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 及时雨难当东道主 风乍起又兴暗查雨 陈老六命令:打车别打人。顿时,枪声大作。美军的汽车被打翻在地,后边的 国军卡车见事不妙,八路军真打啊!什么不战而取?暗骂,谁出的这个馊主意?老 子差点丢了性命。他们是从大西南来的兵,八年没有听见过枪声,今天听了格外刺 耳。更摸不着对方的虚实,掉车就跑回秦皇岛。 翻在地上的美军吉普车遗憾地回不了秦皇岛,被扣在车下的五名军调部的美军 和一名翻译努力挣扎出来。一名受了伤,倒霉;四名完好,命大。翻译是中国人, 中尉军衔。他爬起来拍拍军装上的泥土,正待拔枪还击之时,抬头才看见十几名端 着刺刀的八路军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们说,交枪不杀。 翻译连连后退,那枪像烫手似的扔在地上,缓缓举起双手。美军都是上帝的孩 子,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八路军缴了他们的枪和车,带到山海关城里一个什么 地方。一个女八路卫生员给受伤的美军包扎了伤口。司务长优待俘虏,做了一桌西 餐,以及刀叉餐具,摆上面包烤牛肉,长城葡萄酒。 翻译突然给司务长跪下求饶,他说,长官饶命! 他不了解八路军是个维护和平的部队,而是按照古代刑律习惯理解八路军,以 为给人以酒菜招待就是杀头的信号。美军不懂得中国这些老古董,见酒肉就馋,自 以为是个调停国的公民,享受招待,自安其道。但是,见翻译如此恐怖,也放下了 手中杯,发出疑问,Whatistherow? 司务长把翻译拉起来说,你们的委员长和我们的毛主席签订了双十协定,和平 建国,两军停战。你们来山海关就是客人,没有杀你们的意思。美国公民来山海关 更应当特别优待了。 翻译说,啊?你也知道双十协定? 司务长说,你太高看我了不是?难道你们不知道吗?难怪你们来山海关进行武 装挑衅。违背双十协定的行为是要遭报应的。美国人不知有双十协定,他们调停个 屁呀?你把我的话翻译给他们听。 美国人听了翻译的话之后,无奈地摊开双手。司务长说,你们搞军调部的不能 剃头挑子一头热。翻译是念洋书的,口脑全面欧化,国学底子不足,又听不懂当地 土话的真谛。还挺顾面子,不能说不懂,就稀里糊涂地说是,是,是。 就在他们言来语去的时候,参谋长陈老六来了,客气地说,诸位喝好了吗? 翻译说,谢长官款待。 陈老六说,你听好我的话。第一,本人与美军范络基将军交谈过一次,他表示 美国无意干涉中国内政,只为调节两军冲突。可是,今天的事情与美国人言论不符。 我抗议美军违背诺言,侵犯我们的解放区。美军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第二, 山海关是我们八路军驻地,国军陈兵秦皇岛,修铁路,挑衅滋事,是违反停战协定 的行为。一切后果由国军负责。第三,我放你们回去是表示我军执行停战协议的诚 意。 翻译对于参谋长的话前边的不知听进多少,后边的一句听得最真最切。道了谢 便走。陈老六说,把枪和车都还给你们。 陈老六当即给在锦州的副总司令鹿地通了电话,报告对俘虏的处置情况。鹿地 同意他的有理有节有情的做法。 鹿地在电话里问,有什么困难吗? 陈老六说,就是我们的兵力不够。国军的兵力已经增加到30万,当地老乡说, 在秦皇岛码头,随便一弯腰就能拣到一枚国民党军服的纽扣。 鹿地说,我知道,我已经命令长城*** 军老豹东卢周参加山海关战役,再把22 旅派过去。一定把国军挡在山海关内。中央军委命令我们能挡住一个月最好,最低 两个星期。 陈老六说,我们有19旅,炮兵旅、七师再加上22旅,我们能完成任务。 鹿地放了电话,就叫易翠屏通知22旅旅长王殿政委节板斧参谋长孙景华来司令 部听令。 王殿、节板斧、孙景华到达锦州北大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鹿地忙得不可开 交。在他交代任务的时候常有电话打断。易翠屏说,鹿司令,我替你接电话。 鹿地他们都不顾得坐下,站着布置任务。鹿地说,山海关对我军至关重要,人 家依靠美军支持与我们抢东北…… 突然有人报告,我是从南方来的部队后勤部长,我要见鹿司令。 鹿地说,我就是,同志你们辛苦了。 后勤部长说,别拿好听的话安慰我,我要枪要炮要穿衣要吃饭。我们不是要小 大钱的,原本我们是有枪的,临来上级说,东北有的是枪有的是炮,就把我们的枪 炮留给地方了。可是,我们到了东北,要么没么。你们的部队都是新枪新炮新军装, 脸上红扑扑的,吃得好。都是党的军队,怎么就另眼相看呢? 鹿地说,同志,我的工作没有做好,请原谅。 回手他写了张条子说,向道,你带这位同志到库里取物资。 蒲公英说,跟我走,后勤部长同志。 鹿地这才回头与王殿、节板斧、孙景华继续谈任务,他说,派你们仨带22旅给 我守住山海关,不准放过一个国军出关。我给你…… 又有人向鹿司令报告,要枪要炮。 鹿地说,同志,你能不能容我几天。原本苏家屯军火库在我们手,可是,现在 被苏军收回去了,我们只拿出了一部分,我从外地给你们调剂一下装备。 来人说,要我等到啥时候?我等多久都行,同志们都等不及了,说什么的都有, 鹿司令可别介意,下边同志们说,能打仗的都是破枪,甚至没有枪;不能打仗的却 是好枪好炮。这不是怪事吗? 鹿地明白他说的不能打仗的就是说长城部队,他不生气不上火,耐心对待下级, 他说,白兰雪啊,你去联系一下21旅,请他们抽出一部分武器来。 白兰雪带那人刚走,又来了十几名要枪要炮的。易翠屏说,司令。我来接待他 们。 喘了一口气的鹿地面对王殿、节板斧、孙景华。王殿说,鹿司令,我们明确了 任务,我们现在就出发。鹿地说,我给你们交涉了22节车皮,你们乘火车,尽快到 达山海关,听陈参谋长指挥。 王殿、节板斧、孙景华敬礼说,司令员保重! 天没亮,东北局约鹿地来本溪面谈。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相随。他们刚走 到北大营的门口,那么多的新到东北的八路军、新四军战士堵在门口向鹿司令要枪 要衣要吃。发出一声声的抱怨。鹿地站在高处说,同志们,彭真同志叫我,我去一 下就回来。现在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跟她谈。鹿地回头对易翠屏等说,你们留下处理 好眼前的事务。设法满足同志们的要求。 易翠屏说,你路上加小心。这里交给我们仨。让小丙跟你去吧。 鹿地一拍小丙说,走。 门口的战士嚷道,鹿司令别走啊,天凉了我们还穿着单衣呢。 易翠屏说,同志们跟我来,到仓库里领你们需要的物资、枪炮等。 易翠屏一阵风吹到仓库。顿时,库里有了取之不尽的枪支弹药,被子、军装等 军需物资。 蒲公英说,你们自己去拿。 门口平静的时候,新到的八路军新四军又成建制的来,先是一个连,一个营, 一个团一个团地来领取物资。他们怀着疑虑的心情而来,却都满意而去。 消息传开,没有武器的同志都来找东道主鹿地,一时鹿地名声大震。抱怨之声 一扫而光。 鹿地带小丙乘火车到了本溪。这里的一切也是乱糟糟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 包裹箱柜,电话油印机,骡马车辆等等,似乎又要搬家。小丙与熟人打听,才知东 北局准备向抚顺、阜新一带转移。小丙自言自语说,打游击那会儿,拿起脚来就走, 现在,走一步可不容易,再过几年,怕是寸步难行了。 鹿地提醒说,说话注意影响。 小丙说,是! 鹿地进了东北局书记彭真的办公室,小丙在门外警戒。其实在东北局院里用不 着他警戒,就坐门口的一个木箱子上,继续想他刚才能想不能说的问题。忽然,屋 里说话的声音由低变高,引起他的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丙不知屋里有几 位首长,只得留心听里边说话。一个说,你这是严重的本位主义、地方主义,你看 看你们的部队什么装备?我们的部队是什么装备?我们是中央派来的,你就如此有 亲有疏。你到底有几个军火库?库里有多少枪支弹药?要查一查,你必须配合。你 们还有一库金银纸币,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交公? 小丙听出,鹿司令说,什么金银纸币,我不知道。正要为自己申辩几句,可是, 一个声音说,我不听,查完了库再辩解吧。 咣当一声,出来一位首长,他把门关得山响。吓得小丙立正站在门口。小丙没 见过这位首长,他个子不高,瘦小身材,吊眉秃顶,看得出他生着气跨跨地走远了。 屋里一阵平静之后,小丙又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鹿地同志,委屈你了,怎 么能怪你呢?你们出关进东北,一步一步都是按中央的指示做的。历史将证明你们 先机挺进东北是正确的。但是,今天这件事引起我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我们党 内存在着路线斗争。党的历史就是一部路线斗争史。曾存在过两次右倾,三次左倾。 你我可都要站在正确路线一边啊!小心别站错了队。 只听鹿地说,是啊,我们都愿意站在正确路线一边,我们先机进东北没有错; 派十万大军进东北也没有错;那么山海关战役也没有错吧? 一个说,没有错,我们是按照中央指示一步一个脚印做的,山海关就是由你把 着,杜聿明他们才过不了那道门,关外才安全,容得时间部署军队,开展各项工作。 你马上回去,专心指挥山海关作战。至于查库的事情,就让他去查,我们问心无愧。 鹿地出来时,没有说话,又不跟小丙打走的招呼,小丙急忙跟上。小丙还没有 参加*** ,对刚才的话,他只听懂了一、二成,更不懂左一个倾右一个倾,不敢问, 又不能说句安慰的话,只是闷头走路。心里埋怨那位说话声高的首长,他怎么那么 厉害。他是谁呢? 他就是林总。 林总回到他的指挥部就组建了一个以黄参谋为组长的七人清查小组,立即动手。 他说,问题肯定是存在的,查库结束,写一份秘密报告。 清查小组清查了原来长城出关部队的仓库,锦州的,本溪的,抚顺的,鞍山的, 营口的,山海关的等等。结果,没有发现库里有装备没有发给兄弟部队,库里都是 空空如也。也没有发现丢失的武器。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岂不辜负了林总 的一片信任。于是,他们去沈阳,了解苏家屯军火库的情况。苏军提供的情况如同 鹿地他们报告的一样。先给了又收回。他们只拿走了一部分。只是长城部队搬走了 沈阳银行的金库,不知去向。 清查小组带着一个班的武装一竿子扎到锦州,向鹿地质问金库去向。不等鹿地 回答,易翠屏说,这事是我干的,有什么问题吗?不清楚的问我。 黄参谋说,先关起来再审。 易翠屏被关了禁闭。在一间狭窄的小黑屋里闭目养神,门口站着一位八路军战 士。本是自己的同志,而现在竟那么疏远。自小丙他们从本溪回来,鹿兄一言不发, 小丙神习习地问,易姑姑,啥叫倾?易翠屏说,单解释这个字义,高下相倾,不正 的形状。小丙问,这个倾还一左一右吗?易翠屏吃惊地捂上小丙的口说,记住,千 万别跟第三个人谈论这个问题。你长大了就会懂,现在不明白也好。易翠屏意识到 问题的严重性,她后悔不该搬金库,给鹿兄惹了祸。社会分阶级,党内分路线。非 得把一分成俩。只讲偶,不讲环。大凡上了主义的,一辈子也扒拉不开。鹿兄若戴 上这顶帽子,他可就惨了。人家是成心给他这顶桂冠的啊! 蒲公英、白兰雪看姐姐来,门岗不让进。蒲公英拉着白兰雪一转身就成了隐形 人进来与姐姐说话。蒲公英说,那个林总长的又干又瘦,一阵风就刮倒了,他只带 了一个警卫连,一百多人,我一口气就把他们收拾了。什么林总?我们听你的,就 是林总;你不配是个总,不听你的,你,狗屁不是。易翠屏说,不,你不能乱来, 我们必须顾及鹿兄的处境。向道你一刻也不能离开鹿司令。 白兰雪说,你们党内的事,我没有发言权。只是你就让这个小小的禁闭室关住? 易翠屏说,当然,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关不住我。可是,看出来了没,他们 是冲着鹿兄来的。我们要帮助鹿兄脱过这一关。你只做一件事,去本溪,保护那个 金库,我是怕有人打开过,花过钱,库存数与帐不符。 白兰雪说,从我们把它放那儿的一天起,我就看到不安全,就派24只花在那儿 秘密把守。 易翠屏说,我还是不放心,你亲自去看守。 门岗大声呵斥,你跟谁讲话?不准讲话。 他猫腰向屋里瞥一眼,没有别人。怪了,她跟谁讲话呢?其实,蒲公英、白兰 雪就从他眼皮子底下走了的,他一个凡人的眼睛就是看不见。 黄参谋连夜突击审讯,七人小组一个不少,都挤在这个小屋。他们也不管她吃 饭不吃饭,休息不休息,拉过来就问,姓名? 易翠屏说,易翠屏。 黄参谋说,年龄? 易翠屏说,30了。 黄说,职务? 易翠屏说,长城军区卫生部长,兼*** 医院院长。 黄说,你是医院的,怎么对财政金融感兴趣? 易翠屏说,苏军强迫东北局撤离沈阳时,不能把银行的金库留给别人,于是我 们就把它搬到本溪,交给了东北局归了公。 黄说,证据? 易翠屏从军衣口袋里掏出那张收据。黄参谋草草一看就把它撕得粉碎,他说, 这算什么证据?他的本意就是要毁掉证据,以便把这帖膏药贴给鹿地,叫他有话说 不出。 易翠屏一笑,看出黄的心思,她就暗施小风,卷起那些碎纸片,落到易翠屏手 里时,就完好如初。她装进军衣口袋说,我若是没有这张纸,浑身长嘴我也说不清。 七人小组目瞪口呆,黄参谋后悔没有把那张纸吞下肚里去。他继续审问说,金 库里原本有多少钱?交公多少钱?你们抠出多少钱? 易翠屏说,全部交公,我们一分没动。金库就在本溪,不信,你们去查。 黄说,那是一定的,不用你*** 心。 易翠屏说,好吧,不用我回答什么了吗? 黄说,谈谈动机? 易翠屏说,我前边表述得很清楚,你们查记录吧。 黄说,你还挺狂,你说,谁支使你们干的? 易翠屏说,接收满洲的财产是我的自觉行动。我都30了,已经成熟到不用别人 支使就做事的程度。 黄说,是鹿地叫你们干的,是不是? 易翠屏说,不是。他只顾指挥山海关作战;为兄弟部队筹措装备,夜以继日, 忙得不可开交。 黄说,非用刑你是不肯说的,给我打!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