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南卢陈求医过关卡 地下朱巧救参谋长 鹿老太太一家准备逃离家园的时候,宪兵司令赤本三尼派他的手下罗圈腿佐木 三郎包围了鹿家。老太太推着蒲公英说,你快跑。蒲公英说,妈,我不跑。老三说, 向道,你走吧,这儿,有我呢。蒲公英说,你别管我。他们正说着,鬼子就进来了。 佐木瞟了鹿老太太和云雀茹一眼,见老三和蒲公英眼生,就问,你们什么的干活? 老三说,我是长工的干活。 飞毛腿蒲公英说,他是长工,我就是短工的干活。 佐木说,吆西。他一看这俩土头土脑,就没有再查问。他这看看,那瞅瞅,前 后院转了一圈就走了。他在鹿家门口对伪军说,看紧这户人家,但,*** 扰的不要。 伪军立正敬礼,哈依。佐木一走他们就成了王。 屋里的鹿老太太急的转磨磨。蒲公英说,我大哥他们回来了,就在山里。我调 兵来,把伪军赶跑,然后,就上挂云山。妈,你说,中不? 老三说,还问啥,眼下没啥好主意,你去你的吧。 云雀茹急忙找几件鞋啊,袜啊,棉衣啊说,向道兄弟,给你大哥带去,天下雪 了。 蒲公英说,嫂子,前后门伪军把着,带这么多东西我咋走? 云雀茹说,咳,我也闹蒙了。 蒲公英说,你们一定等我回来。 老三和蒲公英在牛棚里给牛添了草料,二人点头合计对策。蒲公英悄悄越过墙 头,从邻居家后门溜出。他装扮成打鱼的,背着鱼网拎着鱼篓,奔滦河乘小船逆河 而上,在山里一个叫柳沟峪的小山村,找到了鹿地。 天阴,大雪。十里白山远。 长城抗日联军鹿地部已经山穷水尽了。返回长城以来,处处挨打,天天转移, 部队不断减员。参谋长负伤。士气低落。鹿地和易翠屏在司令部的堂屋望着门外的 鹅毛大雪。鹿地感叹:真是兵败如山倒啊! 易翠屏说,大哥,你可要振作起来,大家都看着你呢。 门外雪地里一个生人鞠了一躬说,司令,听说你回来了,我来报到。 鹿地握着那人的手说,好,好,回来就好。 易翠屏说,在蓟运河边我就听说,鬼子杀了我们几百回来的战士。 战士说,我从潮白河逃回来,没被鬼子抓去,可是,家乡全变了。还是活不下 去,要活就得战斗。 鹿地说,说得好。人一要生存,二要发展。为此,我们要发奋为雄,抗日救国。 捍卫生存,复兴中华。 易翠屏抬头看见门外还有几个人影晃动。 鹿地来到街上,大雪中站着七八个回来的抗联战士。他们一见鹿地就号啕大哭。 易翠屏拉着他们的手说,我们经历了一场大风险,长了见识。失败了从头来么。 在老乡家休息的抗联战士们听到街上的动静,都纷纷出门冒雪上街。自动站好 队列。王殿、易翠屏陪着鹿地在队前郑重地鞠了一个大躬。鹿地健步走到排头,与 节板斧握手,眼圈转着热泪说,老节。 节板斧说,司令,我还有36人。 谷雨也站在队里说,还有我,36个半。 鹿地说,你们都是好样的。回手握着大龙小虎的手说,参谋长负伤,我派人与 城里联系,打算把你们的爹秘密送进渤海治疗。 大龙说,谢司令,我俩加一块只有20人了。 丁大炮不好意思开口。马勺大声说,司令,老丁剩个光杆了。 王殿说,我那个总队就我一个了。 鹿地不语。易翠屏说,大哥,向道那个总队还有战斗力。他还有百十几个人, 四挺机枪。 鹿地向队中寻找蒲公英叫道,向道。 刚进村的一棵草蒲公英老远就听见司令喊他,他几步就来到司令面前,开口就 说,大哥,咱妈…… 易翠屏堵住他的嘴训斥说,回队,听司令训话。 蒲公英翻拉姐姐一眼不情愿地归了队。 鹿地跳到一个碾子上说,战友们,同志们,发奋为雄,抗日救国,捍卫生存权, 复兴中华的事业是非常艰巨的,要负出巨大的牺牲,前仆后继,要经得起失败和挫 折的考验。在艰苦的环境中,坚定不移,继续战斗,才是我们的榜样。当初我们连 一条枪也没有,现在,我们还有百十人百十条枪么,继续干,滚雪球。为生存而战 斗,胜利是我们的。 茫茫燕山,纷纷大雪。为生存而战斗的呼号在大山、大海和广袤的平原撼荡… … 入夜,寂静的小山村熟睡了。唯有抗联司令部还亮着疲惫的小油灯。负伤的参 谋长陈六人躺在土炕上,面色苍白,弹片还在伤处,不停地浸血。易翠屏熬了一剂 止血的草药。大龙小虎守在炕头喂药。鹿地说,小虎你准备一下,用完药就送参谋 长去渤海治伤。小虎唉了一声。鹿地点一下易翠屏,叫她出来。他俩进了西屋,周 汉人恰好来辞行。他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 鹿地说,参谋长就交给你了。为保存实力,我们划整为零。八路军三个支队分 别在洪山口、鱼子山、青龙山一带活动。入冬了,大家还穿着单衣。我呢,身边有 向道、王殿、翠屏就够了。我打算回家看看,顺便要点钱来,备些冬装。 易翠屏说,啊!你说啥?回家看看?鬼子下了套,你就往里钻? 周汉人说,现在,鬼子出告示,高价悬赏捉拿你。你的目标太大,你不但不能 回家看看,还必须隐蔽起来。最好在老寿星那里。有事我向你报告。你千万不要露 面。你身边有王殿、翠屏两个人就够了。蒲公英那部分人,我另有安排。 鹿地说,我这不成了牌位了? 易翠屏说,老周说得对,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大哥,我管着你。我向 老周发誓,丢了司令,我也不活了。 周汉人笑了说,你死了活了我不管,丢了司令我可不饶你。 易翠屏还要说什么,老周打个手式,说,你们趁夜先走,王殿就在门外等待。 周汉人送走了鹿地、易翠屏、王殿三人,回屋召集蒲公英、节板斧、大龙小虎、 谷雨、丁大炮和马勺等组成一支特别行动队肩负三大任务就出发了。 雪后长城内外平原,一望无际。一条向南来的大道上,隔三差五地走来一帮子 人。有拉脚的,有贩盐的,有走亲戚的,有挑担子的,还有赶车的。车上躺着个病 人和坐着一个女子,很像病人的女儿。她就是三*** 个半谷雨。赶车的是老周,车 后紧跟着大龙小虎。蒲公英、节板斧、大炮、马勺带队护送参谋长进城医伤。 马车渐渐临近赵各庄边界。抗日起义失败后的赵各庄镇,各个路口都设了关卡。 有鬼子和警察把守,检查过往行人。马车刚到镇口,一声吆喝,站住,干什么的? 从栅栏门里走出几个警察,如临大敌,端着刺刀包围了马车。一个警察头把老 周拉下车,拍拍前后腰,摸摸大腿,捏捏臂,浑身上下检查个遍。在车上的谷雨一 摸自己腰里还别着小手枪呢。糟糕,她一急出了一身冷汗。她心慌地瞅了东卢周一 眼,悄悄指一下自己的肚子,意思是说,这儿还有手枪,快想个办法,不然,我就 …… 周汉人不慌不忙不急也不理谷雨,泰然自若。 警察搜查得很野蛮。对谷雨这个女孩更是不怀好意。警察的油手向谷雨伸过来 的时候,老周上前温和地说,各位老总,车上是我哥,得了痨病。活不几天了。打 算请个名医看看,死了也不后悔。车上坐的是他女儿,妈去年死了,爹再死了,她 可是个可怜见。老总,哪不是修好积德的。 警察不开恩,*** 着谷雨下车检查。谷雨滞滞碾碾地下了车,她想抽个冷不防 掏*** 枪和敌人拼命。她给车后的战友们发出准备开火的信号。警察叫谷雨举起手 来,她心烦地磨蹭着。警察在她腰里摸了几下。她意外地发现她腰里的小手枪不翼 而飞了。万幸,万幸。她顾不得追忆奇迹是怎么发生的。眼下心放在肚里,对付警 察的检查。警察用刺刀挑开车上陈老六的被子,一个面色苍白胡子拉茬的病人展现 在他们面前。警察一捂鼻子怕染上肺痨,挥手放行了。后边的蒲公英、节板斧、大 炮马勺等人也都顺利地通过了关卡。 马车在赵各庄开滦矿高级员司住宅区神秘地转了几圈,停在独门独院的一家门 口。东卢周按了门铃,一位穿白裙的女佣开了门,叫道,啊,周先生,你们来了。 林教授正等着你们呢,请。 谷雨和大龙小虎架着参谋长进了林家。蒲公英、节板斧等人在门外警戒。马勺 没能进去,眼馋地踮着脚向里看。 林家已经做好了手术的准备。外科专家林儒教授,兼任赵各庄矿医院院长就搬 来赵各庄居住。日前女婿朱欣请老泰山给参谋长医伤,今天伤员一到,他就和夫人 立刻*** 刀。周汉人说,院长,人可是交给你了。 林院长说,不放心,你就抬回去。 周汉人很尴尬,一笑说,留下谷雨,和我联络。我走了。 谷雨送出门外,老周把那支小手枪还给谷雨。 谷雨惊喜,原来是他令我化险为夷,神了。她急忙收了枪说,啥时候做的手脚? 我咋一点也没察觉。 周汉人说,哎,傻丫头,记住,有事同古冶大中书局联系。说完他就走了。 谷雨在门口看着老周的身影,心说,他真好。心里乐不滋的回头一笑,忙捂着 嘴转身进了林家。 林儒院长夫妇俩可真是猴洗孩子不等毛干,已经麻利地为参谋长做完了取弹片 缝合手术。林院长一边洗手,一边对谷雨说,放心,他身体好,顶多两周就能痊愈。 谷雨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院长不满地嗔怪道,你这丫头,还挺外道,真是的。 谷雨一笑,红了脸,不言语了。 步履不停的两周,一眨巴眼就过去了。陈六人伤愈要回卢龙寨。谷雨立刻去古 冶大中书局联系。书局老板娘周艳女士拉着小谷冰冷的手给她哈气温手说,进屋暖 和暖和,有话慢慢说。谷雨说,陈参谋长伤好了,他着急要回部队去。陈善说,渤 海那边有紧急情报要报告,说是鬼子又出了新妖讹子要以华制华建立治安军,来了 一位治安军司令叫什么元的上将,要在平津唐招兵买马,送到军官学校去受训。这 则情报很值钱,必须马上送到卢龙寨去,我今晚就动身。你先回去吧!参谋长的事 我一并传到。小谷说,中,我回去了。老板夫人说,吃顿饭再走吧。小谷说,不了, 就便我回家一趟,参谋长准了假。 小谷乘火车到达渤海时,老天睁不开眼,一点点暗下来。她下车过天桥到小山 路经一家小酒馆,吃酒的人寥寥无几。忽然,一个破衣烂衫而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 眼帘,她吃惊地轻声叫道,他怎么来这儿?谷雨急忙掩饰闪到一边。她眼瞅着这个 破衣烂衫的人走到小酒馆。老板皱了眉,意欲轰走这个叫花子。忽然,他抬头看见 他久别重逢的哥儿们,救命似地叫道,二疙瘩。兄弟二人抱头百感交集。*** 说, 大哥,你怎么到这儿来? 大疙瘩不满地吼道,妈的,趁钱的吃山珍海味,不趁钱的吃赤脚驴腿。老板, 来半斤白干,切盘驴肉来。 老板沉着脸说,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帐。 大疙瘩从怀里摸出一块光洋当啷投到饭桌上说,不够,爷们儿还有。他拍拍干 瘪的胸脯。 老板一反常态地赔笑端来酒菜。哥俩儿边吃边谈别后遭际。二疙瘩问,老大, 你不是跟高司令过了潮白河吗?大疙瘩说,唉,别提了,高司令过河被俘,我跟王 殿总队长返回长城,还没站稳脚就被打散。我就溜到城里,混饭吃。*** ,你呢? 二疙瘩说,大哥,早就该过来了。在那边饿个贼死,又累个贼死,费力不讨好,何 苦呢?你见我媳妇没? 大疙瘩说,她可是鹿司令的大红人。 二疙瘩说,大哥和翠屏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叫你们在那边受苦,过来吧。现 在机会来了,渤海道正招收军官生呢? 大疙瘩说,别逗了,那是招军官。人家要我?你和潘翻译官混事,能说上话去 吗? 二疙瘩说,你若有那边的情报就好了。 老大神秘地附在*** 的耳际说,我有哇,你猜我看见谁了?陈六人,参谋长, 老杂毛猫在赵各庄呢! 谷雨没有听全他们都说些啥,只听了一个边儿:猫在赵各庄……她的心腾一下 拥到嗓子眼儿。她顾不得回家,尽管家门近在咫尺。她即刻叫了洋车抄近路直奔赵 各庄。她回头看时,那哥俩还没出来,要赶在他们之前,心急如焚。 杨大疙瘩怀着要投治安军的心愿,吃饱喝足,出了小酒馆就在渤海道公署门前 徘徊。他偷眼往院内看到高高挑着一条子横幅,上写着:华北治安军清河军官学校 招募处。警务科科长朱欣和科员们正在面试考生。 杨大疙瘩手里有了货当仗腰子的,来也不认得爷,去也不认得娘,一拱就加塞 站在等待招募的行列里。轮到他时,一位警官递给他一张表格。大疙瘩抄手一接说, 我哪识字啊。那位警官把大疙瘩撵走,去,去,去。 杨大疙瘩成了秋后的苍蝇粘糊糊的轰也轰不走,就闹软局子缠磨朱欣。他神迷 诡道地说,长官,我告诉你个秘密。 朱欣暗吃一惊,把大疙瘩带到警务科科长办公室关严门。朱欣问,什么秘密说 吧! 大疙瘩说,我的事呢? 朱欣说,少废话。你提供的情报准确,我给你办。 大疙瘩打扫打扫喉咙,压低声调说,我看见抗联参谋长陈六人了。 朱欣强按奈着自已的情绪,揪住大疙瘩的衣领子厉声喝道,这个消息还告诉谁 了? 大疙瘩吓得丢了魂说,我兄弟,二疙瘩。 朱欣放开衣领拍拍手说,哦,这就不值钱了,你兄弟是干什么的,现在何处? 大疙瘩说,我兄弟在潘翻译手下做事。 朱欣说,你再想想还告诉别人了没有,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走漏了风声, 你就是担个送假情报的罪。宪兵队知道了这可要杀头的。 大疙瘩说,我拿脑袋担保,情报没假。 朱欣说,走,马上,你带路,抓人。 朱欣亲自开车带着杨大疙瘩,呜的一声到了赵各庄,过关卡朱欣从车窗伸出特 别通行证,警察们都恭恭敬敬行举枪礼。车子在林院长家门口停住。朱欣问,是这 儿吗?大疙瘩应了一声。朱欣命令下车。他们刚要敲门,恰好门开了。谷雨,护着 参谋长陈六人正待出门逃走。杨大疙瘩急忙开口说,就是他——。他身后的朱欣用 手枪把狠狠地一砸,打昏了杨大疙瘩,就势推到门里,补了一刀。女仆掩上门。朱 欣说,你们快走。随手把特别通行证交给谷雨。 谷雨不知朱欣的底,她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们? 朱欣说,别问我是谁。还有人知道你们的事。快出卡子。说着他把大疙瘩的尸 体拖进车里,开走了。谷雨和参谋长万分感激这位,即刻向林院长夫妇告别。忽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言来语往。林夫人推他们从后门出了林家。 门光当一下子给砸开了。二疙瘩带进一伙子吹胡子瞪眼的人来。他们进门用枪 *** 着林院长交出便衣队。 林院长说,我说没有,你们也不信,随便搜,诸位请。 二疙瘩他们搜了一遍,没有。追!他们出了镇子,才看见两个人影上了青龙山。 他们人少,不敢深入。他想抓个大八路,向赤本三尼表功。可是,落了一场空。二 疙瘩琢磨了半天,消息是咋走露的呢?八成是道公署警务科出了奸细。于是他就急 忙回渤海,向宪兵司令部报告:渤海道公署内有八路。这事必须把潘耀祖迈过去。 赤本三尼正在他的办公室端详通缉鹿地的那张纸。奇怪,鹿地上钩的没有?通 缉的没有?难道他是个不存在的物种?是个灵魂?赤本三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翻译潘耀祖诡秘地进来,在赤本三尼耳边说,白兰雪来电,说忠义救国军第七、九 路军内讧解体。一部向南流窜;一部向满洲运动。她请示下一步行动。 赤本三尼说,让她设法靠近八路军,打进去,站住脚跟。 潘耀祖应了声哈依。 赤本三尼说,鹿地的家属怎么样? 潘耀祖说,看来鹿地也不上钩,把他们杀了算了。 赤本三尼说,你们去办这件事,要秘密的干活。你的明白? 潘耀祖说,明白,明白。 赤本三尼说,你去办事吧。 潘耀祖出了门,迎面碰见二疙瘩问,你来干什么? 二疙瘩支支唔唔,没敢说。潘耀祖说,走,跟我去走。二疙瘩问,干啥?潘耀 祖说,别问,到那儿你就知道了。他要向赤本三尼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 人家拉走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