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拉开被子钻了进去,黎川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我碰了碰他:“往里面睡!” 他就往里面挪了挪。躺下来一会儿,我又朝他瞧了瞧,他还是那副样子,闭着眼睛, 一脸安然自若的脸,呼吸却渐渐地重了起来。我心里笑了一下,扭过头问他:“你 们平常都干些什么啊?” 他那边没回答,我嘻地笑着拍了他一下:“这么快就睡着了啊,我才不信。” 他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嘴里却含含糊糊地问:“你说什么?”我哈哈笑着去挠他 痒:“少来,就那么困?装得好象真的一样!”他这才笑起来,还想闪身躲我,但 是床只有那么大,我们两人反而挨得更紧了。一股热热的冲击从他温热赤裸的腰身 传过来,我可以听见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同时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有点紧张。 他慢慢地翻了个身,脸也转了过来。凌晖。他在我耳旁轻轻地叫我的名字。 嗯。我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里面深邃得什么也看不见。他嘴唇动了动,一只手 却伸过来,把我的手握住。黑夜的翅膀终于张开了,无声又无息。我轻轻挨过身去, 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他没有退缩,我也没有退缩,在这个空旷如山谷狭小如崖缝的 世界里,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我喜欢你。我们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黑夜里两双眼睛里的惊惶一闪而逝, 渐渐变成让人温暖让人平静的期望和等待……朦胧中他的唇轻轻地触了我一下,就 像一个火星,点燃了所有正在发酵正在膨胀的欲望和情感,我们的接触顿时变得火 热而激烈起来,他的舌尖蛇一样地蜿蜒着,我拼命地想将它包裹住,就像此刻双臂 的拥抱…… 不知道是谁的手,撩开了紧紧桎梏着我们的最后一层阻隔,那片有着丰茂水草 的丛林真的就在这夜的抚慰中平整地来到了我的面前,而我,和他,就像丛林中紧 紧偎依着的两棵树,或是两根藤,在尽其可能地伸展着自己的渴求,捕捉着自己的 希望。那随着希望攀缘而上的起伏的呼吸,也愈来愈急迫,愈来愈浓厚,就像一团 团奔涌而来的乌云,堆积着浓得化不开的种种感觉,在天空的每一个缝隙伸缩着丝 丝触角,那种滚烫火热的感觉就在这空中云下不断地膨胀,膨胀,膨胀…… 直到那片醉人的岚霭在丛林深处渐渐消退,直到那些爱恋的精灵重新逃逸到天 宇之外,直到那梦里梦外的点点滴滴汇聚成河岸旁悄悄绽放的白色的蓓蕾。 “啪”。我扭亮了台灯,突如其来的坦诚相见,让俩人都觉得有几分不适。不 过很快我又重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还是那么亮,带着种让人迷恋的神色。我心满 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灯光温柔地打在我们身上,明明暗暗间,这尽情伸展着的四肢 显得如此年轻,闪着健康而诱人的光泽。 夜风从微敞的窗户外渗进来,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在病 着,可是那股子难受劲已经不知不觉中下去了不少。我想起身喝口水,嗓子已经干 得要冒烟了,但他的胳膊紧紧地搂着让我动弹不得。放开,我拍拍他的背,他却搂 得更紧了。让我倒口水喝,说着我去扳他的手,他一下子坐起来,我给你倒。 他起身倒了杯水,我伸手去接,他却笑着说,我喂你喝。我一愣,你喂?怎么 喂?于是我就看着他先喝了一口,然后又看着他的嘴凑过来,一股温润的水流不由 分说地穿过唇齿向下延伸,那种令人心驰神荡的飘忽感再度汹涌而来,像要把我整 个人都给淹没掉……好半天我才平静下来,他的唇又凑了过来,再来一口吧。嗯, 我老老实实地迎着他,但却紧紧闭着嘴,不让他有半点可乘之机。他猝不及防,一 口水呈倒灌之势呛得他差点喷出来。好啊你!他气愤愤地瞪着我,手伸进被子里狠 狠地捏了我一把。我哈哈笑着躲他,床太小又躲不开,他张开双臂扑上来,看我怎 么收拾你! 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俩个人忽然都安静下来。我拥着他,喜欢这样真实地拥 着一个人的感觉,这样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也能让原本游离着的思绪一点一 点地沉淀。这段时间的种种感受白驹过隙般从心头穿过……虽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 真的未必如我想象的那么美好,但是我还是愿意去尝试,去迎接那些欢喜和悲哀, 因为,那原本就是生活最初的色彩…… 怎么了,想什么呢?他在问。在想你啊!我忽然狠狠把他抱着亲了一口,然后 又一口,接着再一口,亲得他龇牙咧嘴连声求饶。我才不管他叫什么,紧紧抱着就 是不松手。他挣不开,忽地就不挣了,两片嘴唇又热热地贴了上来,那湿湿的舌肆 无忌惮地向我发动着进攻,一下就让我刚刚熄灭的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我轻柔地 吻着他的身体,那一声一声的呻吟就像这个夜里的歌声紧密地纠缠着我的意识。他 忽然颤抖着压在我身上,眼神荡荡地网着我:“我要……”我眼睛眯着瞟他:“我 也要……” 他“啪”地把台灯关掉,把我紧紧压住:“你要什么……”我的手在他坚实的 臀上捏了一下:“你要什么我就要什么……”“好啊,不过我要先把你……”他的 手脚章鱼一样缠上来,一点一点,一次一次地向黑夜的最深处探询着……就像平静 的草原忽然吹过一阵狂风,将离离野草下的一切都真切地展露出来……我的意识时 而沉没,时而清醒在这真的性情夜风中……还有一条鱼,欢快地在身体激荡的海浪 中来回,侵入我的领土,占据他的疆域…… 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身体抽搐着倒在他身上,他一直闭着眼睛,胸膛 剧烈地起伏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细汗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我们全身……平静了好久, 我睁开眼睛,正迎上他亮亮的注视,我的心一荡。 我爱你。 我爱你。 又是不约而同地,我们同时说出了这三个字。 很久以后,当我在这么一个安静闲暇的下午,看着这些真实而遥远的文字一个 一个从笔尖流出来的时候,那种阔别已久的情绪的流动,又清浅地蜿蜒在我的记忆 中,虽然未必是完整的,但却是真实的。 就在那个晚上,当我在黎川厚实的拥抱中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我忽然明白自己 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时都会心有所想了,因为那一瞬间虹的眼神又穿插了进来,让我 凝神思量:在那些一切都可以说变就变的场景里,就真的没有一块田园或溪谷,能 够盛开百合?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这样的地方。当年虹因为阿淼的离 去而发出的疑问,一直被我重复地咀嚼着。甚至到了今天,也许连虹自己都已经记 不起当时说过的话了,我却依然在寻找,在期望,在等待……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