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高政委云山思狐疑 易翠屏获嫌五指山 刺猬马勺已经冻僵、麻木、更确切地说,是呛水呼吸困难,就像盐水腌制的黄 瓜,蔫拉巴几,挺不起个儿来。鲶鱼嘴大炮抬眼一看,叫他们举起手来的是个漏粉 的师傅和一位鱼贩子老客。他们拿手电筒照一下一男一女的脸,啊了一声,这不是 大炮和马勺么,可找到你们了。鱼贩子老客紧留地叫人拿担架来。大炮和马勺夫妇 俩被抬到王滩一个渔民家里。给他们熬鱼汤、点火取暖。马勺渐渐苏醒,认出眼前 的是陈龙和*** 亭抗日县政府县长的红鲤鱼刘子瑞、黑头鸭张老八张盛瑞,是乐亭 的二瑞。 陈龙说,刘县长,人是交给你们了,我回去了。 刘子瑞说,放心。 马勺说,我们也回司令部去,都是我的错,丢了八区队。 大炮说,啥你的错,是我图希了那门炮。 张老八说,拉倒,你们两口子别强嘴,先养好伤。 刘子瑞说,对,对对的,先养伤。我有个堡垒户,就是会里的石敬斋家,保你 们两口子平安。 马勺说,就听刘县长的,请小陈给司令部带个信,就说…… 陈龙说,中,我知道你们要说啥,告辞。 陈龙集合了他的一区队百十几个人,夜行日宿,行程三天,终于在热南的山里 找到了长城军分区司令部,向鹿司令员和参谋长报告寻找八区队的情况以及当下他 们的处境。鹿司令员说,你们辛苦了,八区队有刘子瑞张老八照顾,得得的,我放 心。你也休息几天。做好准备,参加一次大的战役行动。 陈龙高兴地跳起来,要打大仗了。他不顾疲劳一猛气跑到后方医院看望淑敏。 说是医院,其实就是山沟里老乡家,土炕上躺着淑敏,炕沿上坐着医生易翠屏, 她向淑敏滴眼抹泪地述说什么。陈龙进来的时候,没留心易翠屏,只盯着淑敏问伤 问寒。淑敏扒拉开陈龙伸过来的手说,我好了,你瞎咋呼啥,是翠屏姐巧用刘韬的 药,调理我的伤。可是,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淌。 陈龙说,咋的了?出啥事了? 易翠屏温和地说,八路军不要我了。 陈龙不信,一笑说,别逗闷子了,连你这样发奋为雄抗日救国的女八路军都不 要了,八路军可就没的可要了,八路军岂不成了光杆司令孤家寡人了不成? 易翠屏收敛了笑容说,是真的,大龙。 说话间,进来两名八路军持枪的战士温和道,易翠屏,你被捕了!说着抖开绳 子把易翠屏五花大绑地捆起来。又说声带走,就推着易翠屏出屋。 陈龙拦住说,慢,你们为什么随便抓人? 一个说,我们奉高政委的命令办事,你可知道你阻拦的是谁吗? 陈龙一口气就怒发冲了冠,他说,我找司令员去,评个理。 易翠屏说,诶,你别找他去,别给他添乱。你回来,回来。 可是,陈龙早就没影儿了。他跑到司令部,没有鹿司令,只有高政委和陈参谋 长。高老蔫端着长辈的关怀亲*** 拍着陈龙的肩膀说,龙儿,有出息,当了区队长 了,虎儿当了支队长,好啊,你们就是高叔叔的左膀右臂。你爹和我那是生死之交。 你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你爹当了参谋长,那就是我的参谋长,高陈两家就是 一家,和刘仙舟不共戴天…… 陈老六说,咳,跟孩子们说这些干啥? 高老蔫说,要说,要说。说着又拿出一包礼物说,你们结婚,叔叔不在场,补 上一件礼物。我们娶媳妇那会儿,哪兴这个?年代不同了。如今的姑娘结婚,张口 就要什么小撸子、派克笔、金戒指……我就这三样东西,送给你们俩。 陈老六说,还不快谢谢你高叔叔。 高老蔫说,谁跟谁,一家人不言谢。接着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又说个没完没 了。陈龙鼓绷着嘴不语,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陈老六听着那么不自在。 陈龙插一嘴说,高政委,我有一事不明。 高老蔫说,有事不明白就问高叔叔,我会给你一个很满意的答复。理不明,我 给你梳理,气不顺,我给你出气。说吧。 陈老六说,拉倒,高政委很忙,我和政委谈正事,别跟着瞎起哄。 陈龙说,我说的更是正事,你们为什么要逮捕易翠屏? 高老蔫一惊,他怎么也不理解自己人向着外人说话?不觉就拉下脸来。陈老六 忙说,孩子不懂事,都是他胡思乱想,与我没关系。陈老六心中打颤,埋怨儿子沾 上这个敏感的易翠屏问题,可了不得啊。 那天,陈老六、老周、王殿他们带着十二团从青龙山回到热南根据地,本想到 家了好好休整休整。可是,不容他们喘气高政委要老周立即参加整风抢救运动的补 课,并要东卢周、南卢陈对整风成果——挖掘出特务易翠屏、处死易翠屏——进行 表态。 他俩大吃一惊,老周前一二年获悉敌人向八路军内部派遣特务,至今没有头绪。 难道整风抢救把她整出来,就是她?他沉思不语。陈老六抱怀疑态度。说易翠屏是 特务?那是不可能的。 高老蔫说,易翠屏的问题不是小事情,这个问题的揭露是整风抢救的伟大胜利。 它告诉我们,敌人已经打进我们的内部,打进我们的司令部,同志们,多么危险啊, 更可怕的是敌人隐藏在司令员的身边。今天,我们挖出这个毒瘤,维护了司令员的 安全,维护了革命队伍的纯洁性。 高政委的一席话,说得令他们毛发悚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轻易表态。陈老六 自言自语说,这处死的事,应当慎重,人死就不能活了,万一搞错了呢,就不能挽 回。 高老蔫说,你这种思想是危险的,姑息迁就敌人就是对人民的残忍,你这个参 谋长到底坐在哪条板凳上?你们俩在外已久,好好反省一下是必要的。你们提高了 觉悟再来找我。 一时间,全军上下开展了以对易翠屏的态度为界线深入的整风抢救运动。不服 的,就撤职,蒲公英就被夺去了军权。王殿不信她是特务,就指令关禁闭,反省。 三*** 个半谷雨只因和易翠屏说了一句话,就被赶出机要室。报社主编杨昭不肯刊 载易翠屏落网的消息,高政委就下令报纸停刊整顿。西卢贾、豹天和陈虎在西部不 回来,节板斧迷上了武器制造,高政委怕他回来惹事,给他戴个高帽,叫他一心造 枪炮。他又叫司令回避,叫政委不要插手。高政委可是猴子敬礼一手遮天了。今天 陈龙又跳出来和高政委作对,真不知好歹。 陈龙说,高政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高老蔫说,易翠屏是特务那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她丈夫杨二疙瘩现在是特务队 长了,赤本三尼的亲信。敌人很会钻空子,敌人就利用这种关系打进我们的内部。 陈龙说,你知道不?她丈夫早就把她卖了。不存在夫妻关系。 高老蔫说,咳,龙儿,你还年轻。你知道不,啥叫藕断丝连?妾心藕中丝,虽 断犹相连。人道郴阳无雁,奈情钟…… 陈龙说,高叔叔,人命关天,你还当儿戏? 陈龙寻思求他没门儿,一气抬脚就走。陈老六抱怨说,这孩子,跟高叔叔没礼 貌,真是的。陈老六边说边抬屁股走人。 高老蔫说,慢着,请你通知十二团、十三团及各区队集合,三五天内召开全军 大会,公开审判特务易翠屏,就地枪决。调尖兵剧社速来热南,参加大会,并为大 会添加气氛。 陈老六说,那是你们政治部的事,要通知你去通知。我还有作战的事情向司令 员报告。 高老蔫看着南卢陈走了,叫也不回来。他说,诶,我说陈兄,你是喝了啥迷魂 汤了。 陈老六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一个山民的家里找到了鹿地司令员。鹿司令和王 殿在地图上画画点点酝酿一次战役行动。陈老六疾首火燎地说,哎呀,先救人,后 打仗。你们看看,三五天就要处决易翠屏。我就不相信她是特务,可是,我没有证 据。 鹿地说,参谋长,刚才陈龙来过,我派他去找证据。 陈老六不等鹿司令说完忙说,我也去。 鹿地说,你不能去,你一走太显眼。 陈老六说,大龙一个人做得到?三五天一出溜就到。 鹿地说,我派人去西部找豹天、西卢贾。最理想的证据是把潘耀祖抓回来。他 肯定知道敌人派来的特务是谁。只要抓住他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陈老六后悔地说,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叫他跑了呢? 鹿地说,现在潘耀祖在哪?我们撒下人去,天津、北平、渤海、他家里,亲戚 家里,他就是到了天涯海角,狗窝耗子窟窿,想神法也得把潘耀祖抓回来。 陈龙按鹿司令的指示,换上便衣第一站就到了古冶大中书局。他是首次来到这 个八路军秘密联络点的,没见过李善周艳夫妇。陈龙在敌人的营垒里隐蔽工作一两 年,什么人物都见过,什么场面都见过,积累了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今天他扮成 个洋学生,目中无人,高傲地迈进小书店,满腹经纶地望着书架。 柜台里周艳一笑说,先生,想买本什么书啊?我帮您选。 陈龙说,我想买一本当代诗人的诗集《离*** 》。 周艳说,先生,您没搞错?《离*** 》不是当代诗人的作品。 陈龙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周艳说,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 陈龙说,酌奇而不失其贞。 周艳说,玩华而不坠其实。 陈龙说,不有屈原。 周艳说,岂见《离*** 》?这么说,你是—— 陈龙说,我是鹿司令派来的,叫陈龙。 周艳说,跟我来。 书店的后院小屋,经理李善召见陈龙。周艳端来茶,就到前边柜台放哨。陈龙 取出鹿司令的亲笔信,交给李善说,事情很紧急,务必在三五天内找到潘耀祖。 李善看完信,划根火柴,烧了。烧信的余火熄灭的时候,他有了主意说,你在 这儿等我,我想办法。 陈龙说,不,我不能等。 李善说,你到这儿就得听我指挥,你必须在这儿等我回来。不然,我有了消息 上哪找你去? 陈龙说,好吧,你快去快回。 水底鱼李善出后门,登上自行车一直奔西南的渤海,五十里路,他一个钟头就 到了。他一头扎进朱公馆。小桃开门一看是李善忙说,李掌柜,又给我送书来了, 里边请。朱欣正回家来吃午饭,李善就不客气地坐在饭桌旁说,给我一筷一碗。小 桃拿了碗筷、酒、一只渤海熏鸡、一盘油苏花生米。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李善 抿了一小口酒说,鹿司令下的命令,必须在三五天内抓住潘耀祖。 朱欣说,潘耀祖这小子在滦县随大流起义参加八路军,不久又逃回来,见赤本 三尼,发誓一定追回起义的治安军。可是,他在迁安打了败仗,鬼子吃了大亏。又 不敢面见赤本三尼,就下野,不知去向。赤本三尼围剿青龙山的真正目的就是抓潘 耀祖。这小子知道赤本三尼的老底,知道赤本三尼派出去的特务名单。赤本三尼十 分清楚,潘耀祖一旦落到我们手里,赤本三尼打入八路军中的特务就十分危险。所 以,赤本三尼豁出老本也得抓住潘耀祖。那次拉大网,拉到海边,是个空网。赤本 三尼不甘心,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撒下一大批特务寻找潘耀祖,只要发现潘耀祖 抓不到活的,就打死。我们警务科也接受了这个任务。我想马马虎虎,应付应付就 得。这回我得动真格的了。 李善说,可是,鹿司令是要活的。 朱欣说,放心。你回去听我的消息。 朱欣上班,在警务科宣布命令,特务队长潘耀祖潘团副投降了八路军,赤本三 尼太君有令,抓回潘耀祖。今天都去抓人。抓住活的有赏。发现其藏匿地点马上报 告。 这些警察弟兄们,奉科长的令,呼啦一声都散去。 朱欣带俩弟兄去山西刘庄潘耀祖的家,找他家人,询问潘耀祖的下落。可是, 潘家门口早被特务把持,不准进。 朱欣说,连我也不准进吗?耽误了太君的公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门口的吵嚷声引出新任特务队长杨二疙瘩。他从门里走出来抱拳说,哦,是朱 科长,抱歉,抱歉。 朱欣说,你们真是雷厉风行啊,佩服,佩服。 二疙瘩说,朱科长里边检查一下,不过,这是一处空宅。 朱欣说,人呢? 二疙瘩说,这个么,我没有义务向您报告。 朱欣变了脸色,可是,立即转怒为喜,命令俩警察说,你们守在这里,发现情 况立即报告。说完就抽身便走。 二疙瘩自言自语,这个朱科长,猪—— 二疙瘩吩咐,交给他们了,我们撤。他一挥手特务们歪侧斜垮地走了。他们上 了自行车吱溜一声就扎进北特警司令部。 二疙瘩揉着帽子向赤本三尼报告说,太君,潘阎王家唱了空城计,可是,空城 计还有诸葛亮坐城头。潘家一个人芽子也没有。邻居说,自太君放了潘阎王,他们 就撒丫子了。说是逃到匪区——潘家峪他们的老家。可见,潘耀祖投匪是预谋的, 太君,潘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的。 赤本三尼说,吆西,潘的死了死了的。杨桑,你到潘家峪的干活。 二疙瘩吓一跳说,太君,那是匪区,我去了是送死的干活。 赤本三尼说,不,我的明白,你的夫人在那边做事,他不会杀了你吧? 二疙瘩说,太君,我的妻子恨我,见了我还不把我吃了,撕碎?我可不敢见她。 赤本三尼说,我见过你的夫人,是中国的窈窕淑女,人们称她风仙,医术高超。 我若是支那人就向她求婚。 二疙瘩腆着脸说,太君若是喜欢,我就奉送给太君享用。 赤本三尼说,不,不,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风仙是个贤惠的妻 子,你可要善待她。这次出动武装进攻潘家峪,然后,你秘密地留下来,寻找潘耀 祖。有消息立即与川岛小姐联系。她目前在马兰峪护陵主任千叶那里。你明白我的 意思吗?潘的投降八路,你的妻子会告诉你潘的在什么地方。 二疙瘩说,我的明白。 赤本三尼按了电铃,佐木进来。赤本三尼说,潘家峪的开路。 潘家峪是个美丽而贫困的小山村,四面环山,山里有洞,隐藏着八路军节板斧 的兵工厂。他实验生产了大批的土地雷,围绕着山村的山梁、路口、树下、墙根埋 下了数不清的地雷。节板斧要搞一次试验,检查地雷的威力。忽然,山头的消息树 倒了,鬼子来了。节板斧一拍大腿说,来得好。他带着游击队、民兵上了山。节板 斧说,同志们,把紧路口,不叫鬼子进村。 佐木和二疙瘩带领鬼子一个中队,一小股特务,乘着摩托从火石营北的公路上 叉下去,向东颠颠簸簸地奔向潘家峪。刚接近村子,就踏响了几颗地雷。一辆车翻 了个跟头。死一个,伤八个。吱噶冷不丁地一刹车,把鬼子特务都甩下车来。他们 就劲卧倒。佐木拿望远镜看村里,什么也没有。看路上,只有积雪。他说,土八路 的干活。一挥指挥刀,向村里进攻。 鬼子们端着刺刀猫腰弓脊小心翼翼地抬脚放脚,寸步难行。可是,佐木得寸进 尺。二疙瘩说,太君,土八路的地雷厉害,回去吧,下次再来。 佐木骂道,八嘎,回去的不行。 他乍着胆子立直了身子,挥刀前进。佐木命令特务们在前蹚路。二疙瘩不敢不 从。他一摆手枪命令特务们,上! 特务们又分三六九等,大特务指使中特务,中特务指使小特务。小特务没的可 指使,生就当替死鬼的命,大车走进泥水塘,没辙。那就去死一回,当个替死鬼。 可是,小鬼有小鬼的道行。他就踏着车轱辘曲一脚一脚地迈进。他幸运地到了村口, 竟没有踏响一颗雷。 在山上的节板斧急得冒烟,他的地雷还是不中,挡不住鬼子进村。他说,撤。 佐木进村直奔潘阎王家,不容分说,捆上潘阎王就走。大太太哭天抹泪地拉住 二疙瘩说,杨二爷,行个好,说个情,放了我们老爷。 二太太擩给二疙瘩五块大洋,眼里挑个情卖一点*** 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为 啥老跟咱娘儿们过不去。有话直说,弟兄们憋着了,还不是您杨二爷一句话。要什 么说吧。你们是要钱还是要我……我都给。 二疙瘩苦着脸说,二位太太听好,这可是皇军办的差,我是老妈子戴簪子,当 家做不了主。 二太太一把抢过那五快大洋说,老娘烧错了香。 大太太拿过那钱拉过二疙瘩的手笑笑说,二爷莫怪,拿去给弟兄们卖包烟。敢 问二爷,我们老爷子一生本分,到底犯了啥案? 二疙瘩把钱装进自己口袋说,你们少爷投降了八路军,叫你们把他交出来,不 然,不然…… 大太太问,不然怎么着? 二疙瘩说,这还用问吗?不然就枪毙你们老爷子。快找八路军去,把你们的少 爷找回来,就没事了。 大太太、二太太吃惊地啊了一声,就晕了。半晌缓了口气说,哪有这等事,我 们少爷不会投八路,你们没搞错?姓张的帽子给姓李的戴上了? 二疙瘩问,你们少爷没回家来? 大太太说,没,没有。 二疙瘩说,这就难怪了,你们准备好棺材到渤海收尸吧。 大太太、二太太哭得死去活来。二疙瘩怕民兵,不敢久留,撒丫子就追佐木。 可是,他出村皇军就没影儿了。他不敢违抗赤本三尼的命令,只好秘密潜入匪区找 他妻子踅摸潘耀祖。他一人拣着山旮旯子背人的地方向北走去。他走到迁安县境内 景忠山下的时候天就黑了。 二疙瘩心虚怕天黑走夜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抬头见通向山顶的台阶,朦 朦胧胧看不清又眼晕。他想山上的碧霞元君庙有和尚有吃有住,凑和一宿,明个再 找个舒服的地方吃住。心是脚的指挥官,他不由自主地登台阶上山。他渴望有人为 伴,又怕遇见熟人。他上一级,就停住脚听动静,左右顾盼。大约八里长1872道台 阶他可走了几个时辰。忽然,身后传来上山的嚓啦声。二疙瘩抽身一轱辘躲进台阶 边上的树棵子里。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上山的人。这人秃头,披袈裟。哦, 是个化缘的和尚回山。心说,这回有吃的了。那和尚渐渐走近,借助月光看清了那 和尚的脸,啊?是个熟面孔。二疙瘩立刻吓了一身冷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