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女将军物色新情人 太平庄秘密情报站 白嘴鼬川岛紧赶慢赶赶到新安镇的时候,哪里还有一窝蜂白兰雪的影子?还好, 他们没有烧了炮楼,没有砸了电话。在据点给川岛留个没有粮食可吃的空住处。高 老蔫的嘴浮肿得厉害,蒙着绷带,吃饭说话,凡是动嘴的都很困难,他只好少吃少 语。指挥行军打仗都委托杜眼子全权办理。杜眼子心里明镜似的,说全权,就是做 不了川岛的主,甚至还得看宫下的眼色。 川岛说,杜桑,请你给各地据点打电话,搜集八路军的去向。 杜眼子说,阁下在电话里听到白兰雪说他们过河那边去了么。我们追过河就是。 川岛说,你不知道白兰雪,她真过河还告诉我们吗? 杜眼子说,作战就是真真假假,说真话的才是傻瓜呢。这就要靠我们的心智去 猜。猜中了就打胜仗,相反就吃败仗。 川岛说,吆喝,我还没看出来,杜司令学问不浅。 杜眼子说,将军过奖了。 川岛说,你别离我左右,我身边没人了,我恐惧得很。 杜眼子说,将军身边还有宫下君。 川岛说,不,他是日本人,你还看不出来?他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杜眼子吃惊地发抖,也是给川岛看的。别听她拿话*** ,他们是一路的。于是, 他说,哪能呢,宫下君可是拿你当佛爷的眼珠,言听计从,令行禁止,忠贞不二。 川岛笑道,你比他强上百倍。 川岛自失去赵影就想物色一个取代赵影地位的人物,今天偶然发现杜眼子杜锡 武是个合适的人选。她说,从现在起,你就是警备司令,兼我的保镖。高老蔫让他 回渤海养伤去吧。你派人把他送回去。 杜眼子说,是,我马上去办。 川岛自得其乐之时,宫下报告,在邦均附近发现八路及那八个美国佬。川岛问, 情报准确吗? 宫下说,情报来自邦均镇柿岛少佐的报告。他是我的老相识,蓟县的顾问官, 坐镇邦均。他的情报不会有错的。 川岛传令邦均的开路。 邦均在蓟县西的公路上,柿岛以高规格的礼节迎接女将军和老相识。邦均比新 安镇要好得多;柿岛比柴崎要高明得多,起码他有许多情报员为他服务,是他的眼 睛、耳朵、鼻子、爪子,柴崎就没有。这些没有的不行。 在客厅里饮了嗓子的川岛问,情报的准确性如何? 柿岛说,放心,将军阁下。说着他举着一张薄纸说,这是太平庄保长孟宪之亲 自送来的。请将军过目。 川岛拿审视的目光看那张纸的时候,一个姓黄的翻译献浅地说,孟宪之,我的 朋友,莫逆之交,不分你我。他在警备队、商会、税务局当过先生,对皇军忠心不 二。 川岛说,我见见此人。 柿岛说,他回村了,刚走。 黄翻译说,我把他追回来? 川岛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太平庄的开路。杜司令,来我屋里。我有要事要你 去办。 杜眼子跟紧川岛去了。 太平庄就在邦均西十里地,孟宪之进了村没有回家,先进了八路军的堡垒户见 伊田别动队的易翠屏、白兰雪、小丙及他的狗。他进门就说,首长,事情办妥当了。 鬼子柿岛确信无疑。 易翠屏说,谢谢你,你辛苦了。 老孟说,不辛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孟宪之父子是抗日政府建立的太平庄情报站的成员,他利用他的特殊身份获得 大量敌人活动情报。办法极其巧妙。他把情报写好放在邦均的预定地点,由他儿子 来取,交给八路军。或是把情报放进空的钢笔管里,或塞进日本国小旗的杆里,秘 密转出。每次情报都很有价值。今天受易翠屏的委托他给敌人送一次情报。老孟犹 豫片刻,白兰雪说,我们的意图就是叫川岛上钩。 老孟明白了首长的用意就放心了,他回来说,现在,你们三个快走吧,敌人最 晚明天就到。 易翠屏说,你回家休息吧,只要牵制住川岛,我们不怕冒险。在浪尖上才能捉 住猎物。今晚睡大觉。川岛到了邦均,敌人才来扫荡。放心。 老孟说,哦,明天我去邦均,探听川岛来了没有,以及敌人的新动向。 白兰雪说,晚安。 又一天日出,老孟刚要出门去邦均,在村口遇见本村侯老爷,他说,保长,这 么慌张干啥去? 老孟说,赶集去。 侯老爷说,哦,今天邦均大集。我也去,搭帮。 路上,侯老爷抱怨孟保长派他家的粮款过重。请保长手下留情。老孟说,粮款 都是按地亩计算出来的,你家地多,在全村首屈一指的大户,你不多交粮款,是说 不过去的。侯老爷一听没有一点松动,暗骂他不得好死。他们进了邦均就分手了, 侯老爷冲着老孟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像个老辈子的妇人似的说,姓孟的,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老孟进了据点就被叫到川岛的面前。他给女将军鞠躬说,欢迎将军阁下光临屁 股大的邦均,我们这儿没有可供观赏的地儿,到处都是土拉块,维有盘山可与泰山 媲美,与华山媲险,与桂林媲秀,与长江媲隆,与黄河媲德…… 川岛拍了桌子,老孟才停止了睿智的唠叨。她说,盘山虽好,但,它是八路的 老窝。听你那口气,对盘山赞不绝口,你可与八路媲志吧? 老孟说,不,将军多心了。往年上盘山的人多了,远的有李广,曹*** ,戚孟 诸,近的有康熙、乾隆,当代的将军您,不是也游览了盘山吗?如此推理,您也与 八路媲志? 杜眼子说,放肆,怎么如此和将军说话? 川岛说,我不计较尊卑。我问你,昨天是你送来的情报。你见到了那八个美国 佬? 老孟说,是的,是我亲眼所见。我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美国佬,但,我看见他 们都是高个子像老等(鹭的别名),黄巴拉几的头发,白呲喇的脸,一看就知道不 是中国人。 川岛说,现在还在村里吗? 老孟说,昨晚还在,今天一早我就没有看见。他们来也无声,去也无声,都是 人精。神仙他二大爷也摸不着他们的脉呀。 川岛说,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谢谢你,忙你的去吧。 老孟急忙退出。川岛指使杜眼子说,你亲自盯着他干什么去。 杜眼子在街上瞄着老孟的身影,一直跟到镇外,只见老孟走进一座大坟,他看 看左右就把一件什么东西塞进一棵大树干上的树皮里,便悄悄离去。杜眼子一心要 看他放进树皮里的东西到底是啥,他正要进坟之时,突然,有一个人先他而至。当 那人取出树皮里的宝物回头之时,杜眼子就站在他的背后。那人回头一看是个警备 队长官急忙表白说,我早看那小子不地道,果真是个八路,他给八路报的信,长官 请看。他把从树皮里取出的东西交给杜眼子。还补充一句加重分量的话说,这就是 他私通八路的证据。 杜眼子接了那纸条,上写:女鬼子已到,快走。孔小林。杜眼子看罢脸色一变 说,你就是取情报的八路。哗,抖出绳子就把那人捆在树上。那人一再表白,一再 喊冤,一再叫屈。那人就是和老孟一同赶集来的侯老爷。他不满老孟对他家征粮征 款,说情踢下巴,怀恨在心,寻机报复,今天,可叫他抓住了小辫,他打算拿着情 报送给柿岛太君,要姓孟的好看。没想到出了差子。 杜眼子听了真想一刀子捅了他,可是,他眼珠一转说,这么说你不是八路军, 不是真取情报的? 侯老爷说,是啊是啊,长官圣明。 杜眼子说,你坏了我的大事。我是来抓真正的八路的,你把那个情报放回原处。 我要抓的是那个真来取情报的人。 候老爷蜕了那胳膊绳子,把那东西放回树皮里,就速速离开。杜眼子把侯老爷 带到一家榨油作坊,侯老爷说,长官,我们不能离坟太远,那个取情报的人来了, 就抓不住了。杜眼子说,我的人就在附近。侯老爷不明白来这个地方是什么用意。 心里产生不能露馅的恐怖。几条光膀子的大汉,露着浑身的疙瘩肉,抡圆了八磅大 锤,照着那一根根的木头楔子在一声呐喊中狠命地一砸,就听见被麻包裹着的花生 米发出痛苦的呻吟,它们被榨压出来的油,仿佛就是花生的血流淌在地下的油槽里。 侯老爷心中一寒打了个冷战,我的妈呀,他要把我榨了油?杜眼子一推就把侯 老爷推进花生仓库里这个没人的地方,抖开一条麻袋装上了侯爷。扎紧了麻袋口。 倒关了仓库的门。恰好,油坊的东家从此路过,看见了刚才的一幕。杜眼子说,我 捉了一个八路,先放在你这儿,他可值几百个大洋,我去找买主,事成,见面分一 半。油坊东家战战兢兢哦哦地答应。杜眼子说,你看好人,我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没了人,拿你顶缸,就把你卖了。 油坊东家吓得麻了爪,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的谈话被一个从此路过的工人听见, 他和工友们串通说,仓库里藏着一个八路军,是警备队抓来的,八路军抗日救国, 舍生忘死,都是好样的,我们不能叫他白白送死。哥几个合计合计就趁夜色把侯爷 当八路军给放了。他们说,八路军同志,你快从后门跑吧。 侯爷没有回家,而是摸进那个坟里从那棵树皮里取出那份情报,一口气跑进了 据点拜见老鬼子柿岛,交出了那个情报。 又一个日头出山的日子,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老柿岛召集各乡长、保长来邦均 参加会议。老柿岛脸色铁青,怒气横生。他用恶意的眼神扫了一下到会的众人,说, 孟宪之来了没有? 老孟说,我来了,太君。 柿岛说,我没有问你,我问的是孔小林。 老孟一惊,我的化名鬼子怎么知道的,糟了,情报泄密了。他镇静片刻,没有 言语,若无其事。老柿岛举着那份树皮里的情报说,你还有什么说的,你是八路军 的干活,关起来,拷问。 孟宪之被鬼子捆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他可吃苦头了,俩鬼子轮流拷打,鬼子 打中国人不论脑袋屁股,瞎打一气。柿岛亲自审问,侯爷在一旁添油加醋,孟宪之 守口如瓶。侯爷说,你还嘴硬,你说,你给八路军送了多少次情报?如实招来,免 得受皮肉之苦。 老孟说,侯爷,咱俩别演双簧了,我们既然露了馅,那就向太君说实话吧。 侯爷说,你血口喷人。 柿岛从鼻孔哼了一声,发出一个问号。侯爷低眉顺眼地在柿岛耳边说,太君, 我还有一件要事禀报。在警备队里有一位长官和姓孟的是一伙的。 柿岛一惊,什么人? 侯爷说,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我认得他的面目。就在你的周围。 柿岛发疯似的嚎叫,警备队集合。他吆喝动的只是邦均的警备队,川岛带来的 警备队哪能听他瞎指挥?院子里站满了集合的队伍,柿岛叫侯爷指认。从头到尾没 有一个像的。侯爷可就冒了汗。这时,川岛由杜眼子陪同来问出了什么事。侯爷像 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指着杜眼子大叫,太君,就是他。 柿岛大吼,给我抓起来。 几个邦均的鬼子就要动手。川岛掏*** 枪就当当两枪,她的卫兵虎的拿枪*** 住柿岛一伙。杜眼子在川岛耳边说,就是那个人第一次取大树里的秘密情报。川岛 正在气头上,连柿岛都没有把我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她抬手枪响,就把侯爷一枪打 死。这一下可把众人都镇虎住了。 柿岛鞠躬说,将军阁下,你杀了证人。 川岛说,放屁,我杀的是八路。他(她一指杜眼子)是我的人,是我派他监视 那个姓孟的。怀疑我的人吗?你太放肆了。 川岛边说边走到老孟面前,拿马鞭子支撑起他的下巴,正待问话,忽然,老孟 的儿子孟庆廉跑进来,一见他爹被打得这个样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愣怔 不知咋办。老孟大吼道,你赶紧回去料理三件事:好好伺候你爷;赶紧把客人送走 ;借人家的东西归还人家。 小孟边听边向后退,听完撒腿就跑。川岛正要下令追捉住他时,杜眼子说,不, 他就是我们的向导,出发。 小孟跑进太平庄,到家二话没说就把藏在他家里的两支手枪交给易翠屏、白兰 雪。请她们把枪交给区委书记同志,这是他寄放的东西。小丙收了枪说,用开收条 不?小孟说,开啥收条啊,你还没事人呢。鬼子马上就到,你们快跑,晚了来不及。 白兰雪伸个懒腰,张哈,还没有睡醒,她说,我还怕她不来呢,来了好,我正 等着他们呢。 小孟说,我爹被鬼子抓起来了。 易翠屏说,不怕,你去办你的事,这不用你*** 心。 小孟回家将瘫痪的爷爷背起来送到外村亲戚家躲避,刚把爷爷放在亲戚家的炕 上,就听见太平庄那边有了枪声,他回不去了,家里还有奶奶,也不知伊田别动队 的人走出去了没有?他心里很不平静。 太平庄不太平,鬼子大队人马进了村胡乱折腾,满村的搜查易翠屏、白兰雪以 及那八个美国佬。家家搜了个遍,耗子窟窿,牛棚猪圈,狗窝猫窝,翻箱倒柜,掘 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八路军的影子。川岛生气,柿岛发怒,杜眼子卸火。柿岛要拿 孟宪之开刀,解恨。 全村的居民都被鬼子从家里撵出来,集聚在村北的打谷场上。孟宪之被俩鬼子 推推搡搡地推到众人面前,他六十岁的老母亲见儿子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心如刀绞。 母子在这种场合见面,那是生死离别,肠断几回,雨恨云怒,有泪不流。 柿岛说,老人家,你的孙子呢? 老人哈哈狂笑说,太君,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几疙瘩粪,你要杀我儿子, 还想杀我孙子,墙上挂帘子,没门儿。 柿岛说,你不说出来,就杀了你的儿子。 鬼子一声吼,一队鬼子举起步枪,瞄准了老孟。 母亲说,慢着。 柿岛以为老人要讲出孙子的去处,就命令放下枪。 老人,一步步走到儿子面前,同儿子偎依着,如同小时候喂奶那样子,老人说, 孩子,不要怕,娘陪你一块死。 柿岛气得吹胡子瞪眼,命令开枪。 杜眼子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同胞惨死在鬼子的枪口下,可是,又没有办法,只是 把视线移到别处。偏偏被川岛发现,她说,杜桑,你看什么呢?杜眼子不在意地说, 我仿佛看见蜜蜂在空中盘旋…… 川岛、宫下谈蜜蜂变色,不管有没有蜜蜂,他们见识过蜜蜂的厉害,早把头蒙 住,慌张说,快开枪,快开枪。 枪声响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那声枪响,忽然,天昏地暗,眨眼间,恢 复了明亮的天。大家净眼看时,倒在血泊中的却是柿岛,孟宪之母子二人不翼而飞。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