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贼冈村暗摆封杀阵 齐将军纵马惊兰雪 白嘴鼬川岛发了怒,下令开枪。 赤本三尼拦住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川岛说,不,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赤本三尼说,拉倒一麻斯,撤。他回头对朱铁军说,拜托,请把马转交鹿司令。 你快带你的弟兄走吧。 川岛怒气难消,赤本三尼说,我安然回来,就是万幸。 从此两军罢兵,各走个的阳关道。赤本三尼由川岛、铃木护送到北平。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大将立即电告日本国陆军部并转奏天皇陛下:赤本三尼 大佐安然归来,养息数日,即护送回国。 陆相立即回电庆贺,并嘉奖川岛芳子营救成功。 冈村举着电报说,川岛君,陛下要亲自为你颁奖,为你举行酒宴。 川岛说,谢陛下厚爱。可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冈村说,你大功告成,还有什么事做? 川岛说,在营救赤本三尼期间,我一个女子忍受了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责难、 作弄、欺骗、凌辱、谩骂、唾弃,我憋了一肚子火必须发泄。不然,我可要发疯了。 司令官阁下,给我一个师团,我要亲自扫荡长城,消灭八路军,活捉鹿地,绞死豹 天。 冈村说,消灭八路军,你的动手的不要。我的已经准备好了。请看。他把川岛、 赤本三尼、铃木等军官领进指挥作战黑古隆冬的秘室。开了灯,拉开一幅黑红色的 布幕帘,显示一幅大圈套小圈的军事地图。冈村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棒讲解,他说, 经过几个月的秘密准备,完成了一个周密的作战部署。二十七师团在渤海各点,混 成独立十五旅在北平以北昌平、怀柔、密云一线,关东军五个独立步兵联队在长城 一线,加上满洲国军、治安军总共六万兵力,隐蔽在各点机动部位。八路军两个主 力团兵力不过五千人。世界一流训练和装备的皇军十倍于八路军。他们都是刚放下 锄头的庄稼佬儿,谈不上训练,装备也是大刀长矛土枪土炮,子弹不足。我的部署 四面包围了八路军的根据地。西起古北口,东至冷口,又沿滦河南下至滦县。再从 滦县沿铁路西至渤海、芦台、宁河、宝坻,又从通县沿潮白河北上至古北口。冈村 拿着指挥棒在地图上划了一个老大的圈圈儿。 川岛笑了说,这一下八路军可就插翅难飞了。 赤本三尼不语。 冈村放下那根棍说,自从长古川少将的座机失事及赤本三尼大佐被俘,我就着 手这个封杀阵的部署。现在,赤本三尼大佐业经川岛小姐营救归来,我就没有什么 顾及的了。我命令。 哗啦一声军官们就像大雁起飞似的站立起来,笔棍条直地听令。 冈村说,皇军要全力作战,收缩包围,把八路军从山区*** 到平原,与之决战。 众军官除了一个人之外都哈依一声。 这个人就是赤本三尼。 冈村说,赤本君已被赤化,即刻回国,洗刷脑筋。华北皇军即刻实施封杀阵计 划。 北部防区司令官铃木回到渤海,秘密调兵。夜深了,他秘密召见佐木、高贝秘 授说,冈村大将要我们把胶皮的皇军士兵撒到那边去。 佐木问,阁下的意图是—— 铃木一笑说,就是要告诉八路军,皇军的兵力不足。你的明白? 佐木哈依说,我的明白。 铃木又秘密召见翻译兼特务队长潘耀祖,他问,潘桑,你手下有多少人? 潘耀祖说,二百来人。 铃木说,拿出一半来,去投八路。 潘耀祖说,太君的意思是—— 铃木说,我的意思的没有,老猜测的不要。让你的人说,皇军要撤退的干活。 潘耀祖回到他的特务队,二疙瘩说,队长,有啥任务?潘耀祖说,要你去投八 路,你去不去?二疙瘩说,别逗了,我到那边去,还不把我吃了。潘耀祖说,我们 去是假投降,你一去,就说是弃暗投明,就更令他们相信。你必须去,顺便会会你 媳妇。这是铃木太君说的。 二疙瘩无耐跟着大流就进了山。潘耀祖的特务们摇身一变就成了不忍压榨的工 人,破产的农民,治安军的逃兵,指点江山的学生,失意的恋人,追逐个人自由发 展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怀着满腔恐惧的鬼胎参加了八路军。顿时,吹来一股鬼子要 撤退的邪风。 这股风首先吹到了《救国报》编辑部。总编杨昭正读李清照,她反复地念着: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她自言自语说,那还 用问吗?于是,她蹦蹦跳跳无忧无虑地跑到司令部门外说,报告! 里边说,进来吧。 杨昭挑门帘子进来一看,屋里只有政委北卢姚在看《救国报》。她本来找的就 是他,可是,她偏问,鹿司令呢? 北海蛟姚楚人说,他是大忙人,到教导队讲战略战术去了。 月里兔杨昭说,他忙你闲,那就请政委写篇社论:大战红五月。 北卢姚说,好,好,这个题目就非常好。目前,有迹象表明,鬼子苦于兵力不 足,反复调动,捉襟见肘。鬼子从春天就嚷嚷大扫荡,嚷到今天也扫荡不起来。正 是我军开展大战红五月的大好时机。这篇文章我写了。 杨昭说,慢慢写,别累着。 北卢姚说,我是政委,要全力支持你办好报纸。敌人对《救国报》恨之入骨。 说明你办的报很有战斗性。报纸就是鼓舞士气、打击敌人的有力武器。 杨昭心里热乎乎地说,我们不常相聚,我照顾不过来你,你自己当心。 姚楚人说,我好好的,你可要自己当心,你不要忘记你已经怀孕。 杨昭说,我是医生,还是妇产科毕业。 北卢姚说,好好,但愿我们的儿子平安出世。 杨昭寻思了片刻说,社论还是不用你写了,我请鹿司令来写。 杨昭心里甜甜的,飞出司令部的门口,迎面遇见尖兵剧社的演员白兰雪。她嘻 嘻一缩脖笑道,昭姐,瞧你从这儿出来满面红光,有啥喜? 杨昭无意脱口而出说,你监视我? 白兰雪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赤本三尼被俘期间,她可是不敢露面, 处处小心。现在赤本三尼回去了,她也松了一口气。于是,她说,看你和政委是天 生的一对,叫人羡慕死了。 杨昭说,咋啦,着急了。八路军中有许多好小伙子,你看上哪个了?我做媒。 白兰雪说,你取笑我。说真的,不打仗了就想这些闲情。 杨昭立了目追问,谁说不打仗了?鬼子还占领我们的国土,我们就必须抗日到 底。不驱除日寇绝不罢休。 白兰雪忙改口说,我是说战斗空隙呗。你刚才的样子好凶啊! 杨昭说,你可沉不住气了,像个毛脚鸡。啊?看上哪个了?说。 白兰雪说,好你个杨贵妃,你敢捉弄我,你招打。 她俩一个跑一个追就跑到打谷场上。泉庄村头场边的树杆上挂着一块小黑板, 上写《论持久战》四个毛体大字。司令员鹿地仔细地讲解。场上百十几个军队和地 方干部认真听讲。杨昭摆摆手,她们停止追逐。白兰雪说,我去练节目。杨昭拣了 块砖头当座位,就坐在人后,边听边作记录。下课的时候,杨昭问鹿地说,司令员 同志,你对大战红五月有什么见解?对当前抗战形势持乐观态度吗? 鹿地说,给学员上课时,我讲了,你也听见了。 杨昭说,在会上说的和在会下说的是有区别的。在私下里和我说说心里话,如 何? 鹿地说,你们办报人呀,就是挖空心思叫人出丑。我这个人在会上说的和在会 下说的都是一样的,哈哈…… 中午了,鹿地回到司令部。她也跟进来。这时,谷雨从密室出来,举着刚收到 的电报说,司令员、政委,这是上级关于敌人动态的通报。 鹿地接过电报一看,上写:敌人频繁调动,可能是扫荡的序幕。你部要作好反 扫荡的准备。看完交给易翠屏说,把电报内容立即传达到两个团。 恰在这时,副司令豹天、参谋长陈老六、组织部长周汉人赶来。 姚楚人说,我们通报一下情况。自区党委号召大战红五月,开展大破袭运动以 来,我军作战近百次,战果辉煌。打击了敌人,壮大了自己。长城八路军主力已经 超过四千,还有七千游击队,一百八十万人口的根据地。敌人怎耐我何?敌人的扫 荡喊了几个月也扫荡不起来。现在青纱帐起来了。敌人扫荡的时机已过。老乡说, 他们曾看见鬼子拉着两卡车胶皮人士兵,滥竽充数。鬼子的兵力不足。起码无力顾 及扫荡长城地区。 豹天说,不见得。据我们侦察,鬼子有些反常。各地的汽车全都停运,这就是 说,鬼子征用了所有汽车,干什么?显然,是用于军事。可是,在根据地有人放风 说鬼子要撤退。这不是很奇怪吗? 鹿地说,老豹说得有理,我们不能把自己的辉煌老是挂在嘴上,老是记在心里, 老是存在脑里。辉煌能够鼓舞士气,也能腐蚀灵魂。全军必须提高警惕,时刻准备 反扫荡。 忽然,侦察员报告,敌人从渤海、河头、玉田、蓟县、宝坻、三河向北部山区 开过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鹿地,事态发展太突然。自俘虏了赤本三尼,几个月敌人 没有扫荡,大家习惯了和平和胜利的环境,一时转不过弯来。 鹿地说,没有时间讨论了,我决定,参谋长和老周带十二团迅速南下,破坏铁 路,然后,转移到路南沿海一带活动;老豹带十三团在北部山区寻机打击敌人。政 委,你随那个团活动,自便吧。我带一营到平原去,摸一摸敌人的意图。各团与司 令部保持及时的通信联络。立即行动。 部队出发了。 村头方塘的小溪边,白兰雪戏溪水洗衣服。她手动,眼却望着山间小路上转移 的八路军。青英支队长陈虎出队,蹲在溪边捧一捧清凉的溪水喝,又摩挲了两把脸, 凉爽又解渴。突然,一块小石头砸过来,玉珠般的甘泉溅了他一身。他抬头看时, 白兰雪笑出声来说,你好大架子,没看见我?说着就走过来伸手掏*** 绢为陈虎擦 衣服上的水点子。 陈虎边躲边说,我自己来。 白兰雪说,你怕人看见,怕占包? 陈虎说,那倒不是。 白兰雪说,这就对了。我也不吃了你。说实话,我真想咬你一口。边说边把手 绢塞在陈虎手里。 陈虎说,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白兰雪说,拿我当别人?你以为我真给你?我还舍不得呢。挺白的手绢,你弄 脏了。拿去,洗干净,再还我。 从行军的队伍里传来一阵笑声。 白兰雪挨近了陈虎把手绢装进陈虎的衣袋里,不在意地问,你们往哪转移? 陈虎说,我也说不好。反正主力去哪,我们就去哪呗。 白兰雪说,下次啥时见面? 陈虎跑着归队说,下次难说。 白兰雪说,喂,下次还我手绢。 几名女演员悄悄来到河边,发现白兰雪走了神,她们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 后,拿日本鬼子的花腔说,不许动,花姑娘的咪西。 白兰雪吓得不自觉地举起双手,大脑发晕,脚下站不稳,扑通一声掉进小溪里。 河岸爆发一阵叽叽嘎嘎的笑声。她站起来也跟着笑起来,掩饰了她的失态。 女演员们说,部队转移了,我们快走。 白兰雪答应一声走出小溪的当儿。一匹战马风驰电掣般地飞来,马上一人勒马 问道,鹿司令在村里吗? 白兰雪看时可吓了一大跳。来人不是别人,偏偏是忠义救国军第七、九路军参 谋长齐新。她心说,这可糟了,我本来对鹿地说他死了,可他偏偏活了,又偏偏来 见鹿司令。害怕人家认出来,于是,她低下头,划拉水假装洗手。 齐新说,女同胞们,我是来还马的,马是鹿司令的。他的活动保密的话,那就 请你们几位代还。告辞。 白兰雪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夜深了,白兰雪她们尖兵剧社随部队转移到遵化北部山区。低矮的山村睡熟了。 四周无声无息,微风吹动杉树叶沙沙作响。乌云遮住月光,一个人影在杉树棵子里 小心地移动。一道闪电照亮白兰雪的青脸,她在村头的石碾子下掩埋了荷包,就悄 悄离开。 天亮时,荷包就落在宪兵队长佐木手里。他打开一看,上写:遵化北。 佐木立即报告了北部防区司令官铃木少将。于是,他指挥日军向北部收缩包围, 与八路军主力决战。 渤海大街上,鬼子的汽车、骑兵、炮车、摩托车不停地过往,搅得人心不安。 警务科长朱欣闻街上的嘈杂声就走出渤海道公署的大门口。他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鬼子有大的军事行动,一点风也不透,是要干什么呢? 朱欣踏进家门,小桃关切地迎来说,咋啦?朱欣说,鬼子的行动诡秘,不知目 标是什么,连刘仙舟也蒙在鼓里。看来我得冒一次险了。 小桃不安地揪住朱欣的衣襟说,什么时候? 朱欣说,今晚。 小桃说,上级没有给你这个命令,何必去冒险?你的性命可是我的了。 小两口酝酿这次行动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小桃两手一松长叹一声。朱欣 开了门,进来的偏是潘耀祖。小桃心说,野猫进宅,无事不来。 潘耀祖进门就直勾勾地盯着小桃,叫人受不了。他说,这位就是嫂子吧? 朱欣说,是的。 小桃说,潘先生,请。 潘耀祖不敢在朱欣面前作耗,不然,早就对小桃动手动脚的了。他说,早有耳 闻朱科长有位摩登太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哎呀,西施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小桃倒了茶说,潘先生真会取笑我。我一个渤海老奤儿,长得猪八戒他二姨一 般。比不得西施一星半点。 朱欣问,潘队长涉足寒舍,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不只是来评论嫂子的吧。 潘耀祖说,路过,路过。 朱欣说,你有这等闲心,没有跟皇军讨伐八路? 潘耀祖说,咳,咱哥们还不是人家的扒拉子。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听人家管。 朱欣说,不去也好,讨伐总有危险,还是城里安全。 潘耀祖说,难啊,我收到匿名信,恐吓我小心狗头。 小桃掩口暗笑,转身正脸说,哎哟,写信的人真会挖苦人,兄弟的头明明是人 头,怎么说成是狗头呢? 朱欣的心思不在这儿,从姓潘的口中又套不出什么话来。想法糊弄他走了就得。 可是,偏偏遇见一个屁股沉的,东拉西扯胡诌白咧,一坐就是半天。好不容易挨到 天黑,他才走了。 夜深了,朱欣换上紧身衣裤,吻别小桃,就消失在大街上。 一个黑影紧贴墙根急走。两个鬼子流动哨走来。黑影避开鬼子越墙进入宪兵队 大院,潜伏一扇窗下,匕首一晃,翘开窗子,轻轻飞身而入。黑影打开保险柜,手 电一晃,里边是个空巴拉。他一愣大吃一惊,不好,鬼子有了准备。恰在这时,门 外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关了保险柜的门,上了锁,从容离开,跳出窗外,被鬼子发 现。 鬼子大喝,什么的干活? 朱欣先下手为强,开枪打死了两个鬼子,飞身攀墙。枪声招来又一批鬼子。顿 时,哨子声、枪声、跑步的啪啦声,不绝于耳。一个鬼子看见了黑影叫道,那边的 干活,追! 特务队长潘耀祖带着一帮子赖皮虾蟹满街乱跑。闹得姑子不得睡,和尚不得安。 他们从朱欣家门口经过之时,潘耀祖咯噔一下站住脚步,嘿嘿一笑,*** 就急促地 敲门。门都敲破了,里边就是不吱声。越是不开门,他敲门敲得越响。 在家等丈夫归来的小桃可就乱红眼轰蝇子,抓了瞎,搔首不知痒处。她不得已 揣着小兔子装着张哈懒洋洋地去开门。她问,是谁呀,半夜三更地鬼叫门,是你妈 挺尸了咋的?说着她慢条斯理地开了门,一看是潘耀祖。 小桃说,哦,是潘先生,真对不起,我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她边说边掩门。 潘耀祖迈进一脚,卡住门,伸着脖子望里看。 朱欣还没有回来,让姓潘的进来岂不露了马脚?小桃不知咋办好了,阻拦也不 是,让进来也不是。小桃处在两难之境,苦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