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灣 台北 宇剛集團巴土底監獄. 「妳搞什麼?!」 透過代理祕書桌上的總機廣播系統,總裁憤怒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迴響於「宇 剛」的各個樓層。 主啊!救救她吧。 一到十七樓的各職員莫不大發慈悲為代理祕書祈禱,生怕她見不到明日的太 陽。 「對……對不起總裁。」代理祕書的聲音明顯顫抖且哽咽,全體員工不難想 像此時她的臉色必定是蒼白猶如合歡山上的飄雪,真是可憐. 「給我滾!」 劉宇剛的咆哮響徹雲霄,每位聽得頭皮發麻的員工,莫不慶幸自己不是惹老 虎生氣的那個人。 「馮經理,給我上來!」下一位送死的可憐蟲已蒙點召,全部員工集體在胸 前畫十字,為人事經理祈禱. 剛從虎口劫後餘生的代理祕書,果真如大夥預測般面色蒼白的走下頂樓,臉 色如槁木死灰。 第六號代理祕書:陳怡真小姐,又完蛋了。 「好可怕哦!總裁真兇。」她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沒想到平日英俊瀟灑的總 裁,發起脾氣來有如惡魔轉世,兇得不得了。 「總裁的脾氣就像魔鬼一樣。」編號第五號的代理祕書十分同情她的遭遇, 前兩天她的下場就跟陳怡真小姐如出一轍,自是特別同情。 「真不知道何小姐是如何忍受過來的?」 一到六號代理祕書此刻全將雨楠當神膜拜。過去她們一直羨慕她的好運道, 能和總裁朝夕相處;然而經過了兩個禮拜的非人生活,這類想法早已消逝得無影 無蹤。 如今各個代理祕書不!是全體員工,莫不燒香拜拜,祈求雨楠趕緊銷假回來 上班,否則這棟人稱「巴士底」的大樓,當真要著火了。 「是啊,真不知道何小姐是如何忍受過來的。」二號代理祕書也跟著搭腔, 此刻她對雨楠的敬意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總裁的脾氣可不是蓋的。 「很簡單。」 由六樓辦公門口傳來的聲音教大夥欣喜若狂。 「只要不管典獄長說什麼,我們一律回答「是」,就能平安見到明日的太陽。」 「何祕書!」 六位代理祕書一窩蜂的湧向突然出現的雨楠,抱著她又笑又叫。瞬間雨楠覺 得自己真偉大,這真拜劉宇剛的脾氣所賜. 「典獄長又在發什麼瘋?」雨楠邊數邊問。丁二、三、四……少了一個?祕 書室的第七號可憐蟲八成被叫上去墊底,而她是新手。 雨楠冷靜的看著牆上的掛鐘。她敢打賭,再過十分鐘,又會增加一個哭腫眼 睛的不幸少女。 一分鐘。 「何祕書,妳不知道!總裁居然為了一杯咖啡就叫我滾. 」一號代理祕書免 不了滿腹委屈,無法理解劉宇剛的怪癖。 「妳是不是在總裁的咖啡裏放糖?」這是個嚴重的錯誤,他喝咖啡從不加糖。 「對、對!妳怎麼知道?」一號代理祕書瞠大眼睛,對雨楠的未卜先知欽佩 不已。 三分鐘。 「妳還好呢。」二號代理祕書更委屈了,她被趕得更莫名其妙。「我只是幫 總裁移動一下鎮尺,就被他推出來!」 「是不是刻有老鷹的那一支?」雨楠冷靜的開口,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那 是個天大的錯誤,劉先生從不讓人動他桌上的任何東西!尤其是來自朋友的饋贈。 「對,就是那一支。」真不愧是何祕書,總裁的樣樣習慣,每一項都瞭若指 掌。 「我明白了。」雨楠點點頭. 情況還好嘛,比她剛進「宇剛」的時候好多了。她第一天報到時,差點被丟 出來的檔案砸到,而後又差點撞上怒氣沖沖的劉宇剛。她還記得他當時的模樣, 被檔案追著跑的代理祕書宛如一隻遇著惡狠的小綿羊,全身發抖的躲在她背後。 老實說,她自己也很怕,卻還得吞下口水強裝鎮靜,最後終於通過劉宇剛那雙鷹 眼的測試安全上壘,而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唉!歲月催人老,不過劉宇剛的脾氣好像沒進步多少,仍是一貫要人命的火 爆。 轉眼十分鐘到!果然—— 「妳這個笨蛋!」典獄長的咆哮聲氣動山河。「妳要我說幾次才會明白?威 爾克林的檔案是歸在C,不是W!」 可憐的代理祕書早已泣不成聲,透過廣播系統,紙張的飛揚聲清晰可聞,大 有用檔案砸死她以除後患之勢。 不行!非上去救人不可了,再晚就要出人命了。 雨楠朝眾祕書姊妹們點頭致意後,隨即踩著一貫冷靜的腳步往樓梯間走去! 趁七號代理祕書還沒嚇昏前將她保送出境。 一踏入頂樓,時光彷彿回到三年前。又厚又重的檔案凌空飛來,她趕緊彎腰 以逃過此劫。 搞什麼嘛!劉先生永遠不知道輕重,這麼厚重的檔案很輕易就能將一名溫弱 少女的頭上敲出個包,更甚者還會有生命危險,難道他一點概念也沒有? 「滾!」 倉皇失措的少女果真跌跌撞撞的由總裁辦公室跑出來,一瞧見雨楠,便如蒙 大赦的抱著她痛哭。 「何小姐……好可怕……」第七號代理祕書哭得驚天動地,惹得身處於總裁 辦公室的劉宇剛火冒三丈的跟出來罵人。 「妳再哭就等著領死!J 「哇!」惡魔衝出來了! 可憐的新進祕書猛一跳,如同青蛙般快速移位,一下子就跳到雨楠身後尋求 保護. 當真是一模一樣;雨楠苦笑。只不過三年前獲救的人早已抵擋不住「宇剛」 的氣氛辭職了,三年後等著被救的還是個生嫩的新手,唯一沒變的人是她自己。 「劉先生。」雨楠一貫平靜的聲音奇異的穩住劉宇剛爆烈的脾氣。劉宇剛的 眼中倏地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而後又想起什麼似的轉為冷淡。 「捨得回來了?」劉宇剛冷哼。 不好,劉先生的心情比她想像的還糟。 雨楠微微一笑,試著化解劉宇剛其差無比的情緒. 顯然一到七號代理祕書沒 一個合他的意,否則他不會一副肝火上升的樣子。也或許是新上任的情婦不合他 的胃口,聽說這一任的頭腦要比上一任簡單多了——當然,身材也好上許多就是。 真是的,難道他沒聽說過「有一好,就沒二好」的金玉良言?不過她懷疑慣 用最好東西的劉宇剛懂得這個道理,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現代貴族根本不懂「 屈就」這兩個字,唯一的例外是在拳擊台上。 雖然她也很想意氣風發的給他一拳,但她沒這個膽,也沒這個實力,她可不 是秦氏兄弟,而且還得靠他給的薪水過活。所以此刻她唯一的選擇就是陪笑臉— —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回來了。」她再笑一次,冷靜的聲音和身後間斷的啜泣聲恰成強烈的對 比,在沉重的空氣中更顯刺耳。 「妳再哭!」劉宇剛這回不丟檔案了,直接跨出去的腳步比檔案更嚇人。 「救命啊!」七號代理祕書趕緊掐住雨楠背後的襯衫且開喉嚨大叫,不知情 的人還以為鬧兇殺案了,怪恐怖的。 「莊小姐,妳冷靜點,總裁只是跟妳開玩笑。」雨楠低聲安慰。躲在她背後 的小綿羊則是哭得柔腸寸斷,一副快站不住腳的模樣。 這就是台北市赫赫有名的超級公司,人稱「巴士底」的恐怖辦公大樓。 雨楠不禁聯想起古法國的「巴士底監獄」,那兒可曾住有一位媲美秦始皇的 兇殘典獄長?值得研究!她決定回去翻書研究研究,不過當下之急是先將小綿羊 救離大野狼的魔掌。她再哭下去!恐怕得捲鋪蓋回家。 「莊小姐,妳何不先下樓去?檔案我來整理就行了。」雨楠好心的建議,暗 示她快趁勢退場。 七號代理祕書立刻聽話的點點頭,趁典獄長澴沒改變心意決定殺人前落跑。 又救了一個!雨楠悄悄在心中刻下一痕。自她當上劉宇剛的祕書以來,這是 她救過的第五個代理祕書,她都快不敢請假了。 他到底在氣什麼?這假可是他自已批准的,而且她又提早一天銷假回公司上 班。 事實上,連劉宇剛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他只知道,一天沒看見她就覺 得很煩。雨楠就像他的鎮靜劑,總能不費吹毫之力鎮定他毛躁的情緒,這是除了 前一任祕書之外,就沒人能做到的事,而他的前一任祕書高齡六十,年紀幾乎是 他的兩倍,這也是他們能相處愉快的另一個原因。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等著寵幸的 女祕書,所以他從不用年齡低於五十的女祕書。他寧願天天看白髮,也不想哪天 發現有個自願跳脫衣舞的妙齡女郎,橫躺在他的辦公室對他招手。 不碰自己的員工是他獵豔手冊中唯一的戒律,因此想釣他的女人都知道最好 別傻到利用進「宇剛」的機會接近他,那只會白費力氣而已。 但最近他發現這條戒律越來越難遵守了,他對他冷靜的祕書慾望越趨強烈, 再加上她那位媲美八爪章魚的男朋友三不五時便會出場攪局,更是一再挑戰他的 耐性。 或許該是改變戒律的時候了。為什麼不呢?認識他的人都建議他這麼做,事 實上他能忍這麼久早已遠遠超過周道好友對他的期望,就連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 不是有問題,否則一向號稱「無影手」的掠奪專家,怎麼會一反常態的裹足不前? 他的英文名字叫霍克——Hawk,就是老鷹的意思,而且是鷹族中最快、 最勇猛的一支。可笑的是,他這隻鷹對誰都下得了手,唯獨對他清純可人的祕書 振不了翅。 他該讓她知道她的老闆想吃了她嗎?他不認為她會樂於聽到這個消息。那麼, 換個方式表白如何?比如說:趕走她身邊的蒼蠅? 他不得不承認她那該遭天譴的男朋友真是有耐心極了,連他的密集砲火也轟 不走。不過他又怎能責怪別人的遲鈍?畢竟只扣留人加班而不曾表現出熱情實在 不像他劉宇剛會做的事。 該是扭轉整個狀況的時候了。屈之介說得對,再不採取行動就等著收喜帖。 他雖對名列於喜帖上沒多大興趣,但也絕不想收到雨楠的喜帖——尤其上頭印的 新郎不是他的情況下。 問題是:他該怎麼做? 劉宇剛默默打量著眼前的雨楠,從她鵝蛋形的輪廓到她均勻修長的小腿,無 一不入他的眼。她長得很漂亮,他承認. 但所有跟他上過床的女人都長得很美, 她並不是唯一漂亮的那一個,既然如此,為何他會對她戀戀不捨,甚至希望每一 個和他在床上打滾的女人都生有一張和她相同的面孔? 「劉先生,你今天不是應該出席「秦氏」的股東會議嗎?」雨楠翻了翻桌上 的行事曆,提醒他下午一點還有正事待做,不該杵在祕書室瞪著她發呆。 一定是因為她那股寧靜的氣息,他想。雨楠的眼睛總是平靜的不帶一絲色彩, 黑色的湖泊上從未颳起過風暴,他懷疑是否有人能夠激起她眼中的漣漪,或許他 該試試看。 「劉先生?」 清脆的聲音一如往昔,永遠中規中矩的提醒、詢問他該做的事以及不該忘的 事,公事化得可惜。 「快一點鐘了。」 昂揚的問句又轉回原本沉穩的肯定句,劉宇剛幾乎痛恨起雨楠這種語調了, 他想聽聽其他聲音,比如——驚慌的抽氣聲。 他決定試試看。 「妳好香。」毫無預警之下,劉宇剛悄悄走近雨楠,嚇了她一跳。 「妳今天擦香水了?」一隻強壯的手臂就這麼抵在她和檔案架的旁邊,困住 正收拾檔案的雨楠。 慘了,劉先生又開始不正常了。最近一個月來他常常如此,他到底是哪條筋 搭錯線?淨找她麻煩。 「我是擦了香水。有什麼不對嗎?」雨楠盡可能的冷靜,瞄準檔案架的空格 準備將檔案插進去。 「百合香味?」劉宇剛低頭聞了聞她的頸側,豪掌巧妙的覆蓋住五指寬的空 格,讓她的檔案歸不進去? 「很適合妳,雨楠。」性感低沉的音律落在雨楠的耳際,慵懶的像頭公獅. 「妳就像百合一樣,高雅不失格調,我真想聽聽妳呻吟的聲音。」尤其在他 身下。 這太離譜了!劉先生到底在想什麼,這麼失禮的話也說得出來? 「劉先生——」 「叫我宇剛或是霍克。」他打斷雨楠的抗議. 「我們已經在一起工作三年! 再稱呼我為「劉先生」就太見外了。」劉宇剛接著拿走雨楠手中的檔案,順道將 閒著的另一隻手臂也送上檔案架,打算徹底困死獵物。 「我比較喜歡稱呼你為「劉先生」,以免公私不分。」雨楠送上一個微笑, 彎腰低頭繞過劉宇剛的手臂,並拿回檔案將它推回原先的位置,輕鬆躲過襲擊。 「再說我和建邦也快訂婚了,還是公事公辦得好。」雨楠再祭出交往許久的 男友,拿他當擋箭牌。 混蛋,他差點忘了她那該死的男友。 「隨便妳!」劉宇剛為之氣結,氣得大叫。「把秦仲文傳過來的會議資料列 印出來,我待會兒要用!」 砰的一聲,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跟著閤上,撼動整棟大樓。 典獄長又發瘋了。 雨楠搖搖頭,坐下來打開電腦尋找開會用的資料,順便撥通電話通知底下的 人這個不幸的消息,要住在這棟巴士底監獄的犯人機靈點,別踩著劉宇剛的尾巴。 天哪,真是一團糟!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數據,真的是現代文明做出來的東西 嗎? 雨楠再次搖頭,十分認命的搜尋檔案,動手整理電腦裏的資料。看來她不在 的這幾天劉宇剛也沒放棄累死她的機會,她又得加班了。 好不容易,她終於自一團亂的檔案中找到「秦氏」的資料,火速的將它列印 出來。 最近的劉先生就像吞了一千顆炸彈一樣火爆,脾氣一天懷過一天,她的動作 最好快一點. 這個念頭還來不及在她腦中存檔哩,總裁辦公室的大門又突然「砰」一聲打 開,害她微微的震了一下。 「還沒好嗎?」劉宇剛的聲音比南極還冰。 「快好了。」光吼她有什麼用,她又不能叫印表機印快一點. 「Shit!」劉宇剛一屁股坐下,不但霸佔了她的桌子還死瞪著她,瞪得 雨楠一陣莫名。 什麼風度、原刖,全都去死吧!劉宇剛下了決定。他心儀的對象都要嫁給別 人了,此時不行動更待何時?為了得到雨楠,所有道德戒律統統滾到一邊去,休 想和他搶人。 「再等一分鐘。」雨楠照例露出招牌微笑,安撫她的上司,免得被瞪出洞來。 這回劉宇剛不買帳,他有更好的主意。 「我記得妳男友是XX大學化工系的助理研究員吧?」一個卑鄙的計畫在他 腦中成形。 「是啊。」雨楠困惑不已。「劉先生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 」他聳聳肩。「只是化學部現在正缺一個研究員,我在想,或許 可以請妳的男朋友到我們公司上班。」 這是個絕佳的提議,如果建邦在場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然 而很遺憾的她必須拒絕——一個人被關已經夠糟了,她可不想他們夫妻的下半生 是泡在監獄裏過活,她又不是有自虐狂。 「這不太好吧,劉先生。」她很小心的拒絕,免得被丟下頂樓。「夫妻倆在 同一間公司上班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容易引起流言。」 夫妻?她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美了,想結婚還得問他允不允許呢! 劉宇剛表面上笑笑,裝出無謂的表情,心裏卻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好吧,既然妳這麼說的話。」他很有風度的接受她的拒絕,心中存在著另 一個不同的答案。 「資料都弄好了吧?」劉宇剛的表情忽地轉為輕快,心情好得可疑。 「弄好了。」雨楠將整理好的資料交給他,口氣突然變得很擔心。「劉先生 ——」 「我走了。」劉宇剛接過資料轉身就走,嘴中的口哨吹得又亮又響,聽得雨 楠一陣膽戰心驚. 根據她對劉先生的了解,他的心情越好越危險,最好生人匆近,以免遭殃。 劉先生該不會是……動腦筋動到建邦身上了吧?! 雨楠越想越不安,不知不覺開始祈禱. 以劉宇剛最近的怪異程度,就算他突 然變成同性戀,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想到這裏,雨楠連忙閉上眼睛,當真唸起阿彌陀佛來。 -------------- 转自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