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说真的,年龄的变化真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从十九岁到二十岁,不过是短短一 年,但感觉上似乎迈过了一个坎,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了。 刚上大学的时候,很奇怪为什么别人一眼就看出自己是新生;而现在走在校园里, 却能轻而易举地看出谁是新生谁不是,这就是区别;大一大二无论做得再好,都不 能像大三那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装酷扮跩,这也是区别。 所以一到了三年级,班上同学的情况就发生了些许变化。与女生行情直线下跌 相反,男生出击的成功率高了很多,连胖翔都在新生进校后一个月找了个娇小的自 贡妹妹成天乐得合不拢嘴。他再也不睡懒觉了,因为自贡妹妹每天早上都要在操场 上跑步;也不再头发乱着衣服豁着不修边幅了,因为自贡妹妹告诉他男人应该时刻 表现出自己的风度和气质。总之这样由无到有由浅到深由地下到地上的变化天天都 在发生,就像雨后丛林中的蘑菇,管它好看的难看的能吃的有毒的,先蹭蹭蹭长出 来再说。 而我自己那块丛林,却显得有些静悄悄的,连根新鲜的草也不长。其实试着往 里面张望往里面撒种子的人也不少,都被我那立在旁边的稻草人吓得四散而去,最 后只能远远地观望这大概是我自我感觉太好了,也许人家只是想把它变成一块亩产 千斤的肥沃良田,根本没想过它是不是幽深寂静落英缤纷的森林…… 国庆节后没多久就是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场面热闹得很。啊我真的有点紧张 了。快要登台前,我的搭档,也是新生的小雪拍着胸脯对我说。紧张什么,你不是 说以前经常主持节目吗。我想起她参加主持人选拔时的自述。她理了理雪白的长裙, 忽然笑了一下,告诉你啊,其实这才是第一次呢,我……我看别人都那么说,怕选 不上,嘻嘻。她有点狡黠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就是嘛,连骗人都不怕,还怕这个。 这时下面的人告诉我,领导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听着幕布外喧闹 的人声,我的心思飘忽了一下,有个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哎哎,说了开始 之后该怎么办,小雪拿着话筒紧张地看着我。我连忙收回心神,笑着说,介绍领导 啊。那介绍了领导之后呢,她还是瞪大了眼睛。那就该我说了啊,我忍不住笑了起 来。小雪想想,不好意思地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这下想起来了。 这时宽大的金丝绒幕布缓缓拉开,刺眼的镁光灯将整个舞台照成了白昼。一身 黑色西服的我跟在俏丽婀娜的小雪后面,微笑,微笑,微笑…… 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老练。小雪擦擦鼻子上的汗珠。我笑着说,等你多做几 次,闭着眼睛也会了。小雪看了看舞台上正在活蹦乱跳的一群,问你们刚进校的那 会儿是怎么样的啊。这时我脑子里又有什么动了动。什么,我愣了一下,好在小雪 没注意,转过头看舞台上的演出去了。 节目进行到一半,是鼓励现场报名的" 敢斗奖" ,几个新生自告奋勇地跑上来, 也没准备磁带,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台上,清唱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唱都一 半高不上去了,一下降了个八度,把观众逗得哄堂大笑。今年川外为了让晚会更好 看,还专门都建筑大学和四川美术学院请了几个校园歌手来助兴,建大那个唱得还 真不错,引来了底下阵阵掌声。 到了后来我就有点累了,小雪是第一次主持,串台词不好意思让她写,老实说, 我也不大放心,怕写成小女生嗲兮兮的口吻,再加上开学后专业老师抓得很紧,成 天都有很多作业,总之这段时间我就没怎么休息过。我把后面的报幕都交给小雪去 做,说是信任她,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对我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坐下来, 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你们刚进校的那会儿是怎么样的。刚才小雪是这么问的吧,我忽然想到了这个 问题。从旁边的镜子里,我看到了自己西装革履的样子,那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心 底有个声音在说。那时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刀,直楞楞的头发,白色的中山装。 我的呼吸突然停了一下,对,就是它,刚才就是它在我脑海里进进出出……我还在 想着,旁边忽然跑过个人来,还有水吗还有水没有?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水?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他也没推让,抓过 来就咕嘟咕嘟一阵狂灌,然后把瓶子塞回我手里,冲我笑了一下,又跑掉了。他的 笑容让人有点,怎么说呢,我正要喝水,忽然想起这是那人刚刚喝过的,我仅停了 一秒就喝了下去,那人刚刚喝过的,我坏坏地一笑,我不嫌它脏,嘻嘻。 站起来,绕到后台边,我忽然发现刚才那个人正抱着一把吉他在舞台上向大家 做自我介绍呢。原来他是川美的学生歌手,叫黎川。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是一首齐 秦的新歌,名字叫,不让我的眼泪陪你过夜!还很会造势啊,我想。 " 你的柔情似水,几度让我爱的沉醉,毫无保留,不知道后悔,你能不能体会 真情可贵……" 川外的观众一向是识货的,如潮的掌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响起来。黎川的嗓音很 高很飘,真的有几分齐秦的味道。"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吻留着余味, 望了曾经爱过谁,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不让我的眼泪陪你过夜,不让你的脸梦里 相对,爱的潮水已经退,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一曲唱罢,底下早已是尖叫声 此起彼伏,还有个女生抱了束花跑上来献给他。黎川刚要去接,底下有人大叫:" 献吻!献吻!!" 观众们顿时哈哈地笑成一片。 他走到后台来,经过我的时候冲我点了点头。唱得不错啊。我说。谢谢,我知 道川外的观众很厉害,刚才还害怕演砸了。他的头发很随意地搭在前额,衬得那双 眼睛很亮。你要再唱得好一点,就真的有女生要来献吻了。我和他开玩笑。他也笑 了,这时小雪跑过来,凌晖我累死了,下面这个节目你去报吧。我说好吧,冲黎川 点点头,就准备上台。 等报过这个节目下来,发现黎川还站在那里。你一个人来的吗。我问。不,还 有两个同学。黎川那天穿了件很普通的牛仔套装,裤子膝盖处有两个补丁,有黑有 白,就像两只眼睛,很特别。怎么样,晚会还可以吧。我问他。他点点头,当然了, 川外的文艺活动一向很有名的,他看着我说。欢迎你再来啊,我说。他看看我,那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我什么时候到川外来玩的时候找你。我叫凌晖,这样吧,我 把我的传呼告诉你。那时我刚刚配了个传呼,我拿过一只笔,却找不到纸,黎川伸 出手来,就写在这上面。 他的手指长长的,还有很厚的茧,大概是练吉他练的。刚刚写好,小雪又跑来 了,凌晖快点快点,要结束了我还没看结束语呢。黎川冲我一笑,你忙去吧。 等整台晚会都结束了时,黎川已经不见了。怎么样,你觉得晚会的节目怎么样。 小雪走出大礼堂的时候问。还可以。我说,眼前晃过黎川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对啊, 尤其是那个川美的,叫什么来着,唱得真是不错,人也很挺帅。小雪眨眨眼睛。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笑什么,小雪有点莫名其妙。没什么没什么,我连忙摆 手,我可不敢让她知道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哈哈哈!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