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日出之前,请将我的纯真终结 真情过眼无颜色,冰菱飞雪映霓虹;纵使踏遍光阴路,青春谢幕写从容。 书香翰墨闻花落,朝露弹烟望空溟;无言身至红尘里,随波逐流自飘零。 长思落寞无解语,十八学士辩梵台;寻心若问空明处,七星点灯破云来。 年华若水思倒转,唤住流光一线天;晨昏涧里生草木,为谁娇艳为谁开夜色无 声丁香雨,片片轻盈晚来风;黄莲根断未觉苦,相思百味不相同。 虽难开口仍开口,因怕温柔更温柔;焚身如火千条计,错手贪欢竟添愁。 蝴蝶绕树来无影,蜻蜓点水去无踪;西窗冷月沉星瀚,渺渺银河渡云船;平生 无数为难事,唯此情义两不堪;愿舍残躯求灵药, 医我愁肠梦里寒。 31 张仲文恶毒地在嫉妒着自己身边的人。他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他妈的! 凭什么他姚乐宇只不过勾搭了郭锐不到一年,那么好的一个帅哥就自投罗网了呢? 他张仲文哪里不比那个傻瓜胆小鬼弱智姚乐宇强?可为什么他所追求的,这么多年 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呢? 他看不下去郭锐和姚乐宇那副死去活来的样子,一甩门溜了出去。天已经很晚 了,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躲在厕所里抽了一只烟,想回宿舍,可是觉得没有意 思。望望窗外,天黑的很恐怖,伸手不见五指的,最后一口烟抽完之后,他把带着 火星的烟头一扔,竟然中了邪一样来到了楼外。天很凉了,他也踏着没有生机的脚 步在黑夜里幽灵一样穿梭着。 “我这是要去哪里啊?”他问着自己。 这是一个典型的月黑风高的夜晚,天空是是厚实的幕布,第二天怕是要下大雨。 路上一点光也没有,狂风在鬼哭狼号,校园里因为已经放假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宿舍楼里也死气沉沉的,荒坟般伫立在凋零的的树枝间。张仲问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也一点都不害怕。他有一个本领,就是走路不发出声音;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见了 他,那不被他吓死才怪……他自己就是妖魔鬼怪,一个十八岁的,一张忧愁的脸的, 在黑夜里跋涉里很久的妖魔鬼怪……他把一个光辉的罪恶的太阳装在心里面,不知 道自己还要在这黑暗里走多久。 他的脚把他带到了一个他来过两次的小单元楼。漆黑的夜里只有那一扇窗户里 的灯还亮着。长夜漫漫,天底云暗,这一小撮灯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也是那 么的昏黄。 他苦笑了一下,悄悄地上了楼,他是有钥匙的,轻手打开了门。 屋子里面的厅上的写字台上趴着一个人,睡着了。 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写字台上竟然有几个易拉罐。还有信纸和墨水,他在睡着 之前还在给人写信。还有一封拆开的信上有着张仲文熟悉的字迹,那是笑梅给他写 来的。 “哥,你睡着了吗?” “你在做梦了吧。你梦见谁了?” “哥,我是一个很坏的人,坏的你都不知道……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你就是 把我当你的弟弟是吗?” 时钟的秒针滴哒滴哒地响着,睡梦中的人,怎么会知道身边有多少比梦要轻, 但比梦还要浓的东西随着时间悄悄流过。 “哥,我喜欢你。那种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喜欢。我知道我不是女孩子,我也不 愿意做女孩子,可是我管不了自己,我就是喜欢你。这就是爱吧……呵呵……都说 我是妖精的……妖精要是不害人那还叫妖精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就想害你了。这个世界上我 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是想要你……我不愿意永远是你的小弟弟,你明白吗?” “我喜欢撒谎骗人,我喜欢装神弄鬼,我贪玩逞能,我好吃懒做……可是那都 不是真正的我。真正我的是一个很傻很笨的男孩子,只愿意对一个人好,只愿意听 一个人的话,只愿意让他开心,让他没烦恼……大功哥你知道吗?” “你的弟弟已经长大了。他爱你,可是他不敢对你说。” “可是他还是说了。你现在睡着了,你听不见,没关系。总之我是对着你说出 来了,我良心上好过一些。” “大功哥,我说完了。我走了。” 梦外面的人说完了梦中的话,转身取了一件梦外面的衣服,给梦中的人盖上, 踏着梦一样的脚步,却不知道是该走向梦里还是梦外。而在似梦非梦间,一只手从 他身后拉住了他,让他凝固在梦与现实的边缘。 “不许你走……” 幸好张仲文在此之前上过厕所,不然这句话非吓得他尿裤子不可。 “张仲文……你说了些什么啊?”杨立功希里糊涂地说着。他的脸压在袖口的 扣子上,压出两个小坑。 “没什么啊,我看你这里还亮着灯,所以就来看看。”张仲文沉着应对。 “是吗?”杨立功冷笑了一声,“你在这里睡吧,你的床已经收拾好了,我给 你搬条被子。”说完他进到里屋去拿东西。张仲文眼珠子一分钟转了三百六十五个 圈,心中叹道:“也罢,也罢,他要是听见了,倒省了我一番手脚,了了我一桩心 事!死就死吧!” 杨立功从里面出来,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说:“我明天要到我姥姥家去一躺, 我妈要我捎点东西过去,顺便去过中秋节。你去吗?” “不去。”张仲文摇头。 “我估计你也不会去。你爸给你买电脑了,过几天来装,你也最好赶快搬过来。 天太晚了,你早点睡。” 杨立功匆忙慌乱地说着。脸上带着刻意深沉的表情。 32 张仲文睡不着,他熬到天刚一亮,穿衣服就溜了。 黎明的曙光中他一路小跑,虎口脱险般从单元楼里钻出来。来到自己宿舍的小 路上他吓了一大跳,在雾气中一个黑衣的人无声无息地走在自己前面。张仲文越来 越害怕了,他丝毫没有心里准备,心中苦叫:“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他强颜欢笑地清清嗓子,喊道:“这位大哥,请留步。” 前面的人没有想到会有人看见他,惊讶地一转身。他是一个麻子脸的中年汉子, 好象赶了很久的路,一身露水风尘,看见张仲文,疑惑地说:“您是?” “大哥,这么早就开工啊,大过节的你们也不休个假,真辛苦啊。”张仲文谄 媚地来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而行。 那中年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这位朋友很眼熟啊,哪里见过?” “我是黑水府沿江县的张仲文啊,大哥,您这一大早的是去找谁?”张仲文掏 烟出来,给那人点上。 中年思索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什么般说:“原来是你!哈哈……早前 听说你流落人间。我和我的同行弟兄们还不信,没想到,今天真的在这里遇见了你, 蛇……张兄,前几天破阳山的老猴还念着你,说你好久没有到他那里去开局了,少 了你他们都热闹不起来了,最近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啊?混呗。我可不比你们吃皇粮捧铁饭碗的,现在凡人难做啊。 大哥你这么早是……” “我也不愿意这么早在这个日子里出来,可是前面楼里有一个小子。今天早上 六点钟就要扔掉几十年阳寿,横死当头,他妈的,现在的人真是不象话,好端端地 净给我们找活干,连过个节也不让清闲!” 张仲文平心静气地问:“不会吧,这学校可是放假了,没有什么人在的。” “有的,有的!”那人掏出一本花名册,指给他看:“姓郭的小子,就在那二 楼里……” 张仲文不看还好,一看头眼一花,心中暗骂:“操!” 33 郭锐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他没有了体重,木片飘流在水面一样在寂静昏暗的 的空间里浮动着。 他见到自己还在自己的床上,还在宿舍里。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也说不出话 来。他看见姚乐宇拎着包来到自己面前说了些什么,然后对自己笑了一下就走了。 他想喊,可是没有声音,他想伸手去抓,可是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恍恍惚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张仲文和一个陌生人在自己面前吵架,他们两个人都争得 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张仲文好象在讨价还价,陌生人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看,犹 豫着思索着。好久陌生人才点头答应了什么,张仲文松了口气,可是过一会儿陌生 人又拿出一张纸来,写了什么,张仲文看了半天咬咬牙签了字,这还不算,张仲文 还按了手印,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条他自己都不舍得抽的红塔山来——虽然是假 的但也值不少钱啊——塞到那人手里。 陌生人走了,张仲文出了一脑门汗。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直喘粗气,几分钟后 张仲文狰狞地走向自己…… 郭锐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两个大耳光。 他的头发被张仲文死死地扯起来,他的脸完全袒露在适当的角度下,张仲文高 高地举起手,好象是在打排球扣球一样,然后轰炸机俯冲,春雷乍响,电光火石。 “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这挺好玩!” “你他妈的是故意的!” “操!你以为你的命值我的两条假红塔山吗?” 郭锐清醒了,他坐了起来。力量与感觉重新回到他身上,他懵懂的看着愤怒的 张仲文,好象一个刚出世的婴儿。 “起来。起来,别在这里给我装死!”张仲文觉得帅哥的脸打起来真是爽,还 想再打,可是见郭锐的脸已经充血,就意尤未尽地放了手。 “操!我跟着生哪门子的气!”张仲文怒极反笑。 34 夜阑人静,晚风习习。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于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 郭锐酒量明显不行,他只喝了不到两听啤酒脸就已经红扑扑的了,说话也变得 激动起来;或许是因为他这几天太疲劳的缘故,他充满了血丝的眼睛里虽然模模糊 糊的,但是在45瓦的灯泡下却不知道为何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小文,跟你说实话,在你刚来的时候,我特瞧不上你!真的,我觉得你太能 装逼了,那时候我就以为你是个有钱有势人家的纨绔子弟,屁事不懂的……嘿嘿… …我也能装,那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他妈的都不懂……哈哈哈……”郭锐端 着啤酒张狂地说着,可是这时候小文却觉得他很可爱。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喝多了?我是故意的,我就想借点酒劲胡说一顿,小文, 你别笑话我,我心里难受的慌啊,我现在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真不如死了好… …” “呸!”张小文从嘴里吐出来来一块鸡骨头,瞥了郭锐一个大大的白眼,哼着 声说“我就不明白,你们这群独生子女都是怎么被惯出来的,大学念着,电视看着, 一天到晚什么活都不用干,好吃好喝的,一个月还有好几百块钱花着,可还动不动 就要死要活,你说这是不是好日子给你们烧的吧?”小文竟然很惬意地搬出他妈妈 的话,今天顺嘴这么一说真是流利,可是所完了才想起郭锐不是他张仲文,那里过 那么逍遥的日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说的对啊,我们都该知足了,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郭锐又灌了一 口酒。 沉默了一会儿,小文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小烧慢慢地滑下喉咙,那滚烫的甜美的 液体在他的身体里制造出飘飘然的感受,小文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对郭锐说:“班长 啊,我一直都在怀疑哦……你好象不单单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情才想寻死的吧?” 郭锐双手捧着啤酒罐,手指交叉,他从手的空隙里偷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单纯, 但笑容诡谲的张小文,他知道张小文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他的一万个心眼与浑身上 下神神鬼鬼的花样真叫他想破头也无法理解,想到这里他突然从心里感到一丝恐惧。 他用镇静得虚假的声音说:“我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 “哈哈……看你吓的。”小文突然大笑起来,但马上收敛了笑容,摇头晃脑郑 重其事地念道:“哎……所谓:情为痴去生如死,情为痴来死如生啊……就是这样 的吧,啊?” 郭锐不明白张小文在说什么。但他隐隐约约听出张小文是在讽刺他感情用事。 反正他脸已经很红了,索性厚起脸皮睁眼说瞎话:“我不懂你在跩什么,不过,我 可是不会为什么情啊爱啊的干傻事的人。” “哼,傻人在干傻事的时候都不觉得自己傻。”张小文笑得更得意了。 “班长啊,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很简单的,看看到底是谁让我们的大帅哥这 么心碎神伤,花容失色。”张小文一发挥自己的强项就很得意,一得意就乱用词儿。 “无聊!不玩,你个小骗子就会用这些玩意儿唬我,我要是上你的当……” “这话怎么说的?”小文最狠别人攻击他的一身本领。 “少废话,不敢玩就是心里有鬼,你有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翻出来……嘿嘿…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口服心服,见把棺材掉把泪,见到黄河死了心!来来来,很简 单的,而且规则公开,我绝对不是在骗你!”小文眼睛又开始眨了,一下两下三四 下,眨得郭锐心慌意乱。他支支捂捂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小文马上跳起来, 他在屋子里的每张床上都撒目了一下,终于在一个上铺上发现了一本《现代汉语词 典》,他高兴地拿了下来,随手翻了翻,满意地来到郭锐身前,对他说:“咱俩来 猜拳,石头剪子布,一共三局,每局猜三次,猜赢的人就可以翻一次这词典上的页 ;是随手翻的,谁也不许查页数;记住啊,你要望前翻,我往后翻,每局翻到最后 一次就记住是多少页。然后还要看一下这一局里咱俩一共猜了多少次拳才分出胜负, 那么这个次数也要叫记下来,假如是六次,那么那一页左数第六个字就是我们要找 的。看看老天爷会告诉我们什么……” “这么复杂啊?”郭锐头都大了。 “好了好了开始了啊!”张小文已经摆出了手势,真的要和他猜拳,郭锐已不 好推脱,只好和他猜拳。 石头对剪子,郭锐赢了第一次。他笑着对小文说,“大仙怎么不灵了啊?”然 后随手把字典一翻。张小文没做声,再猜,还是石头对剪子,郭锐又赢了,他高兴 地叫了一声,又翻了一次字典。连续两次胜利让他情绪高昂兴趣大增,张小文眼里 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正中下怀的笑意,轻声说:“表现不错啊。” 这次好象情况有些不同,张小文无心地出着拳,可是每次都和郭锐是一样的, 剪子对剪子,布对布,石头对石头……郭锐觉得好玩极了,僵持到第十一次才被张 小文用石头砸了剪子,他讪讪地说:“小文,要赢你哥哥我可是不容易啊。” “我知道!”张小文没有一点不服的样子。他看都不看就用手把词典一翻,然 后底头说,“1340页第十三个字”然后没等郭锐看见是个什么字,就把字典合上了。 他掏出一支笔来,就在包炸鸡的油纸上记下了那个数字,淡淡地说:“继续啊。还 有两个字呢!” 两个又人猜了起来,不一会儿猜完了,总得来说郭锐猜赢的次数要多一些,他 很得意。摇头晃脑地敲着张小文的脑袋说:“你也不行啊,这么衰,还敢来挑战我。” “是是是,您猛着呢。”张小文没什么表情,“我出去撒泡尿,洗洗脸,出了 一身汗呢……我马上回来。”接着满不在乎地起身走出了宿舍。 郭锐意犹未尽地回味着自己的胜利,接着他看见了张小文记在纸上的三列数字, 歪嘴轻蔑地微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我倒要看看你搞了什么鬼……”他按照 数字所标识的,翻到了第1340页,左数下来,心狂跳了一下,那赫然是个“姚”字! 他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找错了,又查对了一遍,没错,是“姚”字。 他本来喝了些酒,浑身发热,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一下子仿佛掉进了冰 窟窿里,他带着凉气哆唆着手去找683 页第五个字,这下更可怕,更清楚明白地是 个“乐”字!他绝望地直接用拼音检字的方法翻到“宇”字,和数字一对,不用看 了…… 这时候门“吱”地开了,郭锐象被电过了一样,把那字典甩手扔在了床上。张 小文拍着肚子打着哈欠回来了,一边走一边嚷嚷:“真他妈没意思,连对门的小广 东都回家了,要不然还可以找他三家拐打麻将……”说完似乎酒劲上来了,往床上 一载,仰脸朝天地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更没有问郭锐查询的结果。郭锐坐在那 里,仔细地端详着张小文,没有了表情放松下来的他和姚乐宇一样,有一张稚气未 脱天真无邪的脸,只不过平时张小文太能故意摆酷精明搞怪,所以让人忽略他才是 个十八岁的大孩子……不过郭锐知道自己是永远不可能理解张小文这种“孩子”的,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接受,似乎早看透人间百态红尘琐事,那一幅 轻松自在不过是他游戏人间的基本态度而已;而姚乐宇则不同,他才是一个真真正 正的大孩子,无论是任性还是发脾气都是那么单纯,那么可爱,毫无心机……想到 这里,郭锐不禁向窗外望去,只见到雪白的月亮安祥地挂在天空上,好象在满意地 欣赏人间欢庆中秋佳节的景象。他呆呆地那看着明亮的天体,脑海里仿佛映照出姚 乐宇甜蜜的微笑着的熟悉的脸,心想他现在一定是在家里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团团圆 圆地过节吧。他今年在家里过节了,他回家一定会很高兴,不会再苦着脸想家了, 他的妈妈一定会给他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郭锐会心地笑了,他在窗户里透进的月 光里感到无比满足与欣慰,他自己虽然没有归宿,但想到姚乐宇此时此刻是开心的, 幸福的,他就没什么可以伤悲或烦恼的理由,他自己心底对家庭温暖的怀念和遭人 遗弃的失落,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唉……月儿弯弯照九洲……”张小文突然叹息道。 郭锐知道张小文在暗示他,因为下一句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郭锐又笑了, 他想,这次你可算错了,我可不在那愁的一类里,我现在好着呢。他镇定而又勇敢 地说:“张仲文,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什么?我知道什么?你别叫我叫得那么正式,让我觉得你象我老爸。” “小文,你别再捉弄我了。我这个人经不起涮的,其实我和乐宇之间没什么, 好兄弟嘛……我就是照顾他习惯了,他不在身边我就觉得心里空得慌。”他紧张地 看向张小文,张小文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还是半眯着眼,象是在闭目养神,又象是 在昏昏欲睡。郭锐叹息了一声,拿起一条被单,想给他盖上,刚来到他近前,只听 他轻描淡写地说:“班长啊,今天外面的月亮很圆吧……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 说起谎来一点都不脸红,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真佩服你,以后还要向你您多多学习 啊。” “我……”郭锐想反驳,可是张小文突然疲倦地说:“你把灯关了吧……有些 事情是不应该在这么光亮的时候讲的。” 郭锐把被单扔在他的脸上,沉默地关了灯,就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那月色流 水般倾泻进了屋子,郭锐不由得呆了一下。他回到自己的床,脱了外衣,轻轻地躺 下;等着张小文和他说话,可是半天都没见他开口,就更加紧张起来。最后他还是 沉不注气了,试探地说:“小文,你知道那辞典上查出来的字是谁的名字是不是?” “说真话吗?”张小文果然没睡。 “嗯。” “知道,但不确定。但现在确定了。” “小文,你怎么看我?” “用眼睛看啊。” “你觉得恶心是吧?我会……会……喜,喜欢一个男孩子,还是我的好朋友, 而且大家都把我们当兄弟。” “是啊,真恶心。同性恋是吧,太恶心了,恶心得我都不想再理你了,郭锐啊 郭锐,看不出你一表人材衣冠楚楚,竟然这么变态无耻下流……明天我就搬走,后 天我到辅导员那里去检举揭发你,彻底消灭你这隐藏在青年大学生和党员内部的流 氓。哈哈……班长就是我的了……哈哈哈……终于让我盼到这一天了!”小文兴奋 地说着,郭锐听着听着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的这一番话反而要比想象中的 开明与无所谓的安慰使他舒服的多。他什么都不怕了,他知道张小文是可以信任的。 小文笑了一会儿,突然很冷静很深沉地用郭锐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调说:“郭锐, 你知道吗?看东西不一定要用眼睛的,有些时候你闭上眼睛要比你睁开眼睛看得要 更清楚,更明白……” “啊?”郭锐有些糊涂了。 “郭锐,我很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乐宇了,甚至在你还不知道你已经爱上他之前 我就有所觉察。你这个人看起来冷酷狂妄;实际上你真的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比谁 都善良,也比谁都勇敢。这两年来我比谁看得都明白,就是我因为从来没有只用眼 睛看你。” “小文……”郭锐没想到小文会忽然如此正经,被说得不好意思。他坐了起来, 激动地说:“可是小文,那你用什么看我啊?” “心啊,人人都有的心啊,只是人们想来只用它算计人,害相思病,从不用它 来看人,看世界,看自己。” “你说话玄玄的,可是用心要怎么看啊?” 张小文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子前,指着外面的月亮说::“郭锐,你看,月亮 的光很美吧。可是月亮自己是不会发光的,它需要折射来自太阳的阳光,才能在夜 里散发光明。我们的心也是这样的,平时它会隐藏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要 等到有一束可以唤醒它的光芒照到它,你就可以用心来看一切了,而那个时候,你 就什么都不会再害怕,不会再疑惑,也不会再做傻事了。” 郭锐心里暖暖的,他发现张小文完全是早已准备好在说给自己听的。月光中张 小文陶醉地仰望着天空,神情暧昧,好象也是在牵挂着谁。 “小文,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很爱乐宇,可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我的, 他只是把我当成他的好兄弟而已,你也明白,我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的,而 且我现在一方面很恐惧自己的这种念头,想要放弃;但一方面我舍不得他,我欺骗 不了自己,我真的是喜欢他啊,我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对了,小文,你帮帮我 吧,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郭锐哀求道,张小文低头看着 他,发现郭锐此时此刻是那么的无助和可怜,完全不是平时清高坚强的样子。 “小文,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今生今世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 “什么啊……我用你答应我什么啊……哈……好象我会把你怎么样似的。”小 文哭笑不得。 “你帮帮我啊!” “帮你什么?帮你泡乐宇?还是想个方法让你们永远分开?还是帮你失去记忆? 嘻嘻。” “我不知道。”郭锐垂头丧气。 “你自己都不知道,要我怎么帮你?”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好久,张小文才说:“不过你 要先沉住气,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好事,不要耽误了学习和自己的前途,最重要的是 你不要在再把安眠药当糖吃了。或许,我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帮你… …”张小文这话说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他第一次感觉到对一件事情了无胜算。 “小文,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弟弟就好了!”郭锐真诚地说。 “就你?”小文眯缝着眼睛瞟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说:“你不配!” “呸!白送我都还不要呢!” “唉……你知道吗?作我的哥哥可是一件很苦,也很危险的事情啊。” 晚上小文的心里又烧了起来,他在想他的哥哥现在已经在自己姥姥家里睡觉了 吧,他会不会想我呢?他觉得他已经对杨立功表白的很清楚了,白痴都能听得出小 文那些看似单纯的话语里充满的情欲与爱意,杨立功念到研究生,应该不是傻子。 不过小文也是知道世界上有些人的IQ和EQ是不成正比的,可是杨立功那天夜里脸上 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敷衍?是困惑?是惊奇?是鄙视还是理解呢?张仲文啊 张仲文,就算你能掐会算法力无边,这回还不是栽进你自己给自己刨的坑里了?… …以前你还可以以弟弟的姿态隔三查五地与你的好哥哥肌肤相亲,剋点油幻想一下, 这么一来,他要是把你当变态精神病什么的,防着你躲着你了可怎么办?这下好了, 唐僧肉没吃到嘴里,倒把金箍棒给招来了,连油都没得沾!他翻来覆去地盘算着, 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又害怕。整宿他没睡着觉,恍惚里不是对他哥淫乱的想象,就 是对自己深深的自责。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接近中午,他从被窝里探头见郭锐早就出去了。他懒洋洋地 爬起来,“啊……”地怪叫着,试图驱散身上的倦意,抻着懒腰想洗洗脸,这时候 郭锐从外面回来了,见他已经起来,就对他说:“小文啊,我刚才在外面见到你哥 了,他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你昨晚喝多了,还没起来。他就走了,呶,这是他给我 的葡萄。” “他回来了?”小文傻傻地说。 “啊。对了,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你姥姥家过节?”郭锐问他。 “我嫌闹的慌,她家人多。”小文不想解释得那么清楚。 张小文心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这种感觉似乎和孟涛他们形容的发高考成绩时 的情景相似。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镜子前,象还没睡醒一样。 “你都起来了还不去洗洗脸?”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小文拿了东西往水房走去。看这他唐突的样子,郭锐笑着 摇摇头,这哪里象昨晚神乎其神的大仙啊,根本还是一个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的小 孩。 35张小文鬼鬼祟祟地来到外面,四处撒目着街上的人,三份害怕七分喜悦地希 望能看到他的哥。学校里因为还在放假所以没有几个人,他沿着空落的小路鬼子偷 地雷似的悄悄往他哥那里蹭,还好,敌人没有出现,他怀着惴惴的心摸上了楼。门 开了一个缝!他斜着眼睛偷偷往里面看去,杨立功正在恬不知耻地用他的索尼游戏 机玩足球游戏呢!他精神很集中,好象用他喜欢的罗马尼亚队进了好几个球,很兴 奋,只穿了一件半截袖的他胳膊露出来,在阳光里闪着金黄的健康的光泽。 “讨厌!”小文心里骂道;不过看他那轻松的表情小文心里的石头十块有两块 落了地,至少他不会不理我,小文这么想着。 他就在门口这么站着,仿佛面前阁着一道铁幕,任凭他如何骁勇如何天不怕地 不怕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他的哥哥就在他不远的地方,那么清楚,那么真实,那么 熟悉,又是那么遥不可及。看了好一会儿,张小文觉得心里难过,悲哀地轻轻转身 而走。他决定去游戏厅里打二十个币子,就算排不上九七拳王也无所谓,除此之外,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缓解他现在的春情秋怨和苦大仇深。 还没下台阶呢,就听到杨立功的声音:“你站了十六分五十八秒呢,怎么不多 站一会儿就走了呢?” 张小文不愧是张小文,临变不惊,回头冷淡地说:“我不想扫你的兴。” 杨立功跑了出来,一下子揪住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你给我回来!” 张小文站在那里不动,“我干嘛要听你的,我不回去,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你不回来你上哪里去?” “爱哪儿哪儿。”张小文甩开哥哥的手,他觉得眼泪就在眼圈里,但他绝对不 能示弱,尤其是在敌人面前。 “操,反了你了,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了!”杨立功好象生气了,扯着他的肩 膀就把他往屋里拖,小文没料到他哥会有这种反应,一下失重被拉着走了几步才开 始反抗。可是不知道是他哥劲大还是自己心虚,愣是没挣扎开,被杨立功三拽两拽 弄进了屋,接着杨立功一脚把他蹬到沙发上,转身插上门回头就指着他大骂:“没 有大人管你你就反了天啊!大姑是怎么说的,你有胃炎不可以喝酒的!我操,我今 天早上去看你,一斤装的白酒都没了,是你喝的吧!你厉害,你是神,是仙,就把 这帮人的话当耳旁风,你怎么就不长点心眼啊,把自己糟出来病好受啊你!” “我愿意。你算老几?” “我是你哥!” 张小文开始还有些害怕,这么一来他踏实多了,他嘻嘻地笑了,也瞪起眼睛说 :“你是谁啊?你……你……你又不是我亲哥,要你管。”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很恶 毒,说完心里也慌慌的。 杨立功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很吃惊,脸上刷地一下变白了,气急败坏地说 :“张仲文,别给你脸你不要脸,对,我不是你亲哥,我哪配当你哥啊?哼……” 接着是冷笑,然后摔门回了卧室。 屋子里静的怕人,张小文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指,掐算一番,突然骂了一句: “他妈的!”他看着墙上的钟哀怨地想,时辰不好,主口舌,有是非啊。他慌慌地 想推门去找他哥,没推开。里面传出一声怒吼:“滚!”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张小文咋舌,知趣地离开了们,无意间他发现自己的游戏 机下面的碟盒上多了一个纸包,看大小应该是张游戏碟,他大胆地打开了包装,… … “我的妈啊!” 张小文手里出现了一张银亮的碟盒,这个游戏名字叫做《月下的夜想曲》,就 是他对着游戏杂志流了很久的口水那个年度大作,而且,这是一张原版的碟,沉沉 的,精美的,要很多人民币也未必能买到的东西,他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这种 很奢侈的东西,一定要那种真心爱我的人送给我我才肯要。 因为爱是不会被盗版的,而且,那种从爱情盗版下来的感情,我也不会要。 他的心跳得飞快,他看见一张卡片。上面是杨立功写得不怎么样的字迹: 小文:哥没有你那么聪明,可是哥到了今天再猜不出你的心思,那哥就真是一 个大傻瓜了。想了很多你和我之间的事,虽然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明白,但哥可以告 诉你,哥想得和你一样。 在我有生的二十几年里,是谁让我平静的时候凭填烦恼呢?是你啊,我的小文。 是谁在我悲伤的时候带来欢乐呢?是你啊,我的小文。 是谁在我懦弱的时候让我勇敢呢?是你啊,我的小文。 是谁付出用自己的全部美好时光来陪我呢?还是你啊!我的小文! 我不愿意让任何人把你夺走,我知道可能我不配,但我想告诉你,你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有些字我说不出口,我怕你笑话我俗,可是我想现在的我和你之间如 果非要有一个字来联系的话,那就是“爱”。我英语不太好,可是我要你明白:Clear in my eyes, you are no more a kid.And deep in my heart , I'm also more than your brother .No matter how the time lapsed, You are always an eternal treasure for me.(注A ) 张小文活了十九年,今天才知道了什么叫“爽”,他觉得他望眼欲穿了几千年, 就是在盼这几行字。有了这张卡片,什么他妈的功名利禄,礼义廉耻,金身正果, 今生来世都跟放个屁似的。他疯了一样地去砸他哥的门,喊叫道:“哥,你开门啊! 你就是我亲哥,只要你别生气,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里面没动静,不知道杨立功在想什么。 “哥,我打我自己嘴巴还不行吗?我说错话了……”他用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 很响。 门开了,里面伸出一根条帚疙瘩,“用这个打!”杨立功呆板地说。 “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张小文用宠物见到久违的主人才有的姿态扑向他 哥,迅雷不及掩耳,杨立功被他来势汹汹的身体撞到,一下子没站稳,要向后倒去, 可是张小文抱了他,还恬不知耻地把脑袋扎在他的怀里。接下来是一番早已经在心 里准备了几个世纪的煽情做作的蜜语甜言,其肉麻之程度不亚与港台歌星在谢场, 含糖量之高可以供应整个东北三省吃好几年。可是因为他太激动了,说话有些快, 也很模糊;杨立功根本没听清他在瞎白白什么。他没有心思听,只是习惯性地抚摸 着他宝贝的头,半天才认真地说了一句:“你也该洗洗头了。” “哥,你没有骗我吧?我是说你也很喜欢我?不是哥哥喜欢弟弟那种喜欢?” 张小文的眼睛水汪汪的。 杨立功皱了一下眉头。但张小文的第二句话更让他眩晕:“你暗恋我很久了是 吧?” 这还不算完:“我早就暗示过你,肥水不落外人田,你要是再不说,恐怕我真 的会教别的帅哥给勾搭走了呢,哥,我想你都要想疯了!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真的 会去自杀的。” 杨立功哭笑不得,他可没有张仲文那么狂放,他对于感情的事很腼腆,他不善 于直接表达自己的思想,尤其是这么面对面,更尤其这个人是还当了他十几年的弟 弟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知道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来说出心里话了,他终 于清了清嗓子,说:“小文,你不会怪我吧,我是你哥,可却……” 张小文抬起头,用力挤出他所能摆出的看起来最纯洁的表情动情地说:“哥,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我都会象过去一样爱你的。”此时此刻 他心里却有另外一种邪恶的窃喜的声音在说:“哥,你一定要对我做什么啊!!千 万要对我做什么啊!!你要是不作什么我还不干呢!!!” 杨立功好象在犹豫,虽然他心里随时间隐藏而发酵的情感终于散发出其本质而 带有欲望的味道来,但他心头压着的那一块道德与理智的大石却不是会因为三言两 语就可以被推翻的。他有一点害怕,他看着眼前比他还要高的,兴奋得近乎无知的 张小文,不安和后悔如同两只小虫,开始嘶咬他的良心,他是我的弟弟啊!杨立功 不由自主地想。 “弟弟又怎么样?我就乐意当你的弟弟,换了别人我还不认他呢!杨立功,你 知足吧,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气质,你可知道我到咱 们学校来有多少女生上赶子哭着喊着追我,我连个白眼都懒得给她们呢!大学快三 年了,别人我连想都没想过,我为了谁啊我,我容易吗?要不是为了你我早考什么 北大清华了,我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跟着你吗?我这么精华的一个人,外加两千三 百年的道行,一分钱没要就都陪送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张小文在宣传自己的时 候是不吝啬脸皮的,想啥说啥,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心里话,所以越说越激动,以 至于面红耳赤眼泪都要出来。 “嘿嘿……”杨立功乐了,但他知道张小文不全是在吹牛,他感到他对着个小 孩的能力了解得还少,他心里泛起一阵酸痛,想:小文才十九岁啊,就差不多把自 己的所有的全部青春时间与精力心思都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是他天真幼稚?还是 他勇敢无私?事已至此,自己已无路可退,是他的哥也好情人也好,总之他我是再 也舍不得张小文了;张小文只能是我的,谁要是来抢,就和他拼命。 他大方地看着喋喋不休的小文,看他虽然还代着孩子气,却已经流露出青年男 性的俊逸与清秀的脸,发觉他是那么的单纯与可爱。 然而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孩面对眼前神情暧昧的哥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变 化,但肚子里一滩坏水却已经沸反盈天,他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苯蛋,亲我啊, 没看过电影啊。这时候最好下手,亲我啊,还等什么?” 杨立功痴情地看着,一动不动,对自己说:“虽然这小鬼平时心眼多,嘴贫, 可他对我真的是毫无所求,一心一意,现在象他这样心地善良实心眼儿的孩子真的 是很少了。” 小文暗想:“哥哥啊,我服了你了,你要不是超级弱智,那就是你手段高,懂 得先晒干柴而后燃烈火,你要干什么就干吧,我保证百依百顺,死而无怨,别磨蹭 了,我什么都懂的!” 杨立功微笑着端详他,无声叹息:“唉……还是没长大,都秋天了,还穿的这 么少,会着凉的,感冒了记不住吃药,又怕打针,我将来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让他 知道,谁是世界上最关心最心疼他的人。他怎么总让人操心,小文啊小文,你什么 时候才能长大啊?” 小文冒汗了,可还沉着,他盘算:“今天早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然应该先 洗个澡……哥啊,别犹豫了,我身上就一条短裤,一条内裤,上身就一半截袖和一 背心,总共才六个扣,很好脱的,就算你苯手苯脚我也不会笑话你的,再然后你还 有什么不会我可以教你……Come on ,Come on ……” 终于,杨立功把两只手温柔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张小文被极大的幸福刺激得 一下就闭上了眼睛,他在理所当然舍我其谁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他的面容安详 圣洁如同圣婴受洗,他的身体端庄平静好似高僧坐化,就等杨立功乘风驾起巫山雨, 他好看无限风光在险峰。 “咱们吃饭去吧,哥领你去下馆子……”杨立功微笑着拍了拍他,站起身去穿 外衣。 “今天带你好好吃一顿,大姑来电话说让咱俩好好过过节!”杨立功推了一下 了没回过神来的小文。 “什么?吃饭?”张仲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十二点了,你不饿啊?” “……”小文看着杨立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想骂街。 “走吧走吧,傻愣着干什么?”杨立功没有注意到小文脸上暗藏的铁青色杀气。 张小文有苦难言,只有拖着昏混噩噩的脚步跟着他哥走出去,沉浸在一下子从十二 点强行过渡到六点半痛苦的时差里。 36吃过了午饭,杨立功看小文脸色不太对劲。摸了一下他的头,“你是不是发 烧了啊?怎么这么热,你回去吃点药,晚上就搬到我这里来住……大爷来电话了, 说他已经和你们系里说好,以后咱们俩住在一起,让我管着你!” 张仲文面色不快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突然盯着杨立功说:“你这是在要求我 和你同居吧?” 杨立功脸“刷”地红了,他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他虽然喜欢小文,但大多数时 候,小文还是他的弟弟。他有些尴尬地说:“小文,别瞎说。我们兄弟俩住在一切, 是你爸爸安排的,他也是为了我们能更好地……” “行了,我知道。”张仲文丢下了筷子;他真不明白杨立功是在装糊涂还是天 生迟钝,他连表白的话都说了怎么还这样模模糊糊躲躲闪闪的。难不成他对自己一 点“那种”想法都没有?还是他作了多年的哥哥掩饰得好呢?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窃 笑着说:“哼!哥啊,我的好哥哥啊,你要是没骗我,还让我和你住一件屋子,我 张仲文要不在三天之内把你搞上床,我这两千三百年的道行就全百送给你当厕纸使! 不过,毕竟我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哥,我给你个机会,保住你的清白……” 他装出很犹豫的腔调说:“哥,我还是觉得我不应该和你住在一起。你知道我 的,我很坏的,我怕和你住在一起,对你不好。”倒底他怎么坏,住在一起怎么不 好,他没有直说,不过他觉得杨立功这么大一个男人应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你啊,小鬼!你坏了我这么多年了,我早见怪不怪了,少啰唆,你住过去就 是了,再说,你爸爸都给你买的电脑还得放我那里呢。” 张小文一阵狂笑,他暗里说:“杨立功,这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 闯进来。是你自己引狼入室,那就不要怪我张仲文对你不仁义了。哈哈哈哈……” “唉……”他还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好吧,反正宿舍我也住够了。” 下午郭锐听到张仲文要搬到他哥那里去住时候,有些惊讶。但没有表露出来什 么。反而是张仲文嘻皮笑脸地贴在他耳边说:“班长啊……以后我回来会提前通知 你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利用便利隐蔽的环境优势啊……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可要记得 插门!”结果被郭锐狠狠地掐了一下子。 他的行李和箱子什么的郭锐提一件,杨立功提一件,张仲文挑了个最轻的包晃 悠着跟在后面。一路上他时而煞有介事地思索,时而发出吃吃的傻笑,眼珠子转来 转去,鬼火般地闪烁。郭锐注意到他的反常,皱眉头问他:“小文,你怎么了?” “没,没啊,没怎么。”张仲文简洁地回答。 郭锐与杨立功对视了一眼,都感到毛骨竦然,他们都了解,当张小文如此怪异 的时候,那一定是在心里打了什么鬼主意。二人苦笑了一下,心想,这次又是谁倒 霉呢? 张仲文正式地和杨立功住在了一起。出乎杨立功意料的是,在这里小文和在家 里的作派判若两人。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会看一眼的,在这里早睡早起,擦地抹桌 子,没事找事做。他们的公寓里有厨房,但杨立功不会做饭,他只用来烧水或简单 地熬个粥什么的。张仲文来了之后,天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各种厨房用具,油盐酱 醋,竟然象模象样地学人家炒菜做饭。起初杨立功还有些担心,怕他失了火切了手 什么的。可是观察了几次才发现原来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张小文真有无师自 通过目不忘之神通,他做起饭来驾轻就熟,煎炒烹炸无所不能,看得杨立功瞠目结 舌,仰天长叹:“你果然是妖精!”话一出口才想起犯了小文的禁忌,吓得刚要赔 礼道歉。没想到张小文根本没挂怀,还笑眯眯对他说:“你知道就好!” 杨立功还发现他们的伙食实在是有些丰盛,他对小文说:“我们虽然不缺钱, 但也不用天天吃的这么油腻吧?又是猪脚又是鱼的,还有你给我喝的这个汤,倒底 是用什么熬的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象是肉又象是肠的?” “哥,我看你最近写论文很累的,去给你买的安神补脑的中药。你喝吧,多喝 点儿。”张小文平静如流地答道。杨立功怀疑地看着那香气扑鼻的汤,又问:“你 也喝点吧,我看你熬了那么多呢……” “嗯。我喝的。” 到了晚上,杨立功看书疲倦了,张小文就会适时地给他哥端来一杯热巧克力, 杨立功喝了之厚,暖入心田。可是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对小文说,“我喝水就好 了。” “那我给你[ 泡一杯茶吧!”小文扔下手里的《电子游戏软件》,就去烧水。 杨立功在这两天里一下子感受了太多突如其来的殷勤与照顾,他那种从长工变地主 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觉得张小文着几天来真的是太听话了,太顺从了;没有和他 顶过一句嘴,没有嘲笑过他一次,也没有说一句对他不尊重的话,两个人之间的气 氛之好之融洽,让他联想起火山地震来临前安静的山林。 “哥,喝茶吧。”张小文乖乖地给他端来茶水,他喝了一口,有一点烫,甜甜 的,麻麻的,他定睛一看,里面飘着几片干参,“天啊,你不用着么夸张吧?你从 那里搞来的的参片啊?”杨立功喊道。 “哦,从家里拿的啊。上次我妈妈嘱咐我给徐校长捎的参,我昧下了几根想在 冬天泡酒驱寒。哥,参茶好喝吧?” “好,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37第二天是周日,杨立功有兼职要出去。临走的时候嘱咐小文他晚上才能回来, 要他看会儿书不要总打电子游戏。小文忠厚老实地答应了,但杨立功一出门,他就 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从窗户望着杨立功匆匆远去的背影发出得意的奸险的笑 ……今天是他搬来的第三天了,也是他要收网的时刻了。 在这三天里,张仲文和杨立功各住自己的房间,循规蹈矩,恪守孔孟之道。张 仲文与杨立功和以前在家里一样过着亲兄弟那样的生活,那些情爱的问题谁也没有 再提。可是张仲文那里是偃旗息鼓,善罢甘休,放煮熟的鸭子飞上天之辈?他早就 有计划有步骤不动声色地为他的罪恶目的做着物质上的准备,三天来他让杨立功吃 了大量的壮阳的生火气的东西,什么猪鞭汤人参茶巧克力兑镇疼片,那都是很凶的 刺激男性身体内分泌的大补的玩意儿,他亲眼见杨立功的脸上被催出了三颗痘痘, 知道这“蓄”的一步已经到位,就等那关键的“发”的时刻了。张仲文浸淫古医书 多年,一直没派上大的用场,这回牛刀小试,形势怎不尽在他掌握之中?他知道年 青正常的男性都经不住这奇毒无比百试不爽的一蓄一发,就凭他杨立功傻吃傻睡的 一人儿,怎么斗得过他的七巧玲珑心,神机妙算手? 不过张仲文对接下来关键的难度系数比较大的所谓“发”的过程,并没有十成 把握。而且他也知道,他这么做是在道德犯罪,真要定性的话,可以归类为“诱奸”。 可是已经走到这一田地了,他天天挂在嘴边的两千三百年道行也丝毫影响不了他明 知故犯堕落的脚步,他告诉自己,就算是玩火自焚,他也要玩得比别人高明,比别 人酷。至于后来有什么结果,受什么报应,那都是后来的事…… 这一天里张小文象一只辛勤的蜘蛛,细心地结着网。 下午杨立功回来了,他见到小文剪了头,梳了个短短的精神的发型,看起来英 俊一点,稳重一点。 “哥,我留了饭给你。我要出去洗澡,你自己吃吧。”不知怎么了,张仲文今 晚说话象在装酷似的。 “多穿点衣服啊,别感冒了。”杨立功爱惜地拍拍他。 结果他一出去就是两个小时,到了快八点才磨蹭着回来。头发都还是湿的,那 么自然地披散着,看起来很忧郁。“我还以为你淹死在澡塘子里了呢……”杨立功 心不在焉地在用遥控器换着台,虽然已经接近十月,可是由于天阴的关系,屋子里 特别闷热,他的胸口最近总觉得堵得慌,心跳的也比平时快。 本以为会被张小文一顿骂,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进屋子换了一件 白背心,一条短裤。张仲文身体的线条明显地展示在他面前,让杨立功心忽地一跳。 张仲文从屋子里面拿出一截类似蚊香的东西,点着了插在花盆里。然后坐在他斜对 面的椅子上看电视。他刚想说:“屋子里又没有蚊子你点那个玩意儿干嘛?”可是 很快就有一股清爽的暗香扑鼻而来,那香不知是什么做的,柔柔的,奇异而又芬芳 ;他就没有责怪小文,他也觉得那味道很闻了很舒服。 俩个人都不说话。可能是屋子里太热的缘故,小文把上衣也脱掉了,年青健康 的身体暴露在他哥面前。杨立功不是第一次看到成长后的小文的身体,但以前那些 稍纵既逝的蒙昧的感觉是不经意间就可以忽略的。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难以控 制,他只觉得气血翻涌,浑身不自在。 杨立功开始认真地观察半裸状态的小文,看着小文专著地看着他从来不感兴趣 的革命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他只知道自己想拥有这个小魔鬼,可是拥有的定义现在 似乎要扩充概念……他恐惧地给自己心里闪烁的念头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惜在 答案出现之前,他眼前一暗,原来电灯丝突然烧断了。 “早叫你不要买这么便宜的东西!”张仲文白了他一眼。起身进屋拿了一个新 灯泡出来,拎了一个凳子放在屋中间,看来他是要踩着他装灯泡。 “过来,把着我点!这凳子不稳当。”小文命令道。 杨立功脑袋里嗡嗡地响着,但他没有犹豫,眼神直勾勾地就朝小文走去,他无 力地把住小文的腿,抬头看他安灯泡。他闻到了小文身上水果香皂的味道,混合着 他的汗水,弥散出一种大男孩特有的气息。正朦胧间,灯亮了,杨立功看着小文有 一颗汗珠 从脖径滑过胸膛与腹部的沟壑……他在灯光直射下的躯体,青春朝气, 还在随着他的呼吸在微微起伏。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暴发的冲动,一下子就 把张仲文抱在怀里,呼吸急促地说:“小文……” 小文不明所以地,温和地,天真地说:“哥,你怎么了?”薄薄的湿润的嘴唇 带着腼腆的笑意。 “原谅哥吧,小文,我想……”杨立功不可遏制地抱紧了他,双手抚摸着他光 滑的脊背。 “哥……”小文羞涩地顺势把头埋进了杨立功的胸膛。 杨立功把他抱抱进了自己的卧室,虽然张仲文有一百六十多斤。可他一点沉重 都没有感觉到。 当然了,他不可能看见,在他抱着小文进房间的时候,小文伸出的手指作V 字 状,在他身后摇晃着。 注解:作者并不是低估广大读者的英文能力,在这里列出的只是参考翻译,帮 助大家揭露作者的低级趣味和小资情调,望大家不要见笑。 我清楚地看在眼里,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 而在我心深处,我早已不仅是你的哥哥而已。 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你对我来说,都是一件永生的珍宝。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