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蒲公英锄奸龙凤沟 游击队激战城自岭 反正的特务们揪着绳子上了山顶,一看都是八路军,他们就傻了眼。飞毛腿蒲 公英说,欢迎各位反正抗日。我们是八路军十二团的,我叫一棵草蒲公英。认识一 下。他伸过手去表示诚意。 特务队长使劲地握一棵草蒲公英的手,掂了又掂,仿佛是掂蒲公英的分量,度 量,灵魂。他说,在下姓庞,道二爷,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关里有一位同行叫杨 二疙瘩,他就怕二爷,一提蒲公英就色变。今日相见,果然不是凡人。我们愿意跟 着草团长抗日。 蒲公英说,老庞,你们的行动怎么解释? 庞头说,要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可是都吃了回炉正心丸。 蒲公英说,你们见过我姐了? 庞说,我见了两位女八路,一个是令姐;一个是白兰雪。 蒲公英一惊一喜,终于有了白兰雪的活信,虽然没有见到人,人还活着就是一 个天大的安慰。满洲报纸的胡诌令他精神失常,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今日又从边 缘回到中心。他说,你领路,我们找白兰雪她们去。 岸谷次长这次可吃了大亏,不但没有捉住白兰雪,又赔了一个特务队,丢了几 条性命。他回到承德避暑山庄,闷闷不乐,他怎么也不明白好好的特务队怎么就反 叛成仇呢?他反省自己有对不住特务队的地方吗?给他们大大的钱,美丽的女人, 豪华的住宅,一流的日本装备,难道这么丰厚的财物还拢不住他们的心?他想来想 去,决定,从遵化调回介川的一心队。他魔掌似地念叨,一心队啊,一心队,总该 和我岸谷是一条心吧! 他的夫人千代给他送茶的时候,悄悄说,北特警司令赤本三尼中将到了,在客 厅等候,你要不要见他? 岸谷说,他是天皇的表弟,不能慢待。 客厅里,除了赤本三尼,还有特务队长二疙瘩和牛宜轩。岸谷对赤本三尼虽有 所惧但心里不满,你们华北方面军干么来干涉满洲事务。他和他们一一寒暄就单刀 直入地询问来意。 赤本三尼说,阁下,有消息说,满军击毙了八路女匪首白兰雪,我要收回她的 尸体,请阁下协助。白兰雪本是川岛的人,为我做事。可是,她突然失踪,我几次 派人寻找,都没有找到。最近看到满洲报纸上报道了白兰雪的消息。遗憾的是她死 了。 岸谷说,将军阁下,我坦白地告诉您,白兰雪没有死。 赤本三尼说,这可是个好消息。 牛宜轩舒坦开哭丧脸,乐得忘乎所以想插一嘴,二疙瘩捅他一手指头说,没眼 色。可是,二疙瘩没有拦住这头牛,闻着媳妇不要命的主。他抢着说,次长阁下, 白兰雪没有死,万幸,万幸。她是我的太太,请求阁下还给我。 岸谷说,原来几位是讨债来的。可是,我应当把白兰雪还给谁呢?白兰雪是川 岛少将的人,又是赤本三尼中将的下属,更是牛先生的太太。我只有一个白兰雪, 目前还不在我手里。 赤本三尼说,哦,我明白了,你即没有把她击毙,也没有把她俘虏。那么,现 在她在什么地方?赤本三尼明知故问,掩盖他的过失。白兰雪投降八路军,他多次 追杀,都没有如愿。今日可有了她的死信,是来证实的。可是,那消息是假的。失 望之余只好掩饰了。 岸谷说,她是八路军十二团的参谋长,现在正和我作对。 赤本三尼说,哦,她失踪很久了,原来如此。成了大日本帝国的叛逆,天皇陛 下的逆子。 岸谷说,她必须死。我已经有了新的措施,消灭白兰雪。 牛宜轩向赤本三尼说小话,太君,不能杀,只要俘虏了她,我就有招子叫她回 心转意,继续为阁下服务。 二疙瘩说,没有成色,她是八路军,还护着她。 牛宜轩说,你老婆不也是八路军么,说这类风凉话。 在他们拌嘴掐架的时候,一心队司令介川和冈村的联络官高宇大佐奉命回到承 德,向次长报到受命。 岸谷说,你们先休息,我正在会客。半小时之后,我们详细商讨围剿白兰雪的 军事行动。 赤本三尼说,我留下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特务队长;一个是我的秘密谍报员。 他们熟悉八路,协助次长捉拿白兰雪。 岸谷说,有中将阁下相助,捉拿白兰雪,如探囊取物。 赤本三尼起身告辞。次长送至厅外。 次日,介川受命就把他的人秘密撒出去,设卡子拦截行人,刺探白兰雪的踪迹。 一窝蜂白兰雪和一阵风易翠屏从那个沟里脱险就乘风向北转移,她俩不时地变 换着角色,一忽而是白兰雪;一忽而是易翠屏。又隐蔽又有趣,还能迷惑敌人的耳 目。这一带敌人的耳目多如牛毛。一天,她们以易翠屏乡医的面目进入一个蒙古族 集居的部落村。村名叫旺业甸,是满洲建立的模范部落村,由十几个自然村挤到一 齐充满王道慈光的安乐村。四周墙高一丈二,宽四尺,四角有炮楼,有大褂子队把 守,全村只有两个门,天黑关,天亮开,挺身队拉长了舌头守着门口。易翠屏是生 人,盘问个底掉。还是不中。恰好一位蒙古姑娘路过,上前答话说,大姨,你来了, 回家吧,我妈想你想的吃不下饭去。大姨来了就好。妈可有饭吃了,有药吃了。门 口蹲没的可说,就放行。 姑娘叫丙玉凤,路上说,大姨,我认识你,你在周围各村治过病,你可是窗户 眼吹喇叭,名声在外。你可是我们的大救星,来的正是点上,村里流行一种大病, 叫不出名来。 易翠屏说,什么症状? 丙玉凤说,上吐下泻,抽筋,抽风,说胡话,不吃不喝,口紧,咬牙,先死了 仨,抬人的回来就病倒,倒两天就死了,死了就没人敢上前去埋人。死人都臭在家 里。 易翠屏疾步进了白家,玉凤妈病在炕上,吃了半粒药丸就坐起来。易翠屏拿出 一些药来叫丙玉凤向居民发药。她说,你先吃半丸。丙玉凤说,我没病。易翠屏说, 没病预防。 晌午歪了,丙玉凤撒药回来说,不够了,还有药吗? 易翠屏说,没了。我到县城去买药回来配制。 丙玉凤说她去,她道熟。易翠屏说,你不知道买啥药。你要好好照顾村里的病 人。丙玉凤说,天黑就关门,早点回来,不然,关在门外就喂狼,我们这儿的狼可 凶了,吃人。易翠屏说,山里的狼不可怕,就怕村里的狼咬你一口。她说着转身就 不见了。 丙玉凤纳闷之时,村里的部落长王二狗子领着警察进了家。姑娘一愣,野猫进 宅无事不来。二狗子进来二话没说,先伸着鼻子运用他发达的嗅觉嗅了里屋嗅外屋, 嗅了门后嗅旮旯,嗅了妈妈嗅丙玉凤,嗅到一身药味,嗅得姑娘发毛。二狗子说, 人呢? 姑娘说,我妈和我,全家人都在这儿。我爹和我哥到外村行医没回。我弟被抓 了劳役。 二狗子说,你家的狗屁事别跟我瞎咧咧,我问的是那个女郎中,别打岔。 丙玉凤说,走了。你想治病,晚了。 二狗子说,哪去了? 丙玉凤说,她是有胳膊有腿的,我知道她去哪?你也没有雇我看着她。 二狗子说,她是女八路。 姑娘说,她脑袋上也没有贴帖儿,我不认识,你一说我才知道她是女八路。 二狗子说,你和女八路说了话,处死。带走。 警察强拉丙玉凤赴刑场。姑娘喊着,你们别猖狂,没有好下场。二狗子说,你 闭嘴,皇军布下天罗地网,女八路跑不了。没人替你去死。丙玉凤妈扑倒在门框上, 滑下来,哭不出声来。 易翠屏和白兰雪从宽城买药回来的路上,以防万一,变白兰雪为六岁的男孩子, 把药藏在甘蔗里,像国王授勋似的交给白兰雪说,现在我当你妈,过关卡的时候别 叫错了。鬼子审问你别出声。白兰雪说,我干啥?易翠屏说,你只管嚼甘蔗。 出城的时候白兰雪嚼了甘蔗的四分之一。路上遇到一次鬼子的巡逻队,白兰雪 吃去了甘蔗的*** 分之一。又过了几个卡子,她已经吃去了一半。易翠屏说,你省 着点吃。又过一个关卡,白兰雪只能嗍拉几下。易翠屏说,你真像个孩子,多可爱。 不怪我兄弟爱上你。 白兰雪说,我没脸见他了。 易翠屏问,为什么? 白兰雪说,我丢了一个营,他还不吃了我。 易翠屏说,这就怪了,我兄弟向我诉苦,怕你吃了他。今天,你又诉苦,怕他 吃了你。你俩到底谁怕谁吃了谁或是谁被谁吃了?我这个当姐的怕是端不公了。说 句知底的话,我兄弟,最怕的是丢了你,这会子,不知咋发疯地寻找你呢。可苦了 他了。 白兰雪说,坦白讲,他为我苦,我就甜。 易翠屏说,你们真会折腾人。 说着她俩走近城自岭,忽然,一声大叫,站住,干什么的?从哪疙瘩来?说你 们呢,叫你们站住,为什么还走?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人。 易翠屏说,咳,回人炉,正人心,真不容易。人变成这样子了,颠倒善恶,拿 不是当理说,把慌言说得月把圆的。 不听她把故事说完就把她们押进城自岭镇警察所看管、审理、发落。 小小的看守所又脏又黑,其臭难闻,墙上飞跑着臭虫,黑甲壳虫,张牙舞爪的 蝎子,毒汁欲滴的蚰蜒。它们闻到了人的血甜,前呼后拥齐上阵。白兰雪吓的妈呀 一声就扎到易翠屏的怀里。易翠屏说,敌人还没有搞清我们的身份,否则,我们不 会在这儿了。 她们准备明天的审讯,尽量要对答如流,不露破绽。一宿她俩也没有睡觉,嘀 咕到天亮。牢门咣当一声打开,敌人要提审了。可是,今天提审的不是警察,不是 满军,也不是协和会。而是一位日军军官。他要审问犯人,看门的警察不敢不给。 日军官不言不语,只是闷头押着易翠屏和还当男孩的白兰雪,出了门,出了镇,出 了铁丝网,进入一片茂密的森林。 丙玉凤被处死,罪行是和八路军说过话。消息传到她兄弟丙丁火的耳朵里,种 下了给姐报仇的种子。他刚*** 岁,就被抓了劳役,给平泉协和会长仁科当保姆, 看孩子。这天,仁科喝得酩酊大醉,在床上呕吐,昏睡之时,丙丁火拿了鬼子的手 枪,一口气跑到家里,妈告诉他了一切说,火儿,快走,家里你是呆不了啊,二狗 子闻到风就来抓你。丙丁火割爱离了妈,跑到龙凤沟参加了八路军。团长蒲公英欢 迎小战士丙丁火加入抗日行列,宣誓:发奋为雄,赴国难,雪国耻,抗日救国,复 兴中华。丙丁火要为姐姐报仇。姐死得屈,只是和两个女八路军说过话就被杀了。 蒲公英一惊问,你姐和哪个女八路军说过话?丙丁火说,是俩女八路。一个会治病 ;一个会唱歌。蒲公英喜上眉梢,一个是我姐;一个是白兰雪。终于找到她们了。 走,领我们找她们去。 丙丁火说,咳,她俩被鬼子抓起来了。都是我们村那个王二狗子干的。 蒲公英密令庞头如此如此。 老庞是刚反正抗日的,今天他带一个弟兄扮成特务没人敢拦就进了旺业甸部落 村。部落长王二狗子亲*** 把庞头迎到家里,这是他引以为荣的。 老庞傲慢地说,听说你知道这一带有八路军活动?你为什么不报告? 王二狗辩解说,谁说我没有报告啊? 老庞说,我们怎么不知道? 王二狗说,这可能是他们忘了报告长官。我一共报告了三次,还得了奖。头一 次检举丙玉凤,奖我20块大洋;*** 报告俩女八路,奖我几十斤盐;最后一次报告 女八路进了城,奖我两把铁锹和两条烟。不信,你们可以到沙海警察所打听打听去。 我说谎,我就是狗娘养的。 老庞赞扬了他一番说,八路再来,你还敢报告去不? 王二狗一拍胸脯说,那还用说,我王二狗是皇军的顺民,哪有知恩不报的道理? 你们放心,只要我得到信,肯定去报告。 老庞说,那好,你跟我们到旗公署走一趟,我给你引见引见。署长一定给你重 赏的。不过,有言在先,到时候可别忘了咱哥们。 王二狗说,那当然,那当然,兄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有福同享,有福同 享。说着他跟随老庞顺顺当当地来到了龙凤沟。他一看八路军蒲公英就傻了眼,才 恍然大悟上了当。不住点地叩头求饶。 蒲公英问,那俩女八路现在何处? 王二狗说,在城自岭警察所押着呢。 蒲公英说,押下去,严加看关。 丙丁火说,团长,交给我了。丙丁火抽出缴获的王八盒子顶着二狗的脊梁骨大 喝一声,走。二狗子一看是丙丁火就吓蹲了,心里嘀咕,他眼睛都红了,我害了他 姐,今天非要我偿命不可。他出了门撒丫子就跑,丙丁火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出了事, 岂能善罢甘休。一猛气就追出了村,一枪就结果了二狗子的性命。 蒲公英为解救姐和白兰雪,计划攻打城自岭警察所。八路军的骑兵连出发了, 战士们扫一眼路边躺着王二狗的尸体。蒲公英下马把缰绳扔给丙丁火。捩一块桦树 皮,写上几个字,放在王二狗的身上,上写:锄恶者,飞毛腿蒲公英。丙丁火说, 团长,咋不保密?还怕鬼子不知道你。 蒲公英说,对,我就是要鬼子追着我转。 丙丁火说,哦,我明白了,然后,想咋打鬼子就咋打鬼子。 蒲公英说,小鬼,你很聪明,给我当通信员。 蒲公英张扬地把队伍拉到距城自岭八里的太平寨。在村外设了岗。 今日,太平寨大集,临近端午节了,赶集的人络绎不绝,摆地摊卖啥的都有。 蒲公英和丙丁火换了便衣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观察社情。忽然,眼尖的丙丁火一拉 蒲公英小声说,特务,我认的他。 蒲公英顺着通信员的视线看到了那个鬼魔贼道的家伙。丙丁火说,他可能要在 集上捞点外快。团长,这小子要溜,八成是发现了我们的岗,回去报告村里有八路 军,好领赏钱。抓住他。 蒲公英说,不,让他去送信。 蒲公英回到连部,命令老庞带半拉连,和敌人接上火就撤退,余下的半拉连随 我来。丙丁火不知团长的秘密,只是跟着蒲公英迂回到城自岭警察所附近隐蔽。不 一会,据点的敌人跑步奔了太平寨,半个时辰,那边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蒲公英 说,冲。据点里空虚,八路军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守据点几个满军和看守牢房的警察。 打开几间小黑屋,解放了被关押的人们。只是没有找到姐和白兰雪。蒲公英一阵懊 丧。丙丁火佩服团长的智慧。他从团长的脸上看出团长的心思,于是,他拉了一个 俘虏。蒲公英问,牢中那俩女八路,你们弄哪里去了? 丙丁火拿手枪一顶那警察说,老实说,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警察说,你老来晚了,女八路早被一位日本军官提走了。 易翠屏和白兰雪被鬼子押进一片森林,她俩提心吊胆地嘀咕,这个日本鬼子要 干什么呢?白兰雪小声说,喂,他八成是看上你了,找个背人的地方咪西咪西的。 易翠屏说,哦,你幸灾乐祸,我让你变回去。一眨眼鼻涕塌窟的男孩变成了美丽的 白兰雪。易翠屏说,你看你多年轻漂亮,我见了都想嗍拉一口。白兰雪也不惊说, 凭他?他敢掏出来,我骟了他。易翠屏说,我听了都打冷战,好像你骟过十个八个 似的。白兰雪说,姐,我可是走南闯北,日本,满洲,北平,上海,天津,广州, 见的男人可多了,我没这两下子,怎能保持女孩的贞*** ? 忽然,一声驴叫,如同菩萨的福音。远处一个日本军人牵了来两头毛驴。军官 脱了帽给她俩鞠躬说,请二位上驴。 易翠屏仔细打量才发现那个军官还是高宇麻二大佐。她说,是你? 高宇说,阁下救过我的命,今日来报答。路上小心,现在,热河全省各地撒下 了天罗地网,要捉拿白兰雪小姐。你们快骑驴走吧。 她们谢过这位正了心的日本军人就分手了。半路上,她们发现路边躺着一具王 二狗子的尸体,易翠屏拣起那片桦树皮就明白是她弟弟所为。她自言自语说,抗日 是正义之举何必制造恐怖呢?白兰雪可有了蒲公英的踪迹就噌的一声登高四处张望, 寻找蒲公英。天下空荡,她失望地对易翠屏说,姐,可有了他的一点踪迹,你还抱 怨他。他就在附近,咳,又错过一次机会。 易翠屏不言语,俯身给死尸服了回炉正心丸。白兰雪问,他怎么没有立即活过 来?易翠屏说,他的心太歪了,必须等一个时辰。白兰雪说,他活不了才活该呢。 易翠屏说,他该走完一环。我们走,让他自己缓吧,缓过来更好,缓不过来,他就 是一抔黄土。 易翠屏和白兰雪回到丙玉凤那个村时,天黑了,关了村门。她们喊破了嗓子也 没有狗大的人应一声。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兰雪说,姐,村里人等着用药 呢,不能离开,又进不去,这可咋办?易翠屏说,你回头看。说着她一指那堆灌木 丛,就变成一幢华丽的房子,有明亮的灯光。白兰雪说,太张扬了。易翠屏又把房 子修理成个窝棚,有两张舒适的床。白兰雪躺在床上就蒙蒙胧胧地说,村里发生的 事,只有明天才知道。晚安。 易翠屏说,晚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