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余华(7)
这哪是活着,分明是死亡。这才是真正的死亡叙述。然后,余华才真正地走向
了活着。那就是他的《许三观卖血记》。
八碗水的《许三观卖血记》
《许三观卖血记》应该是余华最满意的作品,这从他的代后记《叙述中的理想
》可以看出。余华这样一说,其他人怎么好逆他的意,于是也跟着说这是他的最好
的作品。
如果说《在细雨中呼喊》和《活着》在叙述上还有特点的话,《许三观卖血记
》就真的没有特点了。余华不过在为他回到传统叙述和传统思想找一个冠冕堂皇的
借口而已,当不得真。这部小说,恰好证实了余华不再是艺术的创造者,而成为了
一个职业的写作者。
从阅读的有趣性和快乐性来看,它可以与刘恒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对
照阅读,将更能从中找到乐趣。
如果不读余华的其它小说,全面排除阅读经验的干扰,这的确还是一部有可读
性的作品,它没有《在细雨中呼喊》中随意出牌而让大众读者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也没有《活着》的单调感和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故事情节可谓生动感人。但
是我发现,它只不过是将《在细雨中呼喊》这部小说重新组织,改变了叙述方式。
《在细雨中呼喊》的故事发生地——农村南门,变成了《许三观卖血记》的县
城丝厂,可能是余华为了突破限制,该写写城里的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但余华笔下
的县城,与他的南门只是文字上的不同,怎么看怎么都像南门啊。
《在细细雨中呼喊》的人物:以孙广才为中心的话,上有父亲,下有三个儿子
:孙光平、孙光林、孙光明,中间是他的老婆;与此相关的孙光林的养父母王立强
和李秀英。
《许三观卖血记》中的人物:以许三观为中心,上有爷爷,但似乎他的四叔为
亲一些,下有三个儿子:许一乐、许二乐、许三乐,老婆许玉兰;与此相关的则是
许一乐的生父何小勇及他的女人。
《在细雨中呼喊》用第一人称叙述,我——孙光林,既是见证人,也是主人公。
中心故事为孙光林的成长的烦恼,但孙广才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
《许三观卖血记》用第三人称叙述,主人公是许三观。中心故事是许三观作为
父亲的责任。
这样一比较,我们不难发现这两部小说的关联性。如果上面这些证据还不够的
话,我们还可以做一些比较。
作为父亲,孙广才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了他人抚养,在儿子的养父去世之后,
面对重新回家的儿子,并不当亲儿子对待。这是由孙广才的人品决定的。他既不尊
老,也不爱幼。他对待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尽到赡养的义务,是典型的不孝之子
;对待送而复回的儿子,也并没人真正尽到抚养的责任。这种刁钻刻薄的道德败坏
者,在家庭关系上,是对家庭的背叛。
许三观是尊老爱幼的典范。孝的一面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在他明知大儿子不是
自己的亲身儿子之后,虽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把他与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视
同仁。余华为了歌颂许三观的父爱,安排了许一乐生大病,并靠许三观卖血救活了。
这卖血,不单单是凑足了一乐的治疗费,它更表明了许三观从另外的角度为一乐输
入了宗族制的血液,一乐的身体里,从此也真正流淌着许三观的血液了。这种博大
的胸怀,是对家庭的维护和关爱。
表现在两性关系上,孙广才家有贤妻,却和村里的寡妇勾搭成奸。这是对婚姻
的极端背叛。国人很重视婚姻关系,不是有“婚姻是人的终身大事”的箴言吗?在
一夫一妻制实施以后,在一个道统社会里,对婚姻的背叛,乃是重大的罪过。因为
淫为万恶之首嘛。不过,余华虽然没有摆脱“寡妇门前是非多”的观念,在给予这
对非正常性关系的发生者谴责的同时,还是给了那位没有名姓的寡妇尽可能的同情。
在孙广才的老婆死之后,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时候,那位寡妇“收留”了他。
许三观则不一样,在他知道许玉兰不但和何小勇发生了性关系,而且大儿子就
是他们的结晶时,虽在已经肥得不成人形的林芬芳那里占了一回便宜,但他在得到
心理平衡之时,还是对自己的行为内疚和自责。何况许玉兰是在先于许三观与何小
勇谈恋爱之时,被动地发生性关系的呢?林芬芳也曾经是许三观考虑过的结婚对象,
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许三观所表达的,乃是对婚姻的回归。
孙光林作为养子,有两个父亲,但是他的身份是明确的。许一乐也有两个父亲,
但他的身份并不明确。哈哈,有意思。老二变作了老大,养子变成了私生子,就这
么简单。
孙光林在寻找父亲。孙光林在养父那里,虽然没有过上土豆烧牛肉的生活,而
且还要面对一个弱不禁风,怪物般的养母李秀英,但也有不少快乐。反倒是他在找
到父亲之后,不要说快乐,连做人的尊严都不保。
许一乐也在寻找父亲。但他不知道何小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何小勇不承
认他是自己的儿子,何小勇的女人更不承认。所以不能好汉做事好汉当的何小勇,
终于不容于上苍。即使后来他的女人为救他的命承认了许一乐是他的儿子,许三观
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宗教情怀,让许一乐去招魂,
但罪孽深重的何小勇已经不可救药了。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不知
道王立强有什么过失,也被余华勾了阎王簿。难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
而不如干脆一点:让其断子绝孙,更为痛快。
孙光林是他父母在别人家的板凳上所生的;许一乐是何小勇把许玉兰按在墙壁
上的结果,都有野合的嫌疑。
孙光明因救人而死了。《活着》中有庆也因救人而死了。许一乐差一点死了,
因为他被人救助了。孙广才死了,他是自做孽,不可活。许三观差一点也死了,但
他是为了救人,所以他能用自己的血救自己,那点小小的惩罚,不过是由于他太不
拿自己的身体当是爹妈给的,给点警告也不过分。许三观虽然活着,通过卖血让儿
孙满堂,不过他的晚年那种样子,还没有福贵过得自在,难道因为许三观是城里人
吗?
余华,你对女人有仇,对城里人也有仇啊?我忽然觉得,福贵身边那些死去的
人,不是城里人,就是曾经是城里人,或者有可能成为城里人,如好学生有庆。
在女性的描写中,《许三观卖血记》似乎没有特别邪恶的女人。此处的邪恶并
不指人的品质,而是指她的身份。但我们仍然能够找到其对应的关系。
如果说《在细雨中呼喊》或《活着》中的两性关系很混乱的话,《许三观卖记
》则是失贞。与孙广才不清不白的寡妇,更有因爱失败而遭不幸沦为暗娼的冯玉青,
福贵在城里随意当牛当马的胖妓女,就是两性关系混乱的制造者。林芬芳的失贞属
于无过失性犯规,所以没有受到惩罚。许玉兰生下了一乐,这就不简单的失贞了,
所以她必然要遭到惩罚。与其说是不幸,不如说是报应。虽然她不是妓女,但还是
被指认为妓女,并被人民群众专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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