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做了几遍深呼吸,似乎睡意就要款款而来,然而虹 转身前说的一席话却像一根针一样将我膨胀的睡意迅速消减。" 不管怎么样,我再 也不相信什么永远永恒之类的话了。" 虹要上楼时转过身来对我说。我笑了一下, 这个问题谁能说得清楚。虹目光定定地看着门口的路灯,似乎是无心呓语,又好象 有感而发" 也只有像我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他的话,相信我是最让他心动的人,相 信他会永远对我好。" 虹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我惊奇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是虹吗,这是那个一向温和恬淡的虹吗?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想起焱哥很久 以前说的话,阿淼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他的心花。 回到宿舍,灯都已经熄了。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刚刚把它晒过,一股好闻 的阳光的气息丝丝入怀。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永远吗?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回答,是 的是的是的!!!另外一个声音却在倔强地反驳,不是不是不是!!! 这一瞬间我又想起了焱哥,和那段短暂却快乐的时光。难道那是永远吗,难道 那不是永远吗?就像那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个在说,早上太阳离得近,因为它 大;另一个却说,中午太阳离得近,因为它热。简单的问题,复杂的结果。 再醒过来,已是早上七点,操场的大喇叭正在放着广播操音乐。我坐起来,头 昏昏的,鼻子也有点堵,大概是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时候着了凉。啊欠!我狠狠打 了个喷嚏,感冒的难受劲儿顿时就上来了。一旁的胖翔看见了,哈哈怪笑道,昨天 晚上一定是和女生在一起。 我白了他一眼,乱说。他说肯定是,要不怎么会感冒。什么逻辑,就跟令狐冲 说的" 遇见尼姑,逢赌必输" 一个德性!我懒得理他,起床洗脸做操。不知道是不 是我久未生病,已经对病毒没有抵抗力了,反正这一天下来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第二天我到医务室拿了点感冒药,哪知道吃了连上课都想一头倒下去睡觉。 下课后,国看到我病恹恹的样子,问:" 没事吧?" 我摇摇头。国就不说话了, 继续看他的书。看了一会儿,又瞟瞟我:" 要不要再到医务室看看?" 我用力吸了 一下鼻子:" 你饶了我吧,那医生不管大病小病都是青霉素,万一他打针找不到地 方扎到我别的地方去了怎么办?" 国就笑了起来,我说老兄好久没看见你笑了,你 笑起来真好看。 国就不笑了,看我一眼:" 你都这样了还贫?" 我哈哈地乐:" 就是嘛,你就 该学我,别管发生了什么,都要高兴一点。" 我说的是实话,这半年里,国沉默多 了。 他没说话,隔了一会儿又转过来说:" 要困就到我哪儿去睡一觉吧,反正后面 是两节自习课。" 他还住在租的房子里,钥匙我也有一把。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想倒下去睡了,就接了过来:" 那你呢?" 他说:" 我今天回家。" 看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又说," 这段时间我家里有点事,要回去 住,要不你住我那儿吧,挺安静的,可以看看书。" 我说好啊,不过别让我交房租 啊。国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点出息。我一边呵呵笑着往外走,一边忍不住挥手去打 已经在眼前飞舞的瞌睡虫。 国的房间还是那么干净整洁,我拉上窗帘,把亮光挡在外面,脱掉外衣倒头就 睡,睡前吃下的几片药真是效用十足,我脑袋几乎是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梦里 净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太阳看起来像咸蛋心,人长得像草履虫,倒是虹还拖着个 小辫儿天真烂漫地在田野上跑,我就发力去追,好不容易把她追上她却转过头大叫, 干嘛呀干嘛呀干嘛呀你!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不是你从穿开裆裤时就有的好朋 友凌晖凌小刀吗,你不认识我了啊。定睛一看,虹已变成了个窈窕端丽的美女,却 冷冷地看着我,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一个爱一个。我连忙分辨,不不不, 我不是,我……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焱哥,曲冉,还有……天,我不能告诉 她我是……!!!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再睁开眼时天色都已经暗了。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 终于还是决定起来。拖拖沓沓洗了个热水澡,人就舒服多了。刚刚把头发吹干,正 在想该干点什么呢,呼机就" 哔哔哔" 地响了起来。一看,一个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不过好象就是这附近的。我抓起国房间里的电话回过去:" 喂,哪位打传呼?" 那边的声音似曾相识:" 是凌晖吗?" 我说是啊,你是哪位。他说你忘了啊, 上次不是说好周末到川外来找你的吗。我心里" 咯噔" 一下,是黎川!老天,这两 天我糊里糊涂的,居然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我连忙说:" 没忘没忘,你现在在哪 儿呢?" 他说我刚刚到烈士墓,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啊?我说方便方便,你等着,我马 上出来。放下电话,套上外套我就往外面跑。快到街口了,远远地就看到他站在那 里四处张望,一颗心似乎就慢慢地跳了起来,像是一只小虫子颤悠悠地爬到了心尖。 嗨。他也看见了我,朝这边跑了过来。到了跟前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愣愣地 伸过了一只手来。我也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只手,两个人就像胜利会师的某某领袖一 样傻不愣登地站在人来人往的烈士墓街口。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他终于说了一 句,我心里跳了一下,偷眼瞧他,却是一片神色如常。 接下来我们就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吃饭,我本来没什么胃口,就坐在那陪 他。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风卷残云似的。" 你也吃点吧?" 他看看我。我说我这 几天不舒服。他说看你气色很好啊不像生病了的。我话里有话地说:" 那是看见你 了嘛。" 他头一低,继续吃东西,连脸都不给我看一下,过分! 等我们从电影院出来,都已经十一点过了。我带着他回国的屋子,走上长而黑 暗的过道的时候,我的心不知为什么跳了起来,咚咚的,就像身后的脚步一样,密 密地敲打着不远处的渴求和欲望。 啊,你一个人住这儿?黎川东看看西瞧瞧,很不错嘛。我往床上一倒,这是我 同学的房子,借我住的。他哦了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我忽然那么近地看见了他 宽而结实的肩,就像一座等待我去攀登的山,顿时呼吸又有点不畅了。想聊两句什 么,可是不知怎么又找不到什么可说的,奇怪,刚刚看电影的时候不是聊得挺好的 吗? 黎川忽然回头看看我,我住哪儿啊?我说这床睡得下两个人。他说我睡觉有点 不老实,我笑笑,我也是。说完眼神就深邃着去看他,结果也遇上他的探视,忍不 住想笑,去去去,那边是卫生间,刷牙洗脸洗澡都在里面!!!他也笑着站起来, 脱掉外衣,穿上拖鞋进卫生间去了。哗哗的水声片刻就毫无阻隔地传了过来,我眯 上眼睛,看着墙上那副耶稣临难的壁挂,一颗心,像要飞起来,又像要沉下去。 是不是用这块毛巾?他忽然探出头来问,湿漉漉的头发黑黑乱乱地晃着我的眼, 结实的胸膛上还有水珠欢快地下滑,我喉头一紧,是。他笑了一下就又躲了回去, 剩我喉咙干干地坐在那里。好容易他穿着内衣出来,我头一低就钻了进去,手忙脚 乱地拧开水龙头。呼吸似乎有点不匀,心跳似乎有点过快,连温暖的水流也不能将 此起彼伏的忙乱一一抚平……小刀啊小刀,你一向不是很沉得住气的吗,怎么现在 ……我忽然宽慰自己说,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呢!过了几秒钟,潜意识又在反驳,不 是难道你就高兴了吗? 就这么想来想去,终于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走出去,却看见昏黄的台灯下一张平 静安详的脸,在夜色中毫无杂念地伸展着。 我在旁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刚才我在里面一个劲儿孔雀开屏的时 候,别人已经收了羽毛回去酣睡了啊!!!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