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王安忆(3)
《长恨歌》:被捧出来的“经典”
1995年,先锋派作家余华推出了他20世纪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
(这部小说与王安忆的《长恨歌》一起参加了茅盾文学奖的评比,但是未能入选),
而王安忆推出了她再一次“转型”的作品——《长恨歌》,这次王安忆出人意料地
将历史搬进了自己的写作空间。
后来,《长恨歌》一不留神获得了茅盾文学奖(这一个中国文学奖项是被相当
一部分人所不承认的),在中国文学界又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长恨歌》洛阳
纸贵,稍稍有点文化层次的女性都会在下班后读一读《长恨歌》的,我记得有一段
时间,《长恨歌》在大学校园里成为了中文系女生的必读书籍,盗版书很快就出来
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第一届华文文学奖”授予了王安忆,评委们是这样致辞的
:王安忆的《长恨歌》,描写的不只是一座城市,而是将这座城市写成一个在历史
研究或个人经验上很难感受到的一种视野,这样的大手笔,在目前的世界小说界是
非常罕见的,它可说是一部史诗。对于这样的小说作出如此的评价是否有些夸大其
辞,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说是大手笔,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还是有些牵强的。《长
恨歌》里面的王琦瑶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她并不代表上海更多的旧时代女性。
一种流言蜚语很有可能从此就埋藏了一个作家的潜质与梦想。王安忆早期的那
些作品会引起许多人的共鸣,是因为它们写出了那个时代人的心之所想。而她的《
长恨歌》却因为获得了茅盾文学奖(不是诺贝尔文学奖)而畅销一时,中国人历来
是重视一些所谓的文学奖项的,某某作品获了个什么文学奖,大家都愿意掏腰包来
尝尝鲜,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许多人为之倾倒的迷魂汤,结果却是被几个所谓
著名评论家们弄得满脸油污,却还沾沾自喜地得意于自己尝到了甜头,从此更对某
些作家顶礼膜拜、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王安忆就是被这些评论家们过于神化而渐渐
失去了本就不强的感应能力,虽然她以多次“转型”而不囿于成规与俗套被许多人
所称颂,但是一些评论家们毫无根据的吹捧却将王安忆的写作才能刺激得过于麻木
了,虽然她还在竭力改变,却始终走不出一个现成的文学思潮或流派的圈子。王安
忆得益于一些被抬高了地位的文学评论家们,当然从一定程度上说,她的写作也局
限于这些文学评论家们过于张扬的文字里。
《长恨歌》虽然描写了整个上海从民国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一时段的人情风
貌,但这是对张爱玲的一种变相的模仿,虽然这样说王安忆是否认的,但是文本中
的确有借鉴张爱玲的创意之嫌,她利用她的娴熟与得心应手将张爱玲所没有描写到
的上海的那些琐碎的事情又一次地进行了整合抒写,但是这并非王安忆的首创,其
他作家中有人早已成功地做过这样的描写。而王安忆自己也承认,《长恨歌》真的
是有一点点学雨果写巴黎。但是她写《长恨歌》却比雨果写《巴黎圣母院》的视域
还要狭隘一些,她在第一章写“弄堂”时,也是“站在一个至高点上看上海,上海
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这只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说法了,每个人的看法都会不一样。
或许有人认为上海的弄堂不够壮观,而壮观的应该是那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在《长恨歌》里,我们会不时地看到王安忆模仿雨果的写作方式,雨果对她的影响
在《长恨歌》中随处可见。我们看到王安忆有时就忍不住出来对读者说上几句她眼
里的上海怎么怎么样。她犯了和雨果同样的错误,但是回过头来说,雨果的写作年
代是19世纪前期,而王安忆的写作时代却在20世纪后期,按理说,她应该要比雨果
进步得多,可她却还是步了雨果的后尘,并将雨果小说创作中最让人厌烦的絮絮叨
叨的风格给继承了下来。这一点缺失也不得不让《长恨歌》在读者眼里大打折扣。
而且重要的一点就是,王安忆让王琦瑶身上承载着太多的旧上海的东西,我们读的
过程中感觉王琦瑶应该是个很有独特性格的人物,但是到最后却发现,王琦瑶其实
什么也不是,她只不过是王安忆安排在小说中的一个符号而已,她已经失去了王琦
瑶作为个体女性特有的清晰面目,而被套上了旧上海女性琐碎的性格,而且还套得
让人找不出破绽,这似乎与王安忆自己为自己定的四条写作标准并不相符。这种悖
谬的描写,我们不止是在《长恨歌》中见到过,在王安忆其它的一些描写上海的作
品里同样也能感受到。
在《长恨歌》第三部分的最后一节“碧落黄泉”里,王安忆还用上了白居易的
那两句著名的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本以为事情就可以圆
满了,可是一桩令人莫名其妙的案子进入了我们的视野,王安忆将她爱看的推理小
说的路子也用在这部长篇小说里,并且最后出现了让人不知所云的结尾。本已经是
一部留有很多遗憾的小说了,最后又让我们又看到了一个尴尬的结尾,这实在是一
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和败笔。
总之,王安忆在那种记流水账式的呓语中让自己彻底地融入了旧上海的风花雪
月中,虽然最后没有弄得四面楚歌,但也时常是捉襟见肘。
上海的评论家吴俊在评论王安忆的小说语言时,曾这样说到:“要是将她的多
部作品连贯起来,放在一起,联系阅读的话,那就不禁有了所谓意犹未足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来由是用心良苦、精雕细凿所导致的模式化了的匠气。王安忆的文字太
精、太细、太密,过度专注于细部的到位,是那种绣花式的风格。她对文字的娴熟
驾驭、驱使自如使得小说的文字表现很少能够留出足够想象的空间,她常常是欲罢
不能地痴迷于自己对于文字的使用其极的技巧和手段,不忍使文字的细微精致打一
点折扣。因此,仅从文字上看,她的小说不仅像是江浙绣品,而且也像是极尽能事
的微雕。这固然也称得上是工艺精湛、精美绝伦的艺术,却因缺少了纵横开放的豁
达、宏大气象的笼罩,一旦读得多了,看上去便总是难免会闻出丝丝工匠的气味。”
已经有很多人在王安忆的小说中看到了这些缺陷,在《长恨歌》的开头,王安忆过
度渲染了那种阴郁的气氛,在生硬地铺张了过多冗长繁琐的描写后,才姗姗来迟地
进入了正题,如果让没有耐心的人来阅读这部作品的话,他会很快失去继续阅读下
去的勇气。
有人说王安忆工于细部描写,但这是作为一个作家首先就应该具备的能力,而
我觉得王安忆过于专注于细部描写,甚至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琐碎,那样写出的作
品也会因流于琐碎而失去价值依托,《长恨歌》在许多章节里都存在这样的遗憾,
这与王安忆平时的写作状态不无关系。一位作家在《说点王安忆》中说:“王安忆
说她过着农民的生活。她早起早睡,上午写作,下午不知在做什么,晚上一定去陪
父亲吃饭。她每天如此。一样事情,每天如此是很难的,只有她能做到。记者喜欢
问,你最近在做什么。你不用去猜,她肯定是在写小说,每天写一段,说写就写,
说停就停,这种干活的法子任谁都做不过她。”我不知道这样的写作能不能写出好
的作品来,我也不知道王安忆的写式灵感到底从哪儿来,写作成了一种批量生产的
劳作,它的作品的吸引人之处到底在哪里?如果王安忆的写作方式是这样的话,那
她的作品中的毫无节奏感的一些句子和段落也就不足为怪了。这位作家接着还说:
“王安忆的朋友不太多,她不爱写信打电话。和她通话都戛然而止的,讲的人正在
兴头上,她突然就要挂上了。”这算是什么,她的交流何以成为可能。这些怪僻不
能不让人思考王安忆写作的封闭与压抑,她只能沉迷于历史的故纸堆里寻求那点安
慰与倾诉的欲望了。这也难怪王安忆以前描写现实生活的作品总是显得那么呆板而
缺乏生活的气息了。
在《长恨歌》里,王琦瑶这个民国女子被描述出来了,中国的那一段历史好像
也被她细致入微地描绘出来了,可是我们从中看到了什么,我们似乎看到了太多的
毫无必要的伤感与陈词滥调,太多的无病呻吟式的夸张的絮絮叨叨。王琦瑶的历史
并不能反映出中国大多数女性的生活历史,她只是一个个体,并不能代表全部。王
安忆用了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名诗《长恨歌》来作为她这种长篇小说的题目,可能是
给这本书的畅销带来了非同一般的效果,实则来说与《长恨歌》没有任何关联。
现在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长恨歌》是被许多人捧出来的“经典”,但这样
的“经典”,我们随处可见,它没有语言的独特性,也无结构上的创新。只是因为
描写了一个旧上海的民国女子而被称为“大手笔”,这样的评价不免让人心惊肉跳,
同时我也不得不怀疑那些居心叵测的评论家们的评论动机和鉴赏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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