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四日,回来了六个女人,个个哭肿了双眼。她们说另外四个女人因为不从, 叫日本人杀了。还说之平镇杀了好多人,大多都是没来得及逃走的国民党军人,老 百姓也不少,大多都是女人。日本人好凶哦,稍微有不高兴就喀嚓老百姓开心。他 们怎么那么不怕见血,血冲到他们脸上他们用手一抹还哈哈大笑。我们平时杀只鸡 前还要念念两句鸡呀鸡呀你走人家去吧,那边的日子比这边好。杀只鸡手还直抖。 他们杀人就像踩蚂蚁,稀奇!未必他们就不晓得人是人生出来的,随便杀得的吗? 张胖炎也回来了,不过他穿着一身日本军服,挎着左轮手枪和东洋刀,仅仅三 个晚上四个白天他就变了个人种。还有五个伪军,加一个胖翻译。 张安寿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以为是天上掉下个怪物来了。 过了好半天,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你你你……” 张胖炎说:“爹,我现在是皇协军大队长,日军驻之平镇联队副队长,之平镇 维持会会长兼坤行村的保长。今后就大不可比从前了,时运来了,这真是你祖上积 德,今儿个好处就冲着我的身上来。” “大、大队长?联、联队长?保、保长?还有什么会、会长?这这这些官官就 是你一一一个人当当?” “他们五个是我们家的警卫,这个胖子是皇军的翻译王左仑先生。日本人的翻 译一般都很胖,真是出鬼。呵,王先生,这是我爹。” “啊?啊?”张安寿干啊了两声。 “老爷你好。”王左仑恭敬地对张安寿鞠了个躬。 张胖炎说:“各位请屋里坐。” 张安寿看这阵势,总算明白过来了,就把张胖炎拉到一边小声说:“儿子,你 这不是行汉奸大道?他们可是奸了你老婆的,你还有脸跟他们搞到一起?” 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被王左仑听见,王左仑说老爷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年头嘛, 何必计较那多? “没没没什么,王先生别跟我老爹一般见识。他人老了好多事都不懂。”张胖 炎急忙说。 “放屁!”张安寿吼道,“哦,王先生别见怪,我看你也是中国人,咱们都是 中国人一家之人就不说两家话,那些日本人简直人畜不如,怎么能跟他们做事……” 张安寿说到这不敢往下讲了,分明他看见王左仑眼里射出凶光,比日本人的眼睛还 吓人,这越是出鬼,凡是汉奸被日本人一教化,就比日本人更坏。 张胖炎说爹你别瞎说好不好,国民党百把万人都搞不赢日本人,都跑到四川那 边大山里躲起来,个个都是缩头乌龟。我们小小老百姓,还能跟日本人作对?别拿 着鸡蛋碰石头。再说皇军让我当上大队长全亏了你啦,要不是你吩咐四儿倒茶给日 本人喝,给日本人留下好印象,今日个我的头还能长在脖子上?传宗接代的根早就 在前几天断了。 张安寿咳得好凶。“我瞎了眼啦……我当时怎么会叫四儿倒茶给日本人喝,也 害了她一生啊!” 王左仑说老爷,现在瞎已经晚了,先没有瞎就好,要是先瞎了,恐怕你没有今 日个后悔机会了。 张胖炎说王先生别跟我老爹一般见识,他人老哪晓得好歹,过些时他就会晓得 分寸的。 “瞎了眼瞎了眼……”张安寿边唠叨边往里屋走去。 王左仑问张胖炎:“张大队长你的太太呢?” 张胖炎冲着里屋喊:“睡莲睡莲,还不快出来见见王翻译官?” 睡莲一颠一颠着屁股出来。屁股肿得如石磨,两大腿肿得如水桶,路再平坦对 她来说都是坑坑洼洼,唯有那双眼睛还没变,透着色情与魅力。一眼就亮亮地盯着 王左仑,好像王左仑是她认识很久的情人。 “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二三十个日本人都喜欢她!”王左仑叹道。 “承蒙王先生抬举,睡莲人是长得不错,很精神,不然她怎么会看上我呢。” 王左仑说是你看上她吧? 对对对对,你看王先生,你这一夸奖,我都讲错话了。是她长得精神,我才看 上她的,我这一身上下都是官,没精神的女人我怎么会看上呢! 张胖炎点头哈腰说。 “四儿呢?听说你们家的丫头四儿也长得蛮中看的?也挺讨日本人喜欢?叫来 看看如何?”王左仑的眼睛滴溜溜到处转。 张胖炎把四儿从上房里牵出来。 四儿全身都好,只是红肿着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见,站在王左 仑面前。 “四儿小是小了点,但长得还蛮好看嘛,人小骨架子肉身子都不像小孩子嘛! 你肯定骗了皇军,她不是小孩子。”王左仑赞道。 “过奖过奖。她是不是小孩子,像个大姑娘,不然,要不是吴睡莲盯得紧,我 也就讨她做个小老婆了。唉,可惜,让日本人先占了粉头。”张胖炎应道。 王左仑就一屁股塌在堂屋正上的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说:“依鄙人看来,若 大个屠州山地区,本人也走过不少的地方,还只有坤行村的女人上上下下才有个看 相!而坤行村的女人中,还只有你张胖炎家的女人百里挑一呢。哈哈,这可是你张 胖炎先生的福气啊!哈哈哈哈!要不是有这两个女人,你,还能当上这么多官儿? 哈哈哈哈!今后可比我威风得多!”王左仑拍拍张胖炎的肩膀。 “抬举抬举!”张胖炎两眼笑成一条缝,只会围着王左仑点头哈腰。他还没想 到他今后会比这个翻译官还要威风。 “好的,我要带她俩回去面见山本寿夫司令长官。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地的以夷 制夷的长官了。要把这一带的老百姓管得服服帖帖,要把对皇军的敌对情绪绝对地 灭下去。不要心慈手软,必要时要杀一儆百,杀十儆千,杀千儆万。至于你说的戴 风来那个人,虽然太君目前对他很器重,让他任了保安局局长,屠州山所所长,官 比你是要大一些,味儿也比你正一些,你不要吃醋,我认为你有吴睡莲这个优势, 迟早要胜过戴风来的。哈哈!”王左仑站起身,牵牵衣摆。 张安寿在里屋应道:“坤行村可是没有一万人让你们这些杂种杀……” “老爹,你耳朵放聋一点好不好?”张胖炎没好气地吼道。又问王左仑:“你 刚才说、说什么来着?” “我说什么来着你没有听清楚?”王左仑吃惊问。 “是、是、是这样,王先生说说说了要把我的、这个……”张胖炎指指吴睡莲。 “你听清楚了嘛!就是,我要带你太太去见山本寿夫司令长官。还有这个丫头 四儿。” “这这这……”张胖炎还没想到王左仑要带睡莲和四儿去之平镇。 “我此行一趟是奉了山本寿夫司令长官的命令,来办这件事,还望胖炎队长开 明一些。”王左仑用眯眼扫扫吴睡莲、四儿。 “这个这个、事嘛,咳咳,睡莲,你倒杯水我喝一口,这嗓子,他妈的干啦! 嘿嘿,你看,王长官,是不是再想想办法?”张胖炎扯扯衣领,这日本军服穿着是 威风,就是太紧了点,裹着不自在。 “时间一早啦,上路!” 王左仑手一挥,五个皇协军就牵着睡莲和四儿上路了。 吴睡莲倒是显得满心欢喜的,大大方方地跟着走。四儿则战战惊惊,睡莲就低 声说四儿,别怕,国民党扔下我们不管了,能有啥法子?先想法子活下来,以后再 找机会逃走。四儿说太太我还是怕啊!我想死了算了。吴睡莲说死是件容易的事, 我可不想死,要死你去死,我要活着,除非谁把我杀死。死个啥呢?听太太我的话, 好好活着,不信活着还有戏看,这年头死了就真是冤死了,一点用都没有! 四儿说那我就听太太的话了,你要好好照顾我,我过去对太太都是伏侍得很周 到的。 睡莲说丫头这才对了,不管怎么个活法,先活下来再说。 看着王左仑把吴睡莲与四儿带走,一点也不容商量,张胖炎一屁股塌在太师椅 上。望着出王左仑的背影,张大嘴,声音却是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王左仑,我操 你娘。看日后我得志了,不操你活娘我就不是人!” 张安寿从里屋出来,惶恐地问张胖炎:“他们带她们去干嘛?” 张胖炎没好气地说:“明知故问,还有什么好事?前两天你不都见识了吗?要 吃她们的肉!你还装洋?” 张安寿气得一屁股坐在太师椅边的一只三脚登上:“你看你看,你跟日本人搅 在一起又怎么样,日本人还不是拿你的女人取乐?对你有一点恩吗?” “我说老爹,你不要见怪好不好?王左仑为了投靠日本人,连他娘都送给日本 人了。我要是有娘在,怕就是你的老婆跟日本人了。我这算老几?没蚀什么呢?吴 睡莲本来就是个破货,四儿不过是我们家丫头一个,两个都是张家的外人。还真亏 有这两个人让日本人看得中,要不然,你我的头还不晓得在哪里烂成了蛆。” “你你你这个死杂种一下子就变得没有一点人味了,你发狗疯了你狂吠乱汪?” 张安寿气得白眼直翻。 “老爹,有人味又能做什么?日本人就是不怕多杀中国人,他们来的目的就是 杀中国人。你要人味?前几天湾子里去的女人有四个女人要人味,今日个不是一个 都没有回来?” “古人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张家就不能出一个英雄来?” 张胖炎忽地暴跳起来吼道:“老子前天拿镰刀要跟日本人拚命,你叫老子放下 来说日本人会杀了我断了你的根。今天你又说什么要出个英雄!你正一句反一句老 子究竟要怎样做?” 张安寿气得脖子直噎:“你你你你这个、家(杂)、种、种。”干咳声不断自 己把自己的背捶了几下,回到他的上屋怄闷气去了。 张胖炎民国二十七年做了伪军大队长,联队副队长,维持会会长,伪保长,从 此成为屠州山地区无恶不作的大汉奸,看不顺眼就杀,看见热手的钱财就抢,十恶 不赦。张安寿叹道:“完了,户部员外郎家的根断了,这是天命该绝啊!” 起初,日本人奸他的老婆,他也产生一拚了之的念头,结果是反正没有做出来。 日本人当天把他连同十个女人带到之平镇后,鬼子联队大队长田本向联队司令长官 山本寿夫报告说此人胆小如鼠,看着他的老婆的被我大日本帝国军人****的屁都不 敢放一个的干活,还有他的老爹还吩咐丫环倒水我们皇军喝的干活,这家人是可以 拉拢的干活。山本寿夫听了顿时笑逐颜开,非友好地拍拍张胖炎肩膀,把他扶到软 绵绵的沙发里,沏茶,递洋烟,点火。然后说:“皇军奸了你的老婆的不要紧,皇 军会给你的补偿的。”对田本说:“给胖炎君安顿一下,让他好好的休息休息。” 接着他到了酒宴席上,五花十色的菜肴令他不敢相信头还长在自己脖子上,以 为是吃了杀头宴。心想不吃白不吃,就是人肉也得他妈的吃掉。唉,想不到今日个 日本人还讲点人味,杀他之前还让他享享人间烟火味道。呸,这还不是得感谢他的 婆娘,关健时候还派上了用场,让他不做饿死鬼。就他个把姐姐的大口大口吃,饱 了就足矣,死了也值得个蒋总裁说的口头禅他娘西皮的。张胖炎便看也不看皇军的 亲切微笑和殷勤招待,以至于粉香在身边帖着也没有感觉出来,埋头猛咽豪饮,兴 许好多肉都是整块整块地滑进肚里去。使山本寿夫想到了他的战马吃草料。还有更 恶心的是,鼻涕像绿头苍蝇一样搭到了饭上,搅和着一起咽进去了。弄得山本寿夫 脸部神经好半天不能恢复原状,只好把它转化为吃惊。 吃完,张胖炎用衣袖子揩揩嘴,竟大义凛然地对山本寿夫说:“吃饱了喝足了, 已值了,送我上路。” 山本寿夫微微一笑对田本说:“送胖炎君上路。” 田本大队长领着醉熏熏的张胖炎出了司令部马家大院,在两名宪兵护送下到了 之平镇西边原国民党政府之平办事处,如今改为宪兵队,换下青天白日旗插上太阳 旗,也能高高迎风劈啪作响,老百姓私下说比尿片子还臭。田本引着张胖炎穿过两 道门坎,进了一间日本风格的卧室。张胖炎惊魂未定,田本和宪兵一一退出,门 “啪”的一声关上。张胖炎以为是日本人向他后脑开了一枪,歪歪趔趔地瘫在地上, 还打着酒嗝,嘴里还喊着民国万岁。终于昏沉沉睡去。 不知时过多久,一觉醒来,天已不见白色,室内点着昏暗油灯。现在酒已经醒 了,只是身体还觉得软绵绵的,没劲儿挪动。他四下扫瞄,身边躺着的女人正眨巴 眨巴眼睛看着他。他吓了一跳,攒着劲往开处挪了一点,问她:“你是什么人,我 是死是活,这是什么鬼地方?”女人说你活得活蹦乱跳,我叫由美子是随军慰安妇, 中国叫妓女意思都一样,都是给男人提供快乐的肉身。这日本人不讲人道,打中国 人也就罢了,还把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从遥远的日本国抓来做随军妓女,呸!不过 你不要忌讳我,我的事情就是招呼你们这些男人,勾引你们做汉奸。这地方是我快 活屋你是躺在我的卧室里,不是什么鬼地方。你现在要好些了吧?大半天都像死猪,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要是醒不过来就好了,省下我一些麻烦。张胖炎听了 满心欢喜道你是日本女人?我会与日本女人睡上一觉?由美子说是是我就是日本女 人。你还没有开过东洋荤吧?张胖炎又不解地问我哪开过东洋荤?我不懂,日本人 为什么让我与日本女人睡觉?我又不是国民党的什么重要人物?由美子说你看你真 是头蠢猪,你要是国民党的重要人物,那你连我的面都见不着,直接见阎王爷去了。 你能跟我见面,你就来福了。皇军呀,看中你这副奴才相,皇军要安排你当维持会 会长,皇协军大队长,还有什么保长,官多着呢。希望你好好为皇军效力。张胖炎 说原来是这样,让我做汉奸杀中国人?这个我可干不来。你不晓得我连杀小鸡都没 胆子,还能谈杀人放火?麻烦你转告日本人就说我干不来要他们另请高明。由美子 说你肯定干得来看你的像貌你就是一个实足的大汉奸。来,来吧,你想怎么玩就怎 么玩,你要是不玩我就没有完成任务,山本寿夫司令长官就会杀我的头。张胖炎闭 上眼说我没有精力要睡觉,就算你是日本女人我现在也没兴趣,我要睡觉。说来就 来,头一歪,就沉沉地睡去了。 再一觉醒来,天已昏昏亮。由美子正趴在身上,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张胖炎感 叹说妈的阴间比阳间好多了,有这么美的女人供我享受,早想到这么美早就该到阴 间来,还在阳间赖死赖活不想死,成天吃那猪狗不闻的粗食料噎喉咙。由美子说你 放屁,这是阳间,我是大活人,不是死鬼。我问你,你想好了没有?张胖炎说什么 事想好了没有?由美子说给皇军干事啊。张胖炎说那可不成杀了我也不干。由美子 说我告诉你田本大队长是最会挖人心,挖出人心后还让被挖心的人一下子不能死去, 要让他看着心被狗子吃完后才让他死去。张胖炎一想得得得,原本是让日本人杀掉 的,现在不仅不杀,还给一份当官的差事,虽然目前名声不好听,是大汉奸,但总 算还活着呢!活着比死强多了,有日本女人可以睡。不如就答应吧?反正只当是死 了一样,活一天算两个半天吧。啊,由美子,日本小女人,来来来,我要你!你在 皇军面前要多多美言几句,我就是皇军的一条狗了。 天大亮后,张胖炎被田本带到马家大院,山本寿夫在门口迎他进屋。张胖炎先 鞠上一躬,然后侍立一边。山本寿夫脱下白手套,接过一名士兵递上的左轮手枪, 伸在张胖炎面前。张胖炎往后退了一步,没敢接。山本寿夫说不要怕,这只枪以后 归你杀人用。 张胖炎揩揩手接过枪,做了个立正姿势说小生今后誓死效忠皇军,生是皇军的 人,死是皇军的鬼。山本寿夫听了拍拍巴掌算是欢迎的意思。 山本寿夫问:“张君,要不要试枪?” 张胖炎立正说:“皇军的枪百分之百的好使,不用试。” “不不,张君,要试试枪。你看,墙那边。” 张胖炎从窗子往外望去,院墙那边,一棵大槐树上绑一个人,全身血肉模糊, 面孔却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擦干净的。睁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张胖炎。 张胖炎认得此人,是国军排长王厚生,他拜过的干爹,也是曾经偷了他老婆的 敌人。这个坏蛋还抹着良心杀死了他的部下王士达。呸! 一行出屋,来到院子中间。张胖炎走到王厚生面前。“王排长,怎么没有跑赢?” 张胖炎问。 王厚生说:“我现在是连长了。你就这样简单地投靠了日本人?” “还和日本女人睡了觉。你真是没有我有板眼,日本人奸了我老婆,我就操了 日本女人,以牙还牙;你呢,与日本人较量,占着了哪一头?” “你来得真快,狗汉奸!”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是当了汉奸,这日本人一来我就当了汉奸,可是这 都是你们逼成的,要是你们能把日本人挡住,不让日本人打进来,说得白一点,要 是你们不打内战,搞得民不聊生,日本人敢进来吗?日本人进不来,我能当汉奸吗?” “你这个汉奸!日本人是来势汹汹,我们的蒋总裁是过不得共产党,天天打他 们,可是像我这样的人都在与日本人拚命,你为什么不拚?偏要当汉奸?” “汉奸又怎样?反正不会死在你前面。你又看不到我可耻的下场,我就当了, 又么样?” “将来只怕是要满门抄斩。” “死光了关我屁事?再说就算是满门抄斩,也就是我和我爹,不算麻烦事。现 在我只要杀了你就满足了,你是看不到我满门抄斩的下场了。” “要动手就快点,哆嗦个屁!” “偏要慢点,要你慢慢地享受死的痛苦。太君,你们去休息的干活,这儿就交 给我了。我还要跟我干爹聊一聊呢。” “约西。”山本寿夫手一挥。 日本人都进屋去了。 张胖炎搬来一块石头放在王厚生的对面,一屁股坐上去,笑得格外阴沉:“知 道不?我杀过好多人,特别土匪刘元子。你猜我是怎么杀死他的?他妈的他明目张 胆地帮吴子顺把我的老婆睡莲用八抬大轿抬走,当然吴子顺那个狗杂种给了条件, 就是让刘元子舞一回吴睡莲。他刘元子以为他有百十号人,哪个都怕他。果然我坤 行村一湾子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眼睁睁地看着吴睡莲被他的人抬走了。不过我心里 有数,我不会放过他。第二天,我就上山找到刘元子,要他放回我老婆。他说放你 娘的屁(王厚生立即说放你娘的屁),咦,老子又不是骂你你还什么嘴?死到临头 还不积点德好到阴间去谋份好差事?好好我不跟你计较,你听老子把故事讲完。刘 元子说了放你娘的屁后,就用枪顶住我这嫩脆不经打的脑门子,说你还不快点滚老 子一枪打死你。我说刘元子,你要是不打死老子老子还不依你!快点动手。刘元子 哈哈大笑后说老子才不打死你呢,偏要让你活受罪。然后照我的屁股一脚,把我蹬 倒在地。我当时已经不顾死生了,跳起来照准刘元子那比铁还要坚硬的脑门子就是 一拳。你猜怎么样?他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翘了脚。我大笑两声,用刀割下他的头, 提在手上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刘元子那百十号人没有一个人敢对我哼一声,只是 扛着枪提着刀跟着我一道下山,一直到山脚下他们才齐齐站住,看着我大大方方地 越走越远。你说奇不奇?” 王厚生说奇,不过再怎么奇,你婆娘还不是叫刘元子给舞了。 “那是,不过刘元子用命来舞我老婆,他要是先晓得是这个结果,他一辈子也 不会做这种傻事。”张胖炎说。 王厚生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要动手就麻利些,不要搞得我不痛不痒不是个 滋味。 张胖炎说你也是用命来舞了我老婆。 王厚生说我现在也没有后悔。舞了你老婆,死也死得着了。明不假说,你的老 婆是我一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人,我要感谢她,你就捎个话,替我感谢她。 张胖炎嘴歪了歪,想发作没发作,轻言细语问:“王排长,要是有机会,你还 想不想活?” “不想活。” “想活就跟我讲一声好话,我会马上放你。” “跟你讲好话不蚀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蚀人不蚀人,依家史我家祖上是做过清朝的大官,历史上有名,依本人地 位现在是维持会的会长,皇协军的大队长,联队的副队长,还兼保长,还跟日本女 人睡了觉,身份、地位,面子哪一样不光彩夺目?照理说你应该是想巴结还巴结不 上啊,念你是我的小干爹,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还活一次。” “汉奸,走狗!” “真好真好,还真得谢谢你给我这么好听的名字。王排长你可知道我的枪打得 准么?比你教的吴睡莲还准呢!” “少放屁!” “王排长真不愧为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忽然张胖 炎故作神密说,“我也没有办法,他们奸了我老婆,把我抓来,狼子野心还不可见? 我不杀你,他们就要杀我老婆,还要杀我全家。我只能就一头。不过,王排长如果 有把握,我们俩都能从这儿逃出去,我就想办法跟日本人说说好话,先不杀你,然 后再想办法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看呢王排长?活着抗日多杀日本人还 是要好些吧?” “你有这个把握让日本人现在不杀我吗?我真的想活着多杀几个日本人,我不 甘心就这样死,这抗战才开始,我就不能做抗日的贡献,我实不甘心!”王厚生说。 “不能不有,也不能不无。” “那就请你先去试一试看。” “好,你先等着。”张胖炎转身,疾步走上台阶,却一个疾回身,一个大鹏展 翅;手一扬,抛出枪,一个流星飞月接着;又回转,来一阵漩风扫叶;翻跟头,连 滚带爬地到了王厚生面前,枪口抵住王厚生的胸口,又收回来说:“让你死个便宜, 看在你还是我干爹的面子上,只给你一颗子弹。”说罢顶上枪就搂了火。 王厚生说:“这枪也开得干脆,你还有这功夫?” 张胖炎说:“你教吴睡莲打枪,我就不能抽空学学?这都是你教的,今天拿来 对付你!” 王厚生说:“再补一枪,我怎么没有一点感觉?” 张胖炎就补了一枪。王厚生闭上眼睛耷下脑袋。 山本寿夫从屋里出来,很高兴地拍拍张胖炎的肩膀说:“张君,你的功夫还不 错。” “太君,屠州山多土匪,我不练就一身功夫就不能保身。土匪刘元子就是我一 拳打死的。” “好的,中国人都像你这样就大大的不是东亚病夫了。” “可是他们会骂我是汉奸。” “那不要紧的,当汉奸也比东亚病夫强。” 张胖炎就一脸兴奋起来:“我们屠州山东亚病夫的大大的不少,像周小山、王 厚生、以及我的父亲张安寿等等的都是东亚病夫的干活。” 山本寿夫一怔:“你的父亲的张安寿的干活?东亚病夫的干活?” “是的,大大的是的。” “哈哈哈哈。”山本寿夫拍拍张胖炎的头说,“好好的干的,官的大大的有当 的。总有一天的,当到我的头上去的。” 不敢不敢。我的,只是太君的一条小小狗的干活。 哈哈哈哈。山本寿夫笑得尘扬卷黄叶飞起,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 为了张胖炎成铁杆汉奸,让他变得麻木不仁,山本寿夫令张胖炎残害坤行村的 女人。 一个是坤行村西头住的张红英,只有十五岁。已被日本人残酷折磨了一个晚上, 鼻青脸肿,不能动弹。虽说张红英是张氏族人,但张胖炎很早以前就打个她的坏主 意。很早以前的一个黄昏,张红英放牛回来,把牛牵进牛圈刚系好,张胖炎不知道 从哪儿冒出就把她堵在牛屋里,瞪着一双邪意的眼珠,一步一步地逼近张红英。张 红英问你想干什么?张胖炎说你从前骂过我,我现在要找你算帐,今天我就要报被 你骂之仇。张红英说你不要脸,你滚开。张胖炎说老子今天要报仇。张红英就往外 冲。张胖炎一把抓住她,想往地上按倒。张红英狂喊乱叫,吓得张胖炎松了手。张 红英乘机跑开。以后,张红英遇见张胖炎就骂张胖炎是畜牲。 现在,张红英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张胖炎。 张胖炎说:“红英,是日本人叫我这样的我不这样就不行。” 红英说:“日本人他们好凶恶,日本人哪是人啦!” 胖炎说:“我看也是,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没有一点看相了。” “你想办法救救我。”张红英哀求。 张胖炎一把撕开张红英的衣服:“我能救你吗?我要是救了你,我就救不了自 己,现在只能各顾各,实在是对不起,我要下你的手。” 红英说:“你想我死不?你也要学日本人欺负我?” “欺负你?这是让你好死,不难拖得越久,就越让日本人糟塌你越很,你早点 离开这个活阎罗殿,就早点舒服!” “胖炎哥,还是想办法救救我吧!” “那我没办法,听说你用嘴咬断了一个日本人的喉咙,你狠得狠,你想,你还 能活下去吗?” “那你也不能害我!” “我不害你我就不能活。我要活下去,就只有拿你这个必死无疑的人垫背了。 哈哈!” 张红英骂你也真是个畜牲!过去我骂你畜牲是气,现在骂你不是骂你,是你的 本性就是个畜牲! 张胖炎说骂就骂吧,你怎么骂都可以。我告诉你,这世道没活头,但死也不要 自寻,管他妈的仁义道德?瞎活就行! 张红英便闭上眼睛,她知道没啥法子了,任他摆布。 张胖炎****了张红英。获得日本人交口赞扬。山本寿夫赐给他战刀一把,军服 一套,皮靴一双,洋酒十瓶,洋马一头。 山本寿夫竖起大拇指说:“好汉的干活。” 张胖炎说:“我还要亲手杀死张红英,请皇军的准许。” 山本寿夫说这个女人大大的坏,居然用牙齿咬死了我的一个兵士的,就交给你 杀死她的,要让她痛苦死的干活! 一九三八年十月,张胖炎亲手将民女实际上也是张氏之族人张红英杀死。先用 乱刀涂画张红英,张红英惨叫声不绝于耳。日本人在一旁不停地约西。 杀死张红英后,张胖炎说:“太君,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讲。” “坤行村还有一个女人桂子,我也要杀死她。” “哈哈哈哈。”山本寿夫手一挥,“大大的好!” 因为这个桂子曾经与张胖炎过不去,老是瞧不上张胖炎,说他是张家的败家子, 迟早要被千刀万剐。今日个张胖炎要先千刀万剐了她。张胖炎手握血淋淋的刀比划 着对桂子说:“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婆娘,听说你也干掉了一个日本人?不简单!我 坤行村的女人比男人强,一下子杀死了两个日本人!” 桂子说:“日本人就是强盗,该杀。我杀死一个,够本了。” 桂子是日本人在****她时,她用她头上的发卡剌进了鬼子的心脏。 桂子骂张胖炎,你个狗日的也不得好死。 张胖炎说我穿上这身黑衣服,就没打算有个好死。你不要骂,我都晓得了,说 实在的我也不想变得这么坏,可是天命要我不得好死,要不得好死就要变得这么坏 才行。 桂子说我杀死了一个日本人,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你杀吧! “你想得好开,看刀!”刀子就插进了桂子的肚子里,然后一带。 桂子说:“完了,再也没有机会活下去。” 张胖炎趁桂子一口气还没断干净前说你还想活?我不杀你全家是念你还姓张, 不然,就要杀光你家。 桂子说那就谢谢你了……汉奸! 坤行村的女人被鬼子抓来十个,有四个没有再回坤行村,这四个中有两个在反 抗中被鬼子杀死,有两个没有立即反抗等鬼子上身后找机会把鬼子弄死,鬼子把这 两个交给张胖炎,这两个被张胖炎杀死。 张胖炎从此成了屠州山地区赫赫有名的、令人毛骨耸然的准鬼子。 吴睡莲说,我丈夫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他眉宇间天生有一股克人的阴气, 他行凶作恶,并非是他心坏、心毒,而是一股神密自然之阴气的流露,以他自己良 好之心也不能左右,简而言之吧,是一种精神的失控,无精神的狂乱之态。吴睡莲 说,连日本人都不能理解,我丈夫是人还是鬼,但是我给日本人说清楚了这个问题。 有一天,山本寿夫与吴睡莲云雨之欢后问吴睡莲:“张太太,你那个鬼丈夫的 究竟是人还是魔鬼的?你跟他在一起,你的不怕么?” 吴睡莲说:“他要与你们打交道,是人是鬼由你们评说。” 山本寿夫说我们的在中国人眼里是魔鬼的干活,在日本帝国眼里,是圣战英雄 的干活。张胖炎是中国人的,什么也不是的干活,只能算是行尸走肉的干活。你的 说是不是? 吴睡莲说他跟我原本是算人的,你们来了后他就跟了你们,跟了你们只能算魔 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我只能这样看了。太君说是不是? 山本寿夫听了大笑说倒底是夫妻的干活,向里不向外的。行的行的,他的为我 们服务的很卖命的,随便说说的没什么事的。我的不计较的。 吴睡莲说太君计较不较我不管,我只知道张胖炎以前还算是本份人,连杀只鸡 都不敢下手,怎么你们来了他就变成了奸杀抢淫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按我们中国人 的话讲是跟好人学好人,跟恶人学恶人,跟魔鬼在一起还不变成魔鬼? 山本寿夫脸色十分恼怒说吴睡莲的,你不可以太过份地跟我说话的,我可以不 计较少量的侮辱皇军的语言的,但太过份的话,我的不能忍的。 吴睡莲一笑说太君,我没有说假话啊!不是你们把张胖炎教成这个样子吗?周 小山有一个手下叫马来顺,用枪敲掉了他的两只耳垂,这个太君知道,当初他就没 有个胆子去报仇,你们教他后,他什么胆子没有?浑身上下都是恶胆!老百姓暗地 里骂他是准鬼子,那就是说跟你们在学嘛! 你的想死的干活?山本寿夫真的动怒起来,抓起放在身边的东洋刀,把东洋刀 抽出一半,亮出那点寒光。 吴睡莲嘻嘻笑道:“太君,你舍得杀我吗?你是舍不得的。” 山本寿夫说唉,吴睡莲啊,你这个妖女人,谁叫你长得这么妖美啊,对我们骂 几句算什么的干活?就算是你把我们大日本帝国打倒,我也不会杀你的! 吴睡莲说可是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因为你把我的丈夫变得不是东西了。你这个 狗疯子!你把我原本是个好好的家庭毁灭了! 哈哈哈哈!山本寿夫笑得眼泪成串地往下落:“吴睡莲的,你的雄心壮志的真 正的大的,我的佩服。不过,你的这些话的只能当着我的面说说而已的,千万不要 当着我皇军其他的人的面说的。我的老实告诉你的,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到中国来打 仗的,我的心里也是不满的,但没办法的,打进来的了,不好收场的,只能硬头皮 的打下去的。这一场战争的,我们整个日本民族都变成了变态的民族的,你的说得 不错的,当汉奸的人的,都是我们教坏的,我们怎么坏的,他们就怎么坏的。哈哈!” 吴睡莲说:“坏是坏,好有好报,坏有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