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快乐 作者: butterfl 吊扇在头顶上方不紧不慢的转着,仰面躺在床上,听Vivaldi 的" 春" 一次又 一次的流淌过屋中的每一个角落,时间仿佛也随之在原地舒缓幽雅的旋转再旋转, 时不时轻快的跳跃,却不急于前行。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前浓密的树荫在墙上床上留下变幻莫测明亮的光斑,我用手 遮住眼睛,寂静已久的蝉鸣却又在耳边骤然轰响,这些可恶的知了和雨后洼地里的 青蛙一个样,全都神经兮兮的,看来再睡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翻身下床,换了CD的曲目,屋里屋外便都是夏了。 " 小东,叫妈听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弟弟的喊声:" 妈,懒虫叫你听电 话。哎,回来吃饭别忘了带两瓶啤酒上来。" 还没等我答话,老妈已经抢过了话筒 :" 别听他的,你捎一瓶酱油来,家里的快用完了。" 我就笑:" 今天我不回去吃 饭了。钟扬说有个同学聚会,非要我去不可。" 老妈一叠声的说好," 多和钟扬, 小敏她们出去转转,不要整天都闷在屋子里,会憋出病来的。""我知道了。没什么 事我就挂了。" 小东冲着话筒大喊:" 老妈的意思是要你早点找个人嫁了,不要闷 成老姑娘就没人要啦!""鬼叫什么,赶快买酱油去,否则今天晚上没你饭吃!" 老 妈轰走了小东,抓紧时间又唠叨了几句,这才挂上电话。 我推开包间的门,一眼望过去似乎没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一慌,说了声 对不起,便关上门退了出来。抬头仔细看那门楣上的几个字,暗自嘀咕:" 难道听 错了?" 正纳闷,肩上被人拍了一掌,我跳转身子,发现叮当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 满面灿烂的站在面前。 " 你这个家伙,失踪这么久,跑回来也不见我们,要不是钟扬抓住你了,还不 知道你要躲多久!" 我揉着肩膀,上下打量着叮当,然后摇了摇头:" 你都是快做 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叮当罕见的羞红了脸:" 什么啊,还有好几 个月呢。" 右手自然的在腹部轻轻拂过,一脸掩饰不住的幸福。 " 对了,你不进去,在这里站着发什么呆?""我忘了是哪个房间了。""就是这 间,没错。"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她推了进去,围坐在桌边的4 、5 个人抬起头 笑道:" 小敏你总算回来了,要不是我们大家拉着志平,他早就冲进女厕去救你了。 "一个中等身材面目齐整的男人走到叮当身边关切的问:"怎么这么久?" 小敏指指 我:" 看见晓乐站在门外啃手指头呢。" 我和志平相视而笑,齐声说道:" 你好! "坐下来之后,由叮当做例行介绍,大家点头微笑打个招呼算是认识了。 我低声问叮当:" 方志平是你老公我知道,可其他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们的 大学同学。" 叮当也压低了嗓门。 我便有些火气:" 是你们的同学聚会,不是我们。我一个也不认识,叫我来做 什么!""跟我没关系,是钟扬联系的,你找她去!" 叮当打着哈哈," 再说现在你 不都认识了嘛。""认识个头,名字我都记不住。不行,太无聊,我走了。" 叮当一 把扯住我:" 今天你要敢走,我跟你没完!" 对面一个男人似乎一直在注意着我和 叮当,现在便笑起来:" 两位女士在说什么悄悄话,公开一下可好?" 叮当瞪了他 一眼:" 女人的悄悄话是随便听得的吗?""如果不听女人的悄悄话,男人又怎么会 知道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啊!" 那男人故做无奈的摊了摊手。 大家便都笑起来:" 如果连林枫都不知道女人在想些什么,那可真就无人可知 了。" 林枫眉毛一扬,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 我静静的看着他,心想:" 如此漂亮的男人,便是风流也不招人讨厌吧。" 林 枫注意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来,微微一翘嘴,瞪大了眼睛做询问状。我便也似笑非 笑,依样画葫芦的做过去,两个人瞪着眼睛对视半天,还是林枫先笑起来:" 甘败 下风!" 我也笑:" 呈让呈让!" 其他人云里雾里的叫:" 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 举杯喝水,林枫则笑:" 她问我钟扬哪里去了,我说她等着和肖雨霖一起下班再赶 过来,马上就到。" 众人便起哄:" 厉害厉害,就这么对视几秒钟,信息就传过去 了。老兄,你应该去中国电信。" 我不再理会林枫,继续问叮当:" 钟扬那家伙死 哪里去了?把我骗来,她倒没了踪影。""大概是等肖雨霖吧,他正等着升主任呢, 每天加班积极表现。""肖雨霖?她的第几任男朋友?" 我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 " 现任男友,排行第三。处了快三年了,最长的一个。""这个肖雨霖也是你们 的同学?""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大学同学,你例外。他和我还是同事呢,不过不在一 个办公室,工作出色,人也帅气,当年可是很多女生心目中最正点的白马王子,你 好好等着瞧吧。" 正说话间,门开了,钟扬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看看谁来了?". 我先将她设置成眼底的盲点,伸长了脖子等着欣赏叮当口中" 最正点的白马王子" , 谁知钟扬却从身后拖出一个长发女孩来。那女孩站在灯影中看不大清面目,穿一条 清爽的白色长裙,一双轻便拖鞋,施施然走近,轻轻巧巧的笑着。大家齐声欢叫: "赵溪!"早有两三个女生冲上去行拥抱礼,拉拉扯扯的问三问四,其中当然少不了 叮当,神情紧张的方志平老母鸡般护在旁边,男人们也围上来,嘻嘻哈哈的打招呼, 场面一片混乱的喜气。 我一把扯过钟扬:" 好你个家伙,竟敢骗我!这是哪门子的同学会?" 钟扬把 我按到位子上:" 你,我,叮当,高中死党聚会!""别打马虎眼,你们老同学聚会, 我可不想凑什么热闹,改天我们三个单独见面,这么吵吵闹闹的我心脏受不了。"" 哟,南方呆了几年,你真以为自己成了林妹妹了啊。还心脏受不了,鬼才信。你给 我老老实实呆着。""可是你知道我不喜欢见陌生人的" 钟扬打断我:" 你十年前也 不认得我!总之废话少说,介绍这么多朋友给你认识,还唧唧歪歪的。整天躲在屋 子里,闷不闷啊你!""我看书听歌睡觉做梦一点也不闷,总之我要吃饭不要活受罪。 "我站起身来,"你们慢慢聊,我走先!" 钟扬翘着二郎腿:" 甄晓乐,当着这么多 人的面你闹脾气,摆明了不给我面子,看来你是不把叮当和我当朋友看了你!""哇, 钟扬,这么多年了,你还用这招压我!""怎么,不管用吗?" 钟扬仰面看着我。 我泄了气,只好重新坐下来,冲着坐在对面眉开眼笑看着我们的林枫就是恶狠 狠的一笑。 " 啊呀,林枫,你喷了我一身的水!" 林枫旁边的人跳起身来大叫。 2.饭桌上我闷头苦吃,撑到肚子疼的时候,又被拖去卡拉OK. 昏暗的KTV 包房 里,一群群狼人在嚎叫,这便是现代都市人热衷的发泄方式。幸亏今晚的几个人都 算斯文,嗓音也还不错,唱起来即使称不上动听也还不至于归于鬼哭一类。 我坐在角落里,消化着胃中填塞过多的食物。 " 你好!" 那个叫赵溪的女孩子坐到了我身边,带来一缕淡淡的清香。 我向旁边让了让:" 你好。""你就是哓乐?""你认得我?" 赵溪轻轻笑起来: "有钟扬和叮当做同学,不认得你也难。"" 怎么说?" 我不免有点好奇。 " 从上大学起,她们就在我们的耳边不住的说起你,算起来,我们也应该是老 朋友了,我可知道你有几年了。""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在背后都嘀咕我些什么。" 我对今天的事仍恨恨不平。 " 她们说了你很多事情,说你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朋友,说你特立独行,很喜欢 搞笑。""恩,我跟那头特立独行的猪是把兄妹。" 赵溪一楞,随即开心的笑起来: "你也喜欢看王小波?"" 我的精神之父!" 我神情严肃地说。" 他让我知道对于我 们所处的世界和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放弃一种正经而虚假的方式,代 之以我们自己的粗糙却真实的视角去观看品评,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却少有人能 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们。幸亏有王小波,你说是不是!" 赵溪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 是吧。""孺子可教也~~" 我笑起来。" 别在意,我有时侯吃多了就喜欢胡说八道, 有助于消化。这可是我的秘密。你可不要让它一传十,十传百,成了" 路人皆知的 秘密。" 赵溪看着我。" 呵呵,有意思,你这个人。""聊得这么开心,说什么呢? "钟扬端着水果盘坐下来。"赵溪,吃水果。""你怎么不让让我?" 我把一片苹果塞 到嘴里。 钟扬不理我,自顾自跟赵溪说话:" 赵溪,你要小心,她这个人看着老实,可 最能胡说,捉弄人也是好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就诽谤我吧。我保持沉默。 "我拿起一片西瓜,"真相将在沉默中浮现。" 赵溪好笑的看着我们。 " 你可别不相信,单是高中三年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就吃够了她的苦头。我们刚 上高中分在一个班,后来高二分文理科,她去了理科班我去了文科班,但是我们三 年都是一起搭伴回家,即使有一个人补习时间晚点,另一个人也要等着,这些我都 跟你说了吧。" 赵溪点点头:" 然后呢?""然后我们就一起慢慢的骑着单车回家, 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然后" 钟扬瞪了我一眼" 她就鬼一样的吼叫一声,再趁 着我失魂落魄之机落井下石的大喊:你叫什么啊,吓死我了。然后,我就在众多路 人莫名惊诧的目光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却象没事人一样。""哈哈,三年都是这 样啊?" 钟扬叹了口气:" 三年啊,她乐此不疲。无论我怎样提高警惕,都会着了 她的道,你说是不是很可恶!""你难道不会反击?""难道要我也当街大叫?" 钟扬 笑了," 我试了很多次,就是喊不出来,我可不敢象她那样肆无忌惮,这家伙脸皮 厚着呢。" 我撇了撇嘴:" 这是舒缓压力的最好方法。如果不是我的大叫几声让你 那么开心,哼哼," 再拿起一片苹果,钟扬一把抢了过去吃掉:" 还有那次的UFO 事件,提起这事我就气的肝儿疼!""哦,外星人入侵?" 赵溪笑个不停" 这又是怎 么回事?""我们放学回家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坡(我插了一句嘴:只是个小土坡而已。 赵溪提醒我:" 沉默。" 我只有闭嘴,继续进攻水果盘)下了坡之后我们就分开, 她往东我往西。每次她都要逼着我一直骑到坡上去,可我哪里有她的体力,所以通 常我都要在坡下下车,推车上去,晓乐便只有陪我,这让她很不爽,总是嘟嘟囔囔 说我缺乏锻炼,四体不勤,我就喊她是农民。后来冬天里的一个晚上,我们又来到 了坡下,我刚想下车,就听见她大喊一声" 快看啊,飞碟,UFO !" 顺着她手指的 方向望去,只见坡上的天空中果然有一个大大的光盘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却闪个不停, 晓乐骑着车子箭一般的向坡上冲去:" 钟扬,快点,千载难逢啊!" 我的心激动的 砰砰直跳,埋下头死命的踩着单车,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还在不在?""在啊,哎 呀,快点,它好象要飞走了!" 想到可以与外星人亲密接触,说不定还可以接受他 们的实验换个爱因斯坦的脑子,我就浑身长满了无穷的力气,竟然赶在晓乐的前头 奔到了坡上,我跳下车,累得昏头胀脑漫天望:" 在哪里,在哪里?" 扭头找晓乐, 看见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我大叫:" 它飞走啦!" 晓乐抬起头。一脸的怪相,伸 手指了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抬头看去,一盏路灯在我们的头顶上闪啊闪。 " 一盏路灯?""是啊,每天都会看到的一盏路灯,就在那天晚上出了毛病,结 果成了这个家伙的UFO ,害得我一个星期都腰酸腿疼。当时看着她笑倒在地上,我 真的要气疯了。" 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 真好玩,你们。" 赵溪轻轻揉着肚子," 哎呀,笑的我肚皮疼呢。""什么事 这么好笑?" 林枫笑嘻嘻走过来," 不唱歌,躲在这里偷偷说笑话,要罚!""便是 罚也轮不到你。" 赵溪收了笑。 钟扬打圆场:" 好,罚我高歌一曲!" 我皱眉做痛苦状:" 饶了我吧!" 钟扬 抢过叮当的麦克,拉着林枫说:" 来来,我们两情歌对唱!""我怕肖雨霖的铁拳! "林枫做躲闪状。 叮当大叫:" 他敢!下次一定要罚他,老同学聚会都敢逃!" 方志平拉着叮当 坐下来:" 老婆别激动!" 那边钟扬和林枫已经唱和上了。 我揉揉眼睛觉得有点累,赵溪也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叮当和方志平低声说了几句,转向赵溪:" 研究生毕业了真的打算回到这里? "赵溪笑:"已经找好工作了,再过几天就上班。""为什么不留在北京?那里的发展 不比这里好吗?""回北京呆了三年我发现还是喜欢这个漂亮的海滨城市,是个生活 的好地方。空气清新,环境优美,人也有趣。" 赵溪看着我微笑。 我忽然觉得情绪有点低落,这便是聚会综合症的前兆。所谓聚会综合症就是每 次参加这样那样的聚会,虽然开始时我总是尽量让自己兴致勃勃,但这种表面上的 兴高采烈总是无法保持到最后,难免会意兴阑珊,情绪低落,还常常伴着头疼。所 以有这种活动我都是能躲就躲,一不想自己受苦,二不想坏了其他人的好兴致。 今天应付到这里,皆大欢喜,我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叮当和钟扬知道我的毛病也不阻拦。刚走出娱乐城的大门,便被钟扬叫住:" 晓乐,赵溪也要回去了,你们同路,送送她。" 便要叫出租车。 " 我想走回去,吃的太多,消消食。" 我说。" 让她坐车吧。" 赵溪便笑:" 那就一起走走吧。""也好,反正路上小心点。" 钟扬转向我," 我最近比较忙,过 了这段时间,我们几个好好聊聊。" 我点了点头:" 走吧。" 和赵溪沿着滨海路默默的走着。 夏日的夜晚,暑气还未完全消尽,路上三三两两多是出来散步乘凉的人。有风 吹来,带着海边特有的湿润的气息。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 好久没有过这么舒服的夏天了。" 赵溪扭头看我:" 听 钟扬说你才从广东回来。""回来快三个月了,不过你可别告诉她,否则她一定骂死 我。" 赵溪便笑:" 要隐居吗?""倒是想这样来着,不过" 我说," 现在只是一个 人安静的待一段时间,把过去的几年好好清理一下,整理清楚头绪,该丢掉的都丢 掉,丢不掉的就好好打个包,继续背着走。""那要什么时候再轻装上阵?""总还是 要过完这个夏天吧," 我笑," 让自己好好的偷个懒。" 赵溪点点头:" 我现在也 在偷懒呢。""你住在哪里?" 我停了脚步。 " 横山小区。""哦,这么巧,我家也在那里。" 我说," 准确的说,是我父母 的家。""我是暂时借住在姑妈家里的。""有没有兴趣进来坐一会儿?" 我打开房门。 "现在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递了一杯水给赵溪,她正对着我的书架在微笑。我凑上去看了一会儿:" 没 什么禁书啊,怎么笑的这么诡秘?""我在高兴呢。" 赵溪捧着水杯,一脸的得意, "看来鄙人很有先见之明啊。"我一头的雾水:" 说什么呢?不过看你的样子准没好 事。""我的书都丢在家里了,以后便可以" 赵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可不要说 你的书不外借。我看你绝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不对?" 我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恩,我可以借给你在这里看。""这样啊," 赵溪沉吟着,四下里打量起来," 房子 虽说是老了点,设施都还好,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日式建筑,冬暖夏凉。靠近海 边,空气新鲜,交通便利,购物方便。不错不错。" 我心里暗叫不好,连忙说:" 书你也可以借回去看,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你不要介意。""我不介意,房租贵点 无所谓。" 赵溪坏坏的笑。 我摇头:" 我不出租房子。""你怎么会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浪费啊。""爷 爷奶奶死后就把房子留给了我。我喜欢一个人住在这里。""说不定你不是一个" 人 "住在这里吧"赵溪四下里打量一番,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有点急了:" 你别胡说,侮辱我的清白。""哟,这就急了啊。" 赵溪眯起了 眼睛," 其实清不清白倒也无所谓。我只是在想,看这房子的样子怕是殖民地时期 的遗物,古老的房屋里面总是会有很多奇妙古怪的事情发生,也许还有" 我抓住赵 溪:" 别说了。鬼由心生,你不要害我。" 声音已经有些颤颤的。 赵溪拉着我的手:" 哇,你的脸都吓白了啊!别怕,以后有我给你做伴,什么 鬼都害不了你".我摔开她的手气急败坏:" 你还说!" 赵溪收了坏笑,有点紧张: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故意的。"我定了定神,勉强笑了一 下:" 我其实胆子很小的,又有点神经质,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知道了, 对不起。" 她又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摇晃着。" 不过,我确实在找房子,你就租给 我吧。""别" 我抽出手来," 让我想想。我还要跟家里商量一下。" 赵溪点点头: "我把电话留给你,等你消息。"送走了赵溪,我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每个角落 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爬到床上去。 拿起一本村上翻了几页,却什么也没看进去,眼前老是晃着赵溪的坏坏的笑。 丢开书,扯上薄毯盖住脑袋,一个人大叫:" 甄晓乐,甄晓乐,把过去都丢掉, 好好想清楚。什么也留不住的,你什么也留不住!" 我踩着破旧的木质楼梯走进一栋似乎很拥挤但其实又空空荡荡的大楼, 阴暗 狭长的走廊没有尽头,两边是异常高大的木门,一扇扇紧闭的门,门后有窃窃私语, 走近,却又悄无声息。看不到有生命的迹象,却背负了一道道来自无数扇门后的诡 秘细碎的目光,身上阵阵发冷。没有勇气打开门看个究竟,只是流着冷汗,一步步 走在无数的门中间,时而犹疑,时而迅速,却没有力量停下脚步。 前方一个可爱的女孩子,12、3 岁的模样,瘦小却结实,紧闭着双唇,抗着一 具男人的尸体,费力而认真的走在荒野中,累了也不肯放手。男人的身体渐渐从女 孩的肩上滑下,圆圆的脑袋拖在地上,磕磕碰碰,终于一片模糊。 我不远不近的跟在女孩的身后,心里怕的要死,胃部因恐惧和恶心而抽缩不已, 却不能离开。听见自己虚伪而热情地鼓励着女孩不要放弃,她对我的罗嗦无动于衷, 只是很努力的拖着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跟在后面的我恨不得死掉,只能做出轻 松的样子不停说着废话。 怯懦和恐惧浸透了五脏六腑,肠子在一根根的颤抖,我终于要撑不住了。 女孩抬起头,在我的眼中她等到了盼望已久的绝望,满意地笑了。然后在一栋 大屋子的门口摔下尸体说她不干了。屋里的女人们围坐在桌旁,沉默不语。我冲进 去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紧紧捂住耳朵,女孩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人已经死了好 久了,天又这么热…。 那腐烂发臭的尸体发出痛苦的喘息,我清楚听到他努力的呼出每一口气,一刻 不停。女孩提出了要求:必须有人与她合作,否则就尸体将丢弃在这里。一个女人 跑进来,躲在门后,大叫:我不干。另一个女人无可奈何的站在门旁,一句一句的 问:怎么办?怎么办? 我绝望的要发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除了走出这扇门,我别无选择。从跟在女 孩身后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躲不过去的,只有走出去。 我流着泪狂喊,声音消失在干裂的唇边。 跨出门去,迎面是女孩笑脸和手中的一块肉,那具正在喘息的尸体上脱落下来 腐烂发臭的肉。女孩的笑脸明媚如花,散发着臭气的腐肉在面前晃动,如无声的嘲 笑。 我流着冷汗,大叫着睁开眼睛,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费力而急促 的喘息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窗外有早起的鸟叫声传来。我爬起来,喝 光一杯水,然后坐在床上,等着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我把一个大大的床垫丢到榻榻 米上:" 如果睡不惯,我可以把床给你。" 赵溪兴奋的扑到床垫上:" 不用不用, 这样最好,可以随便的爬来爬去,也不怕滚到床下去。" 我哼了一声:" 属乌龟的 吗,到处爬?" 赵溪打开衣箱,把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橱里:" 你才属乌龟,我可是 小龙。""厨房卫生间客厅随便用,彼此的生活互不打扰。特别申明,不许带陌生人 回来过夜。""知道了,说了几百遍了。你还没回答我,房租交多少?""我说了,我 不出租房子。你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以后找到合适的地方,随时可以搬出去。""那 怎么行?我可不想寄人篱下,房租是一定要交的。" 赵溪抬头看我,一脸的严肃。 我叹了口气:" 你把我当朋友看吗?""那当然了。""朋友之间要斤斤计较吗? ""当然不,可这是两码事,我""会做饭吗?""手艺还不错。""那以后你做饭给我吃, 省得我总往家里跑。你给我做饭,我给你房子住,我们两不相欠,就这么定了。" 赵溪还想争辩,我挥挥手打断她:" 再说废话,就没的住。好了,你慢慢收拾,我 要睡觉去了。" 赵溪看看表:" 你这是睡的什么觉?" 我没好气的说:" 补昨晚的 觉!都是你胡说八道,害得我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现在眼圈还是青的,你没看见? "我越说越来气,"以后不许你再说那些鬼话,否则,否则" 赵溪呵呵的笑:" 否则 怎样?刚刚住进来你就威胁我,以后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也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 些," 否则" 些什么的,不知她是不是会多心,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转身回自己的 屋里。 赵溪在身后大叫:" 胆小鬼!" 一觉无梦,醒来时听到厨房里叮当做响,头发一根根的竖起来,大吼一声:" 谁?谁在厨房里?" 翻身下床摘下墙上的羽毛球拍握在手里,向门边挪过去。 只见赵溪提着一把菜刀,从厨房里冲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啊?!" 我楞 了半响,然后和赵溪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睡糊涂了。""你洗洗脸,饭菜马上就好。" 吃过晚饭,懒懒的坐在榻榻米上听歌聊天。 " 没想到你的手艺真的不错,比我妈妈做的好吃多了。我最喜欢吃酸酸甜甜的 菜了。" 我心满意足的靠着沙发说。 " 淮扬菜就是这样的,没想到你会喜欢吃我们的家乡菜。" 赵溪翻看放在我床 头的书," 啊,这本借我看吧。" 是村上的" 卫星情人" ,我没吭声。 "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赵溪做了个鬼脸" 这本书我找了好久,一直没买到, 听说是写""你不是北京人吗?怎么淮扬菜又成了你的家乡菜?" 我抓起《百年孤独 》,随便翻着。 " 我是扬州人,在爷爷奶奶家里长到十几岁才去北京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然后 来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又回北京读研究生,现在又回来了。""怪不得你说话没有儿 化音。" 我恍然大悟," 我还一直挺奇怪。" 赵溪笑:" 看着大大咧咧的,想不到 你的心还挺细。" 我哼了一声,便低下头看那已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百年孤独》。 "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 那个遥远的下午。" " 如果在这个世上真有一个梅尔加德斯,给你一卷记载着命运的羊皮纸手稿, 你会象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一样,穷尽一生把他们翻译出来吗?" 赵溪看着我。 " 预言啊羊皮纸手稿啊,翻译这类神秘的东西总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我会一 本正经的把它清清楚楚的翻译出来,然后当小说来看。""看来你是不相信命中注定 了。""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除了孤独。" 我说,"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从生 至死。""即使有相亲相爱的人陪伴?""即使有相亲相爱的人陪伴。" 我点点头。 " 悲观主义者。""这怎么能算悲观呢,我只是很老实的接受这个现实而已。" 我耸耸肩," 其实我倒觉得自己挺乐观的,喜欢阳光,喜欢大海,还有花草树木, 飞鸟鱼虫,看到它们我就觉得明天会不错。""惟独不喜欢人。""那要看是什么样的 人。" 我飞了飞眉毛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不可爱的人你要我如何去喜欢?而可爱 的人又太少,总之,喜欢人不如喜欢小动物来的简单,起码它们不会戴着假面具, 不会在给你笑脸之后再背叛你。" 赵溪盯着我的眼睛:" 受过伤?" 我便大笑:" 很多很多。你看,膝盖上的这道疤,那是小时侯到人家园子里偷西红柿,逃跑时被 铁丝网刮破的,流了好多血。左脚上的那两块是游泳时撞到礁石上留下来的,还有 胳膊上的这道是初中时替女同学打抱不平被小混混划伤的,还有好多,就不给你看 了。" 赵溪用食指轻轻划过我的胳膊:" 褐色的皮肤。" 呼吸在瞬间终止,脑袋一 下子变得巨大而空洞,里面一个声音在嗡嗡作响:" 一、二、三" 凉凉的指尖掠过 我的皮肤,肠子便在肚子里打一个结,赵溪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硬生生要挤 进我的脑子里:" 很喜欢运动吧,带我去游泳,好不好?" 我看着她,茫然的点了 点头。 " 你在想什么?" 赵溪抓着我摇了摇," 我说的你听到没有?""啊,十个。" 肠子上的结哗的散开,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 什么十个八个,莫名其妙。" 偷偷抹去额上沁出的冷汗:" 游泳是吗?好啊,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哈,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赵溪高兴的说," 我有一个 星期的空闲时间,你带着我玩吧。""我这个人很闷的,也不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还是去找钟扬和叮当她们吧。""别人都在上班啊,就你一个闲人。让我跟你一起 偷懒吧。" 赵溪小孩子一样的望着我,我暗暗叹气。 "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游泳。" 我嘿嘿一笑," 不过有个条件,这个星 期你刷碗。""没问题!" 赵溪跳起来," 就这么定了!" 仰面躺在床上,脑海里是那个不太冷的杀手和小女孩的对话。 " 莱昂,我想我爱上你了。""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爱。""我知道我恋爱了, 我有感觉。""什么感觉?""以前我的肚子里面有了许多许多的结,现在它们全都打 开,消失不见了。""我很高兴你的肚子不疼了。" " 小心树枝。" 我扭头提醒赵溪。 她微微喘着粗气,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将棒球帽摘下来不住的扇风:" 好好的海滨浴场不去,跑到这里爬山。" 我不屑的嗤了一声:" 什么海滨浴场,人 多的简直是下饺子,我可不想喝饺子汤。""那你这是带我去哪里?""世外桃源。" 我得意的笑," 小时候,我老爸总是领着我和弟弟,带上吃的喝的,来这里钓上一 天的鱼。有一次,我们钓到5 、6 条鳝鱼,每一条都有一米多长,最长的比我弟弟 还高出一个头。""真的啊?" 赵溪两眼发亮," 我也要钓鱼,我从来都没有钓过鱼! ""那就爬过这座山再说。" 赵溪叹了口气:" 去世外桃源也太累了点。""你们怎么 都一样,懒。想要好玩又不愿意花力气,这个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好事。""我们?我 和谁?""钟扬啊,除了她还有谁。我带她和叮当来过一次,她就再也不来了,倒宁 愿去做饺子。" 赵溪半响没说话。 " 拉我一把。" 赵溪伸出手说。 我拉着她笑了:" 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等会儿还要游水呢。" 坐在树荫下 喝水,看着远处明亮的城市,我们默默无语。 " 你和钟扬很要好啊。" 赵溪笑," 大学里她总是说你这说你那,害得我们几 个寝室的女生都想见识一下甄晓乐到底是何方神圣。要知道,钟扬的眼睛长在头顶 上呢。""现在见识了,很失望是吧。" 我咬着草根," 我和钟扬,叮当确实很要好, 就是不分你我的那种铁哥们。上学的时候几乎天天见面,周末也要凑到一起胡闹。 那时侯真快乐,单纯的学习,单纯的玩,其他什么都不想,现在,各忙各的去了, 想聚一下都困难。有时候,真不想长大。""很羡慕她啊!" 赵溪说。" 有你这样的 好朋友。""走吧,懒鬼!" 我笑着把她拉起来," 马上就到山顶了。" 站在崖上,任海风吹乱头发。 " 真美。" 赵溪轻轻说道。 目力所及处水天相接,碧蓝的海水放出粼粼波光,岩下的海面却并不平静,层 层海浪重复着亘古不变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飞沫四溅,汹涌却 毫无声息,看得人要痴过去。 赵溪拉着我的手说:" 下去吧,傻瓜。" 我们小心的沿着崖边小路走下去,来 到一片小小的沙滩上。 " 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么安静,真好。" 赵溪满意地四下打量着。 一个海浪冲刷出来的小岩洞成了我们的更衣室。 我放好衣服,就向海里走去。赵溪拉住我:" 帮我涂防晒油。""真麻烦。" 在 手心上倒了些," 涂哪里?""就剩下后背没涂了。" 她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柔 和的海风吹着发梢拂过长而白皙的脖颈。我在赵溪的背上轻轻涂抹着,隔着凉凉的 防晒油,感受着她润滑的皮肤散发出的暖暖体温,脸竟有点发烧。 " 好,好了。" 我站起身来,使劲握了握右手。 " 来,我帮你涂。" 赵溪拉住我。 " 不要!" 我感到自己的脸似乎火烧一般发烫," 我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不用 涂那些东西。""现在的太阳可毒辣着呢,会伤皮肤的,一定要涂!" 赵溪不由分说, 倒了油在手上就往我的背上抹起来。 我使劲挣脱开她的手,哈哈笑着跳到海水里:" 痒死了,我才不涂呢!" 赵溪 在岸上恨恨笑:" 到时候疼起来你可不要叫!" 赵溪轻轻划着水,我仰面浮在水上,眯着眼睛看两三只海鸥在蓝天下滑行。 " 我们这里有个海猫岛,对面就是蛇岛。""蛇岛很出名啊,我记得梁羽生的小 说里就有一个怪人在蛇岛上与蛇为伍。那海猫是什么东西?" 赵溪也学着我的样子 躺着看海鸥飞过。 " 海猫是一种海鸟,叫声凄厉,大概象猫吧,所以渔民就叫它们海猫。""胡说, 猫的叫声多温柔。啊,我知道了。" 她吃吃笑了起来。 " 每年总有那么几天,蛇和海猫就会在两岛之间的海面上进行一场恶战,直杀 的天昏地暗,两败俱伤,才作罢。然后等在附近的渔民就划着小船,将海面上漂着 的许许多多的海猫啊蛇啊拣回去。""拣回去做什么?""海猫羽毛被拔掉了,蛇大概 是吃掉了吧。""它们为什么要打仗,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没有理由啊。""没有人知 道,总之从它们在这两个岛上繁衍生息开始,战斗也就开始了,年年如此,大概要 永远的进行下去吧。" 我说," 这是传统是生存的规则也许也是一种本能,即便没 有任何理由,也要世代延续。""幸好人是有理性的。" 我哼了一声:" 人类社会里 的这种撕杀和挣扎还少吗?你能说它们全部受理性的控制?更何况遵从理性还是本 能,在很多情况下并不能区分出谁优谁劣。""以理性的思考满足本能的召唤。这是 我行动的准则。" 赵溪翻身缓缓的游着," 你呢?""我?" 我向岸边游去," 以本 能的冲动打破理性的桎梏。" 坐在沙滩上,用沙子把自己一点点的埋起来。赵溪捧起一捧细沙撒在我的身上 :" 你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哇,这也让你看出来了!" 我笑。 " 带给别人快乐,却把自己的忧伤掩饰在笑脸下。""酸溜溜的文科生!" 我枕 着胳膊躺下来," 把我说的象个戏子。""是小丑!" 赵溪搬来一大块鹅卵石重重压 在我的肚子上。石头被晒的滚烫,隔着泳衣,暖暖的痒痒的,咯咯笑着,鹅卵石也 在肚皮上一动一动,赵溪坏笑着又压上一块,我大叫:" 肚子要爆啦!" 赵溪也躺 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舒服啊!" 躺在阳光下,我昏昏欲睡。 " 晓乐。""恩?""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象你这样的朋友,在一起可以很放松 很快乐。""因为我把自己的痛苦藏在笑脸下,我是小丑嘛。" 赵溪自顾自的说着: "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亲切,好象我们已经认识了许多许多年,甚至许多个世 纪,你就象我的老朋友一样,在你面前我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自由,开心。" 她翻身趴在沙滩上看着我," 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我耸了耸眉毛, 闭上眼睛。 " 你是不是也很奇怪?""文科生,拜托!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掀掉肚皮上的 鹅卵石坐了起来,潮水上涨,浪花已经爬到了脚下。"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溪顿了顿说道:"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了。" 我暗暗咬了咬牙,发了一会儿呆,扭过身子看她。 赵溪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 生气了啊?" 没有吭声。 我扳过她的肩膀,笑," 开玩笑呢,这么容易就生气。真小气!" 她别过脸去 :" 你才小气!""好好好,是我小气,我不对。" 我说," 你不是刚上大学的时候 就知道我了嘛,所以说我们是很多很多年的老朋友也没错啊,老朋友开玩笑不许随 便生气!" 她仍别着脸不理我。 我放开手向海上望去,远处一只小小的木船停在海面上,随着海浪一荡一荡的。 " 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就带你去钓鱼!" 赵溪瞪大眼睛看我:" 真的?" 然后 又板起了脸," 又在骗人。""什么叫又在骗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我有点委 屈。 " 那鱼钩在哪里,鱼线鱼竿还有鱼饵呢?不是骗人是什么?""你懂得挺多嘛。 看来骗你还不太容易。" 我取笑她。 她哼了一声又不理我了。 我将她从沙滩上拉起来:" 摆着一张扑克脸,很难看呢。" 拖着她下了水," 游到小船那里没问题吧。" 赵溪跟在我的后面,一声不吭。 " 小气鬼。" 我说" 你才小气!" 我双手抓住船帮使劲一撑,翻身上了船,然后将手递给赵溪:" 我拉你。" 赵 溪仔细打量了一下,确信靠自己的力量无法上船,这才不情愿的把手递给我。 我在船里翻翻捡捡,赵溪坐在船上,好奇的四下里看着。 " 船上的人呢?""大概上岸吃饭休息去了。" 找到几根栓着鱼钩的长长鱼线。 " 怎么会把船停在这里,离岸那么远。" 我又从甲板下翻出几条小鱼," 本来 很近,涨了潮就远了。""哦,是这样。" 随即又担心起来," 那退潮时这船会不会 被带到大海里?""有锚啊,小姐。" 我指了指船尾。 赵溪一撇嘴,将身子伸出船外,撩拨海水。 " 哇,有鱼!" 赵溪指着船下兴奋的对我大叫," 好多鱼啊!""废话!" 我在 船头的破木箱里翻来翻去," 你以为是死海吗!""总算找到了" ,我扬了扬手里的 一把小刀," 现在可以钓你的鱼了。""用一把小刀就可以钓鱼?你以为你比姜太公 还厉害啊!""他比我更会故弄玄虚。" 我笑,一边用小刀将小鱼切成细细的一条条, 然后将鱼条穿在鱼钩上,提起来给赵溪看," 总是要有饵,鱼才会上钩。" 赵溪惊 讶的看着,接过鱼线," 这样就可以了?""空气里可没有鱼。" 我穿好另一条线, 甩到海里。 赵溪瞪了我一眼,慢慢将鱼线放到水下。 " 如果感到手里的线一下一下的在动,那是鱼在试钩,你要沉住气,静静的等 着,等鱼咬钩了,它就会突然挣得狠了,这时,你就要眼疾手快,迅速把鱼线提上 来,就象这样!" 我三下两下将线收了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落在船舱里乱蹦。 赵溪扑上去,抓住小鱼,傻呵呵的笑着,结果鱼使劲一挣便从她的手里挣脱, 跳回大海。 " 哎呀!" 赵溪扒着船帮望着大海," 鱼跑了!" 我整理了一下鱼饵,重新将 线甩出去," 是你嫉妒,故意放跑的。""哼,我也钓一条大鱼给你看看。" 赵溪四 下里找着," 哎呀!""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又出什么事了?""鱼线不见了。" 我叹 了口气,将手上的线解下系在船帮的铁环上,然后重新拿起一条鱼线穿好鱼饵递给 她:" 最后一条,再掉了,可就没了。" 她坏笑起来:" 没了我还可以抢你的。" " 哈,又一条!" 二十分钟内我又钓了两条小鱼,赵溪气得大叫:" 为什么我 钓不到一条鱼!""因为鱼觉得我亲切,喜欢跟我亲密接触!" 我好笑的逗着她。" 你应该对着大海微笑!""你欺负我,给我烂鱼饵!""胡说八道!你要沉住气,等鱼 咬钩了再提线。""可是我的线一动也不动,根本没鱼理我!""哦?" 我走到她那边 看了看,笑起来," 鱼看到你的影子都跑到我这边来了。" 我翘着脚坐在船头,赵溪霸占着我的位子,认真的注意着海面。 " 有鱼啦,它在动!" 赵溪掩饰不住兴奋,压低了声音叫着," 一下,又一下! ""沉住气,等它咬钩再收线!" 看着她的样子我也有点紧张起来。 " 沉住气,沉住气" 赵溪微微皱着眉,眼睛盯着海面,两手紧紧抓住鱼线,嘴 里还不住的嘟囔着。 我忍不住笑起来。 " 咬啦!" 赵溪猛的一下站起来,船左右晃动着,我差点被甩到海里去:" 哇, 你要害死我啊!" 赵溪两眼闪闪发亮,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手忙脚乱的收线。 " 我钓的鱼啊!" 捧着鱼眉花眼笑。" 今天我要给你做鲜鱼汤喝!""你怎么把 它带回去,别忘了我们要游到岸上。""我们可以退潮的时候再回去。""那可有的等 了,等到退潮,我也饿死了,你的鱼汤做好了也没人喝。""那,那怎么办,我们有 三条鱼呢!""丢在船上喽。" 我伸脚把那两条鱼踢进甲板下," 正好还了船老大的 鱼饵。""不行,这是我第一次钓的鱼,我一定要带走!" 赵溪搂着鱼,一副大义凛 然的模样。 " 啧,啧,你也不嫌它腥,还搂着呢。" 我摇着头," 看你怎么带回去。" 赵 溪将鱼放下,在船舱里翻起来。 " 别找啦,我已经找过了,没有袋子可以装你的鱼。" 我坐到船帮上,踢着水, "你走不走,我可要回去了。"" 别回头!""搞什么鬼啊你?再不走,鱼也晒臭了, 你带回去自己熬汤自己喝吧!" 我幸灾乐祸的说。 " 好了,走吧!" 赵溪一个鱼跃,跳进水里,向岸上游去。 " 哇,这么有劲,等等我!" 也许是长时间缺乏户外锻炼的缘故,也许是现在的太阳较之以前更加毒辣,不 过半天的海边日晒,我已经红通通的象只煮熟了的虾,仔仔细细涂了防晒油的赵溪 也没有幸免于难。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便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屋子里。赵溪其实是一个很安静的 人,而我也挺闷,虽然大部分时间呆在一个房间里,两个人也并没有许多话说,只 是看书,听歌,打盹。时间随太阳的光线不露声色的缓慢移动,屋内的空气沉静而 和谐。 赵溪不过才搬来几天,这样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突兀和不 习惯,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老屋子的一部分。 " 老屋子,我,赵溪,大概属于气场和谐的那一种吧。" 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黄昏时分,两个人也会抛下手中的书,出去走走。我任由赵溪拖着手,漫无目 的的闲逛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路过商店超市时,高兴了就进 去看看,顺便买些菜蔬水果和一些没有用的小玩意儿,然后再溜溜达达走回来。 晚饭时分,我们却活跃起来,要吃饭要说话要哈哈笑,一张嘴总是显得不够用。 " 我们这样会消化不良的。" 赵溪皱着眉头。 偶而一两次电话打进来,是老妈要我回家。 " 带那个小姑娘一起回来吃饭吧。""什么小姑娘,只不过比我小一岁。" 我觉 得很好笑。 " 人家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你们要互相照顾。多让着人家,不要象在家里一 样任性。" 老妈又开始唠叨了。 " 知道啦。""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现在的孩子怎么都不想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 你在广东那几年,我的心总是放不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回来了也看不到 影子。" 老妈说," 不要总闷在屋里,多出去走走。""恩,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记得带小姑娘回来吃饭啊!""以后再说吧。" 刚挂上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 又有什么事啊?""什么又有什么事?" 钟扬的声音传来。 我笑:" 还以为是我妈呢。""去你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今天晚上我去你 那儿,准备点好吃的,我带酒来。挂了。" 卡嗒一声,电话便挂断了。 我把报纸层层铺到地板上,把超市里买来的各种熟食放上去。 听见钟扬在门外叫:" 晓乐快开门!" 赵溪跑去把门打开。 " 咦?赵溪?""甄晓乐把我收留了。" 赵溪笑着说。 " 这下更热闹了。" 钟扬说," 可惜叮当不能来。""为什么?她老公不让来? "我问。 钟扬把带来的红酒和雪碧放下,坐到地板上," 还真叫你说对了。""好啊,有 老公就不要朋友了。""要怪就怪叮当自己,毛手毛脚的,昨天摔了一跤,送进医院 检查,幸亏没出什么事。现在方志平紧张的要命,已经把她软禁了。""这样也好, 否则我可真为我们的干儿子担心。" 我笑。 钟扬招呼赵溪坐下来," 我们边吃边聊。" 赵溪说:" 晓乐不要我做饭,偏去 买了这些熟食。""我们的老习惯了。高中时我们常常聚在一起,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豪气冲天!是不是,哥们儿?" 钟扬拍着我的肩膀笑。 我想起那时的情景也笑起来,真正的少年不识愁滋味。 钟扬打开包拿出开瓶器,一点一点将软木塞从瓶口拔出来," 倒酒倒酒,今天 不醉不归。""我还以为你会带啤酒来。""现在小资都喝红酒,咱也赶一次时髦,红 酒兑雪碧。" 赵溪摇头说:" 钟扬你知道我不能喝酒。""这可由不得你了。" 钟扬 嘿嘿笑着。 " 少喝一点没关系的。" 我说," 跟饮料差不多。""喝一点点就会醉。" 钟扬 说:" 那正好,酒醉吐真言,我可是想听呢。" 红酒兑上雪碧确实和饮料差不多,赵溪也放松了警惕,跟着我们喝了不少,脸 红红的,话也明显的多起来。我喝了酒便不大喜欢说话,只是看着两个人又说又笑。 " 我们用蚊帐把自己裹起来在屋子里扭来扭去进行时装表演,被对面的男生看 到,结果整栋男生楼都是口哨声,真是笑死人了!" 赵溪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还 给你们拍了照呢!后来不知是谁把照片给肖雨霖看了,结果他天天跑来动员你参加 学校的模特队。哈,这样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呢!""那时我正和林枫扯不清, 根本顾不上他!" 赵溪喝了一口酒说:" 我一直都不喜欢林枫这个人。" 钟扬笑: "我知道,那时你对我也别别扭扭的呢。哎,晓乐,你知道林枫吧?"我点点头:" 就是那天一起吃饭时见到的漂亮男生吧。""是,你觉得他象谁?""张泳。""嘿,你 也看出来了。" 赵溪问:" 象谁?""我们的一个高中同学,和林枫一样漂亮一样花 心。呵呵,那时侯很多人说我们三个都喜欢他,巴不得我们闹出什么" 为了一个男 人,三个女人反目成仇大大出手" 的花边新闻来,真是笑死人了!""那,你们到底 是怎样的呢?""什么到底怎样?""对那个漂亮的花心男生怎样。""呵呵,现在说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是不是,哥们儿?" 钟扬望着我贼笑。 我笑着喝酒不说话。 " 说啊。" 赵溪催着钟扬" 叮当是喜欢张泳的,我呢,呵呵,漂亮的我都喜欢, 至于晓乐嘛,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反正那时她怎么都不说的。" 钟扬推了推我,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不是喜欢过他?"我看着她:" 你说呢?" 钟扬转过身 子对赵溪说:" 那就是不喜欢了。""那个张泳又是怎样的呢?""对我们?呵呵,这 还用问,看看林枫就知道了,漂亮的花心男生,都是一个样子。不过,我听说,张 泳一直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初中时还为了她和别人争风吃醋,大大出手,要张泳 这样的人打架可不容易呢,是不是啊,晓乐?" 钟扬贼笑贼笑的," 你和他初中就 是同班同学,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钟扬冲着赵溪挤眉弄眼。 我觉得好笑:" 喝多了,开始胡说了。" 赵溪看着我轻轻笑着,眼睛亮亮的, 看得我心慌,脸上一阵发烧,呛了一口酒,狠狠地咳嗽起来。 钟扬喝光杯中的酒仰面躺到地板上,乱笑:" 醉了醉了。" 赵溪俯过身子轻轻 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问道:" 好点了吗?" 我咳得更厉害了。 她离我是那样的近,暖暖的鼻息轻轻扑到脸上,我象饥饿已久的兽,耸动着鼻 翼,凭饿兽隐秘的本能,捕捉她呼出的每一缕淡淡酒香,一丝不漏吞下肚去。贪婪 点燃了腹中的酒,腾腾的火焰携着难耐的热气直冲上我的头我的脑,烧红了我的眼, 两耳中是轰鸣一片,只觉得身体迅速涨大,涨大,直至无限。无限的壳的正中间浮 着针尖般大的核,全宇宙的热便都聚在这小小的核里,它不露声色,旋转,飞快的 令人目眩神迷的旋转。我喘不过气来,我抬起了头。 那双水一样美丽的眼睛近在咫尺,亮亮的充满关切。靠近再靠近,近到分辨不 出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她,还是她。关切不见了,代之以渴望和慌乱和迷茫,还有, 恐惧。刀锋一样冰冷的声音划过," 什么也留不住".核爆裂,无限被打碎。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说:" 有些醉了,我。" 当我醒悟到那陌生喑哑的声音出自 我的嘴,便顺势瘫软在地板上。 钟扬依然在笑,歌唱般的叫:" 醉了,醉了,倒酒!""酒,喝光了。" 赵溪的 声音也变得遥远而陌生。" 有些累,我先去睡了。" 说罢,踉跄着站起来,看着一 地狼籍,转而望向我:" 这些" 我牵扯嘴角费力的笑:" 明天吧。" 酒精麻醉了脸 上的肌肉,一片僵硬。 脑中空白,斜靠着沙发,听赵溪走进洗手间,听水池中的水哗哗的响,听她回 房关上门。 钟扬扭扭的爬过来,扯着我的胳膊,枕着我的大腿躺下来,长长的嘘气:" 真 舒服啊!" ,然后咯咯的笑。 我的腿麻麻的痒,抓着她的脑袋推开:" 怎么还是老样子,一喝醉了就粘人。 "钟扬越发赖皮起来,麻花一样往身上扭,哭笑不得地甩开她,站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红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用力拖钟扬。这家伙赖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笑。好不容易把她拖到床上,就再 也撑不住了,就势倒下去。 睡意朦胧中,钟扬翻身把胳膊腿儿丢到身上,推下去,又丢上来,便也就任她 去了。 困倦如深幽的海水劈头盖脸的涌来,我便一头栽进梦的最深处。半夜醒了,有 些冷。海边的老屋子,便是盛夏的夜,也是凉。 挪开钟扬的胳膊腿儿,起身关窗。去洗手间洗把脸,漱了漱口,走过赵溪的房 间时,似乎听到有音乐声传出来。呆呆站了一会儿,隐约是披头士的老歌,仔细再 听,却又一片静寂,我便疑心是酒后恍惚的幻觉,那隐约的旋律却飘在脑海里挥之 不去。 重新躺下来,瞪大了眼睛,盯着吊扇,再也睡不着了。 钟扬的胳膊又摔到肚子上,差点叫出声来,转头看她,朦朦胧胧中似乎见她闭 着眼睛在笑。 又重新仰面躺着,把她的手从肚子上推下去。 " 晓乐。""恩。""喝这么一点酒就醉了。" 钟扬懒懒的声音," 你说,我们是 不是老了?" 我哼了一声,随她胡说。 " 我觉得我很老了,已经活了许多许多年,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可想想自己不 过才20几岁,还有好多日子要一天天的过,唉,想想就累。""等天一亮,你就活得 比谁都有劲,比谁都滋润了。""不那样,又能怎样。" 我哼了一声:" 强说愁。就 是小资生活把你烧的,想想贫困山区失学儿童,想想索马里难民,还有我,你就知 道自己有多幸福了!哎呀!" 我捂着左胳膊坐起来。 " 好啊,敢掐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势扑过去,还没等我动手,钟扬已经 笑得缩成了一团,喘不过气来。 我也笑:" 要不是深更半夜的,我可不饶你。" 重新躺下来,钟扬仍咯咯笑个 不停。 " 叮当说你那个肖雨霖又帅又好,呱呱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钟扬满不 在乎的说:" 就那样呗。新好男人,适合结婚。""什么时候结婚?""谁知道呢。他 要忙事业,我也没玩够,谁也不想被婚姻束缚住。现在这样挺好,需要了就在一起, 不想见面就不见面,各干各的事,轻松自由,又可以常保新鲜。" 钟扬轻松的说, "要我象叮当那样,现在就结婚生孩子,那还不如拿刀杀了我。"" 我也没想到叮当 这么快就要做妈妈了。想当初,她可是最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坚持最厉害的往往 就是防线最脆弱的。" 钟扬叹了口气," 当初我们还说大学毕业后三个人住在一起, 一辈子不结婚呢。先是你根本就没回来,后是叮当闪电结婚,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好不可怜啊!" 我就笑:" 你一年一个男朋友,谁也没你热闹。""没劲,总之,没 劲。" 钟扬顿了顿,问:" 你在广东三年过的好吗?""哪里都差不多。""晓乐,是 不是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你有心事。" 我闭上眼睛:" 过去的事不想提了。""恩, 不想说就算了。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我?现在?" 我嘿嘿笑起来," 我现在 正在琢磨着怎么把那个新好男人抢过来,然后闪电结婚,生个孩子,叫你干妈!" 钟扬哈哈笑:" 送你送你,不用抢,好男人还不好找吗?" 我说:" 你总是这样, 得到的不珍惜。以后会后悔的。""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没什么好后悔的。" 沉默。 听钟扬笑笑的说:" 大学里,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呵呵,我以为自己是 双性恋。""什么意思?"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 上了大学,我才知道,恋爱还分异性恋,同性恋,还有双性恋。我就觉得我 是双性恋。" 钟扬趴在床上看着我说。 我暗暗咬了咬牙:" 双性恋?""就是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 钟扬笑。 我重新闭上眼睛:" 你有病!" 钟扬哇哇大叫,翻身而起,骑到我的身上,两 只手掐住我的脖子:" 你竟然这样说我!我要掐死你!" 我被她掐得要背过气去, 拼命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它们从我的脖子上扯开,却怎么也使不出劲来,几乎要翻 白眼。 钟扬却哈哈大笑起来,松开了手。我使劲把她从身上掀下去,坐起来,拼命咳。 " 你个疯女人!" 我对她大叫。 她得意地笑:" 嘘,深更半夜的!" 我跳下床,喝水。 " 晓乐,有的时候,你真的很招人恨!" 我默默的喝水不理她。 "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真的想掐死你!" 钟扬恨恨地说,"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 我!" 喝干水,抱膝坐在床上。 " 晓乐," 钟扬盯着我,"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有病吧,你" 我打断她:" 你个 疯女人,我差点被你掐死,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钟扬摊手摊脚仰面躺着:" 你觉 得赵溪怎么样?" 我脸一热:" 什么怎么样?""人怎么样?""挺好。""呵呵,你也 觉得挺好啊!" 我有些急:" 那又怎样!""不怎样,就是问问。" 钟扬望着天花板 笑," 大学里,我就挺喜欢她,有时候冷冷的,让你怎么也无法接近,有时候又象 个小孩子,天真的可笑。""你,和,她?""是我,没她的事儿。我也就是心里喜欢 罢了。象我们那样的财经学院,什么事儿出来了都不希奇,但是千万别当真,玩玩 可以,当真不行。我们几个寝室的女生老婆老公的乱叫,有几对也真的象男女朋友 那样吃吃干醋闹闹小别扭,没人说什么,反正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假凤虚凰, 以后该干啥还是干啥。但是,千万别当真,当真就是有病了。""钟扬,你知道我"" 我们之间不要说废话。" 我点点头。 " 也有当了真的,结果差点被吐沫星淹死,人言可畏啊!便是我,也怕。也许, 更怕。所以,也就是心里喜欢罢了。""赵溪呢?" 我嗓子干干的,又跳下床,灌进 一杯水。 " 不知道。开始我疑心她是,因为那阵儿她特讨厌林枫,而我正和林枫打的火 热,但后来发现,她只是讨厌林枫这个人罢了,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一直是一个 人,没有交男朋友,也从不见跟谁老公老婆的乱叫,呵呵,很有个性的一个小孩。 别看柔柔弱弱的,似乎怎样都可以,其实骨子里拧,认准了一条路,撞南墙也不回 头。这点跟你倒挺象。" 我苦笑:" 希望别象我,撞一头包。" 两个人也闹腾的累了,静静的躺着不说话。 不久,钟扬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舒缓了。 窗外的天开始蒙蒙发亮,瞪着吊扇的眼睛累了,我也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太阳竟然已经偏西,足足睡了一天,做了无数的梦,却一个也 记不得了,只是脑袋隐隐的疼。 地板上一片狼籍,我三下两下收拾干净,然后揉着太阳穴,走进洗手间。 出来时,赵溪开门从外面走进来:" 终于醒了。我买了菜,一会吃饭。" 跟在 她的后面进了厨房,拿起一把小白菜洗了起来。 " 对了,钟扬呢?" 我问。 " 快中午的时候走的,说是有点事。" 赵溪接过小白菜," 这里用不着你,别 添乱了。" 我笑了笑,甩甩手,退了出来,站在一边看她麻利的煮饭炒菜。 "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我没话找话。 " 还好。" 我想起半夜时分的情景,便说:" 半夜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你的 房里有音乐声,好象是披头士的老歌。""是吗?" 赵溪尝了尝菜的味道," 有点淡 了。""仔细听又听不到了。我还以为是酒喝多了,出现了幻听。" 我笑。 赵溪往菜里加盐,满不在乎的说:" 大概是你的幻觉吧,我没有披头士的CD, 昨晚也睡得挺好。"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聊。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饭,气氛竟有点压抑。心里便有些烦躁。 " 这个菜好咸," 我说," 你的盐放得太多了。" 赵溪喝着汤:" 咸了就多吃 饭。" 我一下子被噎住,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赵溪笑了:" 开始挑三拣四了你。" 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 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中午赶不回来,午饭你只有自己解决了,照顾好自己。 ""以前你不在我也没饿死。" 这下赵溪也无话可说了。 闷声吃过饭,我抢着把碗洗了,然后各自回房,一夜无话。 赵溪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我继续我懒人的日子。 但这懒人的生活似乎不再有往日的悠然自在,心里总有点毛毛的,房间也愈加 显得空荡。在屋子里转了八百圈之后,丢下书,跑了出去,一个人到处的闲逛。 中午啃了一个汉堡,喝了一大杯可乐。 下午转到海边,坐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上,对着层叠而至的海浪发呆。 时间在海边的移动似乎要比在其他地方快许多," 大概是负离子吸得够多,精 力充沛吧。"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往家里赶。 打开门,听见赵溪的声音响起来:" 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只是 看着她呵呵傻笑。 " 一天不见,就呆成这副样子了。" 赵溪也笑。 晚饭后,赵溪又开始皱眉了," 我们这样会消化不良的。" 到处闲逛时,我发现附近新建的居民小区里竟然有修得很漂亮的篮球场,于是 便买了个篮球。闲着无事,不是跑到海边去发呆,就是抱着球跑到篮球场上一个人 投篮。 夏日的午后,太阳正当空,小区里静寂无人。 我便一个人在篮球场上跑,跳,运球,上篮,几乎一刻不停,直累到汗流浃背 为止。 筋疲力尽却快乐无比,也许只有这样的运动才能使我兴奋得忘乎所以。 赵溪知道了就笑我神经:" 那么大的太阳,你去打篮球,不是神经是什么。" 我懒得跟她争,只说:" 我愿意。" 后来的几天,我注意到球场附近不再是我一个人。当我在场上一个人疯的时候, 总会有一个女人坐在场边的树阴下,似乎在看我打球。开始这让我很不自在,不过 趁着捡球的时候,我装作不在意的瞄了她几次,发现她很漂亮,是那种令人心生亲 切的富有韵味的美,年龄大概在30岁左右,具体是多少就不能肯定了。 天生便对这种类型的女人心存莫名的好感,或许就是她们所拥有的那份从容闲 适淡雅与恬静吸引着我,我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修炼到如此功力的了。 女人总是静静的坐在一边,不知何时,又会悄然离去,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了。 几次眼神上的交流,似乎在彼此之间建立了一种默契。 没有人打破沉默。 我打球,她看。然后各自离开。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走到我身边。 " 注意你几天了。" 那男人有点得意的说。 我抱着球看他。 " 不是住这儿的吧。""不是。""这球场是为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建的,外人不 得使用。" 我看了他一眼,拍了一下球,转身要走。 " 小赵,她是我朋友。" 保安小赵看着女人笑:" 这样啊,那就没什么事儿了。" " 谢谢。" 我对女人微笑。 " 没什么。" 她拍了一下长椅,说:" 坐下歇会吧。" 我摇了摇头:" 我还有 事,该走了。" 女人笑了笑:" 经常过来玩吧,他不会再找麻烦的。" 我点了点头 :" 再见。" 回去放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棉布T 恤和牛仔短裤,然后出门坐上30分钟的 公汽,来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 看了一下表,时间还早,就在街边找了一家冷饮店,懒懒的坐到椅子里喝冰镇 苹果汁。 赵溪和几个人说笑着从大楼里走出来,然后挥手说再见,一个人向公共汽车站 走去。 我尾随着她上了车,然后说:" 借光。" 她费劲的闪开身子,抬起头来,突然 瞪大了眼睛:" 啊,晓乐!"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叫:" 啊,赵溪!""你怎么在这里? "我皱了皱鼻子:"我也在奇怪呢。" 赵溪拉着我的胳膊,笑。 下班时分,车上的人总是满满的。我挤出一点空间,让她站到窗边。 " 你说今天我们吃什么呢?" 我做了个鬼脸:" 今天我老妈说了算。""怎么回 事?你妈妈要来吃饭吗?" 赵溪有点不知所措的问。 " 是该让我妈尝尝你的手艺,不过不是今天。今天去我家里。""去你家里?" 赵溪紧张的说," 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啊。""准备肚子去吃就行了。" 我说," 你 紧张什么啊,是去吃饭,不是吃你。我家不是新龙门客栈,我老妈也不是金香玉, 别怕。" 赵溪笑了:" 你又开始胡说了。" 推开门,老爸在客厅里看电视,抬头看到赵溪,照例笑着来一句:" 同学来啦, 快坐!" 我就笑:" 爸,每次带人来玩,你都说这一句,听了十几年了,该换换了。 "老爸也笑:"习惯了。" 然后招呼赵溪坐下,吃水果。 我跑进厨房:" 妈,要不要帮忙?""不用,把这盘西瓜拿进去,好好招呼人家。 ""小东呢?" 我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 " 说是和朋友出去玩,不回来吃了。""哦。" 丢掉瓜皮,端着盘子进了客厅。 赵溪拿着个桃子,很老实的坐在沙发里,看见我就笑。 " 怎么象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有些好笑,接过她的桃子。" 吃西瓜吧,不 过不能多吃,留着肚子吃饭。" 吃过晚饭,老爸出去找牌友了,我们便坐着聊天。 老妈很遗憾的说:" 本来想让赵溪尝尝黑鱼汤的,可惜今天的鱼都不新鲜。" 我听到鱼汤二字,止不住笑起来,赵溪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老妈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 我装作没看到赵溪瞪眼睛:" 那天去游泳,我 带她去船上,她钓了一条小鱼,可是没袋子装,我要丢掉,她偏不干。后来,她就 把鱼,哈哈,把鱼塞到泳衣里游到岸上。回去后做了一大锅鱼汤,自己都喝掉了! "我捂着肚子,笑躺在地板上。 老妈也笑,看到赵溪窘窘的样子就安慰她:" 别理晓乐,她总是这副样子,疯 疯颠颠的!" 赵溪重重的点头,我笑得更厉害了。 " 看人家赵溪,又漂亮又文静,再看你!" 老妈看看赵溪再看看我,很是无奈 的样子。 我翘着脚躺在地板上:" 我怎么啦?""整天疯疯癫癫的,看以后谁会要你!"" 没人要更好,一个人过,自由自在!""小东最近总往外跑,我和你爸琢磨着,他大 概有女朋友了,问他,又不说。""哦,这小子,一定得抓着他好好问问!" 老妈说 :" 你也该着急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 我笑:" 做小孩不好吗?跟你们过一辈 子,你不高兴?" 老妈不理我,转向赵溪:" 赵溪有男朋友了吧?" 赵溪笑着摇头 :" 没有。" 老妈还要问,我笑:" 妈,你怎么看起来比赵溪还急!""人家赵溪又 漂亮又乖,当然不用着急了。可你长得这么困难,脾气又坏,做妈的心里能不急嘛! "我大叫着跳了起来,冲到镜子面前:"妈,你就这么说你家闺女啊!" 在镜子转来 转去的看," 哪里困难啊!" 老妈安慰我:" 晓乐你也别难过,困难就困难,妈不 嫌弃。屎壳郎也觉得自己孩子香呢!" 赵溪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气绝倒地。 拖着赵溪往门外走,老妈追在后面:" 赵溪要常和晓乐回来吃饭啊!" 赵溪一 个劲儿地点头:" 恩,一定。" 我就逗她:" 你倒不客气啦!" 赵溪呵呵的笑:" 你妈妈真好玩!" 我也笑:" 是啊,我妈一打击起我来就眉飞色舞,要是我弟弟在 家就更热闹了!" 赵溪拖着我的手,一路走着,时不时看我一眼,然后笑。 " 困难就困难,你也别那么得意啊,照顾一下我的情绪嘛!" 我瞪她。 她摇头:" 你不困难。" 然后很认真的点头:" 真的。" 我笑得肚子疼:" 你, 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好玩死了!" 她红了脸,扭过头,看乘凉的路人。 " 晓乐。""恩?""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暗暗咬了咬牙:" 我问过你这样的问 题吗?""没有。""那我们就换个话题。" 赵溪点点头:" 对不起。" 我笑:" 没什 么对不起的,只是现在不想说而已,你别介意。""知道的。" 站在海边吹着海风,看半个月亮挂在海上。 " 我们第一次见面,月亮也是这个样子。" 我说。 " 你还记得?" 赵溪扭头看我。 " 没忘。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呢。""胆小鬼!" 赵溪冲我做鬼脸。 我笑了笑,说:" 下个星期开始,我也要跟你一样早出晚归了。""哦,不声不 响就找好了工作?""以前的同事帮忙联系的。" 赵溪点点头:" 那过去呢?都丢掉 了?""也许吧。应该差不多了。""轻装上阵。" 赵溪拉着我的手使劲晃了晃,笑。 我也笑:" 轻装上阵。" 隐居也好,逃离也好,休整也罢,这一切行将结束。 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搁置了四个月的手机,重新充电,换了个号码,竟然还可 以用。脱下T 恤衫,牛仔裤,甩掉运动鞋,套上所谓" 白领" 的皮,对着镜子,微 微一笑:" 你好!" ,声音动听,笑容标准,OK! 每天早上,和赵溪坐上30分钟的公汽,在同一地点下车,走进不同的大楼,开 始各自繁忙琐碎的一天。中午也时常约着一起吃午饭,傍晚时分,再一同坐上公汽, 去超市,然后回家。 周末,去影院的投影厅挑各种古怪的片子看,拖着手在地下商城里转圈迷路, 在清爽干净的餐厅里听歌发呆,然后抱着书和CD,回家。 我便如钟表的时针,滴答滴答,一步一步向前走,不去想前一秒中发生过什么, 也不会猜测下一秒里有什么在等待,任由那根看不见的发条推着我,一步,不渴望, 一步,不厌倦,再一步,富有规律充满耐性,走下去。 买来《释梦》,每日里翻看,于是连梦也消失不见了。 电话铃声响了3 遍,赵溪丢过一个胖胖的靠垫:" 懒鬼,接电话。" 我抱着靠 垫笑着放下书,爬起来,拿下话筒:" 喂?""晓乐,是我。" 声音依然动听,却仿 佛一把锋利的锯,锯断发条,时针停止,大大小小的零件瞬间散开,在体内哗啦啦 掉落。 声音从干涩的唇间发出来:" 恩,知道。""最近,这几个月,你还好吗?""还 好。""那就好。" 顿了一顿," 晓乐,我们" 全身的血液被大功率运动的心脏全部 泵到脑子里,冲刷着紧绷的血管壁,哗哗地响。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裂开嘴无声的笑。 " 什么时候?""十一。晓乐,我告诉了你,但你可以""我答应过你,就一定要 去。""恩,我等你。" 赵溪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飘来飘去,我抬头茫然的看着她,使劲全身力气,想 要收拾一个完整的笑容,失败。 垂下头去,感到她抓着我的肩,隐隐的痛让我有一丝清醒:" 十一,在什么时 候?""后天,我们还要和钟扬一起去千山。晓乐,你别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溪的声音竟带着哭腔。 长长吸气,再呼出。终于可以笑了,我说:" 头突然有些晕,大概血压太低吧。 没事了。" 怀疑的看着我,不说话。 " 真的没事儿了。" 我应该还在笑。" 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点头,起身," 晓乐,你要把我当朋友。""知道了。" 门在赵溪的身后轻轻关上。 我将音响的音量扭到最大,然后瘫坐到地板上,捂着脸,痛哭。 9 月30日凌晨,在客厅的桌上留一张字条,出门。中午,坐上飞广州的飞机, 四个小时后到达。 10月1 日夜,躺在广州开往武汉的特快列车里,睁着眼睛到天亮。 10月2 日上午10点,重新回到离开7 年的大学。 在空荡的校园路上慢慢的走,两边依然是高大的衫树或梧桐。 假日,依然有勤奋的学生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一如从前。 阳光明媚的青年园里,同学,同事,家人和朋友,相互招呼着" 站好,站好, 一,二,三,笑!" ,几个也许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追着叫着,跌倒了,向爸 爸妈妈伸手。爸爸和妈妈坐在草地上,看着孩子,只是笑。 坐在树下,对着我们的宿舍楼,流泪。 走过人声鼎沸的菜场,走过超市,随手买了一包烟。 10月2 日夜,坐在学校宾馆的床上,点燃平生所吸的第一根烟。 10月3 日凌晨,丢掉空烟盒,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哭。 10月3 日,昏睡。 10月4 日,坐上回家的飞机。 屋里有灯光透出,站在门前,掏钥匙。 门打开了,赵溪抓住我的胳膊:" 晓乐!" 坐在沙发里,接过一杯热水,握在手心里。 赵溪蹲下来看我:" 出什么事了,晓乐,我能做些什么,告诉我。""你帮不了 我,任何人都帮不了我!不要再问了!" 我失去控制的大叫,紧绷的神经喀喀做响。 赵溪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 你好好休息。" 抬起头,看她布满血丝的眼和憔悴的脸,狠狠的咬紧牙关, 再次低下头,看杯中的水。 赵溪沉默片刻,把手轻轻放到我的头上,慢慢滑下去," 我就在客厅里,有事 叫我。" 转身便要离开。 一把抓住她的手:" 别走!" 赵溪一动不动的站着,不说话。 抬头看着她:" 陪我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赵溪握着我的手,坐下来。 开始一点一点的掉眼泪,赵溪揽过我的肩膀,委屈和疲惫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 我伏在赵溪的怀里抽泣,然后睡去。 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红色的火焰里,浑身燥热难当。 那个人远远的走近,俯下身子,看我," 晓乐,很热吗?" 嗓子火辣辣的干疼, 发不出一丝声音。想伸手去抓住什么,身体却好象灌满了铅,丝毫动弹不得。 火焰凶猛,渐渐将我完全包围,那个人的面孔模糊,消失," 别怪我,晓乐, 别怪我!" 红红的火在身上跳跃,皮肤滋滋做响,心跳得越来越快,我拼命呼吸, 快喘不过气来。 一双手轻轻拂过全身,扑灭了烈焰,带来前所未有的清凉。我变成一条懒懒的 鱼,浮在幽蓝的海水里,湿滑清凉的海藻从身边掠过,然后温柔地把我缠绕。 朦胧中,有人在轻轻的吻着我,双唇柔软炙热,舌尖怯生生舔过我干裂的嘴唇。 我拥住她呻吟着:" 赵溪。" 轻轻咬住她的舌阻止她的挣扎和离开,闭上眼睛 婴儿般贪婪的吮吸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浮出水面,慢慢的向上升去,直至白云的另 一端。 睁开眼,赵溪笑笑的看着我:" 我是谁?""赵溪。" 声音有些嘶哑。 赵溪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没烧成白痴。" 头晕晕地躺在床上,四肢酸软无 力," 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起开始发烧,半夜烧到40度,幸亏附近有一家昼夜 诊所。叫了医生来,给你打了一针,然后就昏昏的睡到现在。" 赵溪帮我掖了一下 被角," 现在好多了。" 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的笑。 她把我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不要再着凉了,再来一次,我也撑不住了。" 我 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偷偷在身上摸了一下,发现竟然只穿了一条内裤,不禁大叫 一声,缩到被子里。 赵溪微微红了脸,起身拿过一个医用酒精瓶,在我眼前晃了晃,说:" 医生说 你烧的太厉害,要我给你物理降温,所以," 咬着嘴唇笑了笑," 你看,几乎都用 光了。" 我把头蒙在被子里,羞红了脸。 猛然想起病中的情景,探出头来问她:" 我,恩,发烧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或者做什么?" 赵溪放下酒精瓶," 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是梦。 可看到赵溪微红的面孔,和亮亮的眼睛,我又迷糊起来。 赵溪大概也累坏了,回房休息去了。我一个人躺着,胡思乱想。 裹上睡衣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一切正常,只是腿还有点发软。 走进浴室,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躺进去,腾腾的蒸汽中似乎飘散着一丝酒精 的味道,小腹一热,脸便红了。 泡了一个澡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想了一下,换好衣服,出门去附近的超市, 抱回一堆东西来。 听赵溪的房里依然安静,大概还在睡吧。 轻手轻脚的来到厨房,把牛肉洗净,土豆削皮,切成小块,将西红柿切成丁, 然后和葱姜蒜一起全部倒进锅里,添上水,酱油和各种调料,调好火侯,盖上锅盖。 洗了手,偷偷推开赵溪的房门,走进去,坐在榻榻米上,默默地看着她象个婴 孩一样蜷缩在被子里熟睡。 屋内的光线渐渐变弱,我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她的面庞朦胧在暮色里,愈 加柔和。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睡意未消地看着我,许久,笑容 在脸上荡漾开来,喃喃的问:" 晓乐?" 我点点头,看着她微笑。 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想永远睡下去!" 然 后扭过头来冲我做鬼脸:" 可是肚子饿了。" 我叫了一声,冲进厨房,打开锅仔细 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赵溪踢踢他他跑出来:" 出了什么事?" 我推她回去:" 穿好衣服,吃饭!" 赵溪揉着肚子笑:" 没想到你也会做菜。" 我得意洋洋:" 这可是我的招牌菜。 ""叫什么名字?""这个,嘿嘿,名字实在不大好听," 我笑着说," 美其名曰" 狗 食汤""" 你又在骗我,哪里有这么难听的菜名。" 赵溪瞪了我一眼," 你说我是狗, 是不是?" 我大笑:" 你是,我也是!不过不骗你,真的是叫这个名字。听我奶奶 说,这是从俄国人那里传来的菜,至于怎么会叫这么难听的名字,她也不知道。我 想,大概是音译的吧。" 赵溪好奇的问:" 你奶奶认识俄国人?""以前这里有好多 俄国人,有军人,有生意人,也有定居的。我妈妈说,她小时候的邻居就有一家是 白俄,女主人又高又大,白白胖胖的,有黄黄的睫毛和绿绿的眼睛,在夜里闪闪发 光,就象," 我看着赵溪笑," 就象你一样!" 赵溪气得直哼哼:" 你才是狼呢! "我有些遗憾的说:"可惜面包不正宗。现在只有这种白白软软的卖。在小时侯还可 以买到那种长长方方的黑面包,回来切成厚厚的一片片,吃起来酸酸的,配上" 狗 食汤" ,味道好极了!" 赵溪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笑。我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 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来:" 哎呀,忘记给钟扬回个电话了。她一直很担心。""哦, 那,我打给她好了。" " 甄晓乐你死到哪里去啦,说好了一起去千山,结果一个人偷偷跑掉,招呼不 打,手机也关机,你也学会玩失踪了哈!""下不为例!" 我笑," 广东那边有点急 事。""没什么问题吧?""没事了。""恩,没事就好,有事你吱一声。你呢,我倒不 太担心,反正死不了,不过赵溪那小丫头,我挺放不下,我说你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儿,可她就是不听,一个人在家里疑神疑鬼的。" 钟扬问:" 她还好吧?""还好。 ""估计她这几天也折腾惨了,你得好好慰问一下。""恩。" 钟扬故意酸溜溜的说: "我看赵溪可够紧张你的,哥们儿,你的魅力无穷呢!"回头看了看赵溪,只见她斜 斜地靠在沙发一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脸一红,低低骂了钟扬一句:" 你这家伙真的有病!" 钟扬忽然诡秘的笑起来 :" 晓乐,我想我是病了,真的病了。" 我觉得不大对劲:" 钟扬,你又要发什么 神经?""没什么,晓乐,这几天,在千山遇到个人,发生了一些事儿,跟做梦一样。 我想我病得不轻。不说了,以后再找你聊,代我向赵溪问个好,挂了。" 我拿着话筒发呆。 " 晓乐?""恩。""钟扬玩得还好吧?""可能吧。不过," 我靠着沙发坐下来, "有点怪怪的,不知道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赵溪笑了笑:" 钟扬是一个太浪漫 的人,有时候喜欢耽于幻想。" 我点点头:" 她只是放任自己去体验一种浪漫的感 觉,至于对象是谁倒有些无所谓。也是一个花心的家伙。" 赵溪看着我笑:" 有时 候,真想不出,你们怎么会那么要好。""大概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吧。" 我想了想, "矛盾,对现实不甘,却又挣不脱,不知道会走到哪里。"赵溪用软软胖胖的靠垫打 我:" 不许无缘无故玩伤感!" 我吐了一下舌头,滑到地板上。 脱衣,上床,熄灯,躺下。 夜竟然会如此安静,默默听着自己的呼吸,再" 咔咔咔" ,一点一点重新将弦 上紧,然后闭上眼睛,缓缓沉到幽深的梦里。 日子又恢复到节前的模样。 我仍以老式机械表的时针为榜样,精确默然,一丝不苟,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但那五天的空白却象一块结实的透明胶带将我和赵溪连在一起。 既然是透明,我便可以视而不见。 天气渐渐转冷,叮当打来几次电话,我的干儿子将在新年将至的时候赶出来见 我们。钟扬却好久不见踪影。 在老妈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十天里有七、八天是和爸妈一起吃晚饭。赵溪很快 就消除了最初的拘谨,和我的家人融合在一起。 这天气温骤然下降,推门进屋,带着一身的寒气,屋内却温暖如春。 搓着手,坐下来,和老爸一起看动画片,两个人笑得稀里哗啦。 老妈从厨房里出来,连连喊:" 别看这些幼稚的东西了,快点换台,我的还珠 格格要开始啦!" 我和老爸笑得更开心了。 老爸问:" 怎么这几天不见赵溪和你一起过来?""她要加班。" 老妈眼关六路, 耳听八方。看到小燕子同学又逃过一难,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叮嘱我," 你去接 她的时候路上要小心,冬天人少,怕不安全。""我知道。""虽然是两个人,但毕竟 是姑娘家,总是叫人不大放心。""没事儿的,你别瞎操心。""小东整天不见个影子, 要不然让他去接赵溪也好。" 我从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 我带着这个呢。""带着 壮壮胆,可不能乱用。" 顿了一顿,说:" 你们两个孩子也是,谁也不着急,要是 有个男朋友陪着,也不用家里人瞎操心了。" 我指着电视大叫:" 哎呀!皇帝要杀 那个疯丫头了!" 看着老妈紧张的盯着电视,我笑。 赵溪笑笑地跑过来。 " 别跑,天冷路滑,小心摔倒!" 我大声喊。 她扑过来,抓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哆哆嗦嗦地叫:" 好冷好冷! "然后把手滑到我的大衣口袋里,十指交叉,紧紧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笑:"真暖和! "我眨眨眼睛:"要不要找个地方喝点热的东西?" 她重重的点着头:" 我要喝热巧 克力奶!" 手机却响起来。 " 晓乐!是我,钟扬,你快过来!""去哪里?" 钟扬说了一家酒吧的名字:" 我介绍你认识一个朋友!""太晚了,再说我从来不去什么酒吧!""晓乐,我的朋友 在这里,你不要不给我面子啊!" 我叹了口气:" 我和赵溪在一起!" 钟扬哈哈笑 起来:" 那正好,带她一起来!我们等你们啊!" 关上手机。 我看着赵溪无可奈何的笑。 " 是钟扬?""好象喝多了,非要我去什么酒吧。""那就去看看吧。" 推开酒吧的木门,走到昏暗的灯光下,一时有些楞楞的。 赵溪拉着我的胳膊,指了指某一处,望过去,似乎是钟扬在向我们招手,于是 一起走过去。 钟扬拉着我和赵溪坐下:" 介绍一下,这是AMY." 坐在钟扬身旁的女人向我们 点头微笑:" 你们好。""她就是我的死党,甄晓乐。这位就是赵溪。" 我看着AMY , 觉得似乎有些面熟,却一时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 来,来,来,大家别干坐着,喝酒啊。" 钟扬显得很兴奋,我也索性随她去。 四个人边喝酒边聊天。原来AMY 就是钟扬在千山玩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我想起那天钟扬在电话里说的话,再看看她们二人相视而笑时的暧昧神情,便 什么都明白了。 " 晓乐,你没忘记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吧?" 钟扬拉着我醉意朦胧的问。 " 哪天?什么话?""嘿,你又装傻!" 钟扬推开我,转向赵溪," 赵溪,我知 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 赵溪只是笑,抿一口酒。 AMY 轻轻搂过钟扬:" 你醉了。" 钟扬看着AMY ,一字一顿的说:" 陪我去洗 手间。" 我起身扶钟扬,她推开我,笑:" 你别来。" 我只好坐下,看着AMY 扶着 脚步踉跄的钟扬走进洗手间,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个酒吧内的人不多,大都藏身于昏暗的角落里。伴着小号和钢琴,沙哑的女 声沉沉的吟唱着,空气中混合着酒与香烟的味道,跳动着一丝暧昧与诱惑。 赵溪看着手中的杯子不说话。两个人默默的坐着,各怀心事。 我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便站起身来说:" 这么久还不回来,我 看看去。" 赵溪伸手拉住我:" 你急什么啊!" 说罢,脸红红的转向别处。 我一下子明白了,面红耳赤的坐下来。 只见钟扬软软的靠着AMY 踉踉跄跄地走回来。 咬了咬牙,我压抑住怒火说:" 你们玩着,我先走了!" 钟扬拽住我,嬉皮笑 脸地说:" 晓乐,别生气,我喝多了。" 我看着赵溪:" 你呢,走不走?" 赵溪点 点头。 钟扬急了:" 晓乐,你别走,陪我坐一会儿。" 我心一软,又坐了下来。 AMY 藏身在阴影中,点燃了一根香烟。 钟扬大口的喝着酒,我赌气不理她。 " 晓乐,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我还是要跟你说。" 钟扬猛喝一口,咳 嗽了几声,然后嘻嘻笑着:" 谁叫你是我的好哥们儿呢!" 她趴到我的身上,酒气 扑鼻,我皱了皱眉头:" 钟扬,你喝醉了。""醉了好," 她咯咯地笑着," 醉了我 什么都不怕。是不是,AMY ?"AMY笼在烟雾里,看不清表情。 钟扬别过我的脸:" 你看那边,看到没?" 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两个人紧紧拥 抱在一起。 " 那是两女的,呵呵。还有那儿,那儿,都是,全都是。" 钟扬倒在AMY 的身 上笑,"AMY,你带我来到多么美妙的世界,我爱你!" 我猛的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冷风吹到热的脸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只想冲着黑暗大叫,却不知要叫些什 么。 赵溪和AMY 扶着钟扬走了出来。 " 帮我扶她一把,"AMY说," 我把车开过来。" 我和赵溪默默的扶着人事不醒 的钟扬坐进AMY 的黑色轿车里。 车子在黑夜中缓缓的穿行,钟扬靠在我的身上沉睡,赵溪眼望着窗外,面庞在 城市的灯光下明暗交替。 AMY 打破了沉默:" 赵溪住哪里?""滨海路,靠近滨海花园。"AMY笑了笑:" 哦,你们两住在一起?" 赵溪看了我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我扶了扶钟扬的头,说:" 先把钟扬送回家。"AMY扭头看了看钟扬笑了:" 她 那个样子还能回家?还是去我那儿吧。" 我把钟扬轻轻放躺在后座上,打开车门准备下车,AMY 回过头来看着我笑:" 什么时候再去打篮球?" 我笑了一下:" 也许,明年夏天。""你,也是的吧。"AMY 点燃一只香烟,眼望着前方。 默默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赵溪探头叫我:" 晓乐。" 我下车,看黑色轿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推开门,对赵溪说:" 折腾了一个晚上,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转身 向卧室走去。 赵溪叫住我,迟疑了一下说:" 钟扬喝醉了,她的事你不要""钟扬是我最好的 朋友,对于她做的事情,不喜欢我也会容忍。" 我看着赵溪。 " 容忍。" 赵溪笑了一下," 我想我是多管闲事了。" 我暗暗咬了咬牙,走近 她:" 赵溪,你不要误会。现在我心里乱糟糟的,我希望,以后可以向你们说清楚。 "赵溪点点头:"早点休息吧。" 此后好久直至过完元旦,都不见钟扬,我和赵溪也不再提那天酒吧里的事,只 当它从来不曾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过。 直到1 月5 日那天晚上。 吃过饭,我和赵溪陪着老妈看电视,钟扬打来电话:" 晓乐,快来妇产医院, 我们的干儿子要出来啦!" 等我和赵溪赶到时,产房外面坐着站着的都是人。和叮当的父母打了一声招呼, 就被钟扬拉到一旁,找了个长椅坐下。钟扬笑嘻嘻地指着方志平说:" 刚才他偷偷 溜进去,结果被护士赶了出来。" 方志平在产房外面紧张的转着圈,圈外的人看模 样大概是他的父母和姐姐,我笑着说:" 干儿子再不出来,他的爷爷奶奶可能就要 先倒下了。" 钟扬撇了一下嘴:" 如果是个女儿,他们来不来都是问题了。""不会 吧,这么重男轻女?""听叮当说,方志平家三代单传,他的父母就眼巴巴地指望着 叮当给他们生个孙子好接方家的香火,所以叮当做了B 超之后,就被捧成了祖宗。 "我和赵溪瞪大了眼睛:"现在还有香火这么一说?" 钟扬耸耸肩:" 反正还是有很 多人在乎。" 赵溪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个女儿,会怎么样呢?""那谁知道。" 钟 扬看了看方志平," 不过,方志平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呵呵,夹心饼干!" 这时, 产房内有了些动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面朝产房而立。叮当痛苦的叫声传 出来,赵溪猛的握住了我的手,我也紧张的手心出汗,钟扬喃喃自语:" 天啊!" 那方志平满面通红,双拳紧握,犹如困兽,随着叮当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喊,圈子兜 得越来越快。 叮当凄厉地大叫起来,方志平被家人围住,情急之下向着产房大吼一声:" 叮 当同志,坚持住就是胜利!"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嘴巴,涨 得脸通红。齐齐跑到楼梯拐角处,这才放声笑起来。 " 天啊,差点没被他吓死!" 钟扬捂着肚子,一脸怪相。 我也笑得肚子疼:" 没想到方志平还这么幽默!" 赵溪止住笑,侧耳听了听: "不叫了,是不是生了?" 产房外,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方志平瘫坐在长椅上,满头大汗,一脸傻笑。 干儿子被护士抱出来露了一下面,小小的脸蛋红红皱皱的,紧闭双眼,象个小 老头。我们偷偷的笑:" 希望吃了叮当的奶可以变得帅一些。" 钟扬长出了一口气 说:" 好了,我们别在这里添乱了,找个地方为我们干儿子的降临好好庆祝一下!" " 干杯!" 我和钟扬兴冲冲的把酒喝下,赵溪也痛快的喝了一大口。 " 小孩子真可爱!" 赵溪笑。 " 就是生的时候太痛苦!" 钟扬心有余悸的说," 听叮当叫的那个可怕,我几 乎都下决心不要什么孩子了。""抚养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我大概是承担不了这个 责任了。" 我喝了一口酒," 反正我是不要小孩子的,就把爱心贡献给干儿子干闺 女吧!" 钟扬大笑:" 好,为我们的爱心干妈甄晓乐干一杯!" 赵溪一口酒差点喷 出来,我也笑得趴倒在桌子上。 钟扬的手机响起来。 " 呵呵,是,生了一个丑丑的娃娃。" 钟扬对着手机咯咯的笑," 恩,等一下 我就过去。" 关上手机说:" 是AMY." 我想了想,问钟扬:" 你打算怎样?" 钟扬 故做潇洒的一笑:" 没什么打算,走到哪里算哪里。""AMY 她,应该结婚了吧?"" 老公在香港做生意。""肖雨霖知道吗?""他是老实孩子,想不到这些的。" 钟扬笑 了笑," 我可不想给以后的婚姻生活增添不必要的阴影。" 我点点头:" 还是要结 婚的。""不结婚难道真的和AMY 永远在一起?" 钟扬看着我笑," 你别逗了,她离 不开她的老公,我也离不开肖雨霖。" 我喝一口酒:" 你们都是一样的。" 赵溪默 默地看着我。 钟扬笑:" 我知道你看不惯。不过现在这叫另类,时髦着呢。" 我也笑:" 你 还知道些什么呢?" 钟扬想了想:" 说实话,晓乐,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 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冰山。" 我把酒喝干,再倒满:" 我,你,赵溪,还 有那个AMY ,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一个孤零零漂在大海里的冰山,看到的只是暴露 在海面上的小小的尖。也许连那小小的尖都只是太阳下的影子。" 钟扬看着赵溪笑 :" 今天是她喝多了。""不是你说的吗?喝醉了就什么都不怕了".我把酒喝干,从 赵溪手里夺过酒瓶倒满杯," 我为什么不可以喝醉?你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 吗?我现在就浮出水面给你好好看看,免得你又说我不够朋友,呵呵。" 伸手去拿 酒杯,结果被赵溪抢先拿走:" 不许再喝了!" 钟扬拉起我:" 走啦,以后你再给 我跳冰山裸舞好了,今天不行!" 我被她二人从出租车里拖出来,丢到床上,懒懒的躺着,脑子里清醒异常,只 是身体不大听指挥。赵溪送走钟扬,走进来坐下,看着我。 我咧着嘴笑,却说不出话来。 赵溪捏了捏我的脸:" 唠唠叨叨地说了整个晚上,怎么又不说了?""累了,困 了,要睡了。""冰山又沉下去了。" 我闭上眼睛笑了。 " 好好睡吧,我洗澡去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口干舌燥,爬起来喝了一杯凉水,然后换了 睡衣,放水洗了个澡,出来时头仍然有些晕晕的,走过赵溪的房间,发现屋里还亮 着灯,隐隐的有歌声传出。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酒醉的夜晚,就轻轻敲了敲门。 " 请进。" 我推门而入,暖暖的灯光下,赵溪裹着被子坐在床垫上,抱着书微 笑。 " 还没睡?" 我坐下来问。 " 睡不着,看会书。" 赵溪放下书,伸手摸摸我的头发," 这么湿。""刚洗了 澡,一会儿就干,没事儿。""不行,天这么冷,会生病的。" 赵溪打开被子披到我 身上," 你坐进来。" 起身将电暖气温度调到最高档,又翻出一条厚厚的干毛巾, 重新坐下来,钻到被子里," 把被子裹好,别动。" 然后用毛巾裹住我的脑袋,轻 轻柔柔的擦拭着。 笔直的坐着,努力屏住呼吸,那一缕特别的清香还是不依不饶的钻进鼻子里, 我感到一阵眩晕。 赵溪拍了我一下,笑:" 坐得那么高,你要累死我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放松下来,慢慢闭上眼睛。脑袋随赵溪的双手轻轻摇动,仿佛又回到小时侯,舒舒 服服地坐在奶奶的怀里,让奶奶给掏耳朵眼儿,麻麻痒痒的感觉透遍全身。 听到赵溪" 咦" 了一声,我睁开眼睛,发现屋内一片黑,只从窗帘的缝隙透进 一丝微弱的光。 " 停电了?" 我想了想说:" 大概是保险丝烧断了,我屋里的电暖气也开在最 大档。你坐着,我去换一根保险丝就行了。" 赵溪轻轻按住我,低低地说:" 别动。 "声音中隐约着一丝异样的沙哑。 我老老实实地坐着,心却跳得厉害。 想说点什么,遮住胸腔中震耳欲聋的心跳,只叫了一声" 赵溪" ,就被自己的 干涩颤抖的声音吓住了。 赵溪的手滑下来轻轻捂住我的嘴,柔软的身体暖暖的靠近。轻触的一瞬间,肠 子在腹中纠缠了成百上千个结。 无力的哀求被赵溪的手遮住,消失于无形。 她的唇怯生生地吻着我的脖颈,缓缓向上,舌尖试探着耳垂,含住,吮吸。 五脏六腑剧烈地颤抖,欲望在腹中盘旋纠缠,我仿佛站在高耸的悬崖顶端,眼 望着幽深的大海,摇摇欲坠。 在理智残存的瞬间抓住赵溪的手,扭头看着她:" 赵溪,别…" 她用炙热柔软 的唇封住了我所有的语言,病中的记忆浮现,我呻吟了一声,将她紧紧的抱住,用 我同样炙热颤抖的唇舌与她回应,纠缠。 在黑暗的火焰里,我用我的手我的舌,用我身体的的每一部分,放纵着自己, 热烈地探索着生命中另一座崭新的隐秘花园。 颤抖与呻吟将我和赵溪带到云层的最高端,然后相拥着缓缓坠落,直至幽蓝宁 静的大海深处。 趴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赵溪静静地伏在我的身上。 我拼命的抗拒着,但孤独和绝望还是随着疲倦一丝丝渗透,寒彻骨髓,所有的 努力都是徒劳,一如从前。 " 晓乐。""恩?""喜欢你。" 沉默。 赵溪侧身躺下,搂住我:" 你呢?""我怎样?""喜不喜欢我?" 食指在我裸露 的背上轻轻滑过。 狠狠地咬了咬牙,侧过身来对她笑:" 赵溪,我们游戏的规则是:不说傻话。 "她楞楞地看着我不解的问:"什么游戏规则,什么傻话?" 我笑:" 钟扬和AMY , 你和我,还有其他的鬼知道什么人,玩的不过是一个个时髦另类的游戏。如果你喜 欢,我可以陪你玩下去,如果你厌倦了,那也无所谓,game over ,我们还是朋友。 只是不要说什么喜欢啊,爱啊这些傻话,其他人怎样我不管,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 规则。" 赵溪看着我勉强地笑着:" 晓乐,你又在逗我。" 我搂着她:" 你知道, 我是认真的。" 笑容从脸上消失,赵溪闭上眼睛默默不语。 我松开手,仰面躺着,紧咬牙关。 赵溪转过身子,声音嘶哑地说:" 穿上衣服,出去。" 默默地套上衣服,将被 子掖好,起身打开房门。 " 甄晓乐,你混蛋,你是胆小鬼!" 转身倚门站住:" 没错,能说出那样的话 来,我是十足的混蛋,但我绝不是胆小鬼!""你是胆小鬼,你什么都不敢承认!" 赵溪坐起来对着我大喊。 我走过去,坐下," 你要我承认什么呢?承认喜欢你?" 赵溪别过脸去:" 我 知道,你不能接受这种感情,对钟扬和AMY 你可以容忍,对我和你呢?" 我笑了: "你错了,完全错了。我容忍的只是钟扬的行为,而不是她和AMY之间发生的感情。 "赵溪扭过头来盯着我:"你现在的言行难道和钟扬有什么区别吗?" 我点点头:" 要不要听个无聊的故事?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自顾自地说下去:"19 岁那年,我 上大学,军训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四年里这个人几乎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我全 身心的爱着,痛苦着,快乐着,也绝望着,因为从一开始起我就知道自己是在作茧 自缚,这场感情注定什么也留不住,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绝望和爱把我点燃,我渴 望将自己烧成灰烬,随风散了,就什么也不用去想了。毕业后一个准备去广东,一 个准备回大连,如此平静自然的分手,皆大欢喜。但是离别的时候,我也随后登上 了去广东的火车。此后三年,我作为一个好朋友而存在着,关心,爱护,一如从前, 但仍然什么也留不住。最后一次努力后,我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回到家,用几 个月的时间来恢复,希望可以忘记一切。但是一个电话几乎将我击垮。在他们的婚 礼上,我微笑,不停的微笑。看着他们手牵手,在众人的祝福声里走进洞房,我不 敢相信自己还可以活着,并且微笑。然后回到学校,用一盒烟把过去点燃,心也真 正的空了。" 我低头沉默。 " 这一切我都猜到了,但你不能因为受过伤就拒绝所有的感情,即使" 赵溪顿 了顿。 抬起头来看着她笑:" 可你有没有猜到我所说的那个人跟你我一样,是个女孩 子呢?" 赵溪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晓乐,你""我想,你说的也对,我是胆小鬼, 有勇气去爱,却没有勇气承认。几年来我一直都对自己说:我爱的只是她,只是这 样的一个人,以后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任何一个同性。然而,你却走进了我的生活。 对于你的出现和靠近,我一直心存抗拒,因为我不想承认那个早就存在的事实。越 是理智的抗拒,越是让我无法抑制的要走近你,最后,我举手投降,放弃所有抵抗, 一切都随你,直到今天。" 我顿了顿,长吸了一口气,说:" 今天,我承认,我是 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我只爱女人。""晓乐,你""你还要我承认什么,承认喜欢你 吗?不,我不喜欢你,我爱你,就象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样的爱,想彻底的拥有 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满意了吗?""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不是今晚,我 想不出要说的理由。说了又能怎样?捅破一层纸,打破我们之间的平静,又何苦? 结局还不是一样?平添烦恼而已。""可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赵溪急急地 说。 " 喜欢,便在一起,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我要的是一辈 子。但是,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要结婚,要有个可以堂堂正正拿出来展示给人的 丈夫,要有幸福而且圆满的家庭生活,要有孩子,这一切,我都给不了。所以,赵 溪,想想你的将来,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所处的环境,然后再来决定,是不是应 该喜欢我。" 赵溪咬着嘴唇缓缓地摇头:" 晓乐,我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我心 里乱的很。""对不起,我本不想把你拖到这样的烦恼里,从一开始起,我就应该远 离。我曾想洗掉额头上的十字,可是它已经刻到了肉里。" 赵溪看着我:" 晓乐, 你打算怎样?""一个人也是一辈子,孤独是最忠诚的爱人。" 我笑。" 只要你愿意, 朋友依然是朋友,即使捅破了窗户纸。""难道不可以重新开始?""既然已经清楚结 局,又何必开始。" 赵溪难过地摇着头:" 晓乐,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笑:" 要怎样才算公平?赵溪,我想我承受不了另一场打击了。" 站起身来:" 一辈子都 没说过这么多的话,累了。你也休息吧。""晓乐!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选择!" 我 望着她,咬了咬牙,说:" 主动权从来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今天就让我先说一声, 对不起。" 将房门在身后关上,隔断一室的温暖,流着泪走进寒冷的另一个黑暗。 腊月23,过小年,天上飘着零散的雪花,家家户户忙着买糖瓜,包饺子,不知 从何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看着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消失在黑暗中,我楞楞的站着出神。 钟扬推了我一把:" 走都走了,还傻站着干什么啊!" 长长吸了一口气:" 回 家吧。" 钟扬挽着我的胳膊,出了车站,在略显冷清的街上慢慢走。 " 晓乐。""恩。""搞不懂你们两个,明明互相喜欢,干吗非要分开?" 我笑了 笑:" 就是因为相互喜欢,才会分开。" 钟扬摇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何苦 这么认真呢?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里,谁还说什么天长地久?更何况,你们…"" 是我们吧?" 我笑," 这个世界是变化太快,反正我从来就没跟上过,不如干脆就 按着自己的步子慢慢走,坚持我觉得应该坚持的。""看来我说的没错,赵溪和你, 都是死硬派。""我这人对什么都无所谓,就对感情认真。" 钟扬笑着推开我:" 得 了吧你,还真顺杆往上爬了。你那不叫认真,叫死脑筋。" 我耸耸肩:" 反正脑子 本来就不大灵光,死就死吧。" 钟扬双手插兜摇头:" 你们两个都够高深莫测的, 一个隐藏了这么久现在才暴露,一个暴露了,又隐藏起来。你说,赵溪到底是怎么 想的?这次回北京后还回不回来?""她只是说回北京的总公司学习。我想," 我笑 了一下," 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钟扬看着我贼笑:" 是不是很后悔?""没什么好 后悔的,反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啊,还是没有放下过去。""赵溪也是这样说。 反正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既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就不想再糊涂的走。 长痛不如短痛。""那我们就短痛好了。" 钟扬挽着我,说:" 走,去酒吧,我介绍 你认识几个圈内的朋友,跟她们一起开开心,别一个人闷头难过了。""我不去,我 不属于任何圈子。" 我拽出胳膊来。 " 得了吧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你还就是这里面的人了。走吧,其实她们 都挺好的,没别的心思,多交些朋友也好啊。" 钟扬扯着我说。 " 不去,我见生人没话说,怕招人烦。""甄晓乐!" 钟扬一顿脚," 够朋友的 话就去,其他废话少说!" 我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去就是了。" 钟扬得意洋洋 的扯着我的胳膊拦下一辆的士。 此后,被钟扬拉着参加了几次所谓圈内人的聚会,也认识了几个很不错的朋友。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隐秘的伤心事,郁闷已久,能够有机会在人前吐露,也算是一 种很好的发泄。即便如我,只是做为听众,心中也自有安慰。时间稍长,便有一些 暧昧的暗示,我只是装傻,不去理会。 转眼便是春节。 初一一大早,吃过饺子,老爸和小东就出去挨家挨户的拜年了。我和老妈闲着 无事,坐着磕瓜子看电视。 " 赵溪昨天晚上打电话来拜年,你怎么也不多说几句就挂掉了。那小姑娘真的 不错,人又乖巧又有心。""哪里有那么多话可说,人家只是拜个年罢了。""她年后 还回不回来住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在北京的发展总强过这里。""也是。" 老妈 点点头," 不过这样一来,那老屋子里就又是你一个人了。你还是搬回来住吧,别 总是跑来跑去的。""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再说了,整天呆在家里,你又要唠叨了, 多烦啊。""你还别嫌我唠叨,年纪也不小了,整天还是象个小孩子,也不着急找个 男朋友,总不成一辈子呆在爸妈身边吧。" 我丢下瓜子,喝口水,说:" 看看,现 在就嫌弃我了,巴不得早点把我赶出去。""什么叫赶你出去,我还巴不得你呆在家 里给我做伴呢,可父母总是要先走的,将来留下你一个人,多孤单,叫我们怎么放 心的下。再说了,你看看,谁不结婚呢?""现在好多人都独身,反正我是不想结婚 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老妈瞪了我一眼," 你不结 婚,我和你爸到哪里抱外孙去?""不是有小东吗?你们要是着急抱孙子,就让他赶 紧结婚给你们生一个,一个嫌不够烦,那就生个龙凤胎,多好!""越说越不象话了! ""找不找男朋友,结不结婚,是我自己的事,以后你就别添乱了,我够烦的了!" 起身走进屋里,关上门,趴到床上,心里气老妈,更气自己。 过了一会儿,妈推门进来,在床边坐下。 " 晓乐,有些话,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从广东回来那几个月,妈知道你心里 很苦,可妈也知道你的脾气,你不说,妈也不问。现在,你又闷在心里,妈看着心 里难过。你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爸妈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好。做父 母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绝不会逼着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妈不知道该怎么 说,反正你知道就行了,如果真想一个人过,还有爸妈陪你,等爸妈走了,还有小 东。" 我鼻子酸酸的,瓮声瓮气地答应着:" 知道了,妈,我会好好的。" 老妈拍 了拍我,站起身来,说:" 知道就好。" 拉开门,迟疑了一下 "晓乐,人的缘分是 天定的,勉强不得,你别尽使牛脾气,苦了自己。""恩。" " 咱妈真的是那么说的?" 钟扬喝了口酒问。 " 恩。""真够开放的。""什么开放啊,我妈只是想我好好的罢了。""那你说咱 妈知不知道你的事儿呢?""猜到一些吧。知女莫若母。" 我倒了一杯酒。 钟扬点点头,看了一下表说:" 你一个人喝着,我要先走了。""今天怎么这么 早?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 钟扬笑:" 今天可是情人节啊,怎么着我也得陪 陪肖雨霖了。" 我摇摇头:" 脚踩两条船,这样可不好。" 钟扬穿上大衣:" 哥们 儿,别死脑筋了,我这也是没办法。" 喝了一口酒问:" 那AMY 呢?""她老公回来 了,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联系了。" 拿起皮包,拍拍我的肩膀,笑:" 情人节啊,别 一个人过,这里孤独的人可是一大把,随便挑个吧哥们儿,别苦着自己。" 我又好 气又好笑:" 走你的吧!" 坐在角落里低头默默的喝酒。一个人走过来坐下,我头也没抬的丢过去一句: "对不起,这里有人了。"" 有人也早走了。" 抬起头来,AMY 笑笑地看着我," 一 个人喝闷酒,心情不好?" 我也笑了笑:" 没什么不好,老样子。""情人节没人陪, 很可怜呢。""你,还是我?""彼此彼此。" 我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喝酒!""干! "AMY一饮而进。 " 晓乐,你很象我的一个朋友,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AMY看着我," 看见你 那么拼命的打篮球,我就好象回到了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单纯快乐。" 我嘿嘿 的笑:" 你的初恋情人,对不对?"AMY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哈,变了你,可以开 玩笑了,不容易吧?" 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什么都可以习惯的。"AMY点 点头:" 习惯了就好了,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小的社会。什么感情都是一样的,别 抱太多幻想。再说,大家都不容易。""别岔开啊,正想听你的初恋故事呢。" 我喝 了一口酒笑," 闷着呢。""有什么好说的,还不都是一样。她去了日本,我结了婚, 十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AMY拿起酒杯,一饮而进," 那时侯不 比现在,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心里想想就怕得要死,只想着赶快结婚,一切就都会 恢复正常了。呵呵,哪里知道,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拿起酒瓶倒满酒,我拦 住她:" 别喝得这么猛,会醉的。" 她笑着抓住我的手,举杯喝干:" 小妹妹,放 心吧,姐姐我酒量好着呢,都是这两年练出来的。" 我抽出手哼了一声:" 别乱叫, 我可不是什么小妹妹。"AMY咯咯地笑着:" 你不是吗?" 伸手取酒杯,我夺了下来, 放到桌上:" 再喝我可没钱买单了!""这么小气啊!" 我笑:" 是,我是小气鬼! "话音未落,心便是一痛,狠狠咬咬牙,问AMY:" 走不走?我可要走了。"AMY收住 笑,站起来:" 我开车送你。" 我连忙摇手:" 别了,你这个样子,我可不敢坐。 你也打的回去吧,别逞能了。"AMY拉着我:" 姐姐的酒量好着呢,这点酒算什么!" 开车的AMY 倒是不露一点醉态,我的心这才放下来。 " 赵溪走了,你还是一个人住?""恩。""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合住的?"AMY扭 头看着我暧昧的笑。 情绪突然低落下来,闷闷地回了一句:" 没有。"AMY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 到了。" 车子缓缓停下,我伸手去开车门:" 谢谢你。"AMY的手轻轻搭到我 的肩上:" 不让我进去坐坐?" 我笑了笑:" 改天吧,今天太晚了,你也该早点回 去休息了。""晓乐,"AMY软软地靠过来," 今天晚上,陪陪我吧。" 我长吸一口气, 扭过头看着她:"AMY,是你自己说的,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有些事情我永远都 无法习惯,所以,对不起。"AMY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前方,点点头:" 情人节快 乐!""情人节快乐!" 打开车门,下车," 路上小心,慢点开。"AMY笑了一下:" 小妹妹再见!" 进屋,开灯,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裹坐到床上,看了半响,拆开,取出一盒巧克 力和一盘CD,仔细看了看,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CD盒面上,列侬戴着大大的墨镜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起身将CD片塞进唱机里, 躺下,一颗一颗地吃巧克力。 Love is real, real is loveLove is feeling, feeling loveLove is wanting to be lovedLove is touch, touch is loveLove is reaching, reaching loveLove is asking to be loved 我一下子坐起来,听着这似曾相识的旋律,想起许久以前与赵溪之间的对话。 昨晚睡得还好吧? 还好。 半夜的时候,听到你的房里有音乐声,好象是披头士的老歌。 是吗?菜有点淡了。 仔细听又听不到了。 大概是你的幻觉吧,我没有披头士的CD,昨晚也睡得挺好。 Love is you , you and meLove is knowing we can beLove is free, free is loveLove is leaving, leaving loveLove is needing to be loved 是列侬,我笑。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樱花开的时节,钟扬开始忙出国的事,叮当仍以宝贝儿子为中心,至于我,酒 吧是早就不去的了,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回家吃个饭,然后便窝在屋子里看书,听 列侬,发呆,睡觉。 这天,公司里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出来时天色已晚,我便索性一路走回去。 海风吹来,略带一丝寒意,路两旁却已是一树树的繁花似锦。一直不大喜欢樱 花,讨厌它媚俗的艳,但过了一个灰色的寒冬,鲜艳的色彩总是会令人眼前一亮, 况且花开得实在热闹,看着也是愉快。 一路遛溜达达逛回来,掏出钥匙开门,却突然发现门窗有灯光透出,心里一颤, 手竟微微抖起来。 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 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只是站着傻傻地笑。 赵溪笑笑地走近:" 几个月不见,就呆成这样了。" 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 么。 " 怎么,不欢迎吗?那我走好了!" 走上前轻轻抱住她,低声说道:" 别走! ""说什么?我听不见。" 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说:" 留 下来,我不要你走。" 她看着我,一脸的严肃:" 这可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以后 要是反悔,我可跟你没完。" 我点点头:" 恩。" 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然后抱住我 :" 傻瓜!" 我紧紧抱住赵溪,把头埋在她的长发里,再也不想松手。 " 晓乐,我马上就下班,你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去给干儿子挑生日礼物。""恩, 等我把这件衣服洗完就赶过去。""记得把门锁好。""知道了,真罗嗦。""最后亲一 个!" 我脸一红:" 又胡闹!" 赵溪呵呵笑着挂断电话。 把洗净的衣服晾起来,然后锁好门,走出去。 赵溪笑笑地跑过来。 " 小心,天冷路滑,别摔着!" 我大声喊着。 她扑过来,抱住我,哆哆嗦嗦地笑:" 总是这一句,就不能换个花样。""烦了? ""不烦!" 把手插到我的口袋里,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好冷啊。""要不要先喝 点热的东西?""还是先去给干儿子挑生日礼物吧,明天就来不及了。""恩。" 两个人在地下广场里乱转,最后挑了一套小小的衣服。 赵溪抱着衣服笑:" 这么小,真可爱!" 我接过衣服:" 想不想要个小孩子? 有很多办法呢。" 赵溪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生一个?""是你啊!我怕疼,坚决不 生!""那我可不干。" 赵溪挽着我笑," 再说了,你一个就够我照顾的了,再添一 个我可受不了!" 我哼了一声:" 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对了,晓乐,跟你说 个事儿。""什么?""我妈妈说她准备过年的时候来看我们。""啊!" 我大吃一惊。 " 叫什么叫,我妈妈有那么可怕吗!""我看我还是躲一躲吧!""她是代表我爸 专门来看你的,你躲起来怎么成!""天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妈,她要是 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我抓着赵溪问。 " 我喜欢你就行了,别要求那么高哈!" 我苦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溪看着我六神无主的样子,握住我的手,笑着安慰:" 别怕,有我呢。" 我 看着她,点点头。 捧着热饮,大大地喝了一口,身上一下子暖和起来。 " 赵溪,当初你为什么要跟父母坦白?""你不是要一个确定的未来吗?""难道 你不怕他们反对或者""自己的父母自己知道。" 赵溪看着我笑了笑," 如果不是这 样的话,我也不会回来了。" 我点点头,想了想,问:" 你说我们将来会不会也象 现在一样快乐呢?" 赵溪喝了一口热热的巧克力奶,说:" 现在是过去的将来。你 说我们将来会不会快乐呢?" 我点点头:" 恩。" 赵溪伸过手来捏了捏我的脸,笑 :" 傻瓜!" 窗外,暖暖的路灯下,有大片的雪花慢慢飘下来。 (完) -------------- 拉拉文学转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