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渤海边白兰求花鞋 黑石洞翠屏施绝招 山下边传来了警察们的吵嚷声,危险渐渐临近。生孩子的月里兔杨昭做出了惊 人的举动。她一手半撑起身子;一手托住孩子的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 一颗明星出世了!一个红彤彤的男孩子被掖了出来,伸嘴咔吱咔吱咬断了脐带。于 家婶子接过个血孩子包裹起来。于国起拿被子连人带血的胎包一起裹起来抱到门口, 上驴;于家婶子抱着孩子跟随,迅速上山。 他们前脚走,后脚警察就到了,中山狼一个令,追,接着就是枪声,瞄着人影 开枪。在山里奔跑的驴,把杨昭都颠得散了。于家婶子跑得喘也舍不得放下孩子。 于国起要驴跑得快,又要驴走得稳。枪声越来越近了,迎面跑来了蒲公英、白兰雪 和一个连的八路军,他们才喘了一口气。 一棵草蒲公英说,白兰雪你带一个班掩护杨总编转移,其余的,准备战斗。 白兰雪点了一个班的兵力,把杨昭从驴背上换到担架上,于家婶子抱着孩子骑 上驴,气好出也喘匀乎得多了。杨昭有心思要看孩子。白兰雪说,我替你看了,又 白又胖,又结实的大小伙子。出发。 路上,一窝蜂白兰雪给杨昭擦擦汗安慰说,杨姐,坚持住。 杨昭说,大事办完了,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白兰雪问,有名字了吗? 杨昭说,那顾上了,落草就跑敌情。 白兰雪说,就叫敌情吧,永远牢记有敌情。 杨昭说,好吧,就叫这个名字。 他们一路平安地转移到一个叫黑石沟的山村,这里新建了一个秘密的后方医院。 伤员不多,一阵风易翠屏在村头等候多时了。他们一到,就被一阵风领进一个老乡 家里。杨昭从担架上移到热乎乎的热炕头上,她打发了男人,又一阵风打来热水, 给杨昭刷洗干净,从血葫芦里移到干松的被窝里,重新洗了孩子,包紧包利索,服 了半粒回炉正心丸,就交给杨昭搂着。又惊又累的杨昭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八路军坐月子,村里人都新鲜。慰问的络绎不绝。送鸡蛋的,做小米粥的,炖 鸡汤的,也有送猪膀腿下奶的…… 杨昭醒来的时候,白兰雪拿着一大扎子收听来的新闻记录,坐在她的身边说, 这都是新华社的消息,只有一件是旧金山广播的新闻。 杨昭说,快念给我听。 白兰雪说,1941年12月7 日日本海空军袭击了美国西海岸的珍珠港太平洋舰队 基地,美军损失惨重,炸毁美国18艘战舰,260 架飞机。珍珠港一片火海,死伤人 员无数。那是个星期天,日本人就是钻了美国人休礼拜天的空子。次日,美国对日 宣战。从此爆发了太平洋战争。日军占领了马来亚、新加坡、缅甸、菲律宾、印尼、 关岛等许多岛屿,其他消息你自己看吧。 杨昭说,谢谢你,继续收听。 白兰雪说,我已经教会了他们,让他们干,有问题我包教。 说话间一棵草蒲公英回来。杨昭说,战斗激烈吗?我们有伤亡没有?为我牺牲, 我心里不安。蒲公英说,几个警察不够我们打,其实枪一响警察就属兔子的,跑的 没影儿了。杨总编这次遭险都怪我,心血来潮把你安排在那个没有把握的杏树园, 结果出了这么一场大惊,叫你受了苦、吃了害,差一点丢了两条性命。一旦出了事, 我,我,我咋向姚政委交代?杨昭说,事情都过去了,我和我的儿子都闯过了这一 关,还说什么呢?敌情,敌情,你得谢谢易叔叔,白姑姑。 门帘一挑进来了滦东地委书记周汉人和易翠屏,老周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敌 情? 大家哈哈一笑,杨昭说,没有敌情,是我儿子叫敌情,为的是将来他长大了不 忘国家之危,不忘生存之忧,不忘人性的堕落。东卢周带来了司令政委的电报慰问。 杨昭说,我们的电台和司令部联系上了?白兰雪抿嘴一笑。杨昭拍一下白兰雪的手 背要说感激的话。白兰雪捂上他的嘴说,别说了,人家笑话。把我捧晕乎了,我可 下不来台,我还有廉有耻,让我们活一会儿吧。 杨昭说,你说的我们,还包括谁? 易翠屏说,你们别捣动哑谜了,说正经的,乐亭有一批伤员,向道你们把他们 接回来医治。 蒲公英说,今晚动身。 老周说,还有尖兵剧社的文艺家刘管,送他们去路南活动。路南是平原,不容 易隐蔽,你们必须在夜间行动。最难的是过铁路封锁线。铁路沿线炮楼多,敌人的 游动哨多,你们要加小心。 肩负接伤员及护送文艺家刘管的蒲公英和白兰雪带着两个连出发了,天亮到达 龙家店隐蔽,想辙过封锁线。蒲公英、白兰雪坐在房东的炕头上拉家常。一个女八 路进家,姑娘媳妇也不回避,出来和白兰雪说笑,约白兰雪去赶集。白兰雪说,好 啊,马上去。房东说,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赶集?白兰雪说,咋啦?房东说,这儿离 犁弯河车站不远。鬼子在车站建了炮楼,挖了深沟。可是,游击队常在这一带活动, 打炮楼,扒铁路,搅得驻昌黎的大鬼子不安宁,连撤了两个车站站长,还是无济于 事。大鬼子又调来了一个日军曹长当站长。这个鬼子叫板哲,会说中国话,常化装 成老百姓赶集来,搜集八路军游击队的活动情况。蒲公英问,今天他能来吗? 房东说,集集来。他买东西不给钱,他一准踅摸吃的来。 蒲公英说,中,我们去赶集。 蒲公英、白兰雪带着警卫员化装成农民和姐妹们去赶集。白兰雪问姐妹们,板 哲长的什么熊样?姐妹们说,他呀,咋扎箍也不像个人样,比人两经,一眼就看出 来。 集上,赶集的人还不少,不说络绎不绝,也是川流不息。除了军火卖啥的都有。 市场上货最多的是松笼,是松树长的小灯笼状的褐色果。这东西山上有的是,易燃, 禁烧,可当引柴。蒲公英蹲在一个卖松笼的面前,讨价还价,却眼观六路,耳听八 方,留心那个日本鬼子的出现。 懒洋洋的日头半竿子高了,一个身穿黑棉袄头戴旧礼帽的人从东走来,他东张 西望,鬼魔三道的。姐妹们伏在白兰雪耳边说,就是他。白兰雪立即通知了蒲公英。 说话间,板哲已经走过来。蒲公英站起身来,从后拍一下板哲的肩膀说,板哲先生。 板哲顿时一震,回手就掏枪,警卫员手急眼快,一抖就缴获了敌人的枪。蒲公 英撩起衣襟露出乌黑瓦蓝的盒子枪说,用不着动那个,我这儿有。 板哲说,你是什么的干活? 蒲公英说,我的,蒲公英的干活。 板哲登时吓瘫了。蒲公英说,今天我不杀你,只要你做一件事。板哲吓的不会 说话了只是连连点头。蒲公英说,我们要过铁路封锁线,你给个方便,否则…… 板哲说,八路老爷的过路,大大的中,大大的中。 蒲公英说,走吧。于是他叫板哲给守炮楼的治安军写信,说是站长板哲要视察 炮楼,都出来迎接。蒲公英派人送去。白兰雪通知部队准备转移。 蒲公英和白兰雪架着板哲就像他的忠实保镖来到了炮楼的吊桥外,治安军放下 吊桥,呼啦啦徒手跑出来列队欢迎。治安军连长慌张跑步立正敬礼报告,请站长训 话。 在板哲训话之时,八路军从容地进了炮楼,像拿自己的武器一样取走了枪支弹 药。治安军们睡醒了才明白,但,不敢动,干瞪眼,活没辙,眼瞅着八路军大部队 过封锁沟,过铁路。 蒲公英说,板哲先生,送我一程,还有你,连长阁下。 他俩无奈,送八路军到了路南的晒甲坨,警卫员抽出枪就要枪毙这两个敌人。 蒲公英拦住说,放他们回去。 板哲和治安军连长听了个放字鞠躬就往回跑,怕蒲公英变卦。 警卫员问,区队长,咋放虎归山? 白兰雪说,这还用问吗?我们的任务是接伤员,留一手回来过封锁线。 蒲公英说,他们不是虎,是猫。我们没烧炮楼,没砸火车站,他们就不会向他 们的上司报告,我们就可以利用他们的侥幸心理。 警卫员说,敌人以为我们还从这里过封锁线吗? 蒲公英说,那是敌人的想法,可是,我们就是从这儿过,这叫出其不意。 部队在一个叫新集的镇子和两位艺术家分手。一个老刘;一个老管,并称刘管。 他们要在这一带联络抗日的知识分子。蒲公英说,我们去赤崖接伤员,有紧急情况 到那儿找我。说完乘夜出发了。 刘、管二位并称的艺术家都是尖兵剧社没胡须黑发的艺术尖子,他们刚在新集 落脚,区长、区妇救会主任就向他们推荐镇上一个女学生,原本她在县城读中学。 自她在娘肚子里就指腹为婚,许配了人家。她书没念完,婆家就要娶媳妇,说是女 婿病入膏肓,要娶妻冲喜,才能起死回生。这是拿妇女当什么了?因此她要逃婚, 当八路军抗日去。妇救会主任说,她形象好,年轻,有文化,参加你们剧社工作最 合适。刘、管求之不得呢说,欢迎,欢迎。 一天,这个叫张洛的女学生来报到。她穿一件兰旗袍,黑皮鞋,拎个小包是从 家里逃出来的。她喘着气说,快,帮个忙,救个急,我婆婆追来了,要我回去完婚。 老刘老管心生一计,请老乡套马车,把张洛送到赤崖去。刘管坐地掩护。张洛 刚出村,她婆婆就到了,向刘管要人。他俩晓以大义,说青年人发奋为雄抗日救国 复兴中华,走的是光明大道。她婆婆泥腿得很,说出大天来也不中。一直蘑菇到天 黑。他们使出了一个偷梁换柱之计,故意向北背着赤崖的方向转移,甩掉了婆婆再 向东南扎,天亮才到了赤崖与张洛会合。 此时,部队也准备好了担架,就等着伤员到齐就出发。第一批伤员到了。送伤 员的还是八区队的马勺,带来了丁大炮等8 名伤员。白兰雪安排伤员进了屋子暖和 暖和,就挽着马勺的胳臂来见蒲公英。可是,蒲公英发了火,瞪着白兰雪吼道,在 伤员面前摆什么谱?早跑着看丁大炮去了。 一个老乡的小屋,卷曲着丁大炮。蒲公英说,我说大炮,你咋弄成这样? 紧随而来的马勺说,有一次敌人扫荡,我们八区队向海边转移,可是,敌人穷 追不舍,就在海滩上发生战斗。天冷,战斗十分激烈,一直打到天黑。海边没有人 烟,我们一天没吃东西,夜间更冷了,小西北风刮得贼响,我们受不了,就把身子 埋在沙滩里。天亮时,敌人撤退了。我们勉强从沙滩里爬出来,伤了不少战士。老 丁就是冻伤了腿。乐亭二瑞(刘子瑞、张盛瑞)给请个郎中,他说,药王爷摆手, 没治了,必须锯断双腿,才能保住性命。这可咋整? 蒲公英说,老丁,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走。 八路军一队人马走到泥井附近天亮了,就在一个小村子宿营。他们刚吃了早饭 泥井据点的敌人就来袭击。蒲公英和白兰雪在房顶上指挥机枪班射击,蒲公英说, 白兰雪,你通知那位张洛,我们随时准备转移,别把她丢了。 白兰雪跑到张洛住的厢房屋子,叫道,张洛,快到正房屋来,和大家一齐。可 是,屋里没人应声,屋里空空如也,人呢?白兰雪掀帘子进屋低头看时,逗死人。 原来她蒙着棉被猫在炕沿底下筛糠呢。她以为房上的机枪是敌人打过来的。白兰雪 拉她起来跑到正房屋时,说着大家都笑弯了腰。 战斗一直打到天黑,蒲公英带队突出重围,不向滦河南转移,而是出奇兵向北 昌黎县城的方向挺进。后半夜了,部队行进到距离昌黎七八里地时,隐约听见了火 车的鸣叫。接着部队跑步前进,他们以为要过铁路封锁线,可是,部队却和铁路平 行前进。抬着担架的战士们都气喘吁吁,又渴又累。张洛和老战士一样不时地传递 口令。但她可真的跑不动了,偏又跑丢了鞋。她赤脚又跑了二三里,幸好部队在一 个村子里休息。她一瘸一拐地走路,白兰雪发现忙问,你的鞋呢?白兰雪二话没问, 她一纵身飞进一个人家的院墙里。深更夜半,屋子里还点着灯。原来这家死了人, 夜半守灵。白兰雪来到灵前给死者行了礼,不想打搅转身就走。她走到门口,老乡 追出来问,女八路同志,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尽管说。军民是一家。白兰雪说,我 们有一位女同志跑丢了鞋,可是,你家有不幸的事,我不知道,请原谅。老乡说, 同志你稍等。说罢翻身进屋很快拿出一双女鞋来。白兰雪没有细看,拿回部队就给 张洛穿上,挺合脚。 这时,又和敌人接上了火,张洛穿着新鞋参加战斗格外地精神,抬担架,为战 士送水送饭,在街上跑来跑去,登梯子上房下房。天亮了大家才发现张洛穿的是红 绣花鞋,十分显眼,在战斗间隙战士们笑着说,呵,剧社的同志真行,打仗还穿戏 装。指挥打仗的马勺说,不要笑,眼盯着敌人。回头她抱怨白兰雪说,你给她找了 双啥鞋呀?扰乱军心。 白兰雪说,冤枉,那家死了个姑娘,我不知道啊。不会是一双死人鞋吧? 马勺说,就是一双死人鞋,我是当地人,这的风俗我知道。姑娘死了就是要穿 嫁妆。 白兰雪说,啊?可别告诉张洛。 蒲公英指挥突围,顺利地通过了封锁线到达路北五峰山黑沟医院。伤员们都安 排在半山腰的一个大庙里。周围村民们闻讯都忙活起来,做饭的,烧水的,送被褥 的,送信的带路的。 易翠屏一个个检查伤员的伤,大都是冻伤,有冻掉了脚趾的,有冻烂脸的。最 严重的是丁大炮的双腿全部冻伤,肌肉组织坏死,已经是两条干瘪瘪不会动的黑大 腿了。她捏了捏,都没有知觉了。马勺问,你也要锯掉他这两条腿吗?易翠屏沉思 片刻说,不,我能治。 易翠屏开了药方,派人秘密从城里抓了三副汤药。马勺、白兰雪按易翠屏的吩 咐,把药放在脸盆里加足了水,放在大锅里蒸。又从老乡家里要了仨萝卜咸菜,叫 丁大炮吃下去。他吃了俩就渴得嗓子眼冒烟。这时,药已经蒸好,端来一大盆,丁 大炮饥渴难忍,见了水东西端起来就喝,一口气就喝了多半盆。又用蒸药的水泡棉 被捂上大炮的俩腿。过了两个时辰又喝了*** 药。下午大腿就鼓起来了。 马勺乐得掉下眼泪,大炮也增加了信心。接着又喝第三次药。一天一宿大炮喝 了三脸盆汤药。第二天,掀开被子一看,就连脚趾都鼓了起来。 易翠屏说,没有事了。 马勺抱住易翠屏哇的一声号啕大哭,你还了我一个大炮。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大炮从有了知觉到能动到下炕拄拐走路了。其他伤员 也都恢复了健康。大家兴高采烈之时,忽报有敌情。易翠屏不慌不忙地对蒲公英说, 向道,你处理一下。 蒲公英和白兰雪带一个营的兵力迎敌。他们走到正明山的碑岭沟时就和敌人接 了火。其实敌人不过一百,十几个鬼子,徐中山狼带20几个警察和一个连的治安军。 蒲公英命令打,打算包圆这股敌人,可是,一交火敌人就逃之夭夭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