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灯不语(下) 小分队接近目标的时候,不知道是队长指挥不利,还是队员缺乏实战经验,在 那方圆没有几步的墙边大家竟然没有找到门。只见一棵棵青松枝干低垂,红墙四周 尽是积雪,连个脚印也没有。四个人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可供出入的玄关,林森 急了,擦着脑门子上的汗迷惑不解地说:“不会啊!就是这里的,我记得我还见过 门口有一个县文化馆立的石碑呢……可是……怎么会这样啊?” 杨立功也搞不明白了,眼前分明有一栋建筑物,可是怎么会没有门呢? “不如我们爬到墙上看一看吧!”大勇提议。 “不好啊,教人发现了还以为咱们是小偷呢!”青海反对,“咱们再找找看吧, 也许是咱们没有注意。” 于是几个人再次沿着墙搜寻,可是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地。 “这个地方真邪门!我们还是爬上墙看看吧。”大勇急了。 “好是好,可是这墙这么高……” “搭人梯!”林森脑筋转的快。 “不要吧——”大勇绝望地叹道。 最后还是张大勇被青海踩在脚下,杨立功再扶着林森爬到青海的肩膀上,他自 己没有上,在下面防止这人梯倒塌小心地把着大勇。林森把头探过墙,下面的人就 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林森的鼻子尖上粘了一抹雪,瞪着大眼睛回头苦着脸说:“不会吧!什么也没 有啊!还是松树!” 话音未落几个人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嘿嘿……你看,我就说他们会搭 人梯的,好玩吧!” 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啪”的拍手声,那一拍来得突然,几个人耳朵一震,眼 前一晃,好象被谁敲了一下脑袋一样,不自觉地一闭眼,再一睁开只见三个人还是 贴在院墙上,不过不是在院子外面,而是在一个四方小院里,周围只有四棵青松, 东西南北分布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在那树下绕了好几个圈子。杨立功回头,却 见到身后是一个台阶,一个干干净净门脸不大的庙堂门前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十八九岁,戴了副眼镜,文质彬彬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恶作剧的笑。 矮的那个就是张仲文了,他穿着他妈妈给缝的小夹袄,也是一脸开心的样子。 “你们往外看什么啊?不都进来了吗?”张仲文喊道。 几个小家伙如梦初醒,慌张地回到地上,摸着脑门张望着四周。就见离他们不 远的地方有一个朱红的大门,一排大大小小的脚印从门外走进来,俨然就是他们自 己来时的痕迹。林森不相信地跑到门外,他看见县文化馆给发的“地方文物保护场 所”的石碑赫然立在大门口。只是自己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怎么没有看见它就不得 而知了。这几个闯入者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呆傻傻地看着张仲文,不知道发 生了什么。 “二师哥你就是坏,非得捉弄我的朋友一下你才高兴啊。”张仲文走下台阶, 那个青年人也迎了下来,笑着说:“小文说今天早上有客人来,没想到是一帮小朋 友啊……嘻嘻。” 听了这话大家都不太高兴,他们都不小了,十几岁了还被人称呼为小朋友当然 不自然。 “大功哥,你们进屋里吧,外面冷。”张仲文来拉他哥哥的手。 “欢迎,欢迎啊!”那个被小文称为二师哥的人也很热情地招待他们进屋。一 伙人被领进了四合院的西厢房,大家见到热热的火炕都很亲切,争相脱了鞋子爬上 去。那个二师哥拿来一篮子炒熟的花生和瓜子,又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热茶,满开 心地说:“我和小文呆在这里都要闷死了,都盼着有几个人来玩呢。” 大家见他随和,也很放松,都以为会见到什么和尚之类的人,可是除了小文和 这个年青人之外好象再没有他人。青海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小文,你师傅呢?” “和公安局局长打了两天麻将没合眼,现在在后屋补觉呢。估计天黑之前是醒 不了了,咱们甭管他!”小文笑嘻嘻地说。 “真是有其师傅就有其徒弟。”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还没介绍呢,这是我二师哥,人家可是大学生呢。”小文指着那个青年说。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不过眉宇间那种怡然自得,聪明灵惠的神态较之小文有过之而 无不及。“这个就是我大功哥!”小文很骄傲地指着杨立功说。接着又挨个介绍了 一下他的小伙伴。只见二师哥抬着眼皮扫视了杨立功一眼,嘴唇抽动了一下,一抹 不易察觉的苦笑闪烁了一下,就拍着张仲文的肩膀说:“原来你就是他大功哥啊, 我们小文天天唠叨你呢。” 杨立功心里有些不快,心想什么叫“你们小文”,他分明是我家的。 后来二师哥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大家了解到他是三个师哥之一,今年还在 天津上大学,后来他借口有事就走了。这时候杨立功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来, 对小文说:“小文,你姥姥怕你闲着没事嘴里谗,让我把着个给你。” 那是一包杨立功叔叔来看他的时候总给他带的小熊饼干。杨立功自幼就喜欢吃 这种巧克力味的甜食,而在这里都没有卖的,小文也喜欢,所以他总用这个来讨好 小文。 “是吗?”小文狡猾地闪动了一下眼睛说:“放那吧。我想吃就吃了。” 杨立功见了小文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反而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小文对某件事情越 是在意,那么他就越是会装得不为所动;他要是很夸张很煞有介事地宣扬什么,只 说明他瞧不起或不感兴趣。 几个人玩了一会儿,张仲文找出自己的寒假作业来把自己不会的和不愿意做的 都连诱带骗地给糊弄上了,最后对大家说。“我带你们去看我的宝贝吧!”其实几 个人心里早就想在这里探个究竟了,可是主人没有发话谁也不好意思到处乱走。于 是张仲文领着他们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来到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小门口,掏出钥匙 打开锁头,推门说:“请进。” 一股暖风迎面而来,大家马上闻到了扑鼻的清香。原来门里面是一间塑料暖棚, 堆满了植物花卉,虽是冬天可是里面却姹紫嫣红,无数鲜花含苞吐露,枝繁叶茂, 使得一行人目瞪口呆。林森的眼镜差一点掉到地上,青海赞叹地说:“小文,这些 都是你的?” 张仲文虚荣获得极大满足,可是却很平静地说:“这算什么啊……我二师哥的 花房里比这要好多了。” 在张仲文的带领下,大家慢慢参观起来。那各式各样的泥盆木架里,花冠如盘, 艳丽显眼的是千叶菊,小文把粉色的和蓝紫色的分开来摆放,显得整齐可爱。在脚 下的一排水碗里,三三两两地伸展开婀娜多姿的水仙,青海家里也有水仙,只不过 和小文的不同,他家里的是白色的花,叶子也就半米高;可是小文的这个不同,这 几棵水仙的叶子都比较短,花也比较小,可是却是银白色的。张仲文见青海吃惊, 就拿来出一根火柴,点燃后靠近花朵,只见那花骨朵慢慢伸缩,瞬息间银色的花变 成了透明的金黄色,淡淡奇香弥漫在每个人的身边。 “这是什么啊?”青海叫道。 “嘿嘿……小意思啊。青海,你知道水仙还有别的名字吧?” “知道啊,叫金盏银台,也叫天葱……” “是啊。可是我这个不同啊,我的这个叫‘天女金银伞’,平时是白色的,只 要一遇热,就会化为金花。” “天啊,要是我爸爸见了,一定会晕过去的。”青海的爸爸也很喜欢养花,家 里的花也不少,可是如今一见,青海觉得老爸那些自鸣得意的宝贝简直就是杂花野 草。 “小文,以后你也教教我吧!”热爱科学的林森说。 “好啊……”小文又领他们来到一排香气浓烈的花前,“And what are these?” 他一得意就爱说英语。 “月季!”连张大勇也看得出来。 眼前的花是月季不假,可是那花枝正中的花每一片花瓣最外侧都是鲜红的,而 其它地方却是平常的奶白色。“你们仔细看,那花瓣上的红纹象什么?” 大家低下头,仔细观察那花,却发现原来那红色的纹路每一条都是有头有尾, 神态逼真的小蛇,游走在白色的花瓣边缘。“呀”的一声青海又叫了出来。 “这就是月季花中的‘灵蛇舞’,哼哼,很漂亮吧?” 再接下来,张仲文逐一展示了他的杰作(当然也有他掠夺霸占来的,但他没有 说),虽然这群小孩都不懂得鉴赏花的奥妙和道理,但那一盆盆一株株争奇斗艳的 花朵真的是让他们见了平生未见以后也再不得见的景象。什么“雾海虹泉”,“鹿 鸣草”,“星河夜雨”看得他们眼花缭乱,尤其是张仲文似笑非笑地揭开一个花架 上的黑布,那虽然没有绽开,还在沉睡中的洁白的叫做“卷云纱”昙花,美丽娇嫩 的姿态简直就象一场梦,张仲文添油加醋地描述说当早上8~9 点花开的时候,六六 三十六片花瓣中正中央有花蕊交织的一个星星,吃了就可以成仙…… 最后在花房的深处有一堆泥土,上面是一木筐,在水壶和小锯的中间是几棵没 有花只有粗大笨拙的叶子的植物,张仲文的一些书本也放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说话 的杨立功问:“小文,这是什么啊?” “哎……我要它烦死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张仲文被说中 了心事,很苦恼地回答。 “连你也种不好吗?”林森插嘴说。 “这是什么啊,又难看又苯,你种它干嘛啊?”青海也说。 张仲文没有理会大家的说辞,苦笑了一下,眼望窗外说:“我师傅说他知道的 世界上最难见到的三种奇花,就是佛光雪莲,一种叫做镜中仙的勺药和一种叫做空 明七心灯的文殊兰;那佛光雪莲是要它的种子才可以种出来的,现在已经很罕见了, 而且要在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地方它才会开花。而剩下的两种花就不同,镜中仙勺药 是要把几种不同品种的勺药杂交繁殖就有,我二师哥已经种了出来;而我不服气, 我要比他强,我就想把那空明七心灯种出来……” “很难吧?”林森说。 “小文你那么聪明,多试几次就可以了,我觉得你没有做不成的事情的。”青 海安慰道。 “哪里啊……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我二师哥从七岁开始种植筛选镜中仙的花种, 直到他去年年满十八岁才找到三粒种子,他种了两粒,其中只有一粒发芽开花了。 所谓镜中仙就是在有月光的晚上把那花放在镜子前面,就可以看见镜子里有一位仙 女在歌舞,而且只要被人一看过,那花在第二天就会调谢,剩下的一粒他说什么也 不敢再种了,说要留到将来等他找到他女朋友的时候给他女朋友看……” “那你的什么七个灯又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空明七心灯从筛种到最后开花至少要五十年。可那是过去,现在科学发达了, 有了温室和很多先进的手段,可以加快速度。可是就是这样,我算算也要七八年才 有可能选出第一批花种来……而且这还不行,我师傅说,真正的名花是懂人心思的, 要种出来不仅仅要有物力,还要有心力。在每一代可能接出育种的花前都要点上七 盏灯,对花说话,什么时候把人心里的七种感情都让花听明白了,那空明七心灯也 就不远了。” “我的妈妈呀,那么复杂啊!”大勇直伸舌头。 “我二师哥笑话我,他说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感情,我要很久以后才能种出空 明七心灯来……我就是不服气啊,我已经种了两年了,再过几年,我就要他知道, 我不是好惹的!”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花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林森急了。 张仲文摊着手,摇头说,普通的文殊兰我见过不少,可是那空明七心灯我也没 有见过,只是在我祖师爷留下的曼陀罗九天花谱里是这么说的:长思落寞无解语, 十八学士辩梵台。寻心若问空明处,七星点灯破云来。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 意思,只有等到我种出来的那一天看个究竟。“ 他这么一解释大家更听不懂了,不过杨立功听那诗听得很仔细,尤其是后来两 句,他不自觉地就记在了心里。小文又带他们玩了一会儿,就说:“我二师哥大概 做好饭了,咱们吃饭去吧!” 那天大家玩得很尽兴,但是始终没有见到张仲文传说中的师傅六水真人。要到 下午的时候,张仲文提醒他们回家。他们这才告辞。张仲文和他的师哥把大家送到 了大门口,刚要下山,就听小文把张大勇叫到身边说:“大勇,你今天起就是大人 了,你要懂事啊!” 张大勇虽然大了小文两岁,加上吃得比较好,身强力壮,粗头粗脑的,但也不 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他不明白小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就憨厚地嘿嘿地笑着说 :“小文,你干嘛吗!” 张仲文脸上很严肃地说:“你回家就知道了,总之你要照顾好你妈妈,不要太 激动。” 青海看出张仲文话中有话,也问他:“小文,你想说什么?” 张仲文摇摇头,挥手说:“你们快回去吧!天不早了,不要在走山路了,不安 全的,从大路走吧。还有,大功哥,青海还有林森,你们要多帮着点大勇啊!”说 完就和他师哥进了庙门,那大门也合上了。杨立功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 没有了声音。他只好说:“我们快走吧。大人一天不见我们该着急了。” 他们回家的时候走的是大路,虽然比较远但因为好走所以也很快就近了县城。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冷,可是一拐到胡同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只见张 大勇家门口的圆木车不见了,一个高高的串了很多黄纸的杆子立在门口,门口围了 很多人,其中一个看见大勇就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傻孩子,你跑那里去了?!” “咋了?”大勇还不知情。 “你……你,你……你爸死了!” “啊?!” 大家在一看见那黄纸杆子的时候心理就知道不好,一定是出事情了,可是谁也 没有想到会是张大勇他爸。 张大勇张大了嘴,眼珠子白多黑少,可是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撕心裂肺地喊出一 嗓子:“爸呀——”疯了似的跑进家门,吓了其余的人一跳。 剩下的人也都呆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上午还在兴高采烈地玩麻将赌钱的张大 勇他爸爸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在大家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健壮的红脸大汉。虽然 凶一点,不务正业一点,可是平时为人爽朗,家里开小卖店但不吝啬,对张大勇他 妈和大勇都很好……他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怎么就死了呢? 一股旋风吹得大家都打了个哆唆,杨立功沉默了一下说:“去看看吧。” 天要黑了,乌云压顶,凄惨的雪片象纸钱一样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撒下来;大勇 家的前院搭了一个棚子,烟火焚烧东西的味道弥漫在屋里屋外。这一切杨立功很熟 悉,他爸爸死的时候也和这差不多,他心里颤抖了一下,从人群里挤进来,他看见 了一口又黑又大的棺材放在棚子中央,因为人刚死还没有入棺所以它是空的。这个 梯形的,丑陋而又昂贵的东西,就是这个东西,把人和人永远地分隔开,把一切幸 福欢乐装在里面,被人抬走埋在地下,于是那个被装在里面的人就永远消失在世界 上,不管你是爱他,恨他,还是毫无感觉,总之,就是这个东西,会给那个人来个 了结,也给所有和他有关的人来个了结。杨立功也被了结过一次,所以他见了这个 东西心里蔓延出憎恨来,他抓紧了自己都手,在心里骂着。 张大勇没有被追问一天到哪里去了,就被换上了一身可笑的黑衣服,扎了一条 粗布黄腰带,安排在他爸爸的灵堂前不停地接受慰问,当有人来给他爸爸上香烧纸 的时候,他也要机械地跟着还礼。没有人看见张大勇他妈妈,据说是昏迷在炕上。 张大勇哭得说话都困难了,平时极其厌恶他的老师和校长也来了,而且各个都对他 深情地说话,王菊老师还抱了他一下,连张大勇的鼻涕沾在她的新衣服上她都丝毫 没有介意。 杨立功后来知道张大勇他爸爸死的实在是冤枉。 那天他们几个小孩子走了以后,那困在张家门口的圆木车无法动弹,司机只好 找人求助。张大勇他爸爸赢了接近四千块钱,很是兴奋,自告奋勇地出来帮忙倒车。 没想到那捆圆木的铁链松动了,几百斤的圆木从车上滚下来,把他砸得当场脑浆迸 裂,倒地而亡。 邻里都在议论和叹息着这场惨剧,杨立功的母亲以过来人的姿态陪在张大勇母 亲的身边。杨立功旁观着,思索着,他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勇好象又看见了当年 的自己。不过这次他分外地镇静,他开始想一些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为什么人的快乐和悲伤都是在一瞬间就被改变呢? 一瞬间,只要一瞬间:贫穷可以变富贵。勇敢可以变懦弱。现在变成过去。生, 变成了死。 如果每一个人的幸福和平静在世界上都是这样没有保障,那么活着到底还有什 么意义? 出殡的那天,一个瓷盆被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随着那碎裂的声音,孤儿寡母 和亲人们的哭声震动云天。在洒得满天飞得纸钱和辞鼻的烧纸的烟雾中,一声声的 锁吶吹得寒风都在颤抖,几十年的人生苦乐就是被这最后的一曲悲凉的旋律做了总 结。 杨立功看得心慌慌的,那些哭喊、火光,纸人纸马,白色的幡布和黄色的纸钱 不时地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他觉得自己周围的人都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人,包括他 自己,也会在这些零乱荒诞的场景中消失掉。被遗忘,被埋葬,现在生活着努力的 一切最后不过是一口棺材!! 他害怕了。 夜晚里更是害怕。他无法入睡,神情恍惚。他蜷缩在床角里,分外地紧张。 如果每一个人的幸福和平静在世界上都是这样没有保障,那么活着到底还有什 么意义? 他就是这样没有原因地,近乎荒唐地在想这这个问题。可惜他不是思想家,也 不是哲学家,他只是一个少年,他能有什么理由和想法回答这个问题呢。 夜深的时候,就在他刚刚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房间里的一股花香的味 道。他爬起来,打开灯,原来是他窗台上的一盆爷爷栽的蟹爪兰开放了。这盆花虽 然和张仲文的那些没法比,可是那一朵朵粉红小灯笼在冬夜里开放的是那么自信和 有神采。让耳边又隐隐约约响起了一个孩子念的诗句,童声的,懵懂的。 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悄然袭上了他的心,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关了灯望向窗 外,只见夜色深沉,万家灯火上满天星斗,他笑了,笑自己怎么会那样自寻烦恼, 笑过之后,抚摸着花独自喃喃自语起来。 寻心若问空明处,七星点灯破云来……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