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了晚自习的时间,我拿着书从宿舍楼出来,正碰上虹在楼下叫我的名字。我 站在她背后笑嘻嘻地说:“别叫别叫,你这么一叫别人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 的事似的。”她眉毛一扬,瞪着我:“好,你得罪了我,那我就不和你说了。” 我有一点好奇,虹一般是很干净利落的,于是问道:“你要说什么,好事坏事?” 她得意地一抿嘴:“好事,当然是好事,你想听啊,请我吃饭!”“没问题没问题。” 我信口答道,反正稀饭我还是请得起的。“说好了,在艺园吃一顿啊。”这个狡猾 的家伙,艺园一般都是我敲诈焱哥的场所,在川外算是不错的餐厅了。“好吧,你 快说。”我想虹平常都是很通情达理的,这次也许真有什么好事。 她冲我挤挤眼:“你上次主持得很好嘛,都快成偶像了。”我奇怪她怎么又绕 到那儿去了。“有个人呢……咳咳……看了你的节目,想认识你……咳咳……”虹 装模做样地说着,边说还边冲我笑,“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哦,想不想认识一下啊?” 我满心的兴趣顿时像一个充足了气的皮球被扎了个小眼一样干瘪得无影无踪。 “就这事?没兴趣。”我摇头。虹有点意外,好象又有点如释重负:“我猜你也不 会同意,这么认识多没情调多不浪漫啊,你我还不了解吗?没办法,谁让她老缠着 我。唉,我也不想来,总觉得跟个媒婆似的。” 她说完了,又瞥瞥我:“那女生是我们班上的,人还不错,是不是真的不见?” 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求求你,我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男孩子,你就不要把我 往火坑里推好不好了啦——”我拖长声气像台湾人那样说话,她哈哈笑着:“那我 该怎么给她说呢,直说多伤人。” 我想也没想地说:“你就说我怕羞,没大人陪着,不敢见生人。”说完一扭头 发现虹不见了,再一看她正蹲在路边笑得起不来呢。 晚上回到宿舍我去找焱哥,他正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这么深沉了?”他靠在 床上,冲我懒懒地一笑。“焱哥,今天有人想给我介绍个女朋友。”我想试探他的 反应。他哦了一声,眼睛眯眯地看着我:“这么早就想老婆了。”这算什么反应? 我不甘心,继续说:“我不想和女生呆在一起,没什么意思。”这话已经带有很强 的暗示了,可他却说:“你是不喜欢她那个人才这么想,要是喜欢了巴不得天天都 往她那儿跑。” 我顺势往床上一躺,压在他身上,本来可以就此含情脉脉深情凝望着他再说两 句感人肺腑的话的,到了嘴边却成了:“你这么说好象我多喜欢你似的,孔雀!” 他皱着眉头说:“孔雀,孔雀是什么意思?”我迅速从后悔中跳出来:“自做 多情,见人就开屏啊。”他大笑着抱住我:“你才是孔雀!”我被他一用力,勒得 紧紧的,心咚咚地跳得很快。“孔雀又怎么样,喜欢你就喜欢你吧。”老天,这句 话终于脱口而出了! 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似的:“小刀嘴真甜,我都快被电倒了。”到了这份上, 我想退也不能退了,我抱住他:“焱哥,我是说真的。”他的身上有股令我迷醉的 气息,想躲也躲不掉。 焱哥这回听清了,手也渐渐松了下来。我突然心虚得不敢抬眼看他。“小刀。” 他叫我。“嗯。”我还是不敢抬头。他把我拉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TE AMO. ”我说的是西班牙语中的那三个字,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黑 澈的眼睛像一面静止的湖,我站在湖边不知道是进是退。慢慢地,他的脸凑过来, 带着种异样的神情,轻轻吻在我的唇上。这一刹那我思维几乎停滞了,片刻过后一 片温暖的湖水漫过来将我轻柔地淹没……他的舌尖探了过来,湿湿地挑动着我心底 的欲望,我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他,生怕这种幸福感像彩虹一样失掉。 “TE AMO. ”我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他的吻也渐渐滑到了我的脸颊,眼睛, 又滑到耳垂,他温润的舌在那里轻轻点燃了我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这时门外响 起了脚步声,有人好象在摸钥匙。我顿时惊吓着逃出焱哥的怀抱,脸也变得又红又 烫。焱哥却很沉得住气,还和进来的人打招呼。他们寝室的人已经回来了,看见我 还说:“咦小凌子脸怎么这么红?你生病了吗?” 我心里狠狠地说你才有病迟不回来早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焱哥见我不说话,就说:“他发烧了,过来找药。”说着嘴角一动,那种坏坏的笑 又冒了出来。我不敢再呆下去,就真的拿了他床头放着的一包金嗓子回去。他那室 友说:“你不是发烧吗,吃它怎么行,我这儿有散利痛。”我白了他一眼:“我的 药够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走在走廊里,要进自己寝室的时候,我几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个吻 真是焱哥给我的?再回头,他正倚着房门静静地看着我。隔得那么远,走廊里的灯 又很暗,我却仍能看见他黑亮的眼睛,感觉到他静默的目光,那片湖水又淹了过来, 而我,根本就不想自拔。 第二天早上起床做早操时,我又看见了焱哥,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牛仔,一件 花格高领毛衣,他总是很随意很休闲的装束,却常常让人眼睛一亮。“小刀,昨晚 是不是没睡好?”他一见我就笑眯眯地说。我点点头:“对啊,昨晚我发烧了嘛。” 他挤挤眼:“是哪里热啊?”我给了他一下,然后跑到班上的队伍中去。 “凌晖,你怎么大早上起来就笑嘻嘻的,发花痴啊。”站在我后面的国问我。 我一边伸胳膊踢腿一边说:“没办法,幸福呗。”“是不是食堂卖饭的小姑娘给你 抛了个媚眼?看把你迷的。”国这个家伙,也没什么正经,我转过头:“你是不是 想试试?”说着就要给他来一个,他连忙求饶:“别别,你饶了我吧。”我俩哈哈 笑着继续做操。 下午没课,我去找焱哥,他不在。晚饭后再去,他还是没有回来,问他们宿舍 的人也说不知道。想想今天也不是他家教的日子,那会跑到哪儿去?我呆在寝室里 看书,也看不进去。昨天那个吻似乎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却又把我的心搅得像风 中的柳絮,轻飘飘的。其实要说我有什么事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想见见他,见到他 心里就安稳了。 偏偏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人影,呼他他也不回,我连去图书馆翻翻报纸的兴趣 都没有了,一直在床上躺着,想他也许会来找我。这天国进来,看我懒洋洋的样子, 说道:“怎么,又失恋了?”我懒得理他。他说:“明天下午开支部会,你别忘了。” 他是班上的团支书,我是宣传委员。 我还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朝阳台外望了一阵,忽然来了一句: “你见过顾一焱的女朋友吗?很漂亮的。”我原本舒展的心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似 的,差点叫起来。“他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尽量把语气变得平缓一些, 但还是显得很急切。国说:“我在沙坪坝看见他们逛街。”我想想:“也许是他以 前的同学。”接着心一停:焱哥从不和女生出去的。这么一想我满心的等待期盼渴 望都渐渐地变得像屋外的天气,冰冷而阴暗。 国走后我在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我在一点一点地剖析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 种境地来的,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我本来就在渴望着这么一份不确实的感情?思 绪乱得像一团麻,根根都牵引着我敏感的神经。 晚自习我也没去上,呆在房间里睡觉。后来有人在拍我的脸:“懒人,还不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焱哥的微笑和他的人就在床边迎着我。“干什么了这么累,才几 点就睡了?”他摸摸我的脸,看不出一点异样。我心里的气渐渐升上来,眼一闭: “陪女朋友去了能不累吗?!” 他居然还笑:“啊,你真的去见了那个毛遂自荐的?”我索性说:“可不是嘛, 我们还手拉手在沙坪坝逛了一圈呢。”这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他脸上的 笑容消失了:“你……”我一下坐起来:“我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告诉 我我绝对不会……”话到口边又说不下去了,他告诉了我就能改变什么吗? “小刀。”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我望着雪白的蚊帐,不理他。“小刀。”他 又叫了一声,我几乎就要转头看他,还是忍住了。“凌小刀!”他抓住我的肩膀, 一个威力无穷所向披靡的吻马上将我仅有的一点抵抗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妈的!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