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殷克唐怒斩俩团长 刘马弁教马抽大烟 在茅坑里蹲着的十团长王庭灏等着大队穿街过的时候,就乘机溜进村南的一家 农户,狠心化了五块袁大头买了一身庄家佬儿衣服,就趁天黑逃回了渤海。 渤海,治安军总署行营,座落在广东街路北英国人建筑的那座豪宅。总司令殷 克唐此时正召见刚逃回来的四团长崔福坤。这位在西龙虎峪见事不妙就不辞而别孤 身逃回渤海,向总监大人认罪的。 殷克唐从鼻孔哼了一声说,哦,四团长,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崔福坤说,总监大人派十团增援我们四团,卑职万分感激,不然,在下就回不 来了。 殷克唐说,你回来了,他呢? 崔福坤不怕殷克唐,只怕堂上端坐着的那个北特警司令兼治安军总顾问官赤本 三尼少将。他不敢直说是怎么逃回来的,又回避不了与十团长见过面的事实,便支 支吾吾,仿佛口中含着个枣核。 他们说话间,十团长王庭灏一身狼狈地突然蹭进来,他双手拧着帽子给赤本三 尼、殷克唐鞠了两个九十度的大躬说,报告太君,报告总监大人,卑职无能,有负 将军重托。 殷克唐一时气炸了肺,连三并四地咳嗽,伸出指头点化着他俩说,你们真给我 丢人。当初我拿你们当中用的派出去,闹了个这么样的结果回来,真令我寒心。在 清河那会儿,在你们身上我化了多少银子,尽着你们吃啊,喝啊,抽啊,玩啊,赌 啊,*** 啊,北平的女人你们玩够了,又在渤海的小山大世界显示你们是个男人的 威风。可是,你们的威风只会在女人身上发,为什么不能给八路军发一点威风?啊? 你们说说,啊?真给我丢脸,丢脸。 无肠公子赤本三尼低声说,就是他两个说先*** 、后抗日的吗?冈村大将关照 过这件事。 殷克唐吓了一哆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冈村处理这事那还不是胡子连着鬓? 脱不了关系。于是,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狠狠心板起老脸来说,你们俩损兵 折将,罪不容恕,拉出去毙了。 王庭灏和崔福坤扑通一声就跪下求饶。各集团军司令也异口同声地求情。行营 主任渤海道尹刘仙舟站起来说,总监阁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不打败仗的将军。 如果,旅团长们打了败仗,难道你都杀了不成?请阁下息怒。他们都是你教训出来 的战将,千兵易取,一将难求。目前,强化治安的紧要时期,正需要领兵的人才, 请总监阁下三思而后行。圣人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殷克唐拉长了叹息的托音,寻思,大叫驴刘仙舟借圣人之口拐着弯地指责我, 他们打了败仗倒是我的过错,可也是啊,兵熊,熊一个;帅熊,熊一窝。心说,杀 了他们,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咳声说,看在刘道尹的份上,那就…… 不等殷克唐把那就说完,赤本三尼的鼻孔里哼出了一个长音说,殷桑,中国文 化源远流长,别的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句,那就是,大义灭亲。诸葛亮尚能挥 泪斩马谡,难道你的智慧不如诸葛先生?当然,他们是你的部下。杀他们下不去手。 不过,一个不能创造的人,就是一个必须毁灭的人,他就不是人,而只是一个符号。 把这两个符号记在治安强化运动的耻辱簿上吧。 这几句着用的话可把殷克唐说转了把。他不得不下令处决这两个团长。他刚张 口。赤本三尼一挥手,宪兵队长佐木虎的一下子就拉王庭灏、崔福坤执行枪决。殷 克唐的保镖、卫队长刘韬刷的一声站出来拦住佐木,客气地说,佐木少佐,处死这 两个败将还用麻烦太君吗?交给我了。 响尾蛇佐木说,吆西。 金丝猴刘韬一手一个拎着二位团长的衣领子,出后门就是陶瓷厂投废料的深沟。 在沟沿上刘韬说,二位,对不住了。不要怨恨我,我只是奉命执法。你们对家人有 什么话要说,就快说,我一准转达。 崔福坤说,刘老弟,在军校时,我打了你20军棍,不是报那几棍之仇吧?刘老 弟若能发善心放我一把,给我一条生路,我愿做牛做马听你使唤。 刘韬说,我可以饶,总监大人也可以饶,只是太君不肯饶,就是我饶了你们, 还在治安军里混事,怕是有今个儿,没明个儿。如此说来还是现在就死了干净。不 然,你们也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多难受,死了省心。 王庭灏说,我的气数已尽,逃不了一死。日本人要毁灭我们,八路军那边我也 动过手。我是走投无路了。死就死吧,卫队长,你就开枪吧。 刘韬说,那也未之见,你们终究还是中国人么。不过,今天你们愿意死就死吧。 崔福坤说,可是我不能像狗一样死,要死得像个英雄。说着他猛地抱住刘韬的 后腰,王庭灏猛击刘韬一拳,把刘韬打蒙。他俩就顺着沟坡下去撒丫子猛跑。 刘韬年轻气壮,脑瓜子一拨棱就清醒了。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掏*** 枪。 那俩东西已经逃出百米远了。刘韬射击百米外的目标那可是百发百中的。但是,今 天他抬手对天当当开了两枪。那俩东西被枪声吓趴下了。刘韬收了枪转身回报总监 大人去。 万万没有想到,刚才的一幕被路过的一个人看见了,他暗地里嘿嘿一笑,心说, 好小子,我可捏住了你的把柄。可是,刘韬却没有看见这位,径直回去复职。 刘韬向殷克唐报告处决了两个团长。总监一阵难过,抹了眼泪说,撤消这两个 团的番号。回手赏了刘韬十块大洋吩咐,去吧,放你的假,乐和两天,在小山逛一 逛。 刘韬谢了总监。 黄昏,有人来了电话,约刘韬在小山会面。刘韬放下电话化魂,是谁呢? 刘韬照旧喂了马,给马们抽足了大烟。他就换了便装,手枪藏在内衣,就信步 来到了小山赴约。 渤海的小山,好繁华,好繁华啊,就好比天津的劝业场,北平的天桥。街上行 人不多,霓红灯像喘气一样地闪烁。从天鹅大戏院传出京剧的唱词:杨延辉坐宫院 ……暗合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心里念念不忘的是那年他被双头鹿又捉又放时说 的话:" 如果,你心中抗日的火焰没有熄灭就来找我。" 他参加过抗联,今天虽然 在治安军里混饭吃,心还是抗联的心。自比杨四郎隐姓埋名,身在北国心在大宋。 他迈进小山下坡那家不起眼的小饭馆。渤海道公署警务科长朱欣早等在那里了。 刘韬说,是你?我可没有想到。心说,他要干什么呢? 朱欣说,我在令叔手下做事,你我就是哥儿们,请你吃一顿是在情理之中的。 别愣着了,坐下边喝边说。他叫了一盘滦县花生米,一只渤海熏鸡,一斤开平的棋 子烧饼,一瓶左家坞浭阳老酒。二人举杯,朱欣说,祝贺你处决了两位团长。干杯! 二人亮了杯底。朱欣哈哈大笑,笑毛了刘韬,他愣怔了一瞬也跟着大笑起来。 刘韬说,我们不说他们死人,说我们活人的事。 朱欣说,是啊,不说的好。免得两位团长的心腹对你下毒手。 刘韬说,我是总监的保镖,卫队长,有这棵大树撑腰,谁敢? 朱欣说,当然,我也想沾你的光呢。 刘韬说,老兄有麻烦了吗? 朱欣说,不是我有麻烦,而是你有了麻烦。 刘韬说,我?难道刚才你就是笑我吗? 朱欣说,正是。 刘韬说,怎么讲? 朱欣说,你处决两个团长时,有没有人看见? 刘韬说,没注意。 朱欣说,偏就叫人看见了。并且报告了宪兵队,现在,正在全城搜捕王庭灏和 崔福坤。一旦他俩落在宪兵队的手里,赤本三尼他会怎么处理?你可就有麻烦了不 是? 刘韬说,朱先生既然知底,就说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人给宪兵队当了耳报神。 朱欣说,是潘耀祖他爹潘阎王。他本来因涉嫌私通八路被赤本三尼扣押,可是, 他儿子潘耀祖和川岛搭界,花钱疏通,救出他爹。真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刘韬沉吟半天,哦了一声说,谢朱科长提醒。 朱欣说,从道尹那边说,我们是自家兄弟,不言谢。 二人又吃又喝又吹又拉,一直拉到后半夜。夜深了,席散了。刘韬说,近期殷 克唐要去西部督战,我得随去。赤本三尼不满意治安军的战绩,又调来了日军第27 师团的两个联队,投入治安强化运动。我不知要去多久,回来我们再聚。 金丝猴刘韬的两天假期,人休,马不能休。马们要吃要喝要抽大烟。烟膏子有 的是。有人抽的就有马抽的。想当初,总监大人的这五匹马,个个无精打采,就像 病秧子。总监一生气就刷了那个马弁。有心眼的刘韬一眼就看出马们不是有病,而 是犯了烟瘾。总监抽大烟,一来二去就把马熏得上了大烟瘾。刘韬就悄悄给马们熏 足了大烟,马们立即精神抖擞。殷克唐很满意说,从此由你来喂马,提升你当我的 卫队长兼马弁。月饷加倍。几个月来刘韬把马喂得好的霸道。可是,马们的秘密只 有刘韬知道,马不会说话,犯烟瘾了就向刘韬撒娇、求情、装作可怜见儿,求刘韬 爷们给来一口吧。 刘韬对马那是有求必应的。这天一早他就给马们吃了喂了抽足了大烟,过足了 烟瘾,他就没事干了,放假倒显空旷,无奈就到街上挥霍那十块大洋去。街上也没 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吃九美斋的馆子,看陈立岐的工架子花脸戏,听段荣华的评 书,看郑九亨的老奤儿影。他折腾累了就一头扎进龙凤池泡澡,睡觉。一*** 来, 就是晚上九点了。他睡了一身汗,流一脸的哈拉子。他就披上浴巾到大池子冲汗。 大池子水热,烫得舒服。 大池子的人们一个一个地都走了。刘韬一睁眼,看见还有一个没有走。这人正 合眼享受温浴的福呢。不时地睁一只眼看刘韬。心说,好小子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刘韬看时,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潘耀祖的爹潘阎王。真是冤家路窄,刘韬说,咱惹 不起还躲不起吗?心里想着就起身要走。潘阎王说,走?我跟了你一天了,往哪里 走?你私通八路,放走了两个团长,老老实实跟我到宪兵队去啥事没有,不然,可 别怪我手黑。 刘韬疾步凑过去。潘阎王惊恐地说,你要干啥? 刘韬说,要你的命。 潘阎王两手划拉刘韬,那是刘韬的个儿?刘韬猛地掐住潘阎王的脖子往池子沿 上一磕,他就晕了。刘韬把潘阎王的躯体轻放在大池子的水深处,就没事人似的回 房间,穿戴整齐,到柜台交了钱就从容离去。 潘家祖宗潘阎王一宿没归,家里就炸了窝。这阵子又给宪兵队做事的潘耀祖又 狗*** 戴戒指,抖起来了。他立即撒下人去寻。终于在那家浴池里找过了潘阎王的 尸体。三脚鸡潘耀祖一见他爹死了,先哭了一声亲爹,又回手揪住老板的衣领*** 问,什么人干的?老板说,我也是刚知道啊,以小的看,令尊年迈体弱,晕倒在水 池子也是有的。令尊身上没有伤,没有血,没有…… 潘耀祖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吧?怎么会呢?前些日子还要娶三姨太,这会儿就 晕了。他又问,最后一个离开浴池的是什么人? 老板说,不,不能吧?那是一位治安军弟兄。 潘耀祖咽不下这口气,敢打死我爹那就是给我戴眼罩。不知我爹得罪了哪位大 仙。不管咋说,我爹不能白死。于是,他叫弟兄们抬走他爹的尸体,带走老板回去 审问。潘耀祖的家,前堂停着他爹的尸体,后堂就是审讯室。潘耀祖在家在外都是 一手遮天(在日本人面前例外)。他命人把浴池老板吊起来,来一顿劈柴棒子炖肉。 把老板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老板只是呼爹叫妈,不敢说实话。潘耀祖说,你 不说出个人来,就拿你给我爹偿命。 老板不停地呼叫,潘大爷饶命啊。 潘耀祖的人正在轮番拷问老板的时候,刘韬拿着刘仙舟刘道尹的亲笔书信来要 人(老板)。刘仙舟作了几年的道尹又兼了老鼻子的许多官衔,早就发的动不得了。 小山的窑子、澡塘子、游乐场、说书馆、落子馆都是他开的。他的亲信都按插在个 个店里当老板。平时谁捅老板们一手指头,刘仙舟都不依。何况今日他姓潘的小子 敢把他的老板抓起来拷问,就像抽了刘仙舟的筋。于是,他写了书信,恰好他侄儿 刘韬休假来闲聊,就派他走一趟。 金丝猴刘韬一惊,躲还躲不及呢,怎么还到是非之地显魂去呢?可是,又不能 向叔叔说明真相。那就捏着鼻子去吧,反正我脑袋上也没有杀人的帖子。 刘韬也不是善茬子,他带着他四名卫队枪手,骑马进了潘家大院。他把刘仙舟 的信丢给潘耀祖就不请自坐。潘耀祖以为刘韬不过是个信差,信送到还不走,却是 个坐堂客。 三脚鸡潘耀祖拆了信看,上写着两行侧歪撂垮的字: 潘先生阁下: 惊悉令尊不幸身亡。敝人深表悲痛。本道尹愿全力协助捉拿凶手。浴池老板忠 厚老实,心地善良,本道尹担保其清白无辜,恳请潘先生放人。 刘仙舟即日 潘耀祖看完了信,可就犯了琢磨。难道浴池老板是刘仙舟的人?这个地头蛇根 深蒂固,须子爪牙到处都是。他回头看一眼刘韬及其身后的四位彪形大汉,心说, 官大压死人,惹不起。光棍不吃眼前亏,他吩咐放人。 浴池老板带到前堂,见了刘韬就有了仗依,不理潘耀祖,直对刘韬说,少爷辛 苦了。刘韬说,还不快谢过潘先生。潘耀祖说,免礼,免礼。刘韬拉着老板在潘阎 王的灵前点了三柱香,烧了一罗纸钱、纸元宝,磕了三个响头,悲凄地念叨着说, 潘老伯安息吧。回头就向潘耀祖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就带着老板离开了潘家。 潘耀祖无奈。他的手下人说,大哥就这样把人放了? 又一个说,老板管他叫少爷,浴池的柜台先生说,那天也是一位少爷最后离开 的。少爷可有嫌疑。 潘耀祖后悔莫及。妈的,杀了我爹还给他烧香,充什么假善人? 又一个问,大哥,这位少爷到底是哪块料? 潘耀祖说,就是刘仙舟的亲侄,那年在小集杀了日本人投了便衣队,赤本三尼 下令缉拿这个反水分子。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殷克唐的大红人。 一个又说,我们明的斗不过他,就来暗的。于是他就来到宪兵队拜见佐木队长, 密告刘韬就是当年杀了大日本皇军的那个小子。 佐木禁不住几句中伤话的唆使就带人闯进治安军总署捉拿刘韬。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