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无恋 作者:小晴 我喜欢坐在PUB 的角落,点一支烟,等待著有人看中我,然後来搭讪我。 我从小就喜欢黑暗狭小的空间,我经常躲在衣橱里睡觉。养母说得对,我是恶 魔。 养母书读得不多,她年轻时身体不好,觉得自己不能给男人做家务生孩子,就 一辈子没结婚。在她三十五岁时,收养了我和另一个男孩,也就是我後来的弟弟寒。 我喜欢寒。他是天使,漂亮而温顺。不像我,我太聪明,谁都觉得我高傲而嚣 张,不讨人喜欢。我曾经试著装傻,我也想有天真可爱的样子让大家都夸奖我。可 是养母说我心计重,故意装模作样。 只有寒喜欢我。每当我坐在那画画,寒也坐在身边,安静地跟著我画。 老师说我有绘画的天分,但我读完初中就没念书了,养母将我的画全撕了,她 说画画的全都混得跟讨饭差不多,我还不如早点去工作赚钱。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寒。我去宾馆做行李员,去饭店做服务员,我的钱赚得不 多也不少,至少能让寒继续读高中。而这个时候,艺术已经成了热门,养母听说一 个画家的一副画可以卖到几万元,於是她让寒考了美院。 我喜欢看寒站在窗边认真地画静物,阳光照在他脸上,洁白的皮肤上染著一层 光晕。我想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的,不像我,最讨厌临摹,永远只知随心所欲 地画自己想像的东西。我是个疯子。 生活很平淡,平淡得麻木,但我满足。直到有一天,寒有女朋友了。 寒的女朋友是养母托人给他介绍的,对方读的是师范,家里经济条件优越。他 们俩第一天约会时,我学会了抽烟。在这之前,我纯良地像是读《三字经》长大的。 我想要离开这里了,这里没有我的梦想也没有了我的爱情。 我用更多的时间看著寒,他在一只耳朵上穿了个耳洞。 我问他疼吗?他说他们学校有人在一只耳朵上打了二十个洞呢。然後他说: “商店里的耳环必须得买一对,另一只我没用,送给你。” 我笑著拒绝:“我不穿耳洞。” 走之前的晚上,我和他喝酒,我醉了,我说:“让我亲亲你?” 他也醉了,他说:“好。” 我靠近他,我渴望著亲吻他光滑的额头、小巧的鼻子甚至粉红的嘴唇,但我终 於没有亲,我笑:“只是开玩笑。” 在他睡著的时候,我悄然地踏上了火车。 我到了这个城市後在PUB 做侍者,有一天被延灌醉了酒上了床。 我在一只耳朵上打了个洞,那一瞬间很痛。於是我就想著寒,我习惯了用一种 痛苦去遮盖另一种痛苦。 延总是习惯摸著我的耳洞,然後用舌头去舔它。我不了解延,也不想了解。他 从来不工作,喜欢玩电子游戏,在外面到处将女孩子们哄得心花怒放,回到家来将 她们贬得一文不值。 大部分的时间,我忧郁地躺在床上发呆。当我赚的钱已经养不起我们两个时, 我出去接客。 我的第一个客人是个中年胖子,他走後我吐了半天。再後来,就好像一部香港 搞笑片里演的那样,一个妓女在接客时顾自看著小说,象征性地叫两下,做爱已经 是比吃饭还普通的事了。 有几个晚上,我都看到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人,他一直在看我,还向酒保打 探我。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他是旅法华侨,是名画家,这次陪他的儿子到国内开巡 回画展的。没想到他也有这种兴趣。 终於,他走过来向我搭讪:“听说你不是这里的人,二十多年前我就住在你的 家乡。” 我懒懒地瞟他一眼,真是知识分子,搭讪人都这样拐弯抹角的。 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我以为他要给我钱,却只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 满面笑容的男孩,一看就是无忧无虑长大的,而且,他和我长得很像。 “这是我的小儿子。本来我还有个大儿子的,那时候社会太乱,我和妻子终日 被带去接受教育,有一天回来时竟然发现他不见了,他那时才刚学会走路。” 我将照片甩回给他:“和我讲这些做什麽?要找我聊天的话,也是要付钱的。” 他看著我,迟疑地问:“你的父母是亲生的麽?” 我大笑起来:“当然,而且我和他们长得很像,谁都看得出我是他们亲生的。” 他沮丧地哦了声。我继续笑:“你也太傻了,这麽多年了还找他干什麽?就算 找到了,也是两种世界的人了。” 他摇摇头:“年轻人,你不懂为人父母的心。”然後走了。 我还是在笑,笑得泪流满面。 睡到半夜时感觉呼吸困难,睁开眼延掐著我的脖子:“谁是寒?为什麽你每天 晚上都在喊这个名字?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笑笑,我想,你动手呀动手呀,你动手我就解脱了。 可是他缓缓放开了手,黑暗中他的抽泣带著凄厉。 一个星期後我看到了寒。我知道一定是延从我的通讯录里找到的他。 寒还是美得像天使。他紧紧抱住我,说:“哥,我不结婚,我愿意一辈子和你 在一起。” 我猛地推开他:“延和你说什麽了?” “你不用问别人说什麽。我说的全是我自己想说的话。” 我说:“寒你应该过幸福的生活,你和我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能给你。爱情不是 那麽伟大的东西,谁都不可能只靠爱情活著。” “哥,我会努力赚钱的,真的,我画的画很多人喜欢,哥……”他拼命地抓住 我,好像一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用尽全部生命的力气将他的指头一个一个扳开:“别来找我了。” …… 我站在高层大厦的顶楼平台上,从上面望下去,车来人往,像蚂蚁那样渺小。 不知道蚂蚁会不会伤心难过,但我总觉得这世上伤心难过的人要比幸福快乐的人多 得多。 如果此刻我飞翔在这城市的上空,是否就会得到自由? 有人突然从後面搂紧我,我听见他喘气的声音,我知道是延。好像不管我在哪 里,他总是能找到我。 “延,我不爱你呀。” 他轻叹气:“以後我再也不想爱上谁了。” 我笑若灿花,开放在最高处的花朵,摇摇欲坠。 我不记得後来怎麽了。我想要向前再迈一步,我想更清楚地看清楚这个世界。 延拉我,我们纠缠著,然後他掉了下去…… 我看到自己的灵魂随著他一起坠落在这红尘。 …… 我接受了很多天的审讯调查,没有什麽能证明我是谋杀,但好像也没有人相信 我是无辜的。原来延买过一份保险,受益人是我。 因为最後裁定是意外,我拿到了保险金。 我买了一套房子,收养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个白羊人,母体缺少血色素导致他的毛发全白,皮肤更是没有血色, 眼睛是粉色的,畏惧阳光。这是个没有人爱的孩子,所以我想爱他。我叫他离。 寒结了婚,在一家美术学院工作。 离在一天一天长大,一天比一天忧郁。他变得不怎麽说话,总是待在屋里呆呆 地看著窗外。 “为什麽我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为什麽大家都不喜欢我?” 离,还有我喜欢你。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了。 我到银行取钱,发现存折上已经只剩几百元了。 离,这个世界上没有属於我们的幸福。离,你愿不愿意和我永远地离开这里? “好啊……”他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想去一个有很多人喜欢我和我一起玩的 地方。” 我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地上昂贵的波斯地毯…… -------- 同文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