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的要这么做啊?黎川有点犹豫地看看我。我哈哈地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 就不说话了,站在一旁看着我拨酒店的电话。" 喂,找一下丘冬。" 我故意把声音 压得很低,接电话的大爷说他正在忙呢你是……我粗着嗓子说我这是长途电话,老 大爷说啊你是不是他家里啊,我说是,我是他叔叔。话还没说完黎川就捂着嘴笑了, 你你你…… 我听见老大爷在叫丘冬丘冬你叔叔的电话,老丘走过来疑惑地说:" 我叔叔? "说着接过话筒。哈哈,机不可失,我马上张大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啊 "地大叫了一声,叫得十几米外的声控路灯啪的一下就亮了,路边行人惊讶地回过头 来朝这边望,而黎川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 啪" 地把电话一挂,一本正经地对黎川说:" 走!" 把他拖着走了几步, 他忽地在我腰间抓了一把,吃吃笑着说你也真想的出来啊,原本昂首挺胸走得正欢 的我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绿地上,哈哈哈哈地一阵大笑,这几天的郁闷 和不快转瞬之间抖落得干干净净,重新回复到明亮自由的状态中来。 笑够了我们就沿着路边慢慢地走,一边天南地北地神侃,他和我一个年级,和 我一样,虽然有自己的专业却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爱好,比如唱歌,比如电影,比 如……东西南北讲了一通,就快十一点了。他看看表,凌晖,我得走了,再晚就进 不去宿舍了。我点点头,有空来川外玩啊。他看看我,我下周末来找你,你方不方 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笑眯眯地对他说,随时欢迎。 车来了,他背好吉他,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我一愣之间,他已经上了车,只 看见他飘逸的头发和明朗的眼神在夜空里闪了一下,就藏到汽车尾灯眩目的光芒中 去了。 星期三的下午,我从图书馆出来时,正碰上虹。嗨!我拍了她肩膀一下。她转 过头来,见是我,淡淡地说了声好久没见。对啊,想我没有?在虹面前我一向是敢 于胡说八道的。谁知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说说笑笑,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操场发 呆。 我瞟瞟她,别的没什么不对,就少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了,想谁呢,不会是想 我吧?我笑嘻嘻地说。虹还是不说话,靠在报栏边像个雕像。我也收起笑脸,她有 麻烦了,而且这个麻烦还不小,能让这么一个乐观向上的女生变得如此沮丧的事情 大概不多。我眯着眼睛,朝操场上望去,一群男生女生正在欢快地跑跑跳跳。 你和阿淼还好吗?我不再躲躲藏藏。她的嘴角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个比哭还难 看的笑容给我,好啊。好什么啊你别嘴硬了,怎么了,还信不过我吗,我们可是从 幼儿园开裆裤时就有的交情啊。我冲她挤挤眼睛。虹转过来,愣愣地看着我,那眼 睛里慢慢地涌起一股谁也看不出来的沉寂,在这个满是阴霾的冬日里,竟让我打了 了寒战。 凌晖,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不变的东西。那个下午,站在没有阳光的图书 馆下,面对着长长的台阶和铺满了黑色煤灰的操场,虹突兀地问了我这么一句。我 回头望望身后大楼那几层黯淡无光的的窗玻璃,倒映着没有飞鸟痕迹的灰蒙蒙的天 空。有啊,我说。远近的云朵慢慢地涌上来,像一朵一朵即将开放的灰色蓓蕾。 什么能够不变?她还是那种陌生的口气。我笑笑,你们是不是有误会了,别这 么一棍子把人打死啊。她沉默着,让我觉得今天的虹和平常就像两个人。真的,有 时我也这么想,不过后来,哈哈,其实没到那个地步。我继续微笑着对虹说。她看 看我,那样子和别的女生没什么两样,情窦初开又为情所困。 而且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有误会啊,别净往坏处想,要相互体谅嘛。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竟然想起了焱哥,想起了那些如水的凉夜中静静的等待, 如果,如果我那时也和现在一样明白,那我们会增添多少欢乐啊。 凌晖。虹忽然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怎么。她想想,又不说话了,我抱着 肩膀瞟瞟她,是不是觉得我经验丰富要向我讨教啊,哈哈,别不好意思,说吧说吧。 她嘴一抿,你是不是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啊,什么麻烦都难你不倒?我啊,脸皮比较 厚而已。她又侧过脸去,我忍不住着急起来,说有什么说清楚不就完了,看你现在 的样子,真让人难受。她转过来看着我,那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一愣,转念一想,让虹说出这样的话可不容易。行,我正好要到沙坪坝买书, 一起去好了。 等到了沙坪坝,走到通往重大建大那条大街上,虹在路边的磁卡电话给阿淼打 传呼,一会儿就眉开眼笑地对我说他说让我等一会儿。我心里一阵轻松,看来都是 些毛毛雨啊。正在傻笑呢,听虹说你不是要去买书吗,那边就是新华书店。废话我 还不知道新华书店在哪儿嘛,哼,刚刚还憷着眉头说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呢,现 在就巴不得我快点进书店一边凉快去了,什么素质,啧啧,难怪老祖宗说唯女人和 那什么为难养啊! 于是我就到书店里看书去了,一套刚刚出版的卫斯里小说印得挺不错,放在显 眼的位置,还有涅磐乐队的新专辑,都挺勾人的。东看西看,最后买了本刚出的中 篇小说选刊,那上面有池莉的一篇小说,名字很逗,叫《你以为你是谁》。另外还 挑了几本专业书,算算口袋里的钱,差不多了,再想想虹和阿淼应该也谈得差不多 了吧,于是就往外走。 一出门,就看见虹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四处看看,没有阿淼的影子。 说完了,你们?我走过去问。虹没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脸有点白,不知道 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怎么了,你?我觉得有点不对,虹脸上的神色又让我想 起下午刚碰到她的样子,空洞,迷离,不知所措。你没事吧?我不放心地问。她忽 然笑了一下,走吧,凌晖,我们回去吧。 好吧,于是我们就又往回去的路上走。远近的灯光次第闪烁起来,照着擦肩而 过的行人的脸,明明暗暗。我不敢多说话,虹也不说,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走在夜 幕初降的大街上。" 再一步,爱就会粉身碎骨,坠入无尽的孤独……" 我心里一动, 黎川在歌厅里也唱过这首歌。" 世界太冷酷,梦太投入,早习惯不能回头的付出… …风在哭,当我走到悬崖,停驻,发觉泪也有温度,生命太短促,痛太清楚,才让 你让我爱到无退路……我不管爱落向何处,我只求今生今世共度,天已荒,海已枯, 心留一片土,连泪水都能灌溉这幸福……"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看见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流出来,慢慢地流过脸颊,慢慢 地将她的表情变得暗淡而孤独。我假装没有看见,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我不 管爱葬身何处,我只求陪你到末路,月已残,灯已尽,夜黑人模糊,这一生因为爱 你才清楚…… 虹忽然一把抓住我,就在马路边上抓住我,呜呜地哭起来。我拍拍她的肩,哭 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不就是这么个事吗,看开点。我轻声对她说,一点也不 去理会身边路人好奇的目光。那音像店里的音乐还没停,潮水一样层层叠叠地围上 来,把周围的灯光都弄得看不清楚了…… 我不管爱落向何处,我只求今生今世共度,天已荒,海已枯,心留一片土,连 泪水都能灌溉这幸福…… 我不管爱葬身何处,我只求陪你到末路,月已残,灯已尽,夜黑人模糊,这一 生因为爱你才清楚…… 好半天虹才安静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肩头被她弄湿的一块。我拿了张 纸巾给她,微笑着说,好点没有啊?她点点头。那就走,别呆在这儿,我都要冻死 了。我拉起她就走。 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我就一个劲儿地唱歌,虹以前老说我唱歌难听,但今天 却也老老实实地听着,这让我十分得意。唱到了学校,唱过了操场,虹忽然对我说 刚才他……我连忙跳到一边,不不不,你不用告诉我,这些事情其实不用说出来, 我能理解。虹愣愣地看着我,我说是啊,三毛不是说吗,随缘而来化缘而去,想开 点就是了。 她还是看了我半天,才说:" 凌晖,我觉得我好象都要不认识你了。" 一句话 说得我哈哈笑了起来,虹啊虹,谁没有经历过这种时候啊,这一分一分的缠绵或者 甜蜜,温柔或者火热,离别或者重逢,痛苦或者喜悦,都不过是一套试题几种版本, 要不多加历练,那你就只有不知所措束手就擒了啊你这个傻笨虹!!!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