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长杰转业,许多年轻人感到惋惜。不过,最难受的还是李栋。从他到部队第 一天起,徐长杰就无微不至地关心他。现在,徐长杰要离开部队了,虽然是回去联 系工作,还会再回来办离队手续,李栋心中还是充满了分别的忧伤。 徐长杰离开部队是在一天早晨。天有些阴,要下雨的样子,李栋到车队带着一 辆212 北京吉普车到徐长杰家门前。 徐长杰的爱人提前带孩子先回老家去了,孩子转学要趁假期办手续。老家住房 比较宽敞,他们就把家里一些生活用品也随身托运回去了。徐长杰家里便显得空荡 荡、冷清清的。徐长杰趁其他送行的人还没来,便想单独跟李栋说两句话。 两人虽然都是心潮涌动,但表面上都竭力装出很平静的样子,都不想让对方担 心和伤感。 徐长杰说:“以后多听沈总的,他是咱风洞的魂。” 李栋答:“我会的。” 徐长杰说:“希望你将来,成为像沈总这样的人。这是他到清华招你来时的愿 望,也是我的期望。你有这个潜力和能力的。要沉得住气。” 李栋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 徐长杰又叮嘱道:“和纪春明处好关系。他比你稳重、踏实,也比你会处事, 遇事多听他的。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你们两个也决不能成为对手。” 李栋这一次用力点点头,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两个男人的眼里都噙着泪,但 都克制着,没有让泪珠滚落下来。 这时,陆陆续续送徐长杰的人来了,沈总也来了。大家一一跟徐长杰握手,说 着告别和祝福的话。 然后,徐长杰一个人上了车,跟大家挥手告别。当他的目光与李栋目光相遇的 时候,两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吉普车在人们的视野里渐行渐远,拐过一个弯,消失了。 难得闲暇,李栋、费聪约陆雅蕾、夏敏到试验部山上搞野炊、烤野兔。陆雅蕾 提议把叶小梅和纪春明也叫上,李栋担心纪春明不屑于搞这种活动,倒没有想其他, 陆雅蕾却说由她做两人的工作,李栋也就没有反对。 陆雅蕾、夏敏、叶小梅星期天一早就赶到了试验部,纪春明却不见了人影。陆 雅蕾说她昨天打电话给他说好了的,他也答应了,怎么临到头又不见人了呢?叶小 梅很有些扫兴,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陆雅蕾和夏敏就一起劝她,说来都来了,兴 许是纪春明临时有什么急事,一时耽搁,说不定随后会赶去的。叶小梅便只好跟他 们一起上了山。 山不高,路也比较好走。李栋跟费聪背着野炊用品,三位女士基本是空手。五 个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爬到北山半山腰野炊地。李栋负责垒灶和烤野兔, 费聪负责拾柴禾,陆雅蕾、夏敏采野菜,叶小梅打来一锅山泉水,准备烧汤。 李栋垒完灶,交给叶小梅生火烧汤,自己在一旁架起干柴,烧出炭火之后,便 开始烤野兔。野兔是头一天让羌坪镇“羌风”酒家胖老板娘帮助买的,货真价实。 胖老板娘还热心地教了李栋烤野兔的基本方法和注意事项。 李栋严格按照胖老板娘教的方法操作,在柴火旁不停地翻转,往上撒一些花椒 面、辣椒面等,抹一些油。否则,既不入味,也容易烤干。 慢慢地,香味飘散开来。 大家纷纷围到李栋旁边。 陆雅蕾感叹:“好香呀!” 费聪咂咂嘴,说:“李哥,可以了吗?我口水都快下来了。” 陆雅蕾嘻嘻一笑,说:“费聪,你流口水,不是因为野兔吧?” 费聪天生一个活宝,立刻故意问陆雅蕾:“那你说是为了啥?” 陆雅蕾说:“废话,肯定是为夏敏呀!” 夏敏握起拳头,在陆雅蕾肩上使劲捶着,嚷道:“叫你使坏。” 这时,李栋把野兔举起来看了看,说:“好嘞!” 陆雅蕾、夏敏伸手要掰兔腿吃。 李栋闪开,说:“慢!” 他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原来是一小包盐。他把盐均匀撒到野 兔上,说:“盐只能最后撒,这样才最香。” 叶小梅啧啧称赞道:“李栋,你可真细致呀。” 李栋实心实意地说:“都是跟纪春明学的。春明做事啊,脑子里的程序那是一 套一套的,严格按程序来,不会出一点差错。” 李栋提起纪春明,叶小梅、陆雅蕾都有点不自在,叶小梅是因为心里有事了, 陆雅蕾则是心中有“鬼”,这个“鬼”就是她知道纪春明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她委 婉地拒绝过却似乎并没有打消他的念头,她极力想撮合叶小梅跟纪春明,其实是有 解脱自己的意思。 李栋倒没想那么多,他的心思全在如何烤出美味野兔上。他用刀子把野兔分解, 每人一块。陆雅蕾抢先吃了第一口:“哎,好香。真的不错哎。” 叶小梅说:“你老公亲自烤的,还能错吗?” 陆雅蕾赶紧纠正:“哎哎,错了吧?只是男朋友!怎么是老公?!” 叶小梅很认真,说:“这有区别吗?” 陆雅蕾察觉到了叶小梅话语间的微妙,但是,当着李栋的面,她不愿意认这个 帐,就说:“当然有啊!我还没嫁他呢!就是嫁了还有可能离呢。这不像计算,只 有一个答案。” 李栋立刻竖起了耳朵,他分明听见了,但是,一抬头,见陆雅蕾是看着叶小梅 在说话,不好表示什么,就装着没听见,埋头吃自己烤的野兔。费聪跟夏敏互相看 了一眼,费聪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夏敏则撇撇嘴,那意思很明确,就是陆雅蕾 这话哪里能够当真。 叶小梅偏偏就当了真,说:“也就你那么想。你条件好,就是嫁了又离也不愁 再嫁。” 陆雅蕾心想,小梅真是实心眼,她不好再给叶小梅认真下去了,就打岔:“哎, 小梅,把你煮的汤端过来大家喝啊。” 叶小梅这下想起什么,起身去为每人盛了汤。大家喝着鲜美的野菜汤,纷纷称 赞叶小梅煮汤的手艺好,将来谁找了她一定享福等等,叶小梅听得一张清秀的脸红 到了耳根。 肉足汤饱,费聪跟夏敏一转眼就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叶小梅很细心,她见费聪、夏敏躲一边去了,自然清楚他们去忙什么,就找借 口到旁边的树林采蘑菇,离开了李栋和陆雅蕾。 李栋和陆雅蕾互相看一眼,会意一笑,也自然而然地靠近,背靠背坐到一起。 李栋说:“这个费聪,太不像话,刚吃过就猴急了,躲一边干什么?” 陆雅蕾说:“用你瞎操心?人家亲热,你管得着。” 李栋说:“他们亲热我是管不着,得劝他们赶紧把婚事办了,不然,制造出个 小费聪,可就出洋相了。” 陆雅蕾捅李栋一下说:“你这人,嘴真损。” 李栋说:“陆小姐,你看还是咱俩光明正大啊,虽然一起坐着,还是背靠背。” 陆雅蕾“噗哧”一笑,说:“你还想咋样啊。” 李栋说:“瞧你说的,怎么我想咋样啊。应该是你想咋样?我想啊,你是不是 也应该有当新娘的打算呀?” 陆雅蕾说:“得得!不把博士学位拿到手,我是不会考虑嫁人的。你要是着急, 就去找别人。叶小梅现在就挺着急的。” 李栋说:“说什么呀。小心我挠你啊。说真的,雅蕾,遇到你是我的福分,我 等你等定了,空等一辈子也认了!” 陆雅蕾笑了,说:“跟你相识这么久,也就今天这两句话我最爱听。” 陆雅蕾说完,把头往后仰,靠到了李栋的肩膀上。李栋的肩膀很结实、很有力、 很温暖,陆雅蕾闭上眼睛,心里有一种幸福的柔情涌过,她心想,自己一辈子怕是 离不开这个肩膀,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纪春明没去野炊,确实是没那份心情。他之所以没拒绝陆雅蕾,是因为他不想 早早地扫她的兴。而且,他早就跟蒋承先约好了,要为蒋承先打扫完将军楼的卫生 之后,陪蒋承先上市里的公园转一转。蒋承先一生偏爱兰花和菊花,公园里正在进 行西部十城市的兰花、菊花巡回展。 蒋承先和纪春明看完花展,信步在林荫小道上走了一阵,坐在长椅上歇息。纪 春明似乎情绪不高,满腹心事。 蒋承先大致猜到纪春明的心事与陆雅蕾有关,心想,直接劝他,纪春明可能会 反感,就绕了个圈子,指着天上一片飘动的白云,说:“小纪,你看这云。” 纪春明抬头,看到蓝天上有一朵白云飘过。 蒋承先感叹说:“人生,其实就像这云,不过是过眼烟云而已。也像我们今天 看的花,花事再盛,一场寒风苦雨,也就零落成泥了。” 纪春明不知蒋承先何故发出这等感慨,就问:“老师,您怎么,有点悲观啊?” 蒋承先说:“人生本是如此,就看我们面不面对而已。我不悲观,我一直是乐 观的。小纪,给你讲个故事,愿听吗?” 纪春明有些意外,说:“愿意啊。” 蒋承先说:“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正在苏联读博士,迷上一个女同学,迷 得要死要活。可她另有所爱。我苦苦追了3 年——”蒋承先故意停顿,不往下说了。 纪春明问:“后来呢?” 蒋承先答:“后来,她还是嫁了别人。我当时很痛苦,觉得整个世界都要毁灭 了。回国后,我重新见到儿时的伙伴王秀芬,她从小跟我一起荡着秋千长大,对我 有好感。我跟她在一起,也觉得幸福,我就慢慢忘记了失恋的痛苦了。后来我们结 了婚,平平常常,恩恩爱爱,我就变成了一个乐观的人。” 纪春明这才明白蒋承先的用意,他回味着蒋承先的话,仿佛若有所悟,又仿佛 仍然在云雾之中。 蒋承先说:“小纪,世上的缘分,能够两情相悦当然最理想,如果你爱的人却 不爱你,而爱你的人你暂时没感觉,那么我还是劝你别在不爱你的人那里浪费时间, 还是留心那个爱你的人吧。我觉得叶小梅这个姑娘就很不错的。” 纪春明没想到蒋承先如此洞悉他的心事,一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就说:“老 师,咱们今天不说这个吧。” 蒋承先说:“好!为师者,不强加于人。” 纪春明想了想,还是问蒋承先后来跟苏联那个女同学见过没有,想见吗?纪春 明以为一段恋情只要是真投入了,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至少会藕断丝连吧。 蒋承先说:“当然是想见一见的,但是没有见过。前些年,有一次同学聚会, 说是她要来,我本来也要去的,后来一想,罢了。” 纪春明问:“没去?” 蒋承先答:“没去。” 纪春明问:“为啥?” 蒋承先答:“相见不如怀念。还是把从前的美好印象永留心间吧。” 纪春明这一下仿佛明白了。 蒋承先又说:“总之,你得记住:谈情说爱就像打仗,就按毛主席说的,打得 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切不可恋战,更不可打消耗战!” 纪春明被蒋承先的幽默逗笑了,说:“老师,没想到您这方面还挺有研究。” 蒋承先说:“人生大半辈子了,什么没有经历过?小纪啊,听我的,学会放弃, 啊,人生的机遇很多,如果不学会放弃,都想得到,不仅不可能,也是自寻烦恼。” 纪春明心服口服地点点头。 1991年的新年带着人们无尽的遐想降临大地。不过,风洞基地的人们还不可能 预见到,基地的一切会在这一年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被一对又一 对青年恋人的婚礼吸引。 费聪跟夏敏也结婚了。他们的婚礼没有安排在元旦,而是选择了元月六日,那 天是夏敏的生日,也有一和六“要顺”的意思。风洞基地跟许多国防科研基地一样, 凡是男女双方都在基地的,均在女方所在单位分房,以便于女方照顾家庭、孩子, 因此,费聪、夏敏的新房选在计算部宿舍区一套老式营连职楼里。房子不大,两居 室,设施也比较简单。但是,粉刷一新,窗子上、墙上、门上,都贴上了大红“喜” 字。 婚礼那天,费聪跟夏敏都穿着西服。费聪是藏青色,夏敏是大红色。婚礼场面 很热闹,一群年轻人围着他们起哄,变着法子出他们的洋相。 李栋、纪春明陪同沈东山走进婚礼现场。 陆雅蕾、叶小梅也陪同蒋承先进来。 沈东山与蒋承先拱手抱拳互相施礼。 沈东山说:“蒋总你看,咱们结亲家了,多好的一对!” 蒋承先说:“是啊!咱们两家,往后年年结亲家,今年费聪夏敏开了个头,但 愿以后喜事不断!” 许多还没找对象的小伙子、姑娘一听,都“哇哇”叫好起来,齐声鼓掌喝采。 夏敏小鸟依人一般更紧地靠着费聪。纪春明则悄悄地往陆雅蕾那边望,却跟叶小梅 的目光不期而遇。李栋毫不掩饼地望着陆雅蕾乐嗬嗬傻笑,气得陆雅蕾狠狠瞪了他 一眼。 沈东山说:“咱们两家,争归争,吵归吵,闹归闹,但归根结底,是谁也离不 了谁。打断骨头连着筋嘛!” 蒋承先说:“沈总,你终于承认谁也离不了谁了。” 沈东山说:“我是说生活中嘛!工作上,还是我们风洞试验部更重要。风洞、 风洞,风从哪里来,风从洞中来嘛,对不对?” 人群立刻出现分歧,风洞试验部的人高声答对。计算部的人却出现嘘声。李栋、 费聪因为碍着陆雅蕾、夏敏的面,没吭声。 蒋承先说:“看看,又来了。今天在这里,这个喜庆的时刻,老沈啊,我就不 驳你的老脸了,也不说我们计算部的重要性了,就说说生活吧,我们的姑娘嫁给你 们的小伙,小两口一入洞房,老沈,你们的小伙就会安心了,你得承认吧?” 沈东山说:“这倒是!” 蒋承先说:“这说明,我们很重要!对不对?” 这一次,两边的人都答对。 沈东山提议要跟蒋承先代表男女方单位喝喜酒,蒋承先平常是不喝白酒的,被 沈东山这一逼,就有些为难。陆雅蕾见状,就想为蒋承先解围,她对沈东山说: “沈总,蒋先生他确实不喝白酒,我可以作证。” 沈东山看陆雅蕾一眼,说:“还用你作证?我能不知道吗?” 陆雅蕾还是护着蒋承先说:“我可以代替他喝。” 沈东山不屑道:“那我可以让李栋代替我喝,这成了啥了?大家说,可以吗?” 无论是计算部的,还是试验部的都起哄似地答:“不可以!” 沈东山这一招很有效,蒋承先被逼得没了退路,就直呼沈东山的外号说:“你 这个沈大炮,成心出我洋相!” 沈东山不依了,对着大家问:“哎哎,你们知道蒋总的外号吗?” 大家都来了兴趣,盯着沈东山,等着他说下去。蒋承先急了,要认输喝酒,不 让沈东山说,沈东山哪里管那么多,大声说:“蒋总年轻时候文雅、秀气,所以, 我们给他起的外号是——蒋小姐!” 大家再一次哄堂大笑起来,陆雅蕾也忍俊不禁,捂住嘴笑了。婚礼现场的气氛 热闹到顶点……。 林延河、陈浩怎么也没想到,新年刚过,基地就来了两位神秘的客人。 他俩按照总部通知要求,军容严整地站在基地办公楼前,神色严峻,一言不发 地等着。他们虽然并不清楚要迎接的人究竟来基地干什么,但是,他们都在国防科 技战线工作几十年,参加过“两弹一星”绝密研制,他们不用打听和猜测,凭经验 和本能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风洞基地即将有神秘而重大的任务了。 远远地,两辆警车出现在他们视野,很快开过来,依次停在办公楼前。 基地政治部保卫处洪处长率先从第一辆车里跳下来,跑到另外一辆车门前,拉 开车门。车里下来两个人,第一个四十多岁,身份是国家有关部门的张部长。他穿 着风衣,戴着墨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甚至是阴冷的。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坚 固而精致的保密箱,一看就是执行重大而特殊任务的神秘来客;第二个人年轻一些, 是张部长的助手,此人身材魁梧,穿皮夹克,留极短的头发,像个身怀绝技的保镖, 一下车,此人就用眼睛的余光扫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洪处长向林延河、陈浩示意,林延河、陈浩这才迎上来,与张部长握手,低声 互致问候。 林延河、陈浩把张部长引入会议室。洪处长陪着那个穿皮夹克的助手紧随其后。 张部长环视一下周围,问:“林司令、陈政委,这里保密工作,没问题吧?” 林延河、陈浩对视一下,更加感到事情不同寻常,林延河回答:“请张部长放 心,没有问题!” 张部长把那个保密箱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没有任何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那 我就代二位下达命令了——洪处长!” 洪处长立刻跑上来,一个立正,答:“到!” 张部长声音低沉而威严地吩咐:“你和姚处长,带上这个门,把住门口,不得 让外面任何人靠近!” 洪处长答:“是!” 洪处长和穿皮夹克的助手姚处长立即出门,把门带上。 张部长也不说话,他埋头用十分繁琐的手段,打开那个保密箱的上层,取出一 个信封,递给林延河和陈浩,说:“请二位过目,这是总部的特别命令。” 林延河接过,看一眼,撕开封口,取出信纸,仔细看一眼,又递给陈浩。二人 看过后,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兴奋。 张部长指着保密箱说:“命令上提到的‘超级战士’模型,就在里面。” 林延河、陈浩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张部长,望着保密箱,意思希望张部长打开保 密箱,但是,张部长不但没打开保密箱的下一层,却又把保密箱的上一层关上了。 张部长指示:“这份特别命令,请让保密室存档。除了你们两人,原件不得让 其他人查阅,也不能复印。从现在起,我跟姚处长将全程跟踪你们这项特殊任务, 请你们严格按照总部命令要求,立即部署这项工作。” 林延河、陈浩双双立正,齐声回答:“是,坚决完成任务,请张部长放心。” 张部长脸上仍然冷冰冰的,纠正道:“提醒你们一下,不是让我放心,是让党 和国家放心,让人民放心。” 林延河、陈浩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相视一眼,立刻重复道:“是,让党和 国家放心,让人民放心。” 沈东山和蒋承先是被人从费聪、夏敏婚礼现场突然叫走的。 这不仅让李栋、纪春明、陆雅蕾等感到大惑不解,沈东山、蒋承先也有些摸不 着头脑,他们不知道林延河、陈浩突然找他俩有什么事。他们以为去一去还可以回 来继续跟年轻人闹腾,他们好长时间没这么开心过了、热闹过了。好不容易看到年 轻人成双成对,在基地成家,扎下根来,他们心里那份高兴劲就甭提了。 然而,一走近基地会议室,看到会议室门口居然站上了两名持枪卫兵,洪处长 和另一位不认识的人还要一一查验他们的军官证,沈东山跟蒋承先就同时意识到, 他们即将有重要的事情做了。 会议室内坐着六七位基地和机关主管领导以及计算部、试验部正职领导。沈东 山、蒋承先一坐下,黄副司令小声对他俩说:“就等你们俩了。”说话间,林延河、 陈浩陪同张部长走进会议室,张部长这一次是空着手。 大家起立,张部长一一扫视大家,仍然是面无任何表情。 林延河说:“大家坐下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北京来的张部长。张部长 给我们带来了重要任务。这个任务的具体部署,等一会正式下发给各位。现在请张 部长给大家讲话。” 张部长说:“现在先请大家给我对一下时间,现在是20时20分,对好了吧?对 好了,那我就代表国家‘超级战士’项目组命令你们,从现在开始,用45天的时间, 在第45天20时20分之前,拿出气动试验结果。经费的事情不要考虑,只要合理,需 要多少满足多少。我讲完了,谢谢。”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见多识广的沈东山和蒋承先也没有见过这种下 达任务的方式,他们不约而同感到了这一次任务的不同寻常。 陈浩说:“刚才张部长、林司令和我议了一下,决定即刻成立‘超级战士’气 动试验项目领导小组,由林延河同志担任组长,基地黄达成副司令员、试验部总工 程师沈东山、计算部总工程师蒋承先三名同志担任副组长。从现在起,着手展开‘ 超级战士’气动试验工作。现在,请黄副司令员具体部署任务。” 黄副司令员也不讲什么,他起身把手里的一摞任务表发放给在场每一个人,让 大家自己看,看完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沈东山拿着表细细一看,立刻异常兴奋 起来。蒋承先看完,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散会之后,沈东山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小声地对蒋承先说:“哎,老伙计, 这个‘超级战士’,这回就搞吹风试验,都是我们试验部的事情,是吧?你这个副 组长,也就是挂个名啊,对不对?照顾一下你的情绪。” 蒋承先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仍然不失冷静地说:“你别高兴太早。我看 这个任务不一般,等你吹风吹不动了,就知道求我们计算部了。不信,咱走着瞧!” 沈东山心想,都这样了还嘴硬,就不依不饶地说:“那好啊,你老兄就耐心等 着我们来求你们吧!搞不好要等到底呀!哈哈。” 蒋承先无心跟沈东山打嘴仗,先钻进车里,走了。 沈东山望着蒋承先远去,有些意兴未尽地嘀咕:“哎,跑什么呢,该服输就得 服输啊。”沈东山嘀咕完,钻进车里,心思立刻转到了黄副司令发的任务表上,开 始琢磨如何让李栋和纪春明挑起大梁来。 李栋跟陆雅蕾闹完费聪、夏敏新房后,一起回到陆雅蕾的宿舍。宿舍里,夏敏 的被褥、物品已经搬走,只剩下一张空床。 李栋一直在琢磨沈东山和蒋承先突然被叫走的情景,他说:“一定是有重要情 况,说不定基地有大任务。” 陆雅蕾把手指往嘴巴一竖说:“你不要说,先让我猜猜。哈!一定是你整天念 叨的最新一代战机项目,找上门来了!” 李栋显然不相信那么重要的事情会这样突然到来,就反问:“会吗?” 陆雅蕾其实心里也没数,只是顺着李栋的心思猜一猜而已,就说:“我这眼皮 子老跳,每次一跳都有大任务的。” 李栋凑上前,看着陆雅蕾好看的双眼皮,说:“是吗?我帮你看看。” 陆雅蕾推李栋:“去去!又想占便宜。” 李栋却不由分说,顺势把陆雅蕾拉到怀里,发狂地吻她。 激情过去,两人又聊起刚才的话题。陆雅蕾说:“给你说正经的,我这眼皮子, 每逢有大事,就跳,很准的。” 李栋说:“如果真是最新一代战机上马,你就把AR理论搁一搁,我们一块好好 干一场。你知道,我来基地,就是冲这个来的啊。” 陆雅蕾却说:“你想得美!我搞AR理论,是因为我真的觉得有意思、有兴趣、 有乐趣,我这个理论真要是搞成功了,其价值不比你的最新战机低,不怕你生气, 或许强十倍都不可知!” 李栋虽然对AR理论没有研究,但是,他是了解一些的,如果真搞成功,其价值 陆雅蕾说的没错,可是他担心的是陆雅蕾搞不成功,因为他知道,半个世纪前,蒋 承先和许多国内外的科学家都在这个理论上殚精竭虑,除了蒋承先取得一点点进展 外,其他人都刹羽而归。此后半个多世纪,尽管也有不少勇敢者奋不顾身地闯进这 个领域,但是,几乎都是徒劳无功。现在陆雅蕾瞄上了这个课题,这让李栋不能不 担心,他说:“如果你一辈子都不能成功呢?” 陆雅蕾口气坚决地说:“那就搞两辈子!” 李栋沉默了,他没想到陆雅蕾如此一根筋。 陆雅蕾对李栋的态度颇不高兴,说:“李栋,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支持我搞AR 理论,咱俩趁早分手!” 李栋对陆雅蕾情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很是惊愕,说:“怎么把两个扯到一起了?” 陆雅蕾表示她就是要扯到一起,在她的心中,AR理论跟她渴望的爱情一样神圣, 她可以跟所爱的人一起漂泊天涯,一起受穷吃苦,但是,她不会放弃对AR理论的研 究。她无法想象一个爱她的人却不重视她的AR理论。 李栋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危机,他们爱情的危机。但是,他也是一个十分认真 的人,既然到了这一份上,他也想弄清楚,如果将来,陆雅蕾在他和AR理论之间二 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她将怎么办呢? 陆雅蕾毫不避讳这个尖锐的问题,冷静得近乎冷酷地说:“如果你一定要让我 回答,那我告诉你,AR理论是我的生命,而你,只是我的爱情!” 李栋那一刻,愕然、茫然,无言以对。他心里特别别扭,与陆雅蕾告别,第一 次没有那种强烈的依恋和拥抱她、亲吻她的欲望。李栋心中甚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 感,也许,他跟陆雅蕾分手是迟早的事。 陆雅蕾的情绪也特别低落,李栋去基地招待所住宿,她甚至没有送一送,也没 有站在门前,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李栋说:“我走了。”她淡淡地应一句:“走吧。” 李栋轻轻带上门,随着门锁“咔嗒”一声锁住,李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雅蕾的 泪水才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李栋他们很快从沈东山那里知道了“超级战士”任务,他们摩拳擦掌、兴致勃 勃地准备大干一场了。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任务并没有 立刻下达,基地从上到下却开始进行声势浩大的保密教育。 费聪还刚开始过蜜月,一听说要干大任务,当即回到试验部,参加保密教育。 这一次的保密教育全部集中学习《保密条例》和其它保密文件,每天学完现场进行 考试。考不及格,不能参加随后的试验工作。这使试验部的每个科技干部都不敢懈 怠,人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力求顺利通过这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