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 作者:墨西哥跳豆 1 我本以为今后的日子都将如此麻木下去,直到那晚 那是一个月亮也不肯出现的夜晚,我流浪在街头,在一个老鼠肆虐的弄堂,捡 到了体无完肤的你。 我笑着扶起几近虚脱的你,说:“一起走走吧。”忙了半夜的我早已饥肠辘辘, 在征求了你的同意后,我们进了一家只卖夜宵的小店。也许老板从我的过于合身的 衣服猜出了我的职业,也许老板从你的苍白无血色的脸颊看出了你的嗜好,我们被 据之门外。 我带你回到了我家那个扔满了各种女人衣服的家那个并不能称之为家的家。在 惨白的日光灯的照射下,你开始局促不安,十指绞在一起。我拎出一件浴袍男用的, 拉着你进了浴室。站在浴缸边许久,你却迟疑着没有动作。于是我伸手脱下了罩在 你身上的大大的脏兮兮的衬衫,露出了你的布满针眼的胳膊。你垂下头,不语。将 你轻轻抱起,缓缓地放入温水中,我惊讶于你的瘦弱。这之前,我有力的双手抱过 各种各样的女人,但却从未有过这契合的感觉。轻柔的为你净了身,发现原来蜷缩 在角落里的你竟也标志的很。虽然少了些许阳刚,但更多了另一种美。我的浴袍对 你来说显然大了很多,也更加显现出你的纤细。 将你置于沙发上,不久,我就弄好了燕麦粥这是我上上个金主教的,也是我会 的为数不多的料理。显然,你也饿了,狼吞虎咽过后,你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我 累了。”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看着你饱餐后幸福的样子,我感到自己 其实并不很饿。 抱你进了卧室,才发现我确实有些日子没回来住了床上已经有灰尘了。单手掀 掉那用旧的铺盖,把你放在床上。“我得给你找床干净的被子才行”我一边自言自 语,一边打开一个个柜门,拉出一件件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被子,摇了摇头,再把 它们扔回去。直到翻完最后一个抽屉,我突然想起床下的箱子里那条从家乡带来这 个大都市的薄被,拿出来,抖了抖,盖在你身上,才发现,原来这条就被子竟是这 么的干净。 你用那渴睡的眼盯着我,虽然已布满血丝却怎么也不肯闭合。从你大大的有些 混浊的眼中,我读出了恐惧。 “你,怕黑?” “我出卖过自己,在许多个夜里。”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我上了床,脱了外衣,把你和被子一起拥入怀中,感 觉到你绷紧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更感到那从未有过的安心与幸福。幸福?是的, 这感觉就是幸福。 这一夜我睡的很沉,有你抱在怀中使我感到真实。在晨光中睁开眼,你不见了! 我几乎疯狂的翻遍每个角落,终于在阳台找到了你。晨光洒在你的身上,是那么的 圣洁。我不能自已的走过去,环住你。 “阳光很美好。”我轻声在你耳边呢喃。 “但,不属于我们。”你摇了摇头。 “这通红的太阳是为我们的邂逅才升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有希望,有 美好的未来。”我有些激动。 “还记得我们是在什么时候相遇的吗?在哪相遇的吗?是一个漆黑夜晚的肮脏 街口!阳光,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有黑夜。毫无边际的黑夜,永远也没有黎明!不 要再自欺欺人了。世人鄙夷的目光,肮脏丑恶的过去,黑暗无光的前途,除了这些, 我们还有什么!?我们守在一起并不能到来希望,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不过,灭 亡了也好,就快了,快了。” 我拥紧你颤抖的双肩,任你的泪水划过胸前,我,无言以对。 许久,我捧起你苍白的脸,凝视着你红肿的眼睛。 “即使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我们还拥有彼此,这便已足够。无论前途如何,我 们都无法回头,若真的是条不归路,我愿有你陪伴,便不会寂寞,死而无憾。” 我低下头,吻住了你轻启的唇。 2 在一个初秋的午后,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屋。我握着一杯温热的可可,蜷 缩在靠窗的角落里。你知道我是怕黑的,所以你跑遍了整个城市,终于在远离尘嚣 与肮脏的市郊,找到了这样一家有着落地窗的向阳小屋。这间小屋花掉了你全部的 积蓄,而我们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在头上带个帽子,用水和着廉价的涂料把四壁涂 成淡淡的黄色。这还远不能称之为装修,而我们的只有一张沙发的小屋也仍就算不 上家,但它带给你我的,却是失去了很久的家的温暖。 我凝视着手中的杯子发呆,全然没有发觉你正悄悄地走近我。等我回过神来, 已经被你揽入怀中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你仍旧用那种宠爱的,略带责备的语气问我,“天 气这么凉了,还只穿件单衣怎么行?会生病的。”你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抓住我 冰凉的双手,把它们平放在你的胸口。 刹那间,我想起了那天傍晚的情景:夕阳西下,一缕昏黄懒懒的斜射入窗口。 我正蹲在窗边擦着玻璃,毫无预警的,被你从身后抱住。你的双手在我的腰间停留, 你把头深深的埋入我的颈项,轻轻的吻着我。我被你弄得好痒,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说有一瞬间,你分明看到满身金黄的我生出一对 翅膀来,宛若一个天使。在那一瞬间,你失控了。 回想着你那时羞涩的样子,一抹笑容不经意间爬上了我的嘴角。我知道你看到 了,因为此时,你正温柔的亲吻这我的笑。 蔚蓝色的地球上,洒满了银白色的月光。窗外有点点星黄和迷离的雾气,夜晚 就是这样的美好。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这条你从家乡带来这里的被子那条干 净如初的被子那条从你原来的房子唯一留下来的被子。浴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水声, 我想起刚刚你抱我沐浴时,说我比原来又轻了。但是我自认为我的脸色不再那么苍 白了,甚至有时会透出一丝年轻的红润来。为了你,我已经不再接触那东西了,虽 然发作起来会难受得要我的命。我曾经试图用疼痛来缓解那噬心的感觉,但当你发 现了我胳膊上的齿印后,就坚决反对我这么做。所以日后我每发作一次,你的胳膊 上就会多了几个滴血的伤口。 “哗啦”浴室的门开了,你同水蒸气一起涌了出来,迅速弥漫在我的周围。你 上了床,依旧解开浴袍,将赤裸的我拥入怀中,用你的体温温暖我。我已经不会像 初次见面时那样颤抖了,因为你让我知道你是谁,而我又是谁。在你的怀中,我很 快的暖了起来。 “我在一家Bar 找到了调酒师的工作,已经离开原来的俱乐部了。那些‘画皮 ’似的衣服也都还回去了要知道老板是多么不情愿让我走,毕竟我是他们的‘顶梁 柱’。”你自嘲的笑了,将我楼的更紧,“白天我在一家小饭店兼职,所以以后就 很少有空了” 你低下头望了我一眼,发现我眼中的一丝恐惧与无助。“但是,”你用力地吻 了我,接着又说, “我预支了工资,买了一部手机给你,有事情就往我店里打电话,我会很快回 来的。” 我很想对你说“你能不去么?”但终究没有开口。不久,耳边传来你规则的呼 吸声,我知道该睡了。可当我即将睡去时,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袭遍了全身,我 一抖,抬头望向沉睡的你,我不愿去想。我闭上了眼睛,尽量忽略那种不安的感觉, 终于也睡去了。 3 今天的天气很好,有着北方城市深秋特有的凉爽。 天很高,蓝蓝的天空衬着几朵白云,风很柔,一切都静静的,不发出丝毫的响 声。 我趴在床上,想着昨夜的“举杯邀明月”。 曲曲折折,我从没有你到遇上你到拥有你再到失去你,从孤独到孤独,仿佛绕 了一个圈。最终,我知道,是我把你弄丢的。你走近我又离开我,剩我一人站在原 地,只有怀中的空虚和心里的死寂。 我开始懂得后悔,我后悔那一夜本不该的放纵。 酒醉归来的路上,没有月光,路灯昏黄,在我眼中,一切都是如此的迷蒙。心 中翻滚着那个女人恶心的触感,道路开始倾斜。一个趔趄,我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嗅觉中熟悉的芳香和怀里削瘦的身躯让我顿时清醒了过来。望向你的脸,清澈的眼 眸中含着愤怒,透着欣喜,带着委屈,但更多的是意料之外的吃惊。 我感到怀中你在颤抖,只穿一件衬衣的你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越发显得单薄,不 由得我楼你入怀。 猛地,你推开我,什么也没说,微抖的身体衬托着溢满泪水的眼睛,直直的看 着我。然后,转过身,慢慢的,却很坚定的走远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将永远的,失去你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身旁的女人开始蠕动。也许老板是对的,我的身体原本 就该是这些有钱的女人们的。我爬起来,点了支烟,被厚重窗帘包裹的房间里,充 斥着混浊的烟味以及那些女人恶心的香水味。 我和你的小屋,又回到了以前肮脏的样子。我和你的那条棉被,被一个吸烟的 客人烧了个洞,扔掉了。我和你的家,因为我的堕落和你的离去而消失无踪了。 我们对于彼此只是过客,真的只是过客。 坐在床上,我静静的想着,缓缓的吸着,慢慢的等着,等着再度天黑,等着再 次来临的黎明。 -------- 黑暗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