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玉 那天在一棵树看夜景的时候,小马提了个建议,大家坦诚地说出一句让自己印 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 好啊,谁先说呢?" 我盯着程伟。 " 看着我干嘛,你为什么不先说?" 程伟一看到我盯着他就知道我的意图。 " 我无所谓啊,谁先说都可以,可我怕我说出来有人会打我。" " 不要怕,我替你扎起。" 星站到我的旁边来,挑衅地东盯盯西望望地。" 谁 先上,我替他按住腿。" 我一拐子给星撞去:" 去你的!" 和朋友在一块玩的时候,我的感觉真的很好,可以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东西,也 可以暂忘自己属于这个圈子。 " 你到底说不说啊,我在听呢。" 老虎对我嚷道。 " 好啊,既然听众这么强烈要求,我就免为其难地说出来吧……可是这句话好 难为情的,象我这么害羞的纯情少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说得出口呢……啊……" 星卡着我的脖子,使劲地摇晃着:" 你到底说是不说!" "OK OK!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怎么能使用暴力呢?" 我看到星狠狠地盯着我, 又把双手慢慢地举起来" 好,我说!那句话是这样的……嗨!灯光!打过来点,咦? 我的唛呢?" 这次是大伙儿一块儿扑过来卡着我,我都数不清我脖子上有几只手在上面。然 后小马和星坐在我的旁边把我的手反背在后面,程伟坐在我的对面大声地说道:" 把射灯拿过来,照在他的脸上。明告诉你,你今天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 我坦白,我坦白,我有罪,我什么都说了,几位大哥千万别让我坦白从宽, 牢底做穿啊。" 程伟摸着下巴阴笑着,象松井一样说道:" 你的说啦说啦的,花姑娘的,你的 你的。" " 既然如此,看来是不说不行了。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呢,是我哥在我家说过 的那句话,一直让我很难忘。" 我一直都叫程伟叫哥。 " 噢!……"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聚在程伟的身上。 " 我说什么了?说不出来我可扁你,说出来不感动我也扁你。" 程伟笑着对我 说。 " 那天你说' 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就三个字:我~ 爱~~你!'" " 噢?……" 大家的目光又一下子聚了过去。然后小马说:" 好象我们对象审 错了。" 程伟有点儿急了,边笑边往后退" 别信他的,我没说过,我什么时候说的?" " 那天了,就是那天晚上了。" 我喜欢看别人急的样子,捉弄朋友是我的业余 爱好。" 那天晚上,你在我家阳台上,我还记得那天夜色好美的,你就坐在阳台上, 对我家小不点儿说的。害得小不点一宿没睡好,老在那儿咬着爪子想,这句话是什 么意思。" 大伙儿哄的一下就笑起来了,大家都知道小不点是我家的小狗。 " 好哇,连小狗都不放过,人家还是处狗呢?" 星指着我对程伟说。 " 谁小狗啦,你才处狗呢!" 三日玉 ————————————————每一格代表一天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男人 我 只爱这三天然后我离开永不回顾永不———————————————— " 当风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直到风吹过了,我才知道我的生命中曾经有过风 "程伟喝了一大口啤酒。 小妹从深圳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这次回家把男朋友带回来遛遛。想起来觉得小 妹昨天还是一天到晚哭丧着脸跟我抢东西吃,居然现在就有男朋友了。 " 是不是真的,盈盈,你哄妈妈开心吧,就你这样儿也找得到男朋友,哪儿去 捡的。" " 呵!小瞧我,你妹妹后面的男孩子一大把一大把的,象鼻涕似的,甩都甩不 掉。" 这点我倒深信不疑,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 多大了,七十还是八十,不许找个五十岁以下的啊,等遗产都等到你老。" 妈在后面打了我一下,笑道:" 不许跟妹妹乱开玩笑!" 妈现在连骂人都带着 笑。 " 人家是少尉啦,比你年轻多了。" 这小丫头,怎么和哥一样喜欢傻大兵。 " 少尉?那年纪太小了,以后有你的苦日子尝,起码也得找个中尉啊,两个小 孩子在一块有什么好玩的。" " 放心吧,哥,建军很成熟的,他好爱我的,你看到他就知道了。你们一定会 成为好朋友的,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说他不错。" " 你还小,别被骗了。" 我压低了声音问小妹:" 没失身吧?" " 你想哪儿去了,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人家建军好传统的。" 小妹说得也对, 似乎没有什么比GAY 的身份更不传统了。 " 今早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明天就带你那小男朋友回来,妈笑得连现在嘴都还 没合拢呢。" " 噢,对了,哥,我明天回不来了,你告诉妈一声,我下个礼拜回来。" " 怎么,还没在深圳玩腻啊,大不了你们先回重庆不告诉妈就行了,我给你俩 找窝,先做一个礼拜的鸳鸯。" " 瞎说什么呢,公司今天接了笔大业务,对方指名要我做,没办法啦。不过建 军已经请好假了,他说陪我,我想还是让他先到重庆来吧,让你先睹为快嘛,不许 欺负人家喔,建军很老实的。" " 谁敢呢,不过让妈妈看看也好,妈妈想女婿都快想疯了。" 我转过头去看了 看,妈在厨房弄饭呢,还好没听到。 " 想女婿干嘛,妈妈是想儿媳妇,想抱孙子,这次回来我看得到嫂嫂吗?" 想 看嫂嫂?我领个嫂嫂回来还不活活吓死你娘儿俩。 " 我还早着呢,哎,苦命的人啊,这整个家就我一个男人撑着,妹妹还没泼出 去,我能找老婆吗。" " 哈!这么快就想把我泼出去,没门。我就算结了婚也要天天在家住着,吃哥 哥的,用哥哥的,你没找到老婆我就不走。" " 结了婚恐怕就算你想住在家里,也有人不准的。" " 建军是孤儿,哥,他好苦的,真的别欺负人家。他明天晚上八点钟到重庆, 票已经买好了,XXX 次列车X 车厢,你必须去接他,哦,对了,建军也是姓陈,不 过是耳东陈。" " 这几天我好忙的,你把我的传呼告诉他,如果我去晚了叫他呼我。" " 不行!你必须亲自准时地去接他,他没来过重庆。" " 那你把地址给他,打个的就过来了。" " 不行啦!如果你没准时去,回来有你好瞧的。" 我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这傻妹妹。" 我怎敢不去接他呢,说,他长得什么样, 长得象黄世仁还是成魁安。" " 他长得……我也说不出来了,总之整个车厢中最帅的一个就是他了,他穿着 军装,很好认的。你一上车就大声叫' 妹夫,妹夫' ,他听到就会过来了。" 小妹用的是那种陕北腔调,逗得我俩一块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倒真想看看那 个建军是不是真这么帅。其实我对军人真的很有好感,但我讨厌军官,我觉得他们 就不朴实了。 一切都是因这个电话引起的,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我就不会去火车站接陈建军, 如果那天没去我就不会碰到小林,冥冥中似乎一切事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 没有谁能抗拒。 因为公司事情耽误,我去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钟头,还好火车晚点,这 时丁丁给我打了个传呼来。 丁丁曾和我好过一段时间,但现在只是朋友。和我上床的人有多少个我已记不 清了,有时甚至在马路上碰到还要想半天才想得起来,有的干脆就想不起来了。像 丁丁这样还常联系的不多,主要是因为他漂亮吧,功夫也很厉害,而且他好爱我, 但没办法,我不可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的。我认为丁丁好蠢的,弘儿说不 是蠢,是善良,像猪一样善良。他每隔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被别人骗一次,当然 骗感情是占多数,不过钱也没少损失。他在每一次失恋后都会找我哭诉,而我呢, 却只把他当一个性伙伴,只在某些寂寞的时候找他作爱,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他 人其实真还不错,只是女气了点儿,象个妹妹。 我回传呼叫他到火车站的茶座来,顺便买了一包纸巾,他肯定又是和某某某闹 翻了。果不其然,他一见到我就开始哭,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先选了一个最幽暗的 位置。他说的果然还是老一套,同样的剧情,他竟然可以演这么多次也不累。一般 碰到这种情况,我就只会递纸巾,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 他边哭边说总也没完,我想到还要去接建军,忙给弘儿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救 急。没想到这小子说他正在玩游戏,没空。他让我就在一旁听着,什么都不用说, 只用说嗯啊两字足矣,真是怄人。几次想走,但偏一看到他在哭就走不了了,生平 最怕女人哭了。 后来想到反正建军也有我传呼和电话,便没太挂在心上,等丁丁哭够了已经九 点多了,火车也早到了。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对我一阵埋怨,说我为什么不去 接人家,我就象对付丁丁那样嗯?胩?然后妈说还好建军的战友去接了他,这几天 他战友陪他玩,过两天才到家里来。这时我才发现传呼忘办公室里了,不过还好有 人接他,小妹回来后我可以说他战友抢先一步把他接走了。我骑车送丁丁回去,到 了门口他依然象每一回那样问我可不可以陪他,我吻了他,便把他塞进屋去。 我喜欢一个人骑着摩托在夜晚穿梭,可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我一直在想刚 才弘儿说的那句话" 你没爱过,你不知道爱是怎么样的,你就让他哭吧,以后你失 恋了再找我,我陪你哭。" 居然说我没爱过,一个小弟弟也可以这样教训我,可是, 我好象真的没有爱过谁。 要说在生活中关系最好的就是弘儿了,他是小妹的同学,第一次在水吧碰到他 还真吓了我一跳,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好朋友。可我总把他当弟弟,他喜欢玩,感 觉好单纯,可他似乎又什么都知道。他爱开玩笑,总挑逗我,然后却什么都不做, 我们最大的接触也不过就是接过吻,而且感觉是在玩一样,我想他也只是把我当哥 哥一样吧。 不自觉地就把车开到水吧去了,这几天特忙,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难受,总觉 得差了一点儿什么,大概是最近经?团笥衙且豢槎?好久没出去晃了吧。 仔细想想我在水吧基本上也没碰到过什么帅哥,星说是我的审美观有问题,这 么大群帅哥靓仔在你旁边你都看不到。说实话我觉得我这群朋友还是不错的,但我 并没觉得谁帅,只觉得性格都非?? 本来我去水吧只是想去坐坐,逗逗那几个人妖,碰到熟人聊聊就走的,但没想 到进去就看到了小林。 今天水吧特别泠清,人花花都没有一个。我进去要了瓶啤酒就坐在门边的位置, 坐下来就看到了小林。水吧很小,他就坐在舞池的对面,那几个人妖都围在他的旁 边。他满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显得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觉得他好有趣,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会脸红的人。我就坐在他的对面像看表演 一样地盯着他。古龙的书里说过,和朋友在一起往往会沾染上朋友的习惯,我现在 就沾上了弘儿的习惯,喜欢看别人窘迫的样子。 他似乎也看到我了,我微微笑了笑,他也对我笑笑,笑容很憨。我喜欢这种笑 容,从心眼里喜欢,他不算很帅,显得有点呆呆的,眉毛很浓,寸头(但一点儿都 不酷)。穿着白衬衣(现在竟然还有年轻人穿白衬衣),旁边还放着一个市面上较 流行的迷彩背包(看来是外地来旅游的吧,也许是来重庆读书的学生)他看起来大 概二十出头,眼神挺纯的。 小逸剥了颗瓜子递给他,他摇了摇头,小逸把瓜子塞进了他口中,他很紧张地 嚼着,小逸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那群人妖哗地一下笑了起来,他的神情更窘了。 我端着杯子对他遥祝了一杯,他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你被我吃定了。 我仍然远远地望着他,仍然带着笑。开始时他碰到我的眼光总回避一下,后来 干脆就盯着我,苦笑着,憨憨地。小逸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转过头来看着我,招呼 我过去。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 玩够了吧,小林,该走了。" 我随便逮了个姓氏安在他头上。他愣了一下, 但马上反应过来我是在替他解围:" 我该走了,打挠了,几位。" " 你不是说你姓杨吗?" 小逸嚷道。 " 对你还能说真名吗,谁都知道你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对他们这种人从来不 客气。 小逸也知道我的脾气," 再坐一会儿吧,伟哥。" " 我还要带我朋友看夜景呢,你们自个儿玩吧。" 走出门来,小林愣愣地望着我,我也望着他,然后两个人捧着肚子大笑。 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装扮,白衬衣,牛仔裤,迷彩包,纯粹一副学生打扮。他 的眼睛挺有神的,背挺得直直的,让人感觉很有精神,但我还是觉得他傻乎乎的。 "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小林一副很困惑的模样。 " 你还真姓林,刚才你还姓杨呢?" 我笑话他。 " 我真的姓林,双木林。" 他一下子就急了。和我几年前的脾气一模一样,弘 儿几句话就能让我急。 " 他们都叫我伟哥,你叫我伟爷也没关系,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我笑着 对小林说。 " 那我就叫你伟哥吧。" 他的声音好小。 " 可以啊。你是来重庆读书吗?" " 我来看看重庆,第一次来,我爸爸妈妈妈都是重庆人,但我从来没来过,我 从小就特想来看看。" " 重庆没什么好看的,你在重庆有熟人吧。" " 有,我最好的朋友就在重庆,我刚到,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呢。" 他坐在摩托 后面,但没有象弘儿或星那样搂着我,只是紧紧地抓住后面的杂物架。 " 你怎么知道这个水吧的呢?小林。" 一点儿都不习惯这个名字。 " 在路上听见别人说的。" 这么巧?不过他不象在说谎。 " 我带你逛逛重庆吧,你累不累?" " 不累,我正想逛逛重庆的夜景呢,只在电视里看过,还没亲眼看过,只知道 山城夜色特别美。" 我带他到了解放碑,逛了逛市中心,路过一个玉摊的时候,他停在那里,仔细 地看着那些玉。 " 这些玉有什么好看的?" " 我本命年,听说本命年戴块玉避邪。" 本命年!本命年的人还挺多的,小妹, 弘儿和他,三个本命年的。 " 老板,有没有稍好一点儿的玉?" " 有!有!" 老板看来是一晚都没有做一笔生意似的。" 这块玉挺好的,正宗 的缅玉。" 老板从摊上取下一块环形的玉。 " 这也叫缅玉?多少钱?" " 二百八。" 老板狮子大开口。 " 二百八?二百八我还在你这摊上买?五十!" " 这可真的是缅玉,五十我给你换一款吧,这款也不错的。" 老板拿起一块心 形玉。 " 就这块,五十,不卖就算了。" " 加一点儿吧,做生意也不容易啊。" 老板媚笑道。 我最后给了老板七十块买了这块玉,然后递给小林。 " 干什么?" 小林愣道。 " 避邪啊,本命年嘛。" " 我给你钱好了。" 看得出来小林还是很纯的。 " 本命年要送的才避邪的,自己掏钱的不灵。" 小林找老板也买了一块相同的玉,递给我:" 我也送你一块玉,愿你平平安安。" " 傻瓜,我又不是本命年,送给那个本来准备来接你的朋友吧。" " 那我送你什么好呢?" " 如果你认为一定要等价交换的话,我就把这块玉收回来!" 我开始有点儿火 了,怎么这么不领情。小林没有再说话了。我心情又有点儿不好了。 后来带他去吃路边摊的夜宵,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情开始好了一点。他被 辣子大虾辣得直流眼泪,我问他好不好吃,他直点头,说不出话来,喝了几杯水之 后他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 我又玩得很开心了,他傻乎乎的没有几句话,我一盯着他他就紧张。我开始有 点知道弘儿为什么喜欢逗我了,但我不至于象小林这般憨吧。我决定过几天把小林 介绍给弘儿,他一定很开心的。 吃过夜宵后,我问他晚上住哪儿。他说不知道,也许找个小旅馆吧。我知道有 戏了。 " 我带你到山上去看夜景,你晚上可以住在我那儿。" " 你方便吗?" " 我一个人住的,不存在方不方便。" 我在南山上有一幢房子,是祖屋,去年 才装修了,平时偶尔会去住住。 " 好啊。" 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儿紧张,大概他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我先带他到一棵树看夜景,不过灯已经熄了很多,只有滨江路和桥上的灯还可 以看看。他看得很有趣,一会儿问我这儿是哪一会儿问我那儿是哪,我从后面轻轻 地拥着他,他颤了一下。我抬着他的手指着地方告诉他,这儿是朝天门码头,这儿 是九重天,这儿是大桥。 " 我只在重庆待三天。" 他突然愣头愣脑地说一句。 " 为什么?" 我仔细地看着他,想看清楚他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 " 因为我只有三天的时间,我也只给自己三天的时间。"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但我仍然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只是感觉这么坚定的眼 神,他一定是鼓足了勇气的。 " 只有三天?" 因为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我也只有敷衍地问道。 "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但我的环境却让我知道不可能不可能像你们这样。我一 直都想与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在一起待几天,快快乐乐地待几天,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 他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放肆地看着我。" 我只有这三天,我很 珍惜的。" " 我也好珍惜的。" 我喃喃地说道,然后开始吻他的脖子。 他整个人都转过来面对着我。" 如果你开始觉得不快乐了,请立刻告诉我,我 不希望以后回忆起来这三天只有尴尬和不愉快,我希望这三天里只有快乐,百分之 百的快乐。"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笑,很严肃,我这时觉得他特别帅。我对他很肯 定地点了点头。他笑了,然后将唇缓缓地移了过来。这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搞错 了没有,到底今天是谁钓到谁了。 回到家之后,我先去洗了个澡。洗完了澡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今天很 忙,不回家了,明天建军来了叫他呼我,少不了妈又是一顿牢骚。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浴室门没掩好,隐隐约约看到小林的身体好棒。他感觉 到了我在看他,轻轻地把门带了过去。我无趣地把灯关了,转过脸去看电视,是部 言情剧,女主角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我想起了今天丁丁也哭得差不多,值得吗,一 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小林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由于我关了灯,只看到他的 剪影,标准的运动员身裁,他在学校一定是常踢足球的,我看不仔细他的细节,但 感觉到了,我一下子就热了。 " 你是足球队的?" " 篮球队的。" 他纠正我。 他站在那儿一直没有动,我就一直贪婪地看着他。 " 有什么好笑的?" 原来我在笑,我自己都没感觉到。 我没有回答他,接着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想他肯定又憋红了。他一下子就 扑到我床上来,压在我的身上。" 不许笑!" " 我只答应你在这里住,没让你扑过来啊。" 我笑着对他说,真想开灯看看他 的表情。 " 我不管,我要!" 他很真诚的说道,偏又带着一点淫意。 他开始吻我,很狂的,他急促地喘息着。我一下子抱着他,紧紧地吻着,他似 乎有点儿退缩,但舌头仍和我纠缠着,他的技巧并不纯熟。 他确实是第一次,好紧张,偏他又不愿显示出来他的紧张,只有用紧紧的拥抱 和狂乱的吻来掩饰。 我好兴奋,第一次这么兴奋,我想是因为他诱人的胴体和他小孩般的技巧让我 心跳吧,他在我身上就像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做却又不好意思问的孩子,这三天一定 会很愉快的,我想。 我给他第一次的时候,他忍着没有吭声,我喜欢这种感觉,我觉得只要是别人 在为我而忍着痛,都让我很开心,很兴奋。我边抽动着边替他玩着,他在我之前射 了。我喜欢他呻吟的声音,低促而压仰,所以我跟着就射了。 " 我把床单弄脏了,明天我洗。" 他象小孩子认错一样说着。 " 你自认为你比全自动洗衣机更专业吗?" " 我洗得干净一点儿。" 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在跟我较劲,我只觉得我越来越喜 欢他了。 我温柔地拥着他,轻轻地抚摸着。" 痛吗?" 他点了点头。" 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痛,然后就不痛了。" 我吻着他的鬓角,我喜欢这种味道,淡淡的,只有年轻男子才有的体味。 " 第一次?" " 嗯。" 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我,紧紧地抱着我。 我上过不少的男人了,但还没有谁是第一次,我也从不想和一个一次都未做过 的小孩子做这个,可是我喜欢这次,我喜欢小林。 然后我俩一块洗了澡,换了床单躺在床上。他竟然又硬了,我笑他荷尔蒙分泌 失调,他没说话,但我知道如果开灯一定会看见他窘窘憨憨的笑。我抱着他闻着他 的味道睡去。 好久没有睡得这样美,好多好多年了,以至于早晨他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不知 道。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屋里竟然没人了,打了个冷战,一下子就清醒了。 难道……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我马上查看我的物品,钱包还在,我才松了口气。他的背包也在,甚至衣物都 还在,他光着身子会跑哪儿去呢。刚洗濑完毕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就 看到小林开门进来,他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满头的大汗。 " 我跑步去了,见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 还没等我问他先回答我。" 本来准 备顺便给你带早点回来,可没碰到。" 他的肌肉很结实,流着汗的肌肤好性感,真想再来一次。 " 你还带了钱出去的吗,放在哪儿的,让我看看。" 我走过去拉他的短裤。 " 放屁股兜里呢。" 他还是那么老实地回答我。 " 我不信,这里这么大一块,一定藏有赃物。" 我指着他的要害说。 他笑着捂住那儿直往后退," 不要,好脏的我。" 他哀求道 . 他哀求的模样真是让我忍受不了了。" 我也好脏的,你不知道吗。大不了一会 儿一块儿洗了。" " 晚上吧,好不好。" " 不好,现在才早上,还要这么长的一个白天,十几个钟头,七千多分钟,几 十万秒呢。" " 今天你不上班吗?" 小林问道。 " 不上!" 我顺口回答他,其实我是准备去公司。" 你有别的事儿吗?" " 没有。"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 我准备去烈士墓看一看。" "OK ,我带你去,现在先去洗澡,然后我们去吃早饭。" 他洗澡时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假,叫他们有什么事打我手机。 平时的歌乐山挺冷清的,既不是什么纪念性的日子,也没到学生秋游的日子, 歌乐山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不过这样还好一点儿,我不喜欢这里人多的时候,很多 人挤在这里,大家都在开心地拍着照,吃野餐,没有谁是为了来探望那些长眠于地 下的人。不过似乎也对,烈士们不就是想看到若干年后人们可以开心地,快乐的吗。 我也是许久没去过烈士墓了,一般上歌乐山都是冲吃辣子鸡去的,真的是去烈 士墓还是读书的时候了,这次就当是自己去回顾童年时光吧,我不太喜欢过于严肃 的东西。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抱着我。我不停地告诉他,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儿又是什么地方。我也没说什么话,摩托上说话听不太清。 到了烈士墓后,他似乎对每一样东西都非常感兴趣,不管是景还是物,他逮着 什么就问我什么,我只有给他一阵瞎编,他居然都信了。后来我们碰到一个旅行团, 我干脆就带着他跟着导游小姐走,他一问我什么问题我就转交给导游小姐。导游小 姐虽然知道我们不是旅行团的,但却非常乐意回答我们的问题。 渐渐地小林就不说话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不想你和导游小姐说话,我一 下笑了,心里却暖洋洋的。 " 那好吧,我们去找个帅哥导游带团的。" 我笑着对他说。他仍然没有笑,呆 呆的。 " 我还不够帅吗?" 我搂着他的肩小声地说:" 我带的团里只有你一个人啦, 不会再有其他人的。" 他显然很喜欢听这句话,很开心地摇着一面想像中的导游旗说:" 小林旅行团 的,往这边走,往这边走。" 我俩笑着离开了旅行团,走远了后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导游小姐正东张西望地在找我们呢。 和小林接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却觉得像是老朋友了一样,感觉自己整个人忘 记了压力,就像跟弘儿他们在一起玩的感觉一样,整个人无拘无束的。 离开了旅行团之后我们就去了烈士纪念碑。我们在碑前默立了良久,小林问我 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那个烈士挺帅的。小林笑了,然后又严肃地说不许拿烈士开 玩笑。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你真的在想什么,我看了他一会儿说我觉得你挺像个烈 士的,你也很帅。 有两个军人过来给烈士们献花,然后" 哔" 地敬了一个军礼,好帅。 " 我也想给烈士敬个礼。" 小林看着那两个士兵说。 " 好啊,我们给烈士鞠躬吧,一鞠躬……二鞠躬……该转过来了……夫妻对拜 ……" 小林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别在这儿开玩笑。" "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想和你拜堂,你不想吗?" 我接着和他开玩笑。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半天没憋出来。 " 你到底想不想啊,不想我可收回了。" 我想看他的窘样。 果然一句话又把他憋得满脸通红。我看了他半晌,最后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 刚才我本来有个问题想问他的,但这一闹我完全忘了想要问什么了,算了,吃 饭要紧。 下午我们在山上看见一群鹌鸡,我俩追着它们跑山的跑,不时地还在竹丛里钻 来钻去,最后还是没逮到,我俩坐在那儿喘气,根本就看不见了鹌鸡的影子。我俩 相互望着,满头满身都是杂草,象不是追了半天鹌鸡而是被鹌鸡追得满山跑了一遍 似的。我俩坐在无人的山岗上相对而笑,然后我吻了他,真希望夜晚早点儿降临。 傍晚在老重庆吃小吃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今天在纪念碑前想问他的话。 " 你今天在烈士碑前本来是想说敬什么礼?" 我问小林 " 军礼。" 小林很坦率地回答道。 " 你参过军?" 我倒没有想到他参过军,难怪腰挺得那么直。 " 嗯,我爸是军人,从小我就想参军。" " 你从小就喜欢参军?" " 不喜欢,只是想参军。" 他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其他的什么东西。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他的情 绪有一点黯。 他看到我在看他,他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然后对我笑笑。" 说点其他的吧。" " 如果你觉得值得为我说,你就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听,你就不说。" 我 有点儿火了,我已经把他当作很好很好的朋友了,他却对我吞吞吐吐的。 " 不是这个意思,哥。" 他看到我有些气了,竟有点儿怕。 听到他叫我哥,我的气差不多就消了大半。叫我哥的人不多,但对我来说都挺 重要,我最疼的小妹和宏儿都叫我哥,我对这个称呼特别有感情。过后我问他为什 么叫我哥,他说是因为他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好笑,无心的错也会让人感动。 我对他笑笑说没生气,然后接着吃各种小吃,他也不说话了,一下子就开始冷 场了。说实话我真没气了,但这时却又懒得把气氛弄起来,冷就冷一点儿吧。 看来他也没心情吃了,用筷子一直在那儿拨弄着一块叶儿粑。 " 你那么恨成都人啊,见到叶儿粑都要折磨成那样。" 我开他的玩笑。 " 那个男人对我很凶的,常打我,他也打我妈。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妈妈说嫁给他是为了我,她说如果不是为我她就跟我爸爸一块儿去了。" 我没有想到他的家世是这样,也没有想到他突然会谈这些。我有点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对他说点儿什么。 " 去参军是我妈和我共同的愿望。我妈认为我去了部队就可以不用和他冲突, 我认为我去参军后就可以找到工作,然后就可以让妈妈离开那个男人,以后只是好 好的享福。" 他的眼里有了泪光,他看着我,很使劲的看着,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 我妈说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待她挺好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变了。 感情好易变的吗?哥。" 我真的觉得他真是好使劲好使劲地在看我,可我张着嘴却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 感情好易变的吗?我真的不知道,感情方面我是白痴。我只觉得这一刻他变得好柔 弱,我必须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旁边,保护着他。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我真的不相信那个男人会对我妈好过,我想只是妈妈自己把某些回忆美化了 吧,在我的脑海中只有那个男人打我妈,骂我妈的印象。后来改变看法是在我快退 伍那年。" 小林停了停,喝了口茶,然后夹了一块豆腐干给我。我还是很僵硬,不知道该 怎样安慰他,我很想叫他别说了,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 那天接到电话说我妈死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刚到家就看到我妈躺在灵床上, 他就呆呆地坐在我妈面前看着她,邻居说他两天没吃饭了。他一见我就抓起凳子来 打我,他说我妈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见到我,可我连这唯一的愿望都无法满足她。 他不停地骂着我,追着要打我,骂着骂着他就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 哭了,我从未见过他哭。" 小林的眼圈红红的,我真担心他会哭。 " 我那时才发现,我竟然忽视了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存在于表面下的,更深 地方的东西。我想他是因为妈妈总忘不掉爸爸而生气的吧,一个在身边的活人还比 不上一个死人,他肯定不甘心的。思念应该比拥有更值得回味吧。" " 现在你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 没有,他也走了,自杀的,和我妈葬在一起。我一个人" 话没说完他站起来就朝洗手间走去,我忙追上去。他进去后要关门,我挤了进 去。 " 没看过男人哭吧。" 他笑着对我说,泪却已经掉下来了。 " 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我呢。" 这句话是我真心真意对他说的。 他抱着我哭了,我拍着他的背。昨天有个男人哭,今天又有个男人哭,不知明 天还有没有个男人哭呢?会不会是我呢? 过后我俩再没谈过这些事,吃完了饭我带他去打保龄球,没想到他打得还不错, 他问我可不可以象手雷一样掷过去,他说如果那样肯定十个全趴下,我说你干脆扔 个真手雷得了,别说保龄球了,连人都全趴下了。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 喂,程伟吗,我弘儿" 不用报名字也听得出来是他。 " 什么啊,你弘儿啊,找哪位啊。" 我逗他。 " 别装蒜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呢?CALL机也拉在公司里的。好奇怪哦。" 糟糕!一会儿得打到CALL台问问,不知建军给我打了多少个传呼了,好奇怪, 怎么今天妈没给我打电话,莫非建军还在战友那儿玩。 " 你一天到晚查我的考勤呢,什么事?" " 说话和平时不一样哦,肯定有隐情,是什么事儿呢,得好好猜猜。" 虽然弘儿平时常常没事儿打这种骚扰电话来,但我已习以为常,只是今天小林 在旁边,不想多罗嗦。 " 瞎猜什么,有什么事?我挺忙的,没事我挂了。" " 哥……过来喝酒啦,我在后街。" 一听到他这种低声下气地语气我就知道是 怎么回事。 " 你请客?" " 哥,昨晚你挂了电话后我一晚上没睡好,我觉得对不起您老,所以今天专程 准备请你喝酒的,只是在这里碰到小龙的几个朋友,哗啦哗啦的就把酒喝光了,我 又没钱了。" 弘儿在那边说得声泪俱下似的。 " 喝光了就回家睡觉啦,喝那么多干什么。" 我看了看小林,他就坐在旁边看 着我,看到我看他,对我笑了笑。 " 你到底过不过来嘛,嗯?!你不过来今天我就死在这儿了喔。老板!来五十 个冰淇凌,冻死我。" 弘儿真会演戏,他的声音极具悲壮感。 我最怕弘儿拖长了鼻音的" 嗯" 字,犟犟的又粘粘的。他撒姣时叫我哥我还可 以抵挡,毕竟从?恍∶媒泄吡?也挡惯了,可是当他把手撑在桌上,把脑袋伸到你 面前来,狠狠地盯着你眼睛,威胁地哼出那" 嗯" 的时候,对我而言是最有杀伤力 的。在那种时候让人好想拥着他,哄他。 " 我过来我过来,等一下,我再想一想。" " 想什么想,你把他带过来不就行了,让我直接看谜底,省得我猜了。" 这小 鬼精灵,什么他都猜得到。 小林见我挂了电话,便问我是不是有事,声音怯怯的。 " 没事儿,有个朋友叫我去喝酒,他说我不去他就喝酒把钱花光,穷死,我去 了,他就把那儿的酒喝光,醉死。你说,我是让他穷死好呢还是醉死好呢。" 平日 里弘儿呼我是随叫随到的,从不理身边的人,可这次竟然希望听听小林的意见,我 想是因为只有三天的缘故吧。 " 你去吧,我自个儿去逛逛没事儿的,你大概喝到几点,我十二点钟回家行吗?" 他竟然那么随意地说出了回家两个字,说得那么的自然,我觉得我好幸福。他 显然只是不经心地说出这两个字的,仍然以询问的眼光看着我。" 走吧,我去后街 给他买桶酒放那儿,我们就回家。他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吧。" 后街是一家小酒吧,十二点以后放通宵DISCO ,环境还不错,小小的,挺特别, 聊天喝酒还算个不错的地方。 一进去就看见弘儿和小龙坐在老位置,最里边靠窗的角落。小龙是弘儿的伴儿, 虽然弘儿从来不承认,但大伙儿都代他承认了。他和小龙认识应该有十几年了,而 且小龙非常非常喜欢他,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弘儿一见我们进来,立马就迎了过来,我装作没看见他,继续朝前走。没想到 他竟然也装作没看见我,绕过我径直走到小林的面前。 " 你好,我叫狄弘,你可以叫我弘儿,朋友都这么叫。" 弘儿热情地向小林伸 出右手。 " 你好,我姓林,叫我小林吧。" 小林和弘儿握了握手。 " 这边坐吧,我给你介绍介绍。" 弘儿自顾自地搂着小林的肩就往座位上走去。 只有我傻傻地愣在这儿,连小龙也没有盯我一眼,他的目光全集中在弘儿和小 林身上。 坐下来之后弘儿就开始介绍," 这位是从日本来的小林先生。" 小林也就着弘 儿的话象小日本那样欠了欠身,小龙显然有点儿信了,嘴张得大大的。 " 对了,小林先生,还没有问您是坐火车来的还是自己开车来的。" 小龙听出来了是在开玩笑,白了弘儿一眼,当然是带着笑。 " 我是跑步过来的,反正也不远,两三个钟头就到了。" 没想到小林吹起牛来 也是不用打草稿的,我还一直以为他很内向的呢,我发现我竟然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弘儿开始为小林介绍小龙:" 这是小龙。" 然后用手遮在嘴边偷偷说" 我在泰 国买的。" 小林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爽朗,他的笑声一定有感染力,我看着他看着看 着也笑了。小龙立刻作替弘儿捶背状,弘儿则让他打,还一边说上来点上来点,这 边这边,嗯对了,嗯舒服。 笑完后小林指着小龙对弘儿说:" 小龙是你的……" " 朋友!" 弘儿很干脆地回答他。 我清楚地看到当小林问弘儿的时候,小龙是那么期待地望着弘儿。当弘儿回答 的时候,小龙的眼睛顿时就黯淡了下去。我想对弘儿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 么。当时我很希望他们能问我小林是我什么人,我一定搂着小林大声地回答 He ismy lover ,但他们一直都没问。 平日里弘儿碰到我和我的朋友,都会找没人的机会单独问我的,但这次竟也没 有问,整晚都没有问,他从头到尾只是和小林聊天。他们显然聊得很投机,基本上 很少有我发言的机会。 渐渐地他们的话语我越来越没注意了,只是一个劲地斟酒,喝酒。只有在他们 每聊到我的时候,小林会转过头来对着我笑,我也才又清醒一下。 小龙坐在旁边,很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话,但整个神情看来极为疲倦,也只有在 弘儿看到他的时候他才会笑一笑,然后又是漠然的表情,也不全是漠然的表情了, 他随着他们的话表现出不同的表情,但给我感觉整个人都显得很漠然。 我感觉自己像个上课老跑神的学生,只有当老师提问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但我 又为什么这么希望老师多提几个问呢。 后来弘儿似乎注意到了小龙,将小龙的椅子拉过去靠在自己旁边,然后握住小 龙的手,小龙就很幸福地偎在他的旁边。一个人的要求有时真的就是这么少,只需 要偎在他的旁边。小林看着我会心地笑笑,但并没有把手伸过来让我握着。我好想 象弘儿那样,但终究没有做。 那天我并没有喝多少酒,但竟醉了。隐隐约约只知道弘儿讲了不少我的笑话, 小林也讲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好象还讲了点儿部队里的趣事,我只是不停地喝。 当我要上洗手间的时候,小林和弘儿一起站起来扶我,然后又一起把手松开, 我一个人跑进了洗手间。在镜子里我看到我自己的脸,那张脸好疲惫,怎么都不像 是我的脸,我盯着我自己的脸笑。 由于那洗手间是单人的,小林就一直守在门口。他扶我回座位,问我没事吧, 我笑着说我千杯不倒的。弘儿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开始和小林聊起来。小林本 还关心着我的,聊着聊着又忘了我的存在。后来我注意到小龙在看我,看我的眼神 应该和我刚才看他的眼神一样的吧,我不知道。 又喝了几听酒,我突然站了起来。小林和弘儿聊得正起劲,突然被打断,很吃 惊地看着我。 " 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我望着小林。 弘儿听到我说这话就笑了,很狡黠的。" 当然要是跟你走了,不然难道还跟我 走?" 小林也笑了,他站起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真的一直把弘儿当弟弟一样,对 他和对小妹差不多,从来无法向他们发火,不愿也不忍。可是我现在心中确实有一 股火,却不知向谁发,就憋在胸口,闷闷地,好难受。 小林和他俩握手告别,大家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幅多温馨的画面。可是我觉 得我是画面外的人,虽然弘儿和小龙像以往那样和我告别。 临走那一刻我从兜里掏了两百块钱放在桌上,叫他们自己买酒喝。我了解弘儿, 你作东请客,他是来者不拒,甚至你不请他有时也要逼着你请,可如果你给他钱, 他一定会生气的。果然,他愣在那儿望着我,不,应该是恨着我。 我在掏钱的时候就知道他要生气,可是我还是掏出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 这么做,但是我确实这样做了,而且做了后还有点儿得意。 弘儿拉起小龙,将桌上的两百块钱放在自己兜里,冷冷地对我说了声,谢谢伟 哥小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在那一瞬间我开始怕了,我一把拉住他。 " 弘儿,哥醉了。" 我真的醉了,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些什么事。 我看着弘儿的眼睛,弘儿的脸上慢慢又开始荡漾出了笑容。" 你还知道你醉了 啊。" 弘儿将钱递给了小林。" 你送他回家吧,记得路吗?" " 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送小龙吧。" 小林和弘儿就像老朋友一样。 最后小林究竟收那两百块钱我也不清楚了,连我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都不 知道。我只记得我将头枕在小林的肩上,感觉着他肌肤的温暖和他的味道。他一直 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话,我一句也记不得了,只觉得声音好温柔好温柔,好 好听。 第二天早上是小林将我摇醒的。 " 什么事儿啊?" 我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脑袋好痛。 " 起来了!跑步啦。" 我翻个身又睡去。突然脸上一阵冰凉,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冰冷的湿毛巾掉 在被子上,小林就盘腿坐在床上笑嘻嘻地望着我,然后递给我一块热毛巾。" 洗脸 了,洗了脸我带你去跑步。" 本来我是满腔的怒火坐起来的,可是看到他像阳光一般的笑,所有的怒气都被 溶掉了。" 亲一个。" 小林顺从地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想吻他的唇,他却躲开我,跳下床去。" 先濑口了。" 他仍然穿着晨跑的运动短裤,动起来的时候他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像猎豹似的, 书上好像都是这么形容的。我掀开被子想跳下去逮他,可是掀开才发现自己一丝不 挂。我不怀好意地笑着望向他,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 说!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 " 什么都没做。" 他有时回答问题时的表情真的像个孩子。 " 什么都没做?" 我笑得嘴都咧了,我真像个淫棍。 他又爬上床来,躺在我的大腿上,望着我。" 我只是不喜欢我们之间有任何东 西隔着,哪怕是衣服也不行。" 他笑得是那么无邪。 类似的话也有人曾对我说过,可我连是谁说的都记不起了。但这句话从小林的 口中说出来,我却是如此的感动。为什么呢? 好多年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了,天都还没有完全亮。清晨的南山特别美,这么早, 还很少有车,只有鸟叫声。空气也特别清新,迎面而来有淡淡的花香。 刚起来还有点儿头痛,跑了一会儿头就不痛了,慢慢觉得越跑还越有精神了。 一路上他边跑边唱军歌给我听,我则一边跑一边去扯他的短裤。 我俩从南山一直跑到了一棵树。我也跑得挺累的,我们便坐在石栏上看山城晨 景,背后有两三个人在做晨运。 过了半晌,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说要告 诉我个秘密。 " 不要告诉我你准备非我不嫁吧。" 我笑道。 他也笑了,然后止住了笑,靠在我耳边很悲痛地说:" 这个地方是我伤心的地 方,我在这个地方失去了我的初吻。" 说完他就转过头去盯着长江。 " 你不是说你第一次来重庆吗?" 我根本就没经过大脑地问道。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其实我问第一个字时我就反应过来了,他的第一次是我, 心里特别激动,他刚一把头转过来,我就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后面有人呢。" " 没办法,谁叫你穿得这么暴露,两点尽露,分明是色诱我嘛。" 我伸手去弄 他的乳头。 " 回去了。" 他跳下来就往回跑。 当跑到四中的时候我突然想带他去看蓝宝湖,于是我们就从小路进去,到了山 里。 蓝宝湖位于几个山峦的中间,附近全是树林,附近一公里左右都没有居民,所 以水特别清,可以清晰地看到绿色的水草就在水底飘动着,从山顶上看下来,这里 就像块蓝色的宝石一样,所以叫蓝宝湖。 小林一看到蓝宝湖就嚷着要去游泳,我怕他空腹游泳会出意外,没允许他。 我逗他说,你就在我面前把裤子脱了转两圈给我看看就行了,干嘛还非要跳到 水中去半遮半掩地让我看。是吗,我把裤子脱了让你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来扒我的 短裤,我也一边躲着一边去扒他的短裤。最后就剩了我俩光溜溜地抱在湖畔的草地 上,两个人都硬梆梆的。 我双手撑着草地趴在他身上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火。我平时不是这么 冲动的人,连弘儿和小龙晚上在街上搂着走我心里都有点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和小林在一起我就是这么容易兴奋,我就这么色胆包天。我的唇慢慢地和他的唇粘 在了一起…… 打完野仗之后我们就在湖里游了两圈,然后湿漉漉地穿上短裤躺在草地上等着 晒太阳,可天上只有乌云,看不到太阳。于是他躺在我臂弯里用青草给我编蚱蜢, 可草太软了,怎么也编不好。 " 哥。" 他抚弄着我胸膛的软毛。 " 嗯?" 我差点儿就睡着了。 " 我们今天哪点儿也不去,好不好?就呆在家里。" 喜欢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 的感觉。 " 好哇,青山为墙,乌云为瓦,我们今天就呆在这里吧。" 我搂着他,真的不 想起身离去。 谁知道天公不作美,话刚说一会儿,就开始有小雨落了下来。小林对我说这屋 漏水。 回去的路上顺便跳了几曲丰收舞,在地里偷了几棵小菜,然后像捡了好大个便 宜似地欢天喜地的跑回了家。他穿的白色运动裤一淋了雨就成了半透明状了,整个 裤子紧贴在臀部上。我就跑在他的后面,望着他的臀部,像街上打滚崽儿碰到靓妹 那样朝他吹着口哨,他发觉了就用两手捂住屁股,我就跑到前面去,朝着他前面吹 口哨。他央求我别,他的脸又红了,好喜欢会脸红的他。 回家后给卖泉水鸡的张伯打个电话,让他送份泉水鸡,一箱啤酒,另外再送几 样小吃过来,但素菜通通不要,东西送到我门口放着就行了,钱记帐上。我打完电 话又问了一遍当真不要素菜,小林说放心吧,他就是靠这手艺哄到女朋友的。他竟 然已有女朋友了,我的心情全被他这句话破坏了。 小林也知道说错了话,所以我洗澡的时候他非要挤进来和我一块儿洗。我本来 认为我没有心情的,可我一看到他浑圆的屁股就忍不住摸了一把,一摸我就硬了, 不到一分钟,还好我从不会脸红,否则还不知多吓人。小林抱着我笑着问我需不需 要帮我解决了,我板着脸说不用,就让他这样硬着,让你知道这屋里谁是男人。小 林说当然你是男人了。我忍不住又和他在水篷下相拥而吻,但最终没做,我认为我 需要克制了,毕竟小林快走了,走之前我一定要回到以前的状态,这两天公司的事 务都还没去理呢。 洗完澡后我把电话线取掉,把手机也关了,就这一天吧,关起门来不让任何人 打挠我们。 小林没抹身子,湿淋淋地就跑出去围着围裙在那儿炒菜。我却穿得规规矩矩的, 连领带都打上了。结果吓了小林一跳,他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我说不是,但是不要 问我为什么穿得这样正规。 我倒是真不好告诉他为什么,就因为他除了围裙什么都不穿,弄得我一直都处 于亢奋状态,我可真不愿象我刚才说的那样挺着一杆枪满屋子转悠,让他知道这屋 里谁是男人。 一般我穿得比较正规的时候,我比较能控制住自己的大脑和身体。我泡了杯菊 花茶,躺在阳台的沙滩椅上想着回公司后该做哪些事情。 小林每隔五分钟就会跑过来看我一眼,或品一口茶,他说怕我突然溜了。结果 他每次转身出去的时候,我都歪着脖子看着他,弄得我都快成斜颈了。 真想叫他把裤子穿上,可又打心眼里舍不得放弃这享受。人真是矛盾。 他弄的菜确实好味道,别说哄女朋友了,就算是哄个老婆回来也挫挫有余,我 一直从各个方面想从他那里打听到他女朋友的情况,他绝口不提,最后逼急了他就 说他爱我,只爱我,我才不信呢,不过听到这话是很开心的就是了。 下午在床上,好不容易一件一件包裹起来的衣服又被小林给我一件一件地剥下, 听着窗外的雨声,拥着他温暖的胴体,美美地睡了一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来得快的雨去得也快,天黑的时候,雨早停了。 我和小林坐在阳台上看夜景,旁边放着啤酒和小吃。就这样坐了半晌,我就开 始笑了,看什么夜景嘛,黑漆漆的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小林说会有的会有的牛奶会 有的面包会有的星星也会有的,然后问我一会儿星星出来了可不可以送一颗星给他, 他说不管指哪颗星他都会永远地记住。 " 好啊,这颗星送给你,永远为你燃烧,无论白天黑夜。" 我指着自己的心笑 着说。 我原以为小林会好开心,但他沉默了许久,然后说:" 我承受不起。" 便转身 进屋去了。 我没有跟他进去,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阳台上,心情变得非常不好。他凭什 么承受不起?将心比心,老妈是我最大的顾虑,为了妈和小妹不可能将全部的时间 都给予他,但我可以将全部的心都给他。他又顾虑什么呢?他没有亲人了!只有他 女朋友了,她一定非常听他的话,非常温柔,非常体贴的,其实光凭她是个女人我 就无法和她争了。 只是既然你喜欢女人,你又何苦来与我玩这三日的游戏呢?你为什么! 只有在作爱的时候不用想任何事,那是最单纯的时候。我将整个身心都放进去 了,触着他的肌肤,尝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声音,我整个人都迷乱了,我只想紧 一点,再紧一点,我要溶入他的体内。我是如此贪婪地和他爱着,想尝尽他每一寸 肌肤,想把他柔软的舌咬下来,想…… 心中想着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直至无穷无尽,但任何事物总有终结的一 刻。结束后就躺在那儿,任由他蜷在我的臂弯内,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想。 我俩沉默着,激情像下午那阵雨一样哗啦啦打在地上之后就再无了影踪。 小林抚弄着我送他的那块玉,这几天他一直都戴在身上,无论是洗澡时还是跑 步时都没有取下来过。 " 这块玉象征着什么意思呢?圆……圆圆满满?" 他将这块玉举起来。 " 这块玉象征我对你的爱。" 这是我第一次对人说爱字,可语气却是如此冷漠 而淡然。 " ……" 小林没有吭声,但却侧过身来抱着我,将头深深地埋向我。 " 我对你的爱就像这个圆一样永远都不会有终点。" " ……" 小林再一次沉默。 " 我对你的爱也像这个圆一样永远都找不到起点。" 我异常平淡地说出这两句 话,我觉得我像收音机,虽然发着声音,但却没有任何情感。 小林举着那块玉,翻来翻去地看,口中象呓语般反复地念着。" 没有终点,也 没有起点。" 一夜都没睡,只是迷迷糊糊地躺在那儿,半梦半醒的,直到凌晨才昏昏睡去。 早上是被某种噪音吵醒的,手一摸,小林不在床上。起床查看,发现小林在阳 台上正在挫那块玉。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挫刀,前段时间要用的时候我找了几天 都没找到。 " 干什么?毁灭证据吗?" 我倚在门口笑他。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对我笑笑,然后又接着他的工作。每天早上都能看 到他的笑就好了,我走过去,抱着他的腰,把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看他在做什么。 他在玉上挫了三根杠,把环分成了三段,还挺好看的。 他终于完成了他的工作,然后很自豪地举起玉给我看。" 我们的爱有起点了。" " 嗯?" 算是回答他吧,有起点了那么岂不也就有了终点。 " 这根杠就是我们的起点,每一格代表一天,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男人,我只 爱这三天,然后离开,永不回顾,永不!" 他的语气是如此决绝,毫不考虑我的感 受。 我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我知道我必须要离开,我已经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了,如果再待下去我不能确定会发生些什么事儿。我只觉得窝心得难受,就像那天 在后街喝酒时一样,我好难受,觉得像有人在往我胸口里注气,一点一点地涨着, 我会炸的。 " 我去上班去了,如果你愿意待就待在这里,我晚上会回来的。" 说完我就进 洗手间洗漱。 他呆呆地立在那里,我进去的时候他是什么姿势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那种姿势, 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他就立在那里看着我穿衣,看着我梳头,看着我拿起手机, 一句话都没说,我一眼都没看他。 " 记得把屋子收拾一下。" 我仍然不看他,开门出去。心情好多了,我像打了 胜仗一样有种亢奋感,是我甩了他而不是他离开我。 但随着我的摩托离家越来越远,我的那种亢奋感就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亢奋 之后的疲惫,直到骑到了公司楼下我才知道到了,我竟然不知道是怎么骑过来的, 还好没出事儿。 两天没来,公司的事儿还是挺多的,我吩咐他们电话一律不接,便开始埋进去 忙着。直到助理捂着电话说我妈打的电话,接不接。他说这几天每天都打了好多个, 都推说我正忙,这次不接不行了,我妈在发火呢。我看了一下表,快三点了,才省 起我还没吃午饭。 妈照例是先对我一阵埋怨,说你忙什么呢,电话也不接,传呼也不回。我说我 忙还不是为了让您能够安享幸福的晚年。妈乐了,说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幸 福不幸福的,只要你早点给我带个媳妇回来,能够抱抱孙子就是最幸福的晚年了。 我忙支开这个话题,问建军到了没有。妈一谈到这个就更乐了,说建军又老实 又勤快,还挺英俊挺懂事的一个孩子,而且还做得一手好菜,然后就开始说我又不 会做饭又不会做事,多向人家学习学习。我说妈你表扬人家就表扬人家好了,怎么 开始批评起我来了,我立马去讨个特级厨师做老婆,回来专门给你弄吃的。妈笑得 呵呵呵的,看得出来她心情特好。妈说小妹明晚回来,叫我去机场接她,然后又开 始表扬起建军来了,说小妹能碰到这么个好人真是小妹的福份。我说这是您老丈母 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我心想只要小妹别带了个雷锋回家里来就行了,现在这世 道哪里还钻得出这等完人来。 临挂电话前妈问我晚上回不回去吃饭,我犹豫了一下说今儿不回来,忙呐。我 知道晚上小林肯定不在南山了,但我还是挂一线希望,说不定他没走呢。 这个电话一打断我,我就再也无法再安心工作了,我老想着小林在不在家里。 我提前下班了。 我推门进去,先到卧房,没在。也许在洗手间吧,也没在。厨房,阳台,天台 ……我开始跑起来,从这间屋跑到那间屋,楼上楼下的狂乱,我明知他已走了,但 又希望他只是出去走走,或许他晚上会回来呢。 我坐在床上,看着四周。一切都被小林收拾得井井有条,被子被他叠得四四方 方地摆在那里,部队里都是这样叠的,他叠的时候一定很用心吧,因为这次检视的 不是他的长官而是我。我躺在床上,嗅着枕头上他残留的味道,闭上眼睛就会看见 他对我笑,憨憨的。 我把剩下的半箱啤酒搬到阳台,一个人喝着酒,音响里放着张宇的歌,那首我 站在屋顶吹风" 几乎在镜子里,认不出我自己,短短的时间里,竟然爱得精疲力尽 几乎在爱情里 我认不出我自己 为了一时倾心 竟然把一生的爱用尽……" 我不 会象歌中的人那样傻的,我只最后想他一晚,明天就会好的,纵使在路上见着我也 会象陌路人一样擦肩而过的。 我大口地喝着酒,开始想我究竟是喜欢小林哪一点儿,我喜欢他傻乎乎的笑, 喜欢他红着脸的眼神,喜欢他光滑而有弹性的肌肤。对了!我只是喜欢他的身躯, 他的身裁是那样的标准,换别人也一样会迷恋的。我只是迷恋他的肉体,这副身裁 换在别人身上我也一定会喜欢的,我不是爱上了这个人,只是陷于色欲而已。为了 庆祝我找到答案,我一口干了一瓶。 我不停地喝着酒,接着想。地上摆的空酒瓶越来越多,而我心中却只想得到他 的躯体了,想着他和我在床上的情景,想着他低促而压抑的呻吟,想着他的脸颊和 我的脸颊摩擦的温存,想着他在我身上看着我那种有火的眼神,想着他有淡淡烟味 的唇,想着我的手在他结实的小腹滑过……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洗手间射了,然后任由它脏着,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睡了。半 夜醒来,听到好象有敲门的声音,我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去开门,门外没有人, 只有风。 回来再睡,已无睡意了,我开始想他现在在哪里。也许他现在正住在某个小旅 馆里,也许正坐在回行的列车上,也许正睡在他女朋友的身边,也许他住在他朋友 那里。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最后一种可能,他住在他朋友那里,也许他朋友还没有结 婚,也许他朋友那儿只有一张床,也许他们就挤在同一个被窝里,也许他朋友的手 正搭在他的腰上。不允许!我绝不允许!小林是我的,是我的! 我去冲了个凉水 澡,清醒了。没有谁是我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是自己的。我觉得我可 以忘记小林了,只是这屋里的味道暂时让我无法摆脱而已。我可以叫弘儿和小龙过 来住段时间,他们的味道一定会冲淡小林留下的气息的,他们会把这儿弄得像文革 一样,他们会把这儿弄得我都认不出来的,是的,明天就给弘儿打电话。 早晨起来一路狂飚到了公司,感觉很好,不错的一个早上。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我想不通那么多人为什么喜欢闲在家里,我觉得有工作做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工作让我充实。下午妈打个电话来告诉我别忘了去接小妹,我说放心吧,忘不了。 忙完工作时离接机只有三十分钟了,刚好,骑快点儿正好赶上。 路上经过一家小旅馆,名字叫小林旅馆,我觉得心被扯了一下。然后我想这么 巧,小林看到这名字后会不会就住宿在这里呢,于是我又掉过头骑回来。我问小姐 有没有位姓林的先生住在这里,他长得这么这么这么。没有! 经过第二家旅馆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去问,也没有。我对自己说就问三个旅馆, 没有就走了。还是没有。我开始一家一家旅馆地去问,我明知他不会住在旅馆里但 却无法控制自己。我像发了疯似的一家旅馆一家旅馆地跑,就像昨晚一间屋一间屋 地跑一样。有次我刚一开口那小姐就说:先生你刚来问过了,真的没有,他是你什 么人呢?对你这么重要。他是我什么人?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快崩溃了!就 在这时手机响了,不会是小林吧。 " 喂,我程伟,你哪位?" 我尽量平静地问道,那边也几乎是同时地在说话。 " 喂,是哥吗?" 小林!是小林! " 小林!你在哪里?!小林!小林!……" 我大声地狂喊着他的名字,但那边 便开始沉默,然后是小林和一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听不仔细。是他的女朋友吗? 他为什么在他女朋友面前给我打电话呢?他是想让他女朋友对我说什么吗? 接着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是带南方味的普通话。" 喂,哥吗?" 他女朋友凭什么叫我哥,难道小林对他女朋友说了我们的事?难道他女朋友同 意这种关系?还是其他的。他女朋友的声音我好熟。 " 你哪位?" 我镇定了下来,不能让他女朋友看笑话。 " 哎呀!你搞什么名堂,哥。" 她已转换成标准的重庆话。 糟糕!是小妹,我完了,刚才那叫我哥的人一定是建军。怪就怪在他和小林都 说北方话,偏又都叫我哥,我心里一直想的又全都是小林。这些其实也都没有错, 只是不应该全聚在一起。怎么跟小妹解释呢? 小妹接着在那边嚷:" 你刚才在吼些什么?把人家建军吓了一跳,现在脸还白 着呢,吓病了我要找你拼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男人。" 开始她还有气,说到最后一句则只有温馨了,我想建军现在一定在她旁边搂着 她吧。我刚才也确实有点儿吓人,是不是每个人打电话碰到这种情况多半都是吓得 呆呆地,然后骂声毛病。 " 是这样的,小妹。有个叫小林的,欠我的债,我找了他几天了。" 真佩服我 的急智。 小妹显然相信了我说的话,她对建军重复了一遍,然后妈好象好着急地在那边 念叨什么,不用小妹对我说我也猜得出来,肯定又是些什么钱财身外物啦之类的大 道理了,她是怕我为财而出了什么事。小妹对我说既然你这么忙那么还可以原谅一 点点儿,然后问我现在忙完了没有。我连说忙完了忙完了,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 小妹说好吧。 到了机场,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然后小妹打了电话来,说已经到家了。我说 不是说好了吗,在机场等我,我立刻就到。小妹说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你说的,我 只说好。真过份,不过先是自己的错,何况哥哥跟妹妹有什么气好生的。小妹接着 说没来接我,你白跑一趟就算抵了,可是没去接建军,这笔帐还得慢慢地算,就因 为你没去接他,结果还是他战友陪他玩,呼你你也不回,丢尽了我的面子。其实建 军哪里给我打了多少传呼嘛,我查过台,就第一天到给我打过,其他都是在我家打 的,不过还是我先错,没有反驳的理由。 回家前先在街对面的美发厅修了修头发,弄了个发型,自己看起来都觉得帅呆 了。我可不能让小妹的建军把我给比下去了,从小小妹的同学都对小妹说你哥哥好 帅喔,小妹总是很自豪地回来告诉我。这次我也要让建军对小妹说,你哥哥挺帅的。 进门就看见小妹正坐在沙发上和妈聊天,小妹看来刚洗过澡,头发很随意地在 脑后盘了个髻。有着成熟的味道了,我小小的小妹。 " 站起来,转两圈让看看。" 我笑着对小妹说。 小妹自豪地站起来转了两圈,然后笑咪咪地站在那儿等我的夸奖。确实今天小 妹和以往看起来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就象星星一样,而且是含笑的两颗星。恋爱中 的女人最美,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她的笑容中浸着一种自信地幸福地感觉。多么 可爱的小妹!如果那个建军敢负她的话,我一定豁出命去也要把他给废了。 " 几个月不见,小妹确实……胖多了。" 话刚说完小妹就扑了过来," 敢说我胖,我哪点儿胖嘛。" 然后就跑到镜子面 前很疑惑地转过来转过去。 " 开玩笑的啦,小妹。你就像杨贵妃一样,胖得恰到好处。" " 哼!不理你了" 小妹仍然在琢磨着那个镜子里面的女孩。 不理我,你会不理我,我第一句话你就得理我。" 小妹,我帅帅的妹夫怎么没 看见。" 小妹屁颠屁颠地跑到洗手间门前:" 建军,还没洗好吗?这么久了,不会在修 水龙头吧?" 最后一句话是转过头来对我说的,我们相对而笑。 小妹又屁颠屁颠地把妈那把老藤椅拖过来,摆在正对着洗手间门的位置,让我 坐上去。" 看看你妹的眼光如何,哥。" 我坐到藤椅上,翘个二郎腿,一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尽量让自己 的表情象个黑社会老大的表情。小妹则把手抱在胸口,站在我背后侧身盯着门口。 我俩存心想把她的建军给吓死。 门终于开了,建军确实被我们这阵仗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军用皮 靴,迷彩裤,迷彩T 恤,打扮够酷,身裁也不错。剪的是标准的军人短发,由于打 湿了看起来也挺帅。国字脸,眉毛浓浓的,眼睛里是慌乱和不知所措,没有笑,不 笑的样子还是挺酷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他的脖子上看得到系了根红绳,如果把绳掏出来,会看到上面系着一块玉,上 面还划了三杠,把一个环分成了三天。 我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笑。我记得我和小林握了手,好象是我 把他的手抢过来握的,然后彼此自我介绍。我是程伟。我是陈建军。喔!陈……建 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那晚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反常,话特多,一点小事情我也会哈哈哈地大笑。 他们一定也感觉出来了吧。妈问了若干遍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还听见小妹偷 偷地对小林说,是不是哥哥第一次见到妹妹的男朋友都这么兴奋。兴奋?兴奋!我 不停地笑着,我的笑容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四处喷射,然后凝固在墙上,凝固在地上, 凝固在椅上,我将所有的内脏都化成笑喷发出来,然后连我都再也找不到它们的残 骸。 我一直没去看小林的眼睛,他也不给机会让我看,他只是不停地给小妹剥瓜子, 他的眼里现在只看得见两个东西,一个是小妹,一个是瓜子。不知道小妹又讲了什 么,我只知道该我笑了,于是我又哈哈哈地笑。然后转过头去对妈说,妈,你睡吧, 我们小声点儿就是了。妈说没事,不困。你们都不困,只有我一个人困,好困好困, 我想喝酒! 于是我到阳台上给弘儿打电话,叫他到尖叫酒廊等我,一个人。他在那边嚷嚷 着些什么,没注意,反正是抗议就行了,平时他约我出去也不分四季白昼的,今天 还给他。 进屋我对小妹说刚才是弘儿打来的电话,叫我去尖叫赎他,他又没有酒钱了。 弘儿和我家里很熟,他和小妹同一班,关系挺好,读书的时候就常到我家来玩, 妈挺喜欢他的。叫狄弘到家里来玩啊,难得盈盈回来一次,妈对我说。妈总认为弘 儿是个好儿童,是我把他带坏了,她以前一直希望弘儿和小妹耍朋友的。 正准备走,小妹嚷道也要去玩,然后省悟道不是一个人了,便对小林说弘儿是 挺好玩的一个同学,你一定也会觉得他不错的。是啊,岂止不错,他们还一定会谈 得很投机的,我已经见识过了。 小林听了显然没了主见,转过头来把我盯着,只有几分之一秒,然后立刻将眼 光辙回去望着小妹,傻傻地笑。这可恶的笑! 到了尖叫我给弘儿打了个传呼,告他在门口等他。弘儿正在蹦迪呢,接了传呼 嘿哧嘿哧地跑过来,本来是笑咪咪地想挤兑我几句,但一见到小妹挽着小林站在旁 边,也就挤兑不出来了。 " 什么时候回来的,盈盈,也不跟哥们儿打声招呼,罚酒。" 弘儿挺镇定的。 " 刚回来,这不一下飞机就来见你了吗。" 小妹的性格像男孩子,弘儿一直说 他和小妹是兄弟伙。 " 不介绍一下?" 弘儿问着小妹,眼光瞟了小林和我一眼。他也很想弄清楚到 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次他再聪明也猜不到的。 " 这是建军,我男朋友。" 小妹像所有幸福中的女人一样地笑道。 " 我叫狄弘。" 弘儿伸出手,这个画面好熟悉。 " 我叫陈建军,认识你很高兴。" 俨然就是昨天那幕,只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昨天是小林,今天是陈建军。 弘儿像我一样被这句话激怒了。 " 陈建军?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朋友,昨天刚认识的。" 弘儿笑着对小林说。 笑得好诡异,眼神中还有着蔑视,有杀伤力!对于真实姓名都要隐瞒的人不值 得把他当朋友。 " 是吗?哪天约出来认识认识。" 小妹天真地问弘儿,她还没注意到小林的笑 容已挂不住了,脸也通红。 不能让小妹看到。我把他们往酒廊里赶,里面光线暗看不出来的。 第一轮DISCO 已经完了,现在放的是慢舞的音乐。弘儿将小林和小妹赶上了舞 台。 " 怎么回事?我不相信!" 弘儿盯着我问,他似乎对我也有气。 " 不相信什么?事实不是摆在眼前吗。" 我已没有力气回答弘儿的问题了,我 好累。" 百威!一打!" " 不相信你会和你妹夫好!" 弘儿一字一顿地掷出来。 " 事先我不知道。" 谁会想和自己的亲妹妹抢老公呢?!早知道他就是小妹的 男朋友,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碰他的。 弘儿沉默了,开始把酒单从架子里抽出来一行一行的审阅。 " 你必须和他断掉!必须找个机会和他谈清楚。我看得出他好喜欢你的,我也 看得出盈盈好喜欢他的。你不处理好你会被毁掉的。" 弘儿是为我好。 只是他喜欢我?他不是喜欢我,他只是偷欢而已。他是个双性恋!他只是不想 这辈子连男人都没碰过,白当一回。这只是他的第一个三天,终有一天会有第二个 三天的,然后他会一边和小妹生活在一起,一边出去偷男人的。不行,我得对小妹 说……我又怎么能对小妹说呢。 我的眼光在舞池中找到小林,他忙将视线望向别的地方。他一直注视着我?他 是怕我和弘儿暴露了他的身份吗?或者……只是想看我。后一种想法让我久久挥之 不去。 我和弘儿沉默地坐在下面。酒来了,弘儿给我倒了一杯,我却拿起一罐,咕咕 咕地全喝了下去。弘儿看了看我,没说话。舞一曲接一曲地放着,他俩像不知疲倦 地跳着。小林的视线常常会晃过来,然后又闪回去。 " 我去把他换下来,你们好好聊聊。" 弘儿大步地冲了上去,我一把没拉住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拉住他,纯粹下意识地。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像弘儿说的 那样是个绣花枕头,没有大脑。 小林下来之后仍然和弘儿坐在下面一样冷场。我俩都只注视着小妹和弘儿在上 面摇着。我俩都拿起啤酒一口就干。我俩都沉默着,像两块靠得很近的礁石。我用 余光瞟着他,他的目光一直在舞池里随着小妹而转,他一直没有看我。" 百威!一 打!" 弘儿在舞池里看到我俩这副模样,丧气地把头埋了下去。小妹像是在问他怎么 了,他指着我和小林对小妹说了什么话。小妹转过头来看着我们,然后笑了。 放DISCO 的时候,小妹去洗手间了。弘儿两手撑在桌上,盯着我俩。" 拜托了, 两位大哥。不给我面子也要给盈盈面子吧。是不是想喝醉了闹一场给盈盈看?你们 俩互相看看,一双酒鬼!" 我麻木地看看他,又看看小林,小林正盯着我。小林的眼神!彷徨,是叫作彷 徨吧,还有什么,是无助吧,像个孩子似的。我记得第一次在街上看到小不点的时 候,它湿淋淋地躲在街边的屋檐下,它的眼神就是这样,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它 失去了它的主人,它失去了一切。我好想拥小林在怀中,吻他告诉他不要怕,我在! 这时小妹回来了。 弘儿拉小妹去蹦迪,小妹问小林去不去,小林不去。小妹便说她也不去,然后 就倚在小林身边,幸福地把我们望着。小林却象着了魔似的一反刚才的样子,只是 痴痴地把我望着,他的目光里有泪。我开始回避他的眼神,我四处找着可以吸引我 目光的东西,却都只找到他的目光。 弘儿忙逮着小妹问她在深圳的状况,小妹精精有味的给他讲着。我突然好想哭, 好想这里变成无人的旷野,我迎着风放声地痛哭。我无法确定小林是否爱我,也同 样地无法确定我是否爱他,爱应该有个公式来判断吧。 前一刻钟我还在恨他,可后一刻钟又想要他,我开始觉得我不像个男人。 我们真的像两块礁石,近得似乎都闻到了彼此身上的气息,却是一千年也不可 能靠在一起。那晚上我似乎真在尖叫坐了一千年,痛苦却无法表达的一千年,任凭 小妹和弘儿的笑声在我的身上拍打着。 小妹聊着聊着忽然发现了小林的表情异样。弘儿忙嚷着分南北划拳喝酒。 " 我和建军一方,你们家的一方。" 弘儿对小妹说。 小妹一把抱住小林," 谁说建军不是我们家的,就你不是我们家的,你一人一 方,我们三人一方。" " 可以啊,你们三人划三拳,我一人划十拳,敢不敢?" 弘儿毫不示弱。 最后是小妹和小林一方,我和弘儿一方,小林已经恢复过来了,他轻轻地拥着 小妹,小妹也完全忘了刚才他诡异的表情了。于是我们便开始划拳行乐。 他们那方输了,小妹总是很甜蜜地将酒端给小林喝,小林也很甜蜜地为她将酒 喝下去。小林也许并不只是想随便找个女人娶过来撑撑门面吧,他没有家庭给的压 力,他也许是真心喜欢小妹的。像小妹这样美丽而有个性的女孩纵是女人见了也会 喜欢的,何况男人。 我们这方输了,弘儿却怎么也抢不过我的,我尽情地喝,尽情地抢,尽情地将 所有的心情写在脸上,我不想隐瞒,我不怕让他看到。小妹偷偷地问弘儿怎么回事, 弘儿偷偷地告诉她男人的事情啦,你们女人不懂的。 弘儿终于不再跟我抢了,他只是说一个男人,应该随时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 没有人帮得了你,只有你自己才帮得了自己。整个气氛已经被我搞砸了。 我开始试着弄清我自己的想法。我究竟对小林是什么感情呢?我不清楚。我只 知道如果他和我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不会开心的,包括我自己。如果他和小妹在一 起,所有的人都会为他们祝福,也包括我自己。 想到这一点,我似乎搞清楚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放下小林。我必须做到和 他只是像兄弟或朋友一样的关系,我应该做得到的。以前也有人让我难过过,但最 后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别人离开我,而不是我先离开。对小林也许也是一样的吧,因 为一开始他就只想要三天,而我认为可以不止三天。我只是因为失败而情绪恶劣, 不是失恋!过段日子我也会奇怪我现在为什么会如此低落的。 于是我的情绪开始恢复,我开始和小林划拳,还给他们讲黄色笑话,小妹直叫 我不要教坏了她的建军。气氛又开始好了,太平盛世。小妹开始有了精神,弘儿也 开始热闹起来,只有小林,虽仍在笑,却不觉得他在笑。 回家的时候是热到了高潮,我们一路走一路唱着黑豹的"Don't breat My heart, 再次温柔," 唱着庚澄庆的" 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 还唱"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 去".唱得很疯狂,弘儿走在小林和我的中间,挽着我俩,偶尔我的目光和小林碰到 也很坦然。小林终于也被感染了,他开心地和我们一块儿唱着,他的眼神已从秋天 回到了夏天,明朗而清澈。 回到家已是深夜了,我们怕把妈吵醒了,像贼一样踮手踮脚地溜进去。 " 哥,今晚建军和你一块挤。" 小妹压低了声音笑咪咪地对我说。难道她已知 道了?! " 为什么?" 我故作镇定地问她。 小妹也愣了。" 我们还没结婚呀,当然他和你挤了。" " 你们还没同房?!" 现在还有这种人?在这世道,罕见! 小妹白了我一眼,用手指在我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然后跑过去亲了小林, 美滋滋地跑回她房里抱着她的布狗狗睡去了。 我回过头来,小林也正看着我,似乎准备说什么话,但最后说的却是:" 哥, 我给你备水去。" 他面上挂着笑容,如此羞涩而又明朗的笑容。 " 不用了,谢谢。" 回答他热情的笑容的,却只是我冷冰冰的几个字。 他显然没料到刚才进来时还那么开心的我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我也没料到。 在酒廊里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回来之后该怎样对他说,怎样和他达成默契,怎样 才能和他只是兄弟而不是其他。 可是从我刚一回头看到他,或者说小妹刚把她的房门一关,就是当我知道这个 空间只有我和小林两个人的时候,支撑着我一路的那些东西顿时荡然无存。 我现在好恨他,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我恨他为什么一开始没让我知道他是谁, 我恨他有了小妹却还不知足,我恨自己那天为什么忘带CALL机,我恨自己那天为什 么要去水吧,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他,恨到现在还放不低。 我去洗漱,他跟着去洗漱,我洗漱完回房,他也忙跟着进来。我坐在床边看着 他,我看你要做什么。他看着我,然后转去看着地上,他就僵在那儿。 其实我很想听他说点什么,我想听他对我说他和小妹关系很好,对我说和我没 有未来的,然后对我说你就当小林走了,我是你未来的妹夫建军,我们到此结束, 也从此开始吧。 多好!这样就不用我来考虑对白了,我会很大方地拥抱他,告诉他这样做很好, 很正确。从此以后我和小林就会像兄弟般了,从此忘记那三日。 只是他没有开口,他只是盯着地板。我脱衣上床,将被子裹得紧紧的。虽然只 是一床薄薄的被子,但也算是种防御吧。小林迟迟没有上床。 想赶快睡去,却迟迟睡不着。想小林快点对我说,他也迟迟不肯说。慢慢地人 就开始软化了,我开始觉得我刚才不应对他那么冷的,有什么事都可以心平气和地 说呀,用不着那样没有风度。 我翻过身来看着他,他仍立在那儿望着脚尖。在酒吧里那种感觉又从心底涌了 出来,他像个孩子般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家门却不敢进去,心 一软差点儿就想招手叫他过来。 大概真的有心电感应这回事吧,正在这时他抬起了头,就像听到我在唤他似的。 我忙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壁,心里扑扑跳得厉害,像做错了事被别人发现了 似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来,开始脱着衣服。我尽力抚平自己的心跳,不停提醒自己, 冷静冷静,他是我的妹夫不是我的情人。 他躺在我的身边,虽然背对着他,但仍然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我尽力克制住自 己,弘儿曾说过我是个禁不住诱惑的人,但我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轨的。 小林伸过手来握着我的手,他的手粗糙而温暖。我将手慢慢地抽回,放进了被 窝,我不能让这双手握住我的心。 " 我爸爸姓林,那个男人姓陈,我妈总小林小林地叫我。" "" " 那天我听到你叫我小林,我顿时就傻了,我想一定是上天注定的,让你来到 我身边" 我猛地将被子扯上来蒙住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或许小林再一次听到了我心中喊的,没有再说下去了。我一直蒙在被窝里,怎 么也睡不着。你叫小林也罢,叫建军也罢,终究你不会再是我的,有什么用呢。 一直在想明天醒来该怎么做,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地知道 小林钻进了我的被窝,轻轻地抱着我,喜欢这种感觉,也就佯装睡熟了。 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和小林相拥而卧,睁开眼里就看到他正看着我,见我醒 了便灿烂地一笑,感觉像温暖的阳光照了过来,好舒服这种感觉,真希望每天早晨 醒来都能看到。 我将手从他的腰上收了回来,平躺了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 " 没什么了。" 我说了一句自己也认为没说清楚的话,估计他也没听明白。 "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还会是好兄弟的。" 我补充道,我想我也笑得很灿烂吧。 小林没说话,但抱着我的手仍然没放。 " 来,认识一下。" 我将手伸出去。" 我叫程伟。" 小林犹豫着将手伸过来。" 我叫小林。" " 不叫小林,你叫陈建军。" 我纠正他。 吃早餐的时候,妈总把好东西往小妹那边放。我对小林说,重女轻男,我家就 这毛病,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过。小林傻笑,妈和小妹同时给我夹了一大夹菜。其实 就这样挺温馨的,就这样发展下去吧。 日子就这样温馨地过着,我做得很好,每天准时上班工作,准时回家陪老妈小 妹小林聊天。弘儿来过电话,说小马他们约我出去玩,全被他推了,他说我现在不 适合出去玩,必须适应待在家里,这几天过了以后就太平了。 我认为我的表现至少应该打八十分,没有再显出任何异样,很快乐,至少表面 上很快乐的样子。情绪呢也不像刚在家里看到小林那样了,只是常看到小林和小妹 卿卿我我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但若他俩晚上还没回来呢心里又空荡荡的。 睡觉时我总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但过了半夜小林总能挤进来靠到我身边,拥着 我,吻我,我总不由自己的回应着他。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要反省一遍,然后发誓晚 上被子要裹得再紧一点。 那天小妹说要上南山住几天,我推说钥匙放公司里了,取回来再给她。一路狂 飚上了南山。 环顾四周,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只是心中一阵惘然。躺在床上,仍闻 得到小林的气息,原以为在家这么多天,上来应该感觉不到什么了。可是仍然很清 晰地感觉得到,不一样,两种不一样。屋里那是建军的,这里才是小林的。 前几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但又似已过了很久很久。脑海里浮现着小林的笑容久 久挥不去,连笑容都不一样,小林的笑容里只有一种成份,只有很单纯的快乐。 我紧紧地抱着枕头,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这一切我已不能再拥有了,在之 前拥有是天堂,在之后拥有却是地狱。 缓缓回过神来,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封信。 沉甸甸的,打开便有一块玉掉出来,红绳碧玉,环形,正是那晚我让小林送给 他朋友的。我将玉贴在脸畔,冰凉。 里面还有张纸条: " 哥 我知道你心里恼我,其实我也恼自己。原以为三天并不长,可以很快乐地一点 儿一点儿地过,可是越到了最后,心里越是说不出的难受。只有你拥着我的时候, 只有你看着我的时候,才是我的快乐。 我知道你恼我有女朋友,恼我有女朋友还来找你。以前我是准备一个人过的, 反正也没有压力,年纪也还小。可是我碰到了她,我说不出我爱不爱她,但我无法 不喜欢她,她很可爱,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坐在这里想你和她谁更重要,我也说不出爱不爱你,我也无法不喜欢你。但 真的感觉不一样。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偶尔还是会想她,有时候会想笑出来,想 她的时候是很温馨的,因为她是我女朋友,是我感情的家。 想你时不一样,昨天见你生气了,我每一分钟都怕你会突然离去。我不停地跑 过来看你在做什么,哪怕你不对我笑,哪怕你看都不看我,我也觉得心里很踏实, 只要你在身边就是我的快乐。刚才你出去了,现在我便开始想你,想你不是享受, 只有痛,越快乐越痛,但我无法不想你。 原以为这三天我会好好地珍藏,每个寂寞的时候便翻出来看看,但我现在只想 把它锁起来,绑上,再埋入地里,我无法承受这三天,我竟连三天都承受不了。 在部队里有个关系很好的战友,他对我说他喜欢连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 我说,我一直把自己包藏得很扎实的。他说连长很喜欢他,他说的时候好幸福的表 情。 后来我考了军校,战友们写信来说他被返还回乡了,好像是因为作风问题,还 有诬蔑长官。后来又来信说他失心疯了,在火车上自杀了。 我不相信他对我说的话都是假话,我不相信连长对他没动感情,他有时候半夜 才回来,他说是和连长在一块。但这一切与我似乎无关,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有 些东西并不一定要求个长久,拥有过就行了,任何事情都得有个度,否则对彼此都 是伤害。 军人是我的职业,我也只会干这行,我不能够失去的。我只有更小心地把自己 遮掩起来,我原以为就这样一辈子了。 那水吧地址是我战友告诉我的,他是成都人,但有亲戚在重庆。知道我籍贯是 重庆,常对我谈重庆的事情,对重庆的了解大部分都是从他那儿听到的,我妈很少 对我说,她和爸爸都是战争孤儿。 那天接我的人没来,我想去水吧坐坐,并没想到要发生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我 是这种人,想在那儿坐坐。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儿,没想到在返回的时候碰巧又找 到了。 进去之后我就后悔了,觉得很无趣,这时你进来了。远远地看着你对我笑,我 的心就直跳得厉害。当你走过来时,我觉得我的心就快要蹦出来了,当你叫我小林 的时候,我的心就一下子停住了,只有我妈叫我小林,我想这是缘吧。 很感激上天让我遇见了你,原以为一生一世都不会遇上的。这是很幸福很痛苦 的三天。好几次我想逃离你远远地躲开,好几次我又想放弃身边的一切,就这样躺 在你的身旁。 当那天你抱着我说别怕,还有你的时候,我觉得我一切都拥有了,我是最幸福 的人。可是真的不行啊,我必须要离开。三天是比较容易的,一生一世好难! 早上我梦到你穿着连长的军装,你紧紧地拥着我,突然松开了,你的脸变了, 好狰狞。你对我骂道:你胡说,谁喜欢过你啦。我一下子醒过来,一身的汗,我就 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熟睡的样子,你的脸如此安祥,可是谁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对我 说在梦中的那句话呢。 我趴在阳台上看着天空慢慢地亮起来,最后一天了,这一生最后的一天了,我 不求你日后还记得我,我也不敢日后再想起你,我只想这是最后的一天了。 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就像那首歌,你是我的最初,你是我的最终,你 是我的唯一。 打扰了你三天,很对不起。弘儿对我说你是工作第一的人,从不肯为任何人几 天都不去工作的。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宽容,我只能说很对不起你。 我将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收拾好,每件物品都让我想到你,我抱着枕头贪婪 地闻着你的味道,我要深深地记住,然后再狠狠地忘却,这爱的味道。 我在收拾中慢慢地平静了自己的心,我想你也会平静下来吧。 那天见到你和弘儿如此亲密,我真的很妒忌他,其实他真的很不错,比我强, 好好珍惜。 这块玉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就将它埋在地下吧。 军礼! 林建军" 原来小林早已对我说了,他的一切。他的感觉和我如此的相似,连那晚喝酒时 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几天以来一直竭力构建的温馨家庭似乎正在垮掉。 给弘儿打了个传呼,很快就回了。约他晚上到我家陪我喝酒,他仍然用开玩笑 的语气问我家的酒够不够他喝。 不想做饭,便在外边切了点卤菜,买了点其他吃的。 弘儿一进门看见这些菜便大叫道:“我就知道你会用这些招待我,真是交友不 慎啦。” 然后下一句就是,等我哪天发了,请你去富丽华搓一顿,给你做个榜样。弘儿 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快乐。 那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啦,我白了他一句。 呵,我可是推去了无数饭局来陪你吃这一顿,现在不不高兴,不吃了。说完装 作扭头便走。 我一把拉住他,好,是我错了,改天哥重新请你吃过。 弘儿转身抓起猪耳朵就嚼。 那天那顿饭吃得特别安静,弘儿也出奇地不说话。 电视机里的新闻叽里瓜啦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弘儿便关了它,把音响打开。 房间里充满着寂寞的歌声,我也仿似寂寞得如一个人似的,只是不停地喝着头 曲,弘儿也反常地陪我喝着白酒。 “心情不好吧?”弘儿问我。 像是心情的盒子被打开了,很多滋味都一涌而出。 “自己的事,我没办法帮你,这是大实话。”弘儿说道。 我抬起头来望着弘儿。 “谁说我心情不好啦,我心情好得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是吗?”弘儿对着我笑了起来。 笑得好复杂。 我将椅子挪到弘儿旁边坐下,搂住他。“是啊。” “那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弘儿呼出的气都呼到我脸上了。一时意乱情迷。 “想你啊。”我在弘儿耳边轻轻地说。 弘儿好像很想忍住他的笑容。“本公子可不是那么好想的喔。” 弘儿的笑容有点儿像小林的笑容,我心中这样在想。 “提出条件来,一一给你满足。” “本公子可是向来要人不要心的喔。” “把心放在被窝外面,会感冒的。” 弘儿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将椅子朝外边挪了挪。“好了,不开玩笑了,吃 点心肺吧,补补你的猪心。” 其实弘儿真的很可爱,这样的男孩子我应该会喜欢的,而实际上我一直都在喜 欢他。 我将椅子再向弘儿挪了挪,“今晚不要走了,陪我。” 弘儿收敛了笑容。“你喜欢我吗?”他问道。 “当然喜欢了。” “我也好喜欢你耶。”弘儿又开始笑了,然后给我夹了一块卤菜。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现在我想我爱你。” 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表情,弘儿愣了,似乎在考虑什么。 “你再说一遍。”弘儿的表情有似乎有点生气,我心中有点怵。 “……我爱你。”我鼓起勇气说。 弘儿转过身去装模作样数着酒瓶。“一……二……三……” “我没喝醉。”其实今晚不过也就喝了一瓶,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一瓶绝对 不会倒。 “如果你没醉,就再说一遍。”看不出弘儿脸上的表情。 “我爱你!” 弘儿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拖到卫生间。 我抱着弘儿对他笑道:“你想干什么?” 弘儿轻轻地推开我。“您……爱……谁?” 我仍然对弘儿笑着。“我爱你。” 弘儿将开关打开,篷头的水将我淋个通湿。 “你现在爱谁?”弘儿又开始笑了。 我被水淋得清醒了几分,但仍未改口。“我爱你。”语气已不再那么坚定。 弘儿收起了笑,大声说道:“好好想想,你爱的究竟是谁?” 这时想起了和小林跑步时那场雨,那时候淋得那么快乐,而现在…… 我说不出话来,觉得胸中好痛,痛得我蹲了下去。 弘儿将我拎了起来,“说!你爱的是谁?” 我别过头去,弘儿也没有再强问我,只是水仍然淋着。 “我爱小林。”我像在梦中一般呢喃。 “大声一点。”弘儿像在教小孩子学识字一样,我是否也正是在刚开始认识这 个字呢? “我爱小林。”我转过头看着弘儿的眼睛。 “听不到!”弘儿大声地吼道。 “我爱小林!”我使出全身力气喊道。 弘儿关掉了水,他的眼睛有点儿红。“骗别人没有关系,永远不要骗自己。以 后寂寞的日子还很长,我希望你能够学会忘记。如果学不会,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遭 踏自己。” 我想哭,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想哭,但却哭不出来。 弘儿走过来抱着我。“对不起,今天我心情不太好,也许做得有点过份,但我 是真心希望你好。” 我紧紧地抱着弘儿。“我真的好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不要伤害盈盈,放弃这段感情吧,这段感情拥有过就行了,妹妹却是一辈子 的。” 这一晚弘儿没有走,就在我身边抱着我睡得死死的,我却一直睡不着。 有时候真觉得弘儿就是我的亲弟弟,像这种兄弟般的感情我都无法放弃,可我 现在却得在更大的放弃之间选择。 就这样坐在床头让思绪漫游着,突然想今晚小林和小妹应该是睡在一起的吧, 心中更是落寞。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正照在小林的迷彩包上,于是我躺下,闭上眼 睛假装睡着。 迷迷糊糊间电话突然尖厉地叫了起来。 拿起话筒,那端却一直不说话。 喂,哪位?我问了好几遍。 那端仍然没有说话,但听得到呼吸声。我看了看表,五点十分。 我又问了一遍,突然想起了小林,难道是他?我拿着话筒静默着,就当是用心 在打电话吧,我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小林,我爱你!就当这是最后一通话吧,告诉 你我的心声。 弘儿已经醒了,在旁边静静地望着我。然后坐起来,掏了根烟递给我。“是小 林吗?” 我接过烟,没有回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那端:“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那端出乎竟料地回答,是小林! “这么晚打电话,不怕吵醒了盈盈吗。” “盈盈和妈睡另一间屋呢,我睡在你的床上。” “为什么呢?现在这年代没那么守旧了吧。”我以为小林和小妹在深圳就已经 同过床了。 “不是的,我只是不让盈盈睡在这里,这张床是你的……你和我的。” 这么多天,竟然在这时小林对我说出这些话,在我最需要抉择的时候,好难过。 我没有吱声,我不想说谎,可也不能说心里话。想找句像姐夫而不像情人说的 话,却找不到。 “你知道吗?枕头上有你的味道,和家里的味道不一样呢。”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呢,是老天要折磨我吗? “没有你在我旁边我睡不着,我好想连夜跑下来。” “……” “我好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又不敢。我说过三天之后我绝不会骚扰你的。” “……” “我只想知道这三天里你爱过我吗?或者我只是你一生中众多的三天之一。” “……”不是的!绝不是众多的三天之一,我这一生也只浓缩在这三天!但却 是不能对你说的。我爱你!小林,但这也不能对你说。 “我只想知道那三天里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告诉我好吗?” “……”那三天里你是我全部的快乐,之后是我全部的痛苦。 “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廉价快乐吗?难道我真的只是一道 限时专送的小菜吗?就算是,我也要亲耳听你说!”小林的语气已经有些呜咽。 “……”你是我的快乐,但并不廉价,是我用毕生的快乐来换取的。如果你是 小菜,那我一生就只吃你这一道小菜。 “在你心中……”清晰地听到小林吸了口气。“我是不是好贱。” “……”在我心中,你是天使! “为什么不说话呢?求你了,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如果我在你心中就和那天水 吧中碰到的人一样,我马上放电话,明天就走。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我想听 真心话。” “睡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谈。”我竭力让声音平静如常。 “你喜欢过我吗?!” “没有。” 我已无法保持声音的平静,还好他没有再追问下去。接着是电话两端长时间的 沉默,只听到小林饮泣的声音。 “你骗我。” “……”是的,我骗你! 我终于再忍不住,这么痛的电话,我不想再继续。 “我要挂了,你好好睡,别乱想。山上的风景虽然没有你家乡好,不过也不错, 明天休息好后让盈盈带你去逛逛。”连我都惊异我如此平静地说着话。 电话那端又是无止境的沉默。 “再递根烟给我。”我小声地对弘儿说道。 “你旁边有人?”小林在那端问道。 “……”我没料到我说得这么小声他也听到了,本不想让他知道的,虽然这样 也许更好,但我确实不想。 “是狄弘?……还是……” “是狄弘。”我打断他的话,不想他乱猜想。 啪地一声那端挂了电话,只听到茫然的嘟嘟声。我就这样拿着听筒,听着忙音。 之后弘儿对我说了许多话,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是觉得茫然,一种像是 身体中的东西被吸走了,我好空好空……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钟开始睡的,我只记得我仿佛是看见了早晨太阳光芒的。 早晨迷迷糊糊中被小妹的电话给吵醒,小妹在电话那端挺开心的,叽里呱啦说 了一大堆。我也迷迷糊糊地听着,口中迷迷糊糊地应着。 等小妹说完挂了电话之后,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然后才开始想刚才小妹究竟 说的是什么。小妹好像说她要下山到市区来,怎么搞的?昨天才上山去今天就耐不 住寂寞要下来。我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等我再次醒来才发觉不对,小妹是说到市区买火车票,是小林要走了吗?!我 看看钟,已经快十点多了,忙打电话上去问。妈说小林和小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突然又决定要去小林的老家玩,一大早就下山买车票去了。 是真的要走了!我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屋子,从门口一直到天花板,我不知 道我在看什么,我只是无绪地在寻找着什么可以帮助我的东西。 弘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了,应该是在我熟睡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像一个 走丢的孩子,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张大着嘴,却哭不出来。 小林的迷彩包就放在对面的柜上,像是小林特意留下来让我受伤的伏笔。我可 以清清楚楚地嗅到他的气味,闭上眼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温 存。 我不要,不要你留下的任何线索!这些线索都是圈套,最终受伤的会是我。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跑出门去。 小妹再打电话来时,我正昏昏沉沉地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那对瓷娃娃。我一直在 想哪个瓷娃娃是我,哪个瓷娃娃是小林,在这个时候我知道我再也无法骗自己了, 这两个瓷娃娃中必有一个是我,而另一个是小林。永远无法靠近,分别立于办公桌 的两端,只有像现在这种时候,办公室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才可偷偷地忘 情地吻。 小妹告诉我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叫我一块儿吃午饭。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头发仔细地梳了梳,然后在镜子面前练习微笑,居然我 还是可以笑出来。 中午是在桥头火锅吃的,一见面我便努力地对他俩微笑。我本提醒自己一定不 要看小林的,但他忧郁的眼却让我忘了对自己定下的规定。 我一进去小林便怔怔地盯着我,仿似在渴望什么。看到了我镇定的微笑后,我 深深地感觉到了他眼神中那种失落,很难形容的那种失落,就像看见某件物品正在 桌沿上摇摇晃晃,将坠欲坠,便小心翼翼地缓缓地去抓,而最后抓空了,东西还是 摔下去碎了的感觉。 他的眼神对我是一种折磨。 我抓过菜单,大笔一挥,点起菜来。说实话,我都不知道那天我点了些什么东 西,只是像读书时考英语做选择题一样,看哪个感觉好就勾哪个。 “你不吃辣椒吧,建军,来个鸳鸯好了。”我没有抬起头来,盯着菜谱问他。 “我可以吃辣椒,就来红汤好了。” 我吃惊地抬起头来,那天在歌乐山吃辣子鸡时还专门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给他要 了碗水呢,吃红汤火锅再涮水,没听过这种吃法。 小妹也在旁好心提醒他:“很辣的!” “没关系。”小林笑道,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纵然是应付的笑。 我特意提醒小姐这锅红汤不要放得太辣,但小林仍然辣得汗水直冒,不停地吐 舌头。 “早说你吃不得辣的了,我叫小姐换锅鸳鸯的吧。” “不用了!我喜欢红汤。”小林为了证明不怕,还特意对我笑。咧着嘴,脸上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狼狈地笑着,笑得像哭一样。 都辣哭了,……辣……哭了!当我醒悟过来小林为什么坚持要点红汤的时候, 我也差点儿辣哭了。 我忙打岔问小妹道:“昨晚怎么搞的,把建军搞得这么疲惫不堪的。早知道去 喝三鞭汤了。” 小妹白了我一眼,然后怪责我:“还不是你害的。” 我好不容易才挟起来的鱼鳅扑通一声又掉进了锅里。 小妹接着说:“建军昨晚看了一晚上的书,没睡觉,也不知道你那儿有什么书 好看?” 我的心又开始接着跳动,顺口又说了句:“我那儿哪有什么书?” 然后又知道说错话了,没睡好觉脑子是不好使。便又对小妹补上一句:“我那 儿的书都是少儿不宜。” 小妹瞪着眼睛指着天嚷道:“为什么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孩子总是有一至若干个 最差劲的哥哥呢?我明天要去医院验血,说不定你是爸爸妈妈捡回来的。” “明天你已经在火车上了,验什么验。”然后我又小声地说:“告诉你个秘密, 你这么优秀是因为你才是捡回来的,我小时候玩时在垃圾堆捡的,别告诉妈妈,她 会伤心的。” 小妹挟了几块毛肚给我:“塞死你!” 小林仍埋头苦干着,但看得出来进度委实太慢。我叫了他一声,他不情愿地把 头抬了起来,空洞但确是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到了你爹妈坟前,别忘了代哥上柱香。” 小林挟了一大挟白菜,也没往调合里涮便塞进嘴里,辣得躲到一边直往嘴里扇 气。 躲闪间,分明有晶莹的液体落了下来。 吃完饭后小妹说要去做头发。我说你明天就还要坐火车,做什么头发?小妹很 固执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女人就是虚荣。 小妹叫我和小林先去我办公室,做完头发她就过来。我说我们等你好了。其实 我是害怕和小林单独待在一起,我无法想象现在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儿会发生什么事 情。 小妹说做头发要好几个钟头的。我说明儿你就走了,多陪陪你呀。这时一直没 吭声的小林说好困,想先去办公室歇歇。我没了借口。 第一次在家中见到小林时那种感觉变本加厉地又回来了。我手足无措地坐在出 租车上,眼望窗外。车外的人群攘攘往往,每个人似乎都很匆忙的样子,没有任何 人注意到坐在车中尴尬的我。有一瞬间我似乎觉得这像是一部无声的电影,光线在 幕布上闪过。我在旁边行驶的车辆窗户上看到了小林的目光。 进办公室后我随手拿起张报纸坐在办公桌前,把我的整个脸以及所有的视线遮 住,装作津津有味地看着。小林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没说话。办公室里的空气就这样 凝固着。 我假装翻页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一眼小林。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那对正 接着吻的瓷娃娃。真是糟糕,但是现在再把两个瓷娃娃分开或者把它们塞进抽屉已 经不可能了,就让他们吻吧。 小林的目光移了过来,我刷地将报纸拉开,再度将他的目光隔离在无法触痛我 的位置。 “哥,对不起啊,我昨晚不该挂你电话的。” 说这些干嘛啊,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在报纸后面尽量地控制住自己用最平稳的 声音对小林说“没关系。” “我当时听到你和弘儿在一块时确实很难过,就没能控制住自己。昨晚我想了 一夜,我想是我错了,我了解你们,你们不过只是在一块儿而已,不会发生什么的 ……” “发生没发生与你无关!再说你又了解我什么,你知道我和多少人上过床吗? 说出来会吓死你!“小林的话像是踩到了我的尾巴,让我痛,让我叫嚷起来。 “我不知道你和多少人上过床,也不在乎你和多少人上过床……我只知道你和 我,只在乎你和我。”小林的目光里是哀求。感觉像小时候小妹看着橱窗里的布娃 娃时看我的眼光,而我现在仍同我时候一样无力给予。 小林似是从我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他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我将报纸再度展开,看不到他时我冷静得多。 “哥……”哀哀的声音让我心悸。 “你睡会儿吧,你昨晚没睡好,我看报呢,别打搅我!” “哥,你昨晚也没睡好吧,你的眼睛都是红的。” “……”我没说话,我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小林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抬起眼望着他。这种视角比较好,不容易流泪。 “哥,你报纸拿反了。” 妈的!连报纸都跟我作对。我把报纸一摔,径直朝洗手间走去,也许用冷水洗 个头对我有帮助。 关门的时候被小林用脚挡住,只好把门打开。 “洗手间只挤得下一个人!” “凑和挤吧。”小林微笑着。不再是这几日见到的那种表面的笑,是初见他那 段日子里的,柔柔的,带着阳光气息般的笑。 小林趁我愣住的当头,挤了进来,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但眼神里仍带着那种哀 求。我感觉我的神经正在被他的眼神所轰炸,忙转过身去,拉开拉链准备小便。 小林从背后环抱过来,他的脸贴在我的脖颈上,我浑身一颤。 “你要干嘛?!” “我要你!” “你花痴啊?” “嗯。” 我一时语塞。我别过头去想给他一个严厉的表情,可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就败 下阵来,又将头转过来对着墙。 “你还是不是男人?” “是。” “是男人就出去!” “那我不是。” 像幼儿园小孩的对话,我得整理一下思路。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叫乱伦?” “我知道这叫爱。”小林每一句的语气都是如此平和,却每一句都像刀一样割 着我。 “我……不爱你。” “我爱你。” “我- 不- 爱- 你!”我一字一顿地将我说着都难过的话扔给他。 “我爱你。”小林却仍像水一样,波澜不惊。 “别爱我!”我用接近哀求的语气求道,我已经快把持不住了。 “哥!”小林带着哭调。这声哥比我爱你三个字更让我魂飞魄散。 “别叫我哥!” “哥!” “你他妈真这么贱?!” “哥!”小林一声比一声凄婉,他的眼泪早已打湿了我的项领。 “是不是要我操你你才舒服?!” 我转过身狠狠盯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清澈得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心。 我知道,我输了,永远都赢不了了。 我缓缓地但使劲地摇着头,但终没制止住我的唇印在他的唇上,我的泪水流了 他满脸。 我们像火苗一般地吻着,像自焚一样地爱着。我紧紧地抱着他,仿似怕他会突 然从我眼前消失。我不停地停止我的动作,来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来证实是他是 真实。他微笑着看着我,眼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舔着他的眼泪,自己的眼泪 却又添了上去。 “我不再让你哭了,小林。是哥不好,原谅哥,行吗?”我呢喃着,像是对小 林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小林只是死命地抱住我,我俩都快融为一体了。 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激情,我渴望着小林的每一寸肌肤,从发梢直到指尖,我 是如此深深地插入,每根毛细血管都在颤抖,我们是用两颗心在泪水里作着爱。 小林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不停地说着我爱你。我要将我所有的感情讲出来, 因为我知道,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不会再有其他人会让我如此哭泣了。 之后我给小妹打了个电话,说小林太困了,我送他回家睡觉去了。 洗完澡后我叫小林睡觉,小林一定要我讲故事。我说讲故事我不会,我只会揍 人,你再不睡我揍扁你。小林笑了,但仍要求我陪他一块儿睡。我便躺在他的旁边, 搂着他,他也紧紧地抱着我。 小林对我说,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抱着我睡了,昨晚一个人还真睡不着。我 说那你回部队怎么办呢。我回去就看哪个士兵身材和你差不多啊,小林坏坏地笑着。 那好啊,这样两不吃亏,反正我也习惯了被你抱着睡了……我话还没说完小林 就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他仔细地看着我的表情,想看出我的真伪。 我顺手将小林的眼睛合上,“你放心吧,有你一个已经够我受的了,以后不会 再有其他人了……你是最好的!” 小林开心地吻了我,然后将头搁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偷偷地说:“我们现在 再做一次吧。” 哇塞! 窗外的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照了进来,仿如整间屋已沉入了海底。小林赤裸地 躺在我的旁边,在深蓝色的光芒下,他的肌肤反射出一种青春的光泽。我觉得他是 一条人鱼,我也是,我们不该误入了人间,现在我俩只能遨游在梦的海洋里。 我无法再去思考这件事对于小妹的意义,我只知道,小林像现在这样躺在我的 怀里,是小林也是我无比的幸福。 小林英俊的面庞带着满足的笑容,是梦见我了吗?有梦真好,梦中完全不用理 会现实中的别离,可惜人总是要醒的。 我轻轻挪开小林放在我身上的手,准备起身下床。没料到刚挪到一半,小林的 手臂忽然用劲,紧紧地抱住了我。本不想惊醒他的,我带着歉意望去,小林紧闭着 双眼,满脸惊怖之色,嘴唇动动,却没有出声,他竟然没醒!原来梦中也是有别离 的。 我紧紧抱着小林,嚎啕大哭,被我勒醒的小林茫然不知所措,只是抱着我说别 哭了别哭了,刚说了两句便也和我一块抱头痛哭。我们终于都清楚地知道,冥冥中 其实早已注定了,我俩千辛万苦寻来的幸福,有另一个名字叫不幸,给我们爱的同 时,也给了我们同等的哀。 我紧紧抱着小林,嚎啕大哭,被我勒醒的小林茫然不知所措,只是抱着我说别 哭了别哭了,刚说了两句便也和我一块抱头痛哭。我们终于都清楚地知道,冥冥中 其实早已注定了,我俩千辛万苦寻来的幸福,有另一个名字叫不幸,给我们爱的同 时,也给了我们同等的哀。 整个晚餐的气氛温馨而愉快,妈妈不停地提醒小妹出门需要注意的事情,仿佛 小妹第一次出远门似的。小妹也像每一回出远门前听妈罗嗦时一样望着我这当哥的 苦笑,小林则不停地点着头口中不停地应着,而我则间中说两句小妹都那么懂事了 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之类的话。 其实从小妹做完头发回来时我就开始夸奖小妹,从她做的头发到她现在的脾气, 然后又开始从外在美一直谈到她的内在美。总之一句话,她今天根本就不是乘车到 山上来的,是被我的恭维捧得云里雾里捧到山上来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总是不停地在小林面前指出我的小妹是多么的优 秀,说得连我都差点觉得,若她不是我的妹妹我也会娶她了。小林一直牵着小妹的 手,从山下到山上都没有放开,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看着我,从山下到山上。 吃完了饭,妈妈便替小妹收拾着行李,其实小妹和小林的行李都不多,下午便 整理好了带上山来,但妈妈坚持要再整理一遍。整理完之后肯定又会顺手牵羊塞一 些本用不着的东西进去,这都是妈的老习惯了,我和小妹的对策是在送行的途中把 多余的东西取出来,交给送行的一方带回家去,反正我俩出门都是从来不让妈去送 的。 我一个人端着椅子到楼顶的露台上坐着,我不想参与到小林今晚睡哪间屋的决 定中去。反正不论小林睡哪间屋我都不会开心。 我希望小林能够早点和小妹圆房,这样他心上的责任会加重一些,而我相信小 林是非常具有责任感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碰到了我,如果那晚在水吧我没有理睬他, 或许他现在也只是在心中幻想着某三日而已,甚至可能在水吧遇到那群人妖骚扰之 后,根本就把那三日的幻想抹去,一心只想和小妹怎样过自己的“正常”日子去了。 闭上眼睛躺在凉椅上,感受着风从八方吹过来,吹过头发,吹过脸颊,吹过肩 和胸膛,细细地感受着每个毛孔的张合,感受着体温,水份和凉爽。睁开眼,满天 的星星竟让我热泪盈眶。 是什么时候,我曾和小林坐在这里看过星星,等过日出。竟觉得是很久很久以 前的事了,像是若干年以前,又像是上个世纪是前生,仿佛是在我和小林坐在这里 看星星之前就已经有了这记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以前从未想起过,在某一 瞬间被触及了,便回忆起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流出来,把眼睛泡在滚烫的泪水中就像一个人躺 在温烫的浴池中一样,有种惬意的感觉,只是不愿让人见着罢了。 楼梯口传来小林和小妹的脚步声,忙用衣袖将眼里的泪水沾去。 小林扛着椅子和小妹来到了露台上,小林坐在我的旁边,小妹依在小林的身旁。 三个人像有着某种默契似的,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边的星星。 夜渐渐凉了,小妹也困了,但坚决不理小林叫她下去睡的请求,就这样偎在小 林的身旁睡着了。月亮很明朗,夜色亮得可以看清楚小妹长长的睫毛,小妹确实是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了。 我和小妹就像其他所有的兄妹一样,从小打到大的,但打闹归打闹,每回我喝 醉了回来,总是小妹帮我打扫残局,总是小妹替我捻好被子。小时候也没少帮小妹 打过架,像她这样漂亮的女生总是容易招来小男生的欺负的,每次我都是打到那些 男生求饶并发誓方才罢手。 记得第一回见到芒果是读初中时,刚开学时,暗暗喜欢着我的邻桌从南方给我 带了一个芒果。当时还仅仅是从书上见到芒果这两个字,连芒果是什么样的都不知 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给小妹带回去。当时看到小妹初见芒果时的惊喜表情,我 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那个芒果最终因全家都舍不得吃而烂掉了,但得到 的喜悦远远大于吃掉它的喜悦。 而我现在看着坐在我身旁的“大芒果”,却始终无法让自己大方洒脱,拱手让 予小妹。爱情是如此的自私,又命运又是如此难以让人选择。我无法将小林让予小 妹,却也无法掠为己有。唯有分享一条路,却无法拥有分享的快乐。 我和小林静默地望着对方,所爱的人就近在咫尺,却无法伸出手去,将之揽于 肩畔。所有的爱慕,只能传于忧伤的眼瞳之间,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我怀疑我和小 林是地上的两颗星星,仰慕着对方的光芒,亿年万年地永恒地互望着。 就这样对望着,不知过了多少光年,最终我未能抵住小林的魅力,缓缓地朝小 林的双唇移去。我明显地感觉到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得厉害,体内有某种东西 在游动,充满了各个器官。小林的唇也朝我的唇缓缓靠来。 就在这时,小妹突然小声地呢喃了一句梦话。很轻微,很模糊的一句,却不亦 于晴天霹雳响在耳边。在那一瞬间,我所有的血液都停止了,我只有一个概念,我 死了。小林也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儿就将小妹推到地上去,小妹大叫一声,坐了起 来,露台上,三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相互惊恐地望着。 “我作了个恶梦。”小林是最先镇定下来的。 “我也作了个恶梦,吓死我了。”小妹抚着胸口对小林说道。 这时我停止的心才开始又跳动起来。 “你也作恶梦了吗?”小妹又问我。 “我……我倒没作恶梦,我是被你吓的,叫那么大声,我还以为建军对你不轨 呢。”我对小妹说道。“做什么梦啦?” 小妹出乎意料地没有像以往作了恶梦般立刻将梦中的事情说出来,她想着自己 的梦境,然后竟羞羞甜甜地笑了。 “反正你不许像梦中那样。”小妹指着小林的鼻子撒娇道。 刚把魂拉回来的小林苦笑着望着小妹,什么话也不敢说。 小妹想了想又诡秘地笑着对小林说:“前半截可以,最后那点不许那么对我。” 说完哼了一声便跑下去睡觉去了。 小林指着小妹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我耸了耸肩。“鬼才知道她作了什么 梦。” 说完我和小林便笑了起来,先是小声地笑,然后实在忍不住开始大笑。可惜的 是,彼此都听到了对方笑声背后的恐惧,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笑容背后的眼泪。 这一晚我和小林都没有睡,我俩在屋里疯狂地亲吻着,吻累了就停下来,搂着 对方,看着对方,看着看着又开始吻。这一夜竟然没做其他的事,只是亲吻,吻遍 了对方每一丝每一寸,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感受,如此渴望着嘴唇与对方每寸肌肤的 接触。这晚是在亲吻中达到高潮的,而不是其他。 第二天是弘儿和我去火车站送他俩的。 我本不想去送行的,但却控制不住自己,顺手便提起了小妹的行李说送他们去 火车站。人的言行有时候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这点早就知道,只是从未如此深感受 过,纵算喝醉酒时我的身体也没有不受控制过。 这让我很害怕,所以我便打了电话叫弘儿过来,一块儿送他俩。 十点四十的火车,我故意买这个买那个,在外边耽误了半天,最终在十点三十 把他俩送上了火车。还有十分钟,我怕的就是这种时候,火车还没到时候,不开, 必须得让大家把感情酝酿酝酿,非要眼睛红了,眼泪掉下来了才肯把乘客带走。 我想弘儿一定是看出来我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弘儿总是问小林一些无关 痛痒的问题,这样在小林说话时,我看着小林的眼睛便是名正言顺的了。 有一种恐惧渐渐地从心底升了起来,我想逃离这该死的火车站,逃得远远的。 我害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怕在汽笛响时一把把小林拉住,我知道在此时的状 态下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我害怕,我想逃开,但我的脚却死死地钉在地上,丝毫 不肯放松。 “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啊?”弘儿和他们开着玩笑。 “这要问盈盈啦,我随时待命中。”小林望着小妹说。 小妹哼了一声,“喜糖肯定会有你的,但新郎可不一定是他喔。” 小妹含笑的眼角瞟了一眼小林,小林傻傻地笑着。 “别挑了,盈盈。就这个了,哥帮你定了,妈等着抱外孙呢。”然后我放下笑 脸,很慎重地对小林说道:“如果你敢不娶盈盈,我阉了你!” 小妹一下子急了,“哥……” 小林笑了笑,从背后抱住小妹,贴在她耳边轻轻地,但又很清晰地,一字一顿 地说道:“这辈子我非你不娶!”说这话时他的嘴是贴在小妹的耳边,眼睛却是痴 痴地盯着我。 弘儿在旁边大声地咳了起来,很适时地化解了我的尬尴,主要是化解了一时感 动而差点奔出来的眼泪。 弘儿咳完之后拱手对小林大声地说着佩服佩服。 之后是沉默,虽然弘儿仍不断地说着话,但我只感到沉默,无休止的沉默。弘 儿偷偷用手在我背后不时地敲几下,提醒我所在的时空所在的地点。 时间过得真慢,度秒如年,终于熬到了汽笛响了,乘务员请乘客们都上车,我 突然又觉得时间也太快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还来不及对小林说什么做什么,他 便要擦肩而去了。 在他们上车的时候,若不是弘儿轻轻地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肯定会冲 过去。弘儿这一拉提醒了我生活在这个不被承认的时代,不被承认的地域。我唯一 能做的只是笑得开心一点,灿烂一点,至少是装作笑得开心一点,灿烂一点。 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还要为小林考虑,为小妹考虑,为妈妈考虑,我被这所 有的“幸福”压得趴在地上,还得笑得开心一点,还得感激生活,他妈的生活。为 什么我和小林不是像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无牵无挂,餐风饮露就行 了,不需要俗世的一切困缚,那么多无聊也无益的困缚。 乘客们都上车了,乘务员也上车了,小妹和小林站在乘务员的背后,都笑得很 开心,很灿烂。弘儿和他们大声地说着一路顺风,然后在我耳边轻声地提醒我不要 追火车。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小林和小妹很开心很灿烂地挥着手。 火车缓缓地启动了,我和弘儿还是随着火车的移动而向前走着,我仍然很开心 很灿烂地笑着,我给自己的表现打了六十分,打及格是因为至少我不会哭了,虽然 其他方面不够好,但只要没哭就算及格了。 我们跟着火车慢慢地走着,弘儿紧紧地拉着我,仿佛怕我会不顾性命跳上车去 似的。小妹在车上大声叫我要好好照顾妈妈。 火车开始越开越快,我的步伐也开始加大,弘儿见管不住我,干脆也放开手, 不管我了。 我追着火车大步走着。小林一直看着我,他的眼睛就像磁石一样吸着我的目光 与心。 乘务员把门关上了,小妹也走进了车厢,只剩小林一人站在门后。小林无声地 对我喊着,没有声音,但看得到,三个字。 我也边跑边用手势比划着那三个字:“我爱你!” 小林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他的脸上眼里只剩下痛苦,他痛苦地喊着那三个字, 然后刷地笔直一个军礼。 我停了下来,开始哭泣,无声地,却无法抑止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