,平静的日 子,是值得怀念的,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思又回到了我身上。 有时我还是会听到些许的流言,有的说她们已经分手,也有人说,她们也许背 著我在外偷偷的约会,说不定已经进行到了三垒。 那时我们将男女之间的事,分成四个阶段,大至上是牵手、拥抱、接吻、上床, 而以一垒、二垒、三垒和本垒来代称,三垒就是接吻。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粒,我知道一下子要他们分开,并不容易,至少要给她 一点时间,只要她的心思还在我身上,虽是谣言很多,但我也不会多加理会,必竟 谣言止於智者。 慧芳安静了,我问她:「淑芬了解你对她的心意吗?」她摇摇头,告诉我……。 淑芬她从没有跟我说过,她对我的感觉和感情的看法,她善於隐藏自己,有时我会 问她,但她不一定会说,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我也不敢多问,只怕过於积极会吓 倒她,虽然我的人一向没有什么耐性,但只是轻描淡写我也满足。 我知道探人隐私是不对的,但不可否认的,那的确是了解她对我的看法,最有 效的方法,有时我被逼急了,会偷偷趁她休息的时间,去愉看她的手记,我还不敢 看她的日记,虽然我很想看,那里会有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一天夜里我又用了相 同的方法,偷看她的手记,我看见里面写满了情啊!爱的,原本我很高兴,以为她 在写我,直到最後我看见那男人的名字,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不是我,而是 别人。 当时我的心都碎了,看到她桌上放著一把水果刀,我不是要自杀,我拿它刺破 我的手指,用血在她的手记本上写了三个字「我爱你」,再用刀子在我的手肘上刻 了她的名字,血源源不绝的流了出来,我并不害怕,自己找了医药箱,胡乱的包扎 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这样做,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只是要告诉她,我对她是来真的,并不是口头 说说而已。当时并没有想到,在她的手记中写字,会留下证据,只是一味的想要强 迫她去接受这个事实。 隔天她来到我房里,那时我还在睡,但是我隐约的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手。 她看了看我的手後说了一些话「郁慧芳你知道吗?我好想恨你!」她认为我听不见, 可是我听见了,她说完後便转身离去。她恨我是正常的,因为我侵犯了她的隐私, 但我知道,她仍关心我,至少她会来看我的伤势。 後来她和一位她的室友非常要好,她也是我的同学,叫许兰芳,我虽是不甘心, 但也无可奈何,是我一手将她往外推。我也找过那位TRIBADE 的朋友谈过话,请她 帮忙我去说服淑芬接受我,必竟我的心境她能了解,但她只送我一句话,「是爱不 能成害,是害不如不爱」,她要我自己去揣测这句话的意义。 我的个性相当固执,虽然朋友劝我放手,但我觉得既然爱了就要爱到底,当时 的我爱的很疯狂,也为了爱她不择手段,只要她能接受我,即使是伤害自己的事, 我也在所不惜。 她和那男人最後还是因了解而分开了,当然也有人说,他们是因为有第三者的 介入,我原先想,那第三者很可能是我,她有可能是因为不想伤害我,而提出分手, 为了不让淑芬难过,我一度有撮合他们的念头,只要是她能开心。而我却只会做伤 她心的事,我虽是伤害她,但她仍关心我,虽然她恨我,她还是来看我的伤势,基 本上她还是关心我的。我和淑芬之间,虽是常常吵架,但都是我引起的,她不会伤 害我,都是我耳根轻,如果我们之间有任何的问题、争吵,「谣言」占了绝大部份。 自从我看了她的东西後,她有好一阵子不理我,那段日子真是痛苦,於是我写了封 信给她…… 「没人爱的比我多,既然给你就不会收什么时候才能感受没有人爱的比我多, 不管多少人说我错反正我有我的执著我永远不明白,给你的爱竟是伤害该如何解开, 缠绕在我心中所有疑猜那伤透你的心,竟是我一生的钟爱旋转泪光,音乐盒的悲伤。」 又是一次文情并茂的攻势,她再一次掉下泪,不知是同情或是感情用事,淑芬始终 会被我的信感动,她很欣赏我的文笔,她也因此而原谅我多次,听说长的不起眼的 名作家徐志摩先生,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来追他的老婆,我当然不敢跟徐志摩比, 但我欣赏他这种作为,如果也能因此而能让淑芬接受,我也不枉此生了。 淑芬又再一次原谅我了,但是一次我很明显的感觉到,我和她之间不再像以往 那么样的亲密,她有话不对我说,而且有些逃避我的感觉,在表面上,我的朋友们 感觉不到她的疏远,但是我和她已经有些许的隔阂了,就好像普通朋友一样,我又 请那位TRIBADE 的朋友,帮我问她的感觉,答案是她对我,一直都是只有普通朋友 的感情,我有些失望。 可是我无所谓,我不敢再伤害她了,怕她再一次不理我,我不想再承受那种感 觉,只要她在我身边,那就够了,而且我相信,只要我继续用写信和行动向她告白, 总有一天她会接受我的爱。既然我们之中已经有隔阂,那么就要想办法弥补,一起 出去玩,是最好的方法,她不敢和我单独出去,所以有天假日我找了几个好友,相 约去海边玩,那里是个无人管的海滩,有人在那里养牡蛎,所以有许多尖锐的石块。 那时我们都还是学生,身上并没有什么钱,即使有尖锐的石头,大家还是玩的很高 兴,我们也怕出意外,但是同学们都会互相叮咛,不许跑到太深的地方,大家在那 打水仗、玩球。正玩的高兴时,突然淑芬踩了个空,跌入水中,我情急之下,一把 抓住她,还好是抓到了,我将她拉出水面,同时石块也在我的脚上,留下了不小的 记号,这时汉堡随口说了句「英雄救美」,却令我雀跃不以,回头看了看淑芬,脸 上除了刚刚惊吓的表情,却也多了几分害羞,她脸红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她脸 红的样子很美。 经过刚刚的事,谁也没有心情再玩下去,大家便打道回府了,淑芬她一路扶著 我回家,没敢怠慢,这伤因她而来,她就觉得对我有责任,回到家後,她先摧我去 洗澡,然後细心的帮我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温柔的女人是最美丽的。见她在为 包扎我的伤口伤脑筋时,小心翼翼的样子,那种想要她的感觉更强烈了,幻想和她 在一起的时候,为我洗衣、烧饭,早晨我去上班,她在家等我归来,黏著我诉说今 天她在家发生的事,告诉我她的一切喜、怒、哀、乐。人家常说,人生要有目标, 而在那时我已订下了我的目标,一栋房子、一部车子、一只小狗、一千万的存款还 有她,那一千万,是为了以後要和她移民到国外,和环游世界用的,现在的台湾, 还不能接受我们这样的感情,移民到国外对她、对我都好,也许不用告诉我们的父 母,就可以常久在一起。 我真的很爱她,为了她我巩固了一切她与我的未来,我甚至於可以为她放弃我 的一切,包括最疼爱我的外公,我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只为求她一颗真心属於 我,可是她却从来不曾这样对我。 说到这里,慧芳哭了,我抽了张面纸给她,我开始有点佩服那个女人,有人这 么对她,她竟能视若无睹,我问慧芳:「伯父伯母知道这件事吗?」慧芳擦乾泪水 後,用已哽咽的声音告诉我………。 我曾有想过要说,但我知道这件事会造成他们很大的打击,我先是用试探的方 式问过他们,对同性恋的看法,但他们很生气的说了二个字「乱来」,我便不敢再 问下去,我知道他们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我也一直将这件事,埋藏在我心中,不敢 与他们分享。这也造成了,他们日後对我的感情世界成谜,我很羡慕我小妹,她对 她的事情很公开,在她和父母之中,是没有秘密的,其实我也很想对他们说,只是 我的事都是不能说的,他们担心也没办法,为了他们好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我宁可 选择隐藏,也不愿伤害他们。 在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她那么温柔、关心的对我,我开始又怀疑她真的对我, 只有朋友的感情吗?对於这个疑问,这次我选择自己去找答案,而答案还是一样的, 在她的心中始终没有变过。这样直接的答案,虽然是透过书信来表达,但我仍无法 接受,尤其是在自己主动的去追求後,心中更是难过,我怪自己为何在经过多次教 训後,仍学不乖,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不想再见到她了,不想再和她日夜相 对,否则我对她的遐想,永远都除不掉。 我打电话给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不想住校了,原本我是打算不想读了,但那 时我已是三年级,虽然在一、二年级时,我也曾有多次不想继续念的念头,也都是 因为在工厂要轮大夜班很累,我熬不住的原因,不过那都因为淑芬而打消了,而这 一次不一样,必竟是三年级了,还有一年就毕业,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犯不著跟 自己的文凭过不去,只要不要让我再日夜对著她,什么都好。 没想到我早上打的电话,他们下午放学时就到了,还带了我最爱吃的东西来, 见到他们我瓦解了,再也不够坚强,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彷佛在那时,我找 到了寻求已久的依归,我抱著母亲放声大哭,为了淑芬,我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无 法对家人、朋友倾吐,在母亲怀里,我尽情的喧泄。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著 了,但她仍温柔的安慰我,这才想起,自从爱上淑芬後,我已多久不曾对母亲撒娇, 有多久不曾对母亲说过贴心话,而他们仍这么关心我。 直到父亲问我为何不想住宿时,我愣住了,突然之间我有股冲动,想要对他们 说出全部的事,但那些话在心中停留了三秒後,又被吞回去了,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我告诉他们,不管是为何事,只要不要再住校,什么都行,即使每天通勤也无所谓。 他们仍想知道是为了何事,我还是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太苦了, 而念不下去,也一直劝我,剩下一年了多忍耐一点,并说我们家住在南投,离我念 书的地方在很远,真要通勤,每天要四五点就要起床,会更累,最後我们仍没有达 成协议,而在同学的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说会考虑通勤的事,便回去了。 看著他们的车子渐渐远去,我真的好难过,我默默的在心中说,对不起!真的 对不起!我好想对你们说出秘密,可是我不能,但还是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关 心,我能说的还是只有那句「对不起!」。 他们走後,我还是不想待在宿舍里,带著身上的钱,离开宿舍,没有告诉任何 人,包括淑芬,没有特定的目标,只要能逃离宿舍不要见到她,去那都行。一向不 喜欢一个人出去的我,会害怕面对人群,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一定是疯了,才会选 择用这种方式,我先是看了两场电影,在街上晃了好几圈,直到累了,也花尽了身 上的钱才回去。回到宿舍後,已是夜深人静了,在确定大家都入睡後,才打开门进 去,进门後,我看见客厅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那不是别人正是淑芬,我不想 和她说话,转身便往房里走,可是她叫住我了,关心的问……。 「你去那了?为什么这晚才回来?」我先是冷笑了一声反问她「你还会关心我 吗?如果是的话,你就不会那么伤害我了?」 「我伤害你什么了?我真不明白为何你的想法总是如此偏激?」 「 !我偏激,如果我偏激,我就不会处处为你想,也不会爱你爱的如此痛苦, 而你更不会不接受我,对我的感情视若无睹。」 「怎么会视若无睹,我又不是木头,你还说你不偏激,还说处处为我想,你和 我是不可能的,我们都是女人啊!怎么可以有感情呢?」 「为何不行,既然发生了,你就该给我机会去证明,玉芳和美珍不就发展的很 好,是你一直不在乎我,才会这样,偏激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当真以为我对你没感觉吗?如果我不在乎你,就不会在你喝醉的时候去照 顾你,更不会在你受伤的时候去关心你,郁慧芳你才是木头,我拒绝你是因为我担 心你真的陷下去了,万一以後我们没结果,你会更痛苦的。」她说完便哭著跑回房 了。我跌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天啊!我真的忽略了淑芬的感觉了,我只会在意我自 己的想法,却忘了她的感受,从未为她想过如果接受了,要如何面对她的家人和世 人的眼光,而她却为我想到了,万一我愈陷愈深怎么办?原来她不是对我没感觉, 而是怕我承受不了离别的痛苦,才会拒绝我,她是如此处处的在为我想,而我却一 直误会她,一直都是。 我起身跑回房间,见她坐在床上哭泣,我责备自己,又一次让她哭泣,她看见 我进来了,转身过去不想理我,当时我的心好痛,我从後面抱住她,告诉她:「我 错了!我误会你了,你打我、骂我,否则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抓著她的手猛打 自己的脸,突然她将手抽走,转身抱住我。「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求求你别再 折磨自己,我不怪你了,可是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从现在开始,让我爱你, 全心全意爱你。」 她突然推开我,「不行的!不可以这样!不行的!」 「可以的!一定可以,我不在乎以後,也别管以後,现在只要你,只要你王淑 芬,以往我只担心你对我没感觉,现在已经确定了,就不会再让你从手中溜走了, 这一刻已经等好久了,常常在想轮也该轮到我了吧?感谢上帝,垂怜我,将你赏赐 给我,让我有机会拥有你,淑芬,请别让我们之中留下遗憾好吗?接受我,让我好 好爱你。」 她再一次抱住我,告诉我「我答应你不让我们之中留下遗憾,我答应你接受你 的爱,从这一刻起我完全属於你。」她答应我了,我终於得到她了,可是她仍担心 以後的问题,最後她提议,让这段感情维持至毕业,毕竟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双方家 庭,都公开不得,我也答应了,只要能拥有她,即使只有一秒也无撼,而那一晚, 我吻了她。自那夜後我们的感情进展迅速,逛街、看电影,情人节送花,真的就像 一对情侣,我们相知相惜,全心全意爱著对方,不会再有外界的影响。 淑芬长的并不美,但在我眼中,她是天使,是美丽的,我全心全意爱她,呵护 她,给她最完整的爱,在我们眼中再也不会有性别的存在,她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 女人,有时我多花了一些不必要的钱在她身上,她都会不高兴。如果你们问我,对 她的爱有多少,我想爱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我只能说「在这个暧昧的宇宙里, 这样的爱只会发生一次,绝不可能再来,不管你活了多少辈子……」 -------------- 拉拉文学转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