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老教授解囊三万金 囚吕钟戏弄宫下君 原来吕钟在开滦医院住了20几天,伤愈,鬼子问啥,他都守口如瓶,拿他没有 办法,束手无策,就把他押进宪兵队,关进一个单间。俩宪兵日夜看守。吕钟向宫 下抗议:我是战俘,不是政治犯。按国际公法,你们没有权力把我当成政治犯押在 宪兵队。必须把我送到俘虏营去。 宫下说,这是上级的命令,我没办法,你的申辩无效。国际法管不着大日本帝 国,你的明白? 吕钟说,是啊,日本国一贯无视国际法,即便是日本国签了字的国际法,日本 国那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行我素。 宫下口吃了,二疙瘩紧急报告,宫下借机下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二疙瘩说, 我的人报告,在朱欣的岳父家有生人进出。宫下问,是什么人?二疙瘩说,听说是 一男一女。姓氏名谁,我没见,他们也不知道。宫下说,继续监视,朱欣、小桃回 来立即逮捕。二疙瘩说,哈依。宫下说,我们顺便把牛宜轩放了,就是为了引诱秘 密八路上钩。你盯住他,看他和什么人来往。你不要只靠你的下级,他们偷懒,是 靠不住的。要想办成一件事必须你亲自出马。二疙瘩说,哈依。 二疙瘩受命来到渤海道公署民政科寻找科长牛宜轩,女科员回答说,科长在道 尹办公室秘谈,不准我们进去。杨二爷,这回渤海道公署可有热闹看了。朱科长是 八路,我们都吃了挂落,都不干净了,人人自危。二疙瘩一听,呀喝,难道刘道尹 也私通八路?这可是一个新发现。于是,他靠近大叫驴刘仙舟办公室的窗根听声。 道公署的人没有不认识二疙瘩的,宪兵队的人,惹不起。现在成了洪桐县里没好人 了。如今吃皇粮的人们都学尖了,宁肯少一事,也不多一事。眼不见,心不烦。睁 一眼,闭一眼。他们看见二疙瘩鬼鬼祟祟都老远地避开,仿佛绣花鞋遇见狗屎堆, 绕着走。 二疙瘩透过半扇玻璃窗睃趁刘仙舟和牛宜轩的背脸。大叫驴刘仙舟大发脾气, 对牛宜轩大吼,你们都给我擦了脸,你老牛私通八路,那口猪(指朱欣),我的警 务科长原来是个八路探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一蹲就是好几年,我竟没有发现,你看 我是个白薯不是个白薯?高老蔫这一棒子打的是我刘仙舟,打得我晕头转向。我在 赤本三尼面前一落千丈,他高老蔫倒吃香了。奶奶个孙子的,日本人也是看人下菜 碟,早亲日的,不如晚亲日的,晚亲日的,不如不亲日的,不亲日的,不如抗日的。 牛宜轩说,阁下息怒。我必须澄清,我牛是牛,他朱是朱。我没有私通八路, 太君放了我就是证明。我此次回来听阁下差遣。 大叫驴刘仙舟说,你老婆白兰雪就是八路,你吃她的挂落。如今这人都会联想, 由此及彼,由外及里,由白(兰雪)及牛(宜轩)。天经地义,妈拉个巴子的。 牛宜轩说,是这么个理,阁下的亲侄刘韬不也是八路军么,人们可就胡思乱想, 由此及彼起来,阁下也就和在下彼此彼此,杏熬倭瓜,一色货。 大叫驴刘仙舟说,当然,我知道,你是最可信任的,我请你补朱欣的缺,任命 你为警务科长兼绥靖军101 集团军副司令。你要帮我办案,清理道公署,一个人头 一个人头地审查,来一个大清洗,有八路嫌疑的一律关起来。 说话间刘仙舟听到窗外有动静,不问三七二十一抽枪啪啪就是两枪。只听窗户 上的玻璃哗啦落了一地。刘仙舟20几个卫队跑来护驾,窗根下的二疙瘩拍拍身上土 说,没事,没事,散了吧,你们刘道尹犯了疑心病。 刘仙舟打开房门恭手说,哦,是杨二爷,失敬失敬。 二疙瘩说,我今天找牛兄说话,刚到门口就吃了道尹阁下两枪。若不是我二疙 瘩手脚利索,我就成了阁下的枪下鬼了。 刘仙舟说,抱歉,吓着没有? 二疙瘩说,多谢手下留情。 牛宜轩说,你这只羊,不早来不晚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同道尹阁下正谈得 投机,都是你给搅和黄了,真败兴。 二疙瘩闹个没趣说,好好,你们谈,你们谈,告辞。 刘仙舟说,不送。 二疙瘩碰了一鼻子灰,王八进灶膛,憋气又窝火,真想找个地方发泄。可是, 找谁发泄?对日本人,不敢;对满洲人,不能惹;对中国人,那得看是谁了。对贵 族老爷?对黑帮老大?对富豪老板?对流油的老鸨?对地主老财?咱犯不上得罪他 们,可是,我二疙瘩怕过谁?让我抓住小辫子的,他那得听我吆喝。二疙瘩自言自 语不知不觉就进入西山道开滦高级员司住宅区,他眼尖,看见一个眼熟的人钻进林 院长的家里。他想不起这是谁。哎呀,从后像看眼熟,正面没有看见。他是什么人 和林家有来往?莫非是他女婿朱欣回来了。二疙瘩怀着好奇加立功的心态靠近门缝 向里偷看。 来到林家的正是蒲公英、易翠屏和白兰雪,向林教授述说医院208 是个空巴拉, 吕钟被鬼子转移了。林院长说,怕是事情更加难办了,是敌人察觉了我们救人呢, 还是巧合?易翠屏说,院长在城里这么多年,该有几个熟人吧,托他们给鬼子上上 大顺,容个时间。我们就腾*** 来想别的办法救人。 林太太说,是啊,熟人有,有,可是,哪一个可以和鬼子头说上话去?你认识 的不是病人就是医道上的同行。 林教授说,人倒是有一个。 林夫人问,哪一个? 林教授说,前年,矿上的" 工人救国互助团" 被鬼子查抄,这个团的主任许惠 东逃跑,副主任常介甫,总干事安辅廷,谭跃奎相继被捕,各自投靠了日本人,与 鬼子合作。在开滦的日军最高长官白川一雄派姓谭的当鬼子的联络员,监视工人, 监视*** 的秘密活动,搜集情报,成了鬼子的特务头。有一年,谭跃奎得了一场大 病,都瞧不出来是什么病,我给他一个处方,就治好了。他对我至今感激不尽。谭 能和白川一雄说上话,白川能和宪兵队长宫下说上话。 蒲公英说,拐这么多弯,真麻烦。 白兰雪说,我听说过这些人,都是国民党" 友联社" 的人。他们都是钱串子, 认钱不认人。 林教授说,吕钟同志是个重要角色,我愿倾家当产,出资三万,把他买回来。 林太太说,我支持这个决定。说着就去拿钱。 包好了的一大罗纸票子,装进一个大皮包,摆在桌上时。蒲公英说,钱我想办 法,岂能叫你们破费。 林教授说,救人要紧,我虽然出了钱,但我不能出面。 易翠屏说,对,林教授不能出面。本来你们因为小姐和朱欣的事情就担了嫌疑, 再演出这事来,岂不? 忽然,女佣进来说,太太,不好了,门口有动静。 蒲公英抽身闪到门口,冷不丁地开了门,咕咚,跌进一个人来。蒲公英定睛看 时,啊,是你?一脚就把二疙瘩踹进门里,顺手下了他的枪,插上了门。 在大厅里的易翠屏看得清楚,她叫林家人都回避。白兰雪迎上去说,哦,是姐 夫,幸会,幸会。请里边坐。 二疙瘩进来二话没说,猛地抱住易翠屏的脚顺势跪下求饶说,翠屏救我。看在 我们夫妻的份上,别杀我。 易翠屏见了丈夫立刻全身发抖,是气是恨是惊是叹是可怜又恐惧。她最恨的中 国人动不动就给人下跪,膝盖就那么软,没骨头。就这一点叫她心惊胆战。她回手 就给二疙瘩俩耳瓜子说,这几年你在鬼子面前,别的没学会,先学会了下跪。长了 一身贱骨头。让你贱,让你贱。一边发狠地说,一边发狠地打。恨不得把他撕碎。 二疙瘩不还手不躲避,干等着挨打挨撕挨数落。不管易翠屏怎么着,他只是抱 住易翠屏的双腿不放,耍赖皮,黏糊糊。 白兰雪拉开二疙瘩说,姐夫,你有脸有皮,有筋有骨,回头是岸,我们共同抗 日。 二疙瘩说,让我想一想。 白兰雪说,想什么,日本鬼子没有几天的寿了。鬼子完了你上哪儿?去日本? 人家要你?那还不是吃白眼,你在外国人眼里是另类。 蒲公英接着加了一句说,谁拿你狗*** 当块肉?当人家的扒拉子也不要你。 易翠屏说,给你时间你就想一想。一边想一边给我办一件事。 二疙瘩说,行,行。什么事? 易翠屏说,我是来救吕钟的,他现在关在哪儿,我也不打听,就凭你的良心了。 我出三万块钱,你拿去疏通,花钱把吕钟买出来。 二疙瘩抒了一口气说,我的姑奶奶们,你们可真胆子大啊,敢进城?那天你们 救走了朱欣小桃,日本人下令全城戒严大搜捕,到处都是宪兵队,明的暗的都有。 万一碰上可就麻烦了。事情我去办,你们快走。 蒲公英说,不,我跟你一块去办。 二疙瘩说,你?赤本三尼认识你,川岛见过你,就连宫下你们还在一桌喝过酒。 那还不是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 易翠屏说,别的事不用你*** 心。拿着钱去吧。 二疙瘩提着三万块钱的皮包,。蒲公英扮作小特务跟随二疙瘩出门。转身之际 就不见了易翠屏和白兰雪。奇怪?原来她俩乘二疙瘩专注那堆钱之时便藏进了蒲公 英的体内。蒲公英一拍二疙瘩的肩膀说,走吧,别愣神儿。 他们到了宪兵队门口时,二疙瘩说,兄弟,你们在门口小屋等我,我先趟趟路, 没人的时候就给宫下杵上,听我的信。 蒲公英说,去吧。 二疙瘩进去,没有直接见宫下,而是进了他自己的小屋,把皮包打开,取出一 万来,放在他的枕头下,就成了他的体己钱,常言道,雁过拔毛。可是,他转身之 际,忽听嗖的一声响,那一万块又回到皮包里。二疙瘩又重复了两次,那一万块钱 总是从枕头下逃回皮包里。二疙瘩惊诧不已,浑身战栗,他自言自语说,翠屏啊, 可别吓唬我,按你说的办就是。于是他背着蒲公英也不敢耍滑,仿佛蒲公英就在他 的左右,他不得已,便拿着那只装有三万块钱的皮包去游说宫下。 今天早晨,宫下刚吃了早饭,漱口剃牙,读《朝日新闻》的时候,二疙瘩把皮 包放在桌上,打开皮包,露出金票大大的。二疙瘩说,请太君对吕钟手下留情大大 的。 宫下揪住二疙瘩的衣领子说,你的私通八路? 二疙瘩说,我老婆是八路军,早就私通了,我的这点勾当,就连赤本三尼将军 都清楚,我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的,何必大惊小怪。可是,今天肯为吕钟出钱的 不是我老婆,而是新民会长张铁安。 二疙瘩是急中生智,吃荆条拉粪箕子,现编的。 宫下松了手说,张铁安,新民会长?为什么? 二疙瘩说,详情不知,想必是他和吕钟有点二狗子亲戚呗。但是,人家会长一 再说叫我千万给他保密,别说是他送的钱,是他传的话。可是,我不能对太君说谎 啊,是张铁安就是张铁安,不能说是李泥乱,不能瞎编不是。阁下,你看这钱也不 咬手,你还怕钱多? 宫下说,吆西。 二疙瘩说,人家说了,没别的意思,就是请先生手下留情,大事化小,小事化 了,重案轻判,轻案判无。放人了事,大家太平。 宫下说,你的意思叫我放了吕钟? 二疙瘩说,不是我的意思,是钱主的意思。我是个传声筒,钱送到了,话说到 了,事情该咋办,大主意由你拿。你何乐而不为?我就不同了。事情办妥了,我一 个子儿毛也落不下,事情办砸了,我落一身埋怨,不啐我的脊梁骨才怪呢。 宫下从皮包里抽出一万块来投给二疙瘩说,这事就你我知道。 宫下会办事,笼络了二疙瘩,又堵住了二疙瘩的嘴。二疙瘩心满意足。 又过了些烦闷而无聊的日子,得了钱的宫下一反常态地突然单独和吕钟谈话, 不用翻译,不做记录,不用任何人在场。他说,吕先生,只要把你知道的地下关系 讲一讲,我可以想办法给你自由。 吕钟说,你想抠出我的地下关系,永远办不到,你知道我是干啥吃的,想让我 背叛中国,投降日本?那是痴心妄想。 宫下不怒不躁嘿嘿笑道,你只要讲,我就相信。我是想帮吕先生的忙,只要你 讲了,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 吕钟说,我不会放弃抗日立场,就是我全说出来,你也不会真相信。 吕钟想兵不厌诈,既然鬼子心急如火地想抠出我的情报关系,饥不择食,其中 必有可乘之机。何不借此除奸?瞬间勾起了吕钟那段往事。 有一年,吕钟的通信员王琛叛变投降了秦皇岛宪兵队长武田。他根据王琛提供 的情报,大肆抓捕在关内的八路军情报员。山海关警备团团长张爱仁就是在敌人内 部的八路军情报员之一。他被武田抓了起来之后,拿张爱仁当诱饵设计抓吕钟。 一天张爱仁化装平民到根据地找到吕钟说,他被武田抓住,假投降了鬼子,但, 长期隐蔽有困难,因此,他想把警备团拉出来,起义抗日。请首长带主力接应。 吕钟把这个新情报报告了军分区司令员鹿鸣,请示如何答复。 鹿司令说,对此人要提高警惕,他是真起义抗日,还是有别的动机?你们要搞 清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能采取接应的步骤。 吕钟对张爱仁考验了几次,都没有考察出破绽来。他们约定八月十七,八路军 主力进攻秦皇岛和北戴河,以配合张爱仁率部起义,拉到山区接受改编。 鹿司令亲自指挥这次战斗,调十一团、十二团两个团的主力部队,在抚宁县的 平安庄集结待命。派出各路侦察员作临战侦察。发现鬼子从渤海和山海关两面向秦 皇岛、北戴河突然增兵。鹿司令判断张爱仁不仁有诈,命令取消此次作战计划。随 后,鬼子的骑兵、坦克、步兵向平安庄扑来。幸亏鹿司令当机立断率部队急速向北 转移,避免了一场大难。可恨武田和张爱仁设毒计下圈套,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之身。他们利用武田爱财,倒动烟土赚钱之机,投其所好,派人和他做买卖,拿烟 土换药材,让武田有大利可图。武田上钩之后,就用书信和他来往,故意把事情张 扬出去。不久,武田的上司发现他私通八路,把他抓起来,定了叛国罪,押送回国。 武田被除,那一带清净多了。可是,张爱仁继续为虎作伥,还是个祸害。吕钟 想,不正是借敌人之手除掉张爱仁这个心腹之患的时机吗?于是他说,阁下耐心一 些,我现在脑子很乱,过几天我头脑清醒些,我全部都谈出来。 宫下乐不可支。 几天过后,宫下就急不可待地找来,他说,吕桑,怎么样? 吕钟卖弄关子说,我想好了,可以谈。但首先申明两条:第一,我脑子很坏, 那么多的关系,我记不全,只能谈些主要的,我还能记得住的关系;第二,我讲是 讲,可你不一定能找到,你是搞特工的,懂得这个,我不能保障人家不转移啊。 宫下等不及了,恐怕吕钟改变主意,忙说,嗨,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讲, 我就信。 吕钟说,渤海有个新民会,会长叫张铁安,他是我的关系人之一。 宫下心里一怔,吆西,不怪他秘密出钱的干活,他立即写了纸条:渤海新民会 长张铁安,杀。派他的手下立即执行。杀人灭口,免得那笔钱泄露。一举两得。回 头说,吕桑,谈得好,就这样,谈下去。 吕钟说,山海关有个张爱仁,你有个耳闻吧…… 宫下听了眉头紧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急着问,张爱仁怎么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