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慧芳又停下来了,说想喝杯水,我看看水壶中已经没有水了,便请她稍等一下, 走到病房外取水,趁这一段空档,我冷静的回想先前慧芳说话,大致上心中已经有 个谱,知道如何写这个故事,只是这既然是慧芳的故事,为何她不自己动手,而要 透过我呢?而且淑芬最後也接受她,她们的感情真的只有维持到毕业前吗?我发觉 我对这故事愈来愈有兴趣了。回到病房後,我将疑问告诉慧芳,她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告诉你,还请你帮我动笔是因为,如果作品不被公开, 对作者是种污辱,如果公开呢?一定要经过淑芬的同意,这又会对她造成许多生活 上的困扰,她要如何去面对大众对她的批评,我不想伤害另一位当事人,而且我怕 如果由我来写,不够客观,更何况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非常希望,在走前能看到作 品,由你来动笔,是最好不过的,我并没有意思强制要求你,在一定的时间内完成, 只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留下回忆,一份完全属於我的回忆,公不公开对我这个快 死的人并没有影响,但如果真的有机会公开,我也希望你先问过淑芬,必竟她是主 角之一。」 回到台北已是早晨,韦伯已在我家恭候多时,他并不知我回去参加婚礼的事, 见到他,我立即扑到他的怀里,只是想找一个肩膀依靠,我开始哭泣,他虽是讶异, 却也是任由我,不问理由,不问事端,只任由我,彷佛我们心灵相通,我说过我喜 欢这种感觉,一个真正了解你的人,从前是淑芬现在是韦伯。 回到台北二个多月来,我每天沉沦在烟酒中,几乎忘记屋外的阳光曾是多么的 美丽,窗外是否还有鸟儿歌唱,唯一有的接触便是韦伯,在这段日子里,他成功的 扮演著朋友与情人的角色,关心我、安慰我,他细心、体贴,只是我的心里早已容 不下任何人,尤其在经过这些事後,我已是伤痕累累。 「你不要再抽了,这东西会害死你的。」他把正要点燃的烟,从我嘴中抢走。 「你不要管我。」我又从他手中抢回来,他一气之下把烟折断。 「我真不明白?一个女人值得你如此要生要死的吗?这世上不是只有失恋这件 事,除了这个,你还有许多事可以做,除了她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何苦这样折腾 自己。」 「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不懂,是!我是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只认定她一个人?我不懂为什么你 总看不见我的真心?」 我不是看不见,他明白这一切,却仍无怨无悔的付出,我很感激他,只是……。 「慧芳!你没有对不起她,你所做的已经很多了,这么多年,也够了,她要是 会回来,早回来了,你该祝福她,而不是死守著她不放啊!你还有我,我会给你就 像是你给她的一样,放弃吧!她不值得你这么守候。」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不是你说了就算,而你又可以给我什么,你可以放弃你 的家庭?你的婚姻?不!我不这么认为。」 「你别急著去否定一切,给我机会去证明,你会知道的。」 终於我软化了,我接受韦伯,并不代表要嫁给他,跟他天长地久,只是想给我 和淑芬彼此一次机会,也许我们这一生真的不可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真的也够 了。 三年後我和韦伯终於因为东窗事发,而宣告分手,他终究无法放下那一辈子的 责任,且为了我的名誉,他不得不选择分手,他是个好情人吗?这答案绝对是肯定 的,只是我对他始终无法像淑芬一样,关於这点,我真的很愧疚。 不过我真的要感谢他,是他改变了我,使我成长了许多,对於感情的分分合合, 也不会再看的那么重了,而我也体会到,如果「感情」可以少点占有欲,也会有很 美的结局。 「莉萍!你还记得有一阵子我常往你和阿姨家跑吗?我就是在那时跟韦伯分手 的,这些事情连阿姨都不知道,她不晓得我是同性恋,也曾当过韦伯的情妇,我相 信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气炸的。」 「那时候我和阿姨一直以为你怪怪的,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你也不肯,有话 也老闷在心里不说,原来你有这么多事。」 「我说过,我的事都是不可告人之事,与其说了遭人歧视,不如放在心里快乐, 至少不会有太多异样的眼光。」 「你把秘密藏的很好,那淑芬後来有没有嫁给张伟明?」 「没有……」 电影票只买一张,看书不会看一半,不用再等候电话,不用费心去想念一个人, 悠悠哉哉的消磨周末时光,时间多出了一半,寂寞也多了一半,这就是一个人的日 子,说实在的,我已经习惯了,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一天夜里,一通电话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是小忠…… 「慧芳姐是我小忠,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姊姊自杀了。」 「什么!自杀!为什么自杀,要不要紧…」 「本来我们不想通知你,但我想这件事有必要让你知道,我姊姊现在很需要你,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原因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好!我马上回来,你等我。」 我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到了她家,我看到了淑芬的父母哭红的双眼,无力的坐 在椅子上。 「慧芳姊,你来了。」小忠看著我,高兴不以。 「为了什么原因?」被这么一问时,小忠原本高兴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 「是张伟明,他想脚踏两条船,除了我姊姊还和另一个女人交往,他骗走了我 们的钱就跑了,原来他从头到尾只想骗财而已,我姊姊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会自杀。」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通知我?」 「有一个星期了,虽然她不说,但我看的出来她需要你,所以我才通知你来, 我和我父亲谈过了,他已知道你们从前的事。」 「是的!郁小姐。」不知何时淑芬的父母走到了我的面前,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小忠已经把你们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从没想过我女儿是同性恋,这星期 里,她还自杀过好几次,不过都没有成功,我们希望你能以你的力量来劝导她,毕 竟你们曾相爱过,也许你可以帮助她。」 「我并不认为我有这种力量,她的心已不在我身上。」 「她昏迷时,口里一直念著你,我相信她在经过这段感情後会明白,这世上谁 是真的爱她的人。」 「我无法给你任何的承诺,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现在张伟明带走了你们的一 切,不知伯父有何打算?」 「别再提那个人了,都怪我当初太相信他,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已无法在朋 友面前立足,还要忍受歧视的眼光,所以我准备全家迁居南部,重新开始。」 知道他们的决定,我拿了张支票和名片给她父亲「伯父!这是20万,这些年我 存的,你拿著去找名片上的人,他会帮助你们的。」 「不!我们怎么可以接受你的帮助。」 「拿著吧!你愿意叫我回来帮助她,代表你信任我、接纳我,不管我和她怎样, 都请你收下,否则就当是跟我借的,等你有了再还我就是。」 「郁小姐!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我们二老再此谢过。」 老伯拉拉裤管正准备跪下时,我赶紧扶著他「伯父你别这样,我担待不起,我 还是赶快告诉我她的情况吧!」 「她在房间里,唉!命是救回来了,不过却不肯吃东西,说是想静静就把我们 全赶出来了。」 「我去看看她,你们都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房里笼罩著一股悲伤的气息,她坐在阳台上背对著我,房外的阴冷的天气,就 如同她的心情一样,我脱下外套,轻轻的盖在她身上,她被吓一跳,猛然回头看我 「慧芳!」我对她微笑著「吓到你了吗?」 看著那早己哭红的双眼,我心疼的厉害,她竟然为了那个不爱她男人的而选择 自杀,那我呢?在自杀前她是否为我想过了,看来她早已忘了我了,忘了我的情, 忘了我的爱,忘了我曾苦苦的哀求她回头,那种锥心之痛再熟悉不过了,总以为这 些年我的人我的心已如止水,原来只不过是个假象而已。 我尽量假装坚强,不露任何的痕迹,她继续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我陪她静静的 站在那,过了许久,她开口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尽管嘲笑我没有关系。」 「为什么要嘲笑你?这不是你的错。」 「你不恨我吗?」 「我花了11年的时间,才慢慢的接受你离开的事实,这些年我想开了许多,我 说过你是个个体,有权力选择你所爱的,这是你选择,不管我多么不舍不得放手, 还是得尊重你,恨不恨已不再是问题了。」 「我很後悔当初离你而去。」 「不要在猛烈撞击我的心以後,又来抚平我的伤口,我已经不需要了。」 「不!我是说真的,不是在敷衍你,经过这段感情,我才知道我带给你的伤害 有多大,原来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对我,。」 我终於还是忍不住了「那为什么还那么傻,那男人离开你,你就自杀,那我呢? 你在那时候怎么没想过我?」 她哭了「当然有想过,我也有想过要回去找你,我想过要补偿你,除了你我感 觉不到任何人的温暖,只有你永远不会离我而去……。」 「你知道,那为什么不做呢?」 「因为我怀孕了,听到了吗?我怀孕了,怀了那男人的小孩,就因为这样,我 就无法带著这肮脏的身躯回到你身边,我不能。」 说著说著她哭的更伤心了「原本以为我可以一个人渡过难关,但是只要一想到 你,我就觉得对不起你,就因为这孩子,我不能回去,那我活著又有何意义,他不 该来到这世界的,不如让我带著他一起灭亡。」 答案!我得到我所要的答案了,她怀孕了,我真的慌了,我该怎么办,叫她拿 掉孩子,回到我身边,不!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因为大人的恩怨情仇,而白白断 送生命,我要她就必需接纳孩子,但是我有那种勇气和雅量吗? 离开她一走了之,在她孤独无依寻求灭亡的时候,放任她一个人难过,不!这 种事情我做不来,直到有个无形的声音在问我自己「你不再爱她了吗?」 是啊!我不再爱她了吗?不!我还爱她,深深的,等她回头,等她再回到我身 边,这天已等了11年了,为何要拒绝她呢?只因为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吗?如果答案 是Yes ,那我又想证明什么?也许我真该原谅她,如果没有当初的分离,她又怎会 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而至始至终,不就是希望和她过一辈子,算了!我不想再坚 持下去了。 我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捧起她的脸颊,替她揩泪…… 「跟我走吧!让我来照顾你和孩子,让我来疼爱你们,这里已不再值得你留念 了,回到我身边来。」 她推开我「不!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这么做,你还是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 灭,不要对我这 好,我不值得你这么付出的。」 我将她紧紧的抱住「公不公平?值不值得都由我决定,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 留给我的伤有多痛,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轻易的离开我身边了,除非你还眷恋那个 男人?」 「不!我决不会对他有任何的牵挂,他伤我太深了,我只觉得对你亏欠太多, 慧芳!我可以不要从前在你心中的地位,也可以不求你再对我那么好,只希望你给 我机会来证明我的诚意,现在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啊!」 是感激还是悲伤?她像个孩子一哭就哭个不停,我任由她在我怀里尽情的哭泣, 直到夜深,她渐渐的睡去,看著她我的心中有种莫名的绞痛,宁可一刻的幸福,也 不愿一辈子遗憾,这就是我,谁叫我爱上这样的女人呢?也许人都是犯贱的动物吧? 跟随著我到台北,再回到我身边的她,果真不一样,多些疼惜,多些爱意,我 对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样的关心,一样的爱护,并没有因为她的背判而改变,我 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她快乐吗?这次我不敢再轻言承诺,只怕再承受伤痛,如果 真能这样永远彼此真心相待,我也死而无憾了。 七个月後,她临盆了,我陪著她进产房,是个男孩,抱著手中的婴儿,我感慨 万千,从此便是三个人的生活了,我多了些责任与压力,我终於明白韦伯当初的难 题了,但是我觉得幸福也快乐,只是孩子对我的称谓问题,仍感困惑,这层关系是 很难解释的,只希望他在长大後能够明白。 老婆、孩子,和她重逢已七年了,对那孩子我视如己出,并不认为我们和正常 的家庭有和分别,这样的日子,令我感到充实且满足。 胃病一直是长年困扰我的毛病,我终於还是因为它而病倒了…… 「林医师,我没事对不对?我知道我这阵子太劳累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郁小姐……。」医生他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启齿,看他这样的表情,我知道 事情并不单纯。 「说吧!我有勇气接受的。」 「是胃癌,我要你马上住院观察。」当医生这 告诉我时,就好像法官宣判了 我的死刑。 「还剩多少时间?」 「最多三年。」 「三年!这么短,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开刀呢?」 「很难说,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有希望,我不敢给你太大的保证。」 不!怎么会这样呢?当我的幸福来临时,那正是我要开始享受的时候,为什么 会发生这种事。 我带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里,独自的走到浴室,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不!………」上帝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自从慧芳回到家後,淑芬早感到她不对劲,平常的她,一回到家,总会抱著她 们母女,嘘寒问暖的,而今天,她却一句话也没说的,就跑进了浴室,「一定出事 了」,她的直觉,这样的告诉自己。 一个小时过去了,二个小时过去了,慧芳仍没有出来,淑芬在门外,急的如热 锅上的蚂蚁,深怕慧芳做了傻事,她当然也尝试著敲门喊话,但门内的她却无任何 的回应。 慧芳当然听见了淑芬的敲门声,但她现在更需的是理清自己的思绪,泪早已沾 湿了她的衣襟。 「不!我不该如此丧气,医生只说不敢给太大的保证,并没有说我完全没有希 望,更何况我还有三年的时间,只要我能在这三年内把病治好,往後就可以和淑芬 在一起了,但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淑芬知道我的病情,不能让她担心,但要如何才能 让她不发现呢?」 ********************************************************************* 我还是把她给赶走了,我无法让她看到我痛苦的一面,在她面前,我必须坚强, 我必须武装自己,否则无法让她有个依靠,如果我真的病倒了,只会增加淑芬的负 担而已,我必须让她离开我,等我把病治好了,再谈未来都还来的及,若我治不好 它,那她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我和她大吵一架,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终於她如我愿的走了,可是我的心却 好痛好痛,她走後我跌坐在沙发上,曾经说过不再伤害她,曾经说过不再让她离开 我,而今,少了她,这个家又算了什么……… 「淑芬…原谅我,并非我有意伤害你,而是上帝始终不给我们机会,也许在 眼里,根本不赞同我们这样的恋情,而现在我们只是在承担报应罢了,但我仍相信, 不会这么残忍的,等我~~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全愈後,回去接你,让我们再续前 缘,相信我!」我在心里如此呐喊著。 是的!我绝不会放弃任何治愈自己的机会,因为我相信,在远方,有个人在等 我,她不是谁,正是我的最爱……。 ********************************************************************* 慧芳沉默了,许久後,她才又开口说话,「谁知道,三年後,我并未全愈,甚 至即将要面临死亡,若我知道我的病不会好,当初我绝不会让她离开我,我宁愿陪 著她,走完自己这最後的时光。」 「所以你要我去找她回来,希望她原谅你当初所做错的决定,你并无心要逼她 离开你,只是情势所逼对吧!」 慧芳只是点头不说话……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完成心愿的,夜深了,我也该走了,你早点休息,等我 的消息吧!」我微笑的离开了病房。 离开医院,回到家後已是深夜了,看见房里的灯光,我知道人杰还没睡,随著 开门的声音,他走出房间,看著穿睡衣为我等门的他,我毫不犹豫的走到他面前紧 紧的抱著他,人杰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著了。 「你怎么了!还好吧?」 「我没事,只要紧抱著我好吗?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是多么幸福。」 人杰他照著我的话做了,「慧芳她还好吗?你们今天谈了些什么?」 「她告诉了我,原来爱情也可以这么美丽,我庆幸自己嫁给了你,有一个爱我 的老公,一个美满的家庭,原谅我从前对你的无理取闹好吗?」 「她到底告诉了你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说来话长,改天再告诉你,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睡吧!」 等人杰进房後,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照片, 相片中的人长的甜甜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留著长长的秀发,不高也不算是美丽, 却令慧芳倾恋一生,她有什么魔力我看不出来,这点也许只有慧芳知道吧! 我起身走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准备明日拜访故事中的另一位女主角,躺在人 杰的怀里,千言万语说不出来,我所爱的人,他每天在我身边,而我却不知珍惜, 而有两个相爱的人,却始终无法在一起,看著熟睡的人杰,我只想说「我爱你」生 生世世的爱你。 翌日清晨,我照著慧芳所给的地址来到了后里,一个纯朴的小镇,在小忠的帮 忙下,我顺利的见到了她「王淑芬」,岁月真是无情,她看起来比照片上苍老了许 多,她倒了杯茶给我後,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对不起!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我叫纪莉萍,是郁慧芳的朋友。」 「慧芳的朋友,我想起了,你是她那位作家朋友。」 「没错!那正是在下。」 当我说到慧芳的名字时,我看到她眼中的落寞,有些不舍,有些无奈…… 「她还好吗?」 「她很不好,不瞒你说,今天是慧芳托我来找你的。」 「她请你来当说客,要我回去吗?她曾伤透我的心。」 「我知道,但我认为你不该怪她,毕竟你也曾伤过她。」 「我後悔了,也用行动证明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 「事实上,昨天我才和她见过面,她告诉了我所有有关你们之间的事,她不是 有心要强迫你离开,她发现自己得了胃癌,为了不让有所你牵挂,她选择强迫你离 开,事实上她也很痛苦,毕竟和你分开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她有不得以的苦衷。」 淑芬她很惊讶「她得了胃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过她有不得以的苦衷,她本想无牵挂的养病,等到复原後,再和你续缘, 但出乎大家的意料,癌细胞扩展太快,死神已经找上她了,医生判断她只剩三个月 的生命。」 「不!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就这么认为我不会待在她身边照顾 她?」 「她的最後的愿望,是希望你和她渡过人生最後的时光,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 的,王小姐,你愿意吗?」 当我们再赶到医院时,我看到了最感人的一幕。 躺在病床上的慧芳虚弱不堪,当她们的目光相触时,彼此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慧芳张开手臂,她只想紧紧的抱著,这令她牵挂一生的女人,淑芬以最快的速度投 入慧芳的怀抱里……… 「我终於等到你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陪著你承担一切?」 「我不能啊!」 「逼我离开,我就不会难过吗?你就舍得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当真以 为你不爱我了?」 「小傻瓜!我怎会不爱你呢?」 突然淑芬推开了慧芳「可是你拒绝了我,拒绝我分担你的痛苦,你那么急著就 去否定我的一切?如果你要抱我,那就天长地久抱我,你说你爱我,那就做给我看 啊?告诉我实情,而不是逼我离开,那才是爱。」 「你以为我不要吗?我不想你难过。」 「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我不要你因为我的病痛而徒增眼泪,为我心力交瘁,如果你有救我 的办法,我愿意照做,但是命运捉弄人,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了,我最舍不得还 是你和孩子啊!」淑芬又回到了慧芳的怀里。 「我无话可说了。」 「若我知道你能陪我走完这人生最後一程………」 「请你别求我,我不能!我不要看著你的生命一点一滴流逝,却无能为力救你, 我不要看著你死,我怕啊!」 「我也怕!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勇敢的面对死亡。」 淑芬她不回答,只是抱的更紧,她能拒绝吗?这是慧芳最後的心愿,她能拒绝 吗? 许久慧芳开口「你知道吗?我曾试著爱人,但无一人深及我心深处,多少个夜 晚,我在卧房里醒著,凝望著你,心想你能在我身边真是奇迹,我常在想,我凭什 么能和你在一起,一直到现在我仍这么想,能当你的情人,是我一生唯一值得骄傲 的事,也是我唯一有过的好运。」 「不!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死神已经找上我了,能够拥有你,已死而无憾,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 你是我今生的新娘,这一生唯一的遗憾是,无法正式的娶你,和你成为正常的夫妻, 但愿来世能和你再续前缘,你愿意再当我的新娘吗?」 「我永远只爱你,永远只有你,我是你的新娘,今生是、来生是,一直都是。」 最後慧芳拿出一只戒指,放在淑芬的手心上,继续说「在我的生命里一直认定, 这只戒指只有一个主人,替我保存它,夫妻同甘共苦,苦的部份原谅我。」 「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救你了吗?老天爷真的就那么狠心吗?」 「不要再去怪罪任何人了,让我好好的看著你,让你的倩影陪我到最後一刻, 现在我已别无所求了,答应我为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悄悄的退出病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泪水已沾湿了我的衣襟, 看著慧芳和淑芬,从追求到彼此拥有,从生离到死别,这究竟是福还是祸,也许人 生尽不如人意,但最要紧的是能把握住眼前的幸福,我只能给予她们最真诚的祝福, 希望慧芳在剩余的日子里,真的能没有遗憾。 离开前,我彷佛听到了慧芳的声音,「在这暧昧的宇宙里,这样的爱只会发生 一次,绝不可能再来,不管你活了多少辈子……」 (全文完) -------------- 拉拉文学转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