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个冬天转瞬即逝,丝毫没有以往的潮湿和阴冷,反倒透过厚厚的云层放射出 灿烂的光辉来,很温暖地照在人的脸上和心里。 黎川就像这道阳光,穿透那些不知方向的飘离的云,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 和慰籍。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一起走走,聊聊,说些时远时近的话,但是彼此都能 明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即使我们被挤开,也有一条线在牵引着彼此的目光, 不会迷失方向。 小刀,帮我拿下洗发液。 小刀,再冲点凉水,这水好烫。 小刀,你别乱摸,哎哎,你怎么不听啊…… 黎川弯着腰站在水池边,一头泡沫,我一手往他头上浇水,一手不老实地在他 腰上摸来摸去。他急得大叫,又不敢睁眼,我嘻嘻哈哈地笑着,大占便宜。好不容 易他擦干头发,眼睛红红地瞪我。我吓了一跳,怎么,哭了?他没好气地说什么哭 了,刚刚你乱动,我一急就睁了眼,被香波弄的,说着又低头洗脸。 这样的场景经常发生在阳光灿烂的周末的下午,我们依偎着躺在沙发上,任阳 光照着,要么看书,要么听音乐。有时鼻端闻到他发丝上那股清爽的海飞丝香气, 就会忍不住瞧瞧他,这个有棱有角的男孩子。看到阳光刺眼,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睁开时发现他也在看我,心里就涌起层层叠叠的感受来。 看着我干什么?我经常这么问他,他也经常这么问我。 一个吻。这就是我的回答,也是他的回答。 国很敏锐地察觉了我的变化。小刀,你怎么周末都不回家了?有一天他问我。 我耸耸肩,要看书嘛,再说学校的事情也那么多。国哼了一声,你瞒得了我。我脑 子飞快地转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漏洞,就笑着想敷衍过去。他忽然凑到我的耳边说, 前天我把床单洗了。 我哈哈笑他,那么不小心,又把床单弄脏了。他看着我,床单倒是脏了,不过 不是我弄的。我一愣,连忙掩饰说大概是那天我把饮料洒在床上了。国瞟我一眼, 你当我分不清饮料和别的东西啊。我只好嘻嘻地笑,那个该死的家伙却不依不饶, 有了朋友也不告诉我,以后周末我也不走了。 啊,那不行,你想跟我捣乱啊?我哈哈地捶他。他抬头看看天,忽然没头没脑 地问了一句,你们俩好吗?我想都没想,好啊。国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是真的好? 我从头到尾地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就好好把握吧,小刀。他看着我,我点点头,他嘴角划过一丝微笑,不过 也要注意点,别老让我回来给你们洗床单。啊呸,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损了! 我笑着反击,没关系,下次我给你洗不就完了。 他瞟我一眼,那丝微笑迅即消失,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那么 幸福?什么,我幸福?我笑呵呵地说,有了朋友就幸福啊,那你快点找一个啊。他 看看我,小刀,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不是这个,那是什么?我有点不明白,但也没再问。不过在我心里,黎川 就像一块坚定的磐石,将以前飘散不定的种种念头收归为一。有时候晚上睡不着, 就睁着眼睛想他,想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气息,他离开时的一挥 手……什么都想,心里就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就会很平稳地睡过去,直到另一个艳 阳高照的早晨。 那种感觉,就像看到起伏连绵的群山。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近在咫尺的歌乐山有 什么特别,那天下午,也是有很难得的太阳,他说我们去爬山吧。我伸了伸懒腰, 有什么好爬的。他俯下身来,没剃干净胡子的下巴蹭得我脸痒痒的。去吧去吧,他 在我耳边轻声说,那么好的阳光。 于是我们就去了,没走索道,是一步一步上去的。沿着歌乐山森林公园的山道, 一排排高大绿郁的松柏将周围变得寂静无声。空气就像洗过一样清新,阳光被滤成 五颜六色的光圈,在四下跳跃。我们并肩走着,话也不多,但是心情却像天气一样 好。 后来我们离开山路,走到一片小树林里。林子在山坡上,坐在草丛枯叶中可以 看到山下隐约露出的都市边缘。黎川拉着我的手,看着远方说,真想一直这样。我 拔起一根草,怎么样啊?他看看我,忽然站起来冲着远处" 啊" 地大叫了一声。我 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他不看我,继续一声接一声地喊下去。层层叠叠的回声迅即 从空旷的山谷边激荡回来,似乎要将我们淹没。一阵山风吹过,他的头发和衣襟飞 一样地飘起来,那俊朗洒脱的瞬间,让我一下忘了身在何处。 迷乱间,我一下伸过手去,将他的手紧紧抓住,生怕这一分一秒的时光从指缝 中溜走。眼前的青山绿树白云似乎成了随时可能消失的梦境,只有这指尖温暖的接 触是真实的,永远也不会褪去的真的色彩…… 小刀。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他的胳膊环过来,拥着我的肩膀,那种令人安稳让人踏实的感觉再次盘旋而上, 缠绕在他的目光和我的注视中,这,不就是我期待的那种感觉吗? 黎川。 嗯。 我爱你。 他却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冲着无人的远方,笑得毫不掩饰。我眉头一皱,他一 边笑一边说,我,我觉得我们好肉麻。呸,你说就是深情款款,我说就是肉麻兮兮, 什么道理!我不由分说一手按这小子的脖子,一手去抓他腰,你说什么?!敢说我 肉麻!! 他笑得哈哈地,弯着腰想躲,却又躲不开,别,别,小刀,我……我要岔气了。 我才不管他说什么,把他按着动弹不得,说,喜不喜欢肉麻?他吃吃笑着点头,喜 欢喜欢,我好喜欢肉麻!这回轮到我哈哈大笑了,真没气质,就这么就求饶了。 他跳起来一把抱住我,小刀,不过一想到这话是你说的我就不觉得肉麻了。我 瞟他一眼,是不是真的啊。他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小刀。这时夕阳金灿灿的碎影 在身边班驳地跳跃着,我看着他的眼睛,和里面亮亮的倒影,顿时变得有点晕晕乎 乎的了。 那个晚上,我戴上耳机听他留给我的一盘磁带,里面是他的歌声。 星星闪烁的光芒,追寻已忘记多少光年日夜交会的刹那,黄昏短得像一句誓言 从来不求时间为我搁浅,只盼活的每一天,都能有你,让我思念流浪,流浪,流浪, 爱原来是片海洋飘飘荡荡,我望眼欲穿,千万盏街灯都为我点亮孤单,孤单,孤单, 爱卷走你的摸样命运是你,刻在我手掌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他飘渺的声音真切地回荡在我耳边,在这寂静的夜里就像一朵顺溪而来的莲花。 这一次我绝不放手。他说,这是他要跟我说的话。 -------- 岁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