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 同牛牛一起来的男骇是牛牛在网上认识的,他的网名是" 清秀王子" ,他也 的确很清秀。长得像韩国偶像剧里的主角。 他目前是牛牛名义上的男朋友,但他对牛牛可能没有什么意思,他曾经在网上 同一个名叫" 肖" 的人聊天,后来通了电话,后来约了见面,后来肖爽约了。害得 他在湘江边的石椅子上独坐了两个小时。再后来他打肖的手机呼机,结果全部关机。 他又回到网上四处寻觅,结果没有找到肖。牛牛找到了他。 清秀王子比肖有钱、比肖帅、比肖年轻,所以牛牛带着他来见肖。但是小苹果 说肖走了。 是啊,肖走了。肖去了哈尔滨,肖去找简。 肖没去过北方,从小到大只出过一次远门,那是公司组织员工到张家界旅游。 没有出湖南省。 肖不喜欢出门,飘荡的感觉让他不舒适,他不热衷于社会交往,与陌生人交谈 他会紧张和口吃。 但是肖离家出走了,与其说是为了追寻简,不如说是为了实现自我和逃避责任。 他不想结婚。他曾经想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了,特别是小苹果说她怀孕了以 后,他就彻底断绝了结婚的念头。 我们认为肖是不负责任的人。因为他使一个女人怀了孕又逃离了她。传统的理 念认为男人是不可以逃避这种事情的。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虽然现在随便 就可以找到一个偏僻神秘的小诊所轻而易举地打胎引产,轻松地杀死一份责任,可 小苹果和肖毕竟已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年龄。而且,责任的形式是一个孩子,内容 却是不可否认的关系。作为一个好人不可以乱了关系。我们憎恶始乱终弃见异思迁, 我们说这不道德不美好不健康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我们毕竟是我们,而肖也只 是肖。他有他的想法,没想别人,只想忠于他自己。 在某一瞬间他认为自己需要简而不是小苹果,这就是他的理由。 他也许患了婚姻恐惧症。 他坐在车上一路陷入自责。他后悔自己错上了小苹果的床。他恨自己不争气, 没能拒绝原始的冲动。他并不迁怒于避孕的失败,他痛定思痛地责怪自己不该有意 无意地与这个女人纠缠。于是他结束纠缠,一走了之。 列车经过了湖北武汉,又经过了河南郑州,再经过河北石家庄,终于到了北京。 漫长的旅行中他几次调整心绪仍旧无法平静自己内在的惶然。在北京西站一下车他 就被寒冷的空气包围了,而且,他惊奇地看到了这么隆重的雪。 这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有一点灰色,又有一点蓝色。整个车站广场都是湿 漉漉的,雪飘到地上就化了。肖站在雪中,突然有些漠视这个世界,只守着某种空 灵。 他很想拨通电话跟一个人大声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号码也想不起来了。 他站了很久很久,然后随着人流找到了公共汽车站。 他对值勤的警察说自己要到哈尔滨去,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 您瞧您 这打扮,哪儿象去哈尔滨的?说是去夏威夷还差不多。您是南方人吧?这寒冬腊月 的去哪儿不好,非得去哈尔滨凑什么热闹?您哪,先去商场买件棉大衣套上,别遭 这份儿洋罪了,然后搭5 路公汽到北京站下车。大老远的跑这儿来了也没个人儿接, 没见您这么浪漫的!" 没办法,我们的北京人就是这么贫嘴。警察绕了半天,肖也 感激地听了半天。新鲜感暂时覆盖了他心头的郁闷。他不假思索地上了公共汽车, 挤到了北京站,然后下了车,站在地铁口上远眺。 北京是国际大都市,是中国的首都,是心脏,是大脑。肖在这里麻痹着自己, 在宽阔的长安街上渺小着自己。但他不想在这里停留,他渴望着不停留的远行,向 一个背离的方向叛逃和追逐。 他觉得自己离湖南很远,离长沙,离小苹果和那个莫名的胎很远,很安全。他 放松了一丝警惕,开始欣赏漫天的飞雪和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汽。 正当他感觉到了寒冷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吓了他一跳。他犹豫 地看显示屏上的电话号码,他看到了"0731"长沙的区号,他的心开始狂跳。 肖有点神经质了,他盯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很久,听着铃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地响着,又看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手机上,一片一片地融化成水滴。他似乎在做出 什么艰难地选择,尽管接听电话还不至于爆炸或死于非命。 他终于按了"YES" 键,沉默,对方大声地说:" 死瘪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在哪 儿?这段时间你人间蒸发了?打你手机关机,打你扩机也关机,你搞什么鬼?!" 肖听出对方是他的同事兼好友杨健。 在广告公司里杨健负责搞外联,是个颇有能力的年轻人。最近他炒了老板自己 搞起了公司。他在招兵买马,自然想起了肖。 肖说:" 我现在在北京,暂时不会回去。" 杨健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 肖 说:" 你到人才市场招人吧,那里有很多廉价人才。" 杨健说:" 可我们是朋友。 "杨健说:"你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然后回来我们一起干,不用你投资。凭你我的 能力我相信差不了,真的。肖,你也该闯事业了,机会不会等人的。你也不可能就 这样混下去呀,伢呀,我求你了,就算帮一个忙……" 肖说:" 等我想通了再跟你 联系。" 杨健说:" 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我都跟小苹果联系过了,她答应过来做 兼职。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干,多来劲!你还愁什么呀?老婆有了,孩子有了, 买了房子,再买车子……" 肖说:" 这些对我不重要。" 杨健恨铁不成钢地说:" 那什么对你是重要的?" 肖语塞了。肖说:" 我不知道。" 杨健只好说:" 好吧, 好吧。人总是会有个性的,也会有一时的心情。等你想做了再来找我吧。" " 小苹 果……" 肖说:" 我不想见到。" " 你们怎么了?" 杨健问。 肖已经挂了电话。 北京对于肖来说是个陌生的世界。他不习惯陌生。他购买了去哈尔滨的车票, 但必须在北京住一夜。 他在车站的附近找到了一家小旅馆,房间很冷,被子很脏。他呼吸着讨厌着这 污浊的空气。 肖是个长沙人,没有辣椒吃不下,没有白沙烟睡不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 有油炸臭豆腐的香味儿也没有方便快捷的夜宵摊档,没有人同他讲长沙话。这里所 有的妹子都长得虎背熊腰用傲视一切的眼神浏览时光,高楼大厦在夜色中如同玻璃 盒子般透出冷艳的光泽,车来车往做着没有生命的运行。肖孤独了,困惑了,象小 孩子一般恐惧和无助了。他缩在肮脏的被窝里,鼻孔里塞着棉絮散发出的古怪气味。 他想起了柠檬清香剂的淡甜馥郁。 牛牛。 他想起牛牛了。 对牛牛的宠,对牛牛的让,对牛牛的关心迁就和体贴或者是对牛牛的一种远离 都可以总结为是肖对牛牛的一种付出。这世界有一种感情它的名字就叫付出。就象 精心栽培的一棵树,哪怕明知结出的是恶果,也会选择吞下去。因为时光不可倒流, 所有的经历过的便开始了别无选择的认可。哪怕是辛酸血泪爱恨情愁,都是感情。 肖在孤寂的夜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牛牛,想起他百合花般的身躯。他恍然如悟, 自己似曾做了一场荒芜的梦。 肖在三点四十分的时候往牛牛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另一端是牛牛睡得迷迷 糊糊的声音。问:" 喂?是哪位?……" 肖沉默了大约两分钟,挂断了电话。 完了,他把我忘了,他已经把我忘了。原来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三个月的 关怀体贴,尽情的呵护换回来的只不过是一句" 我又丑又笨,何必勉强自己" 和遗 忘。 肖觉得自己好委屈,他觉得这世界不该如此。他想找公平的真爱真我,他想享 受关怀、温柔和体贴。他想随心所欲但不想伤害任何人,只可惜他做得好失败! 肖好冷也好孤独。他觉得自己在同性恋的问题上走入了一条漫长的不归路。牛 牛连一丝的感应也没有。肖便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旋涡里失足深陷,连挣扎都奢侈得 贵如至宝。 -------- 朝曦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