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血染迪厄普 迪厄普是法国面向英吉利海峡的小海港,历史悠久,曾是北欧海盗的基地,后 来成为一座环境优美的休假港日。德阿尔克河自南向北,缓缓从城中经过,流入英 吉利海峡,把迪厄普分为东北两部分,河的两岸就成为码头,海堤上有一条大道, 大道的一侧是狭窄的鹅卵石海滩,另一侧布满古色古香的旅馆、餐厅、赌场。迪厄 普南北各7 英里是两个小镇,北面是贝尔内瓦尔,南面是瓦赫思维尔。瓦赫恩维尔 以南4 英里处又是一个叫魁贝维尔的山镇。 迪厄普城虽然在1940 年5 月德国人打来时慌乱过一阵,不久又一切如故。但 宁静的生活在1942 年8 月19 日被突然打破,在这个城市海滩上发生的事震惊了 全世界,也给后人留下一个谜。 英国政府在1942 年春天受到要求开辟第二战场的巨大压力。要求迅速开辟第 二战场的入不仅有斯大林,还有美国人和英国公众。自1941 年6 月22日苏德战争 爆发以来,苏联承担起战争的重任,损失惨重,在莫斯科城下,终于借着“冬将军” 的一臂之力,挡往了德国人的攻势,并转入反攻。俄国人的牺牲和贡献感动了英国 人,许多英国人在英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举行游行,要求政府迅速开辟第二战场。 美国在1941 年12 月参战后,也同英国老百姓和苏联人一样,催着英国政府开辟 第二战场。1942 年4 月,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陆军参谋长马歇尔上将抵达 伦敦,想在1942 年就开辟第二战场。英国人知道自己进行两栖登陆战的水平,更 知道自己的实力,明白自己虽然有能力搞点诸如罗弗敦、瓦日素这样的袭击战,也 能乘德国人不备,突然占领法国的一个海岸城市,但对能否占领有德军重兵把守的 港口可是没有底。再说隆美尔在非洲已转守为攻,正威胁着英帝国的命脉——中东, 英国正把所有能动的军队调往埃及。可是这时日本人在远东又发动了太平洋战争, 打得英澳美荷联军一败涂地,损夫了大量的军舰和商船。德国潜艇也活动猖撅,把 大西洋变成潜艇的狩猎场,英国政府和军方焦头烂额,正集中力量建造反潜舰艇, 无暇大批量生产登陆舰艇,遂打定注意在1942 年不开辟第二战场,除非苏联的确 危在旦夕或德国内部发生政变。对付俄国人好办,只要不干就行了,但要说服急于 同德国人干一仗的美国人可不容易。美国人觉得自己实力雄厚,掌握有制海权,完 全可以趁德国全力收拾俄国人的时候,在英吉利海峡适于登陆的9 月份大举在法国 登陆,解救俄国人。在经历了加利波利、挪威之战的丘吉尔和英国军方眼中,美国 人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英国人不能直截了当地把此意说出,因为怕危及英美同盟;但又不能不让美国 人回心转意。最好的办法是让事实说话,让美国人明白,盟国在1942 年还不具备 在西欧大举登陆的条件。出于这种考虑,丘吉尔很想打一仗。 从另一方面看,丘吉尔和英国军方也想发动一次大规模两栖袭击战。英国和美 国迟早要大举在欧洲登陆,但两国在这方面的实际经验几乎是空白,只有蒙巴顿的 那几次袭击战。这几次袭击战虽然收获颇大,但都是在德国防御薄弱的偏远地带, 只初步解决了一些诸军兵种的协同问题,尚未涉及未来在欧洲大陆战略性登陆的核 心问题——大部队在有防御地带强行登陆的问题。丘吉尔和蒙巴顿急切需要这方面 的经验。 从支援苏联的方面来说,丘吉尔也需要一次颇有规模的袭击战。丘吉尔和其他 英国人一样,虽然不喜欢社会主义的苏联,可是不能让苏联被德国人打败。去年苏 联人靠了严冬的帮助,勉强度过难关,可冬季将过,德国军队肯定会像冬眠的动物 一样苏醒,扑向苏联军队。无人敢肯定苏联军队在纳粹装甲铁拳的又一次猛击下, 是否会崩溃。英国和美国必须帮助苏联人,把尽可能多的德国军队牵制在西欧。不 过,英国人除了轰炸机和蒙巴顿的突击队以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英国人为吸引 德国人,玩起了特种战的把戏,在英格兰频频调兵,不断派飞机侦察,又指示法国 的抵抗战士,装击德军,散布谣言,暗示要进攻法国。但是谎言不能代替炮弹,法 国游击队的袭击也不能代替英国军队的进攻,时间久了,德国人反而会从“狼来了” 的叫嚷声中看穿英国人的把戏,因此也需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袭击。 在这种背景下,蒙巴顿领导的联合作战司令部在1942 年4 月开始制定以大部 队袭击迪厄普的计划,最初的代号是“吕特”。“吕特”计划制定者们的第一项任 务是选择袭击地点。鉴于在挪威战役中英国没有空中支援的教训,登陆地点必须在 战斗机的半径之内;同时为了取得大部队强行登陆的经验,避免登陆失败,德国守 军的力量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蒙巴顿选择来选择去,最后选择了迪厄普,他 认为迪厄普是个“值得袭击的军事目标”,能满足最基本的要求:迪厄普在离英国 很近,在战斗机的半径之内;迪厄普附近有5 个海岸炮连,有1 个雷达站、1 个战 斗机机场,有许多海军设施和陆军设施。蒙巴顿认为,如果占领迪厄普,并摧毁这 些设施,就能震动希特勒,逼使德国人在法国部署更多的军队。不过蒙巴顿和联合 作战司令部的人承认,迪厄普不是理想地点。它背靠地势陡峭的高地,德阿尔克河 的出海口两岸有两个突出的海岬,扼守着港口,德国人只要占领城后面的高地,就 可以控制整个海滩、港口和城市。同时迪尼普的海滩也不利于登陆:海滩狭窄,海 滩后是一条高7 英尺的海堤(登陆前英国人认为只有3 英尺),坦克必须在炸开海 堤后才能驶过海滩,冲入市内。 再说德国军队在迪厄普的防御。驻守迪厄普的是德国第302 步兵师,该师得到 6 个海岸炮连的加强。这6 个炮连从贝尔内瓦尔至魁贝维里一线展开,3 个炮连在 德阿尔克河东岸,英国人称之为“戈培尔炮连”、“隆美尔炮连”和“俾斯麦炮连”。 其中俾斯麦炮连在一个面对大海的陡峭山崖的洞里,英国人对这个炮连的大炮口径 和数量一无所知。在德阿尔克河西岸,从东向西有“兴登堡炮连”和“赫斯炮连”, 许多海岸炮口径达5.9 英寸。除这些炮连外,德国人在海岸一线还有许多重型、轻 型高炮连,在高地、建筑楼顶均设有机枪阵地,在海堤上设有带刺铁丝网。迪厄普 铁、公路交通便利,德军增援十分方便。 英国联合作战司令部讨论了两个袭击迪厄普的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正面攻击迪 厄普,突破海堤,占领迪厄普港,与此同时在迪厄普的两翼辅之以空降和辅助袭击。 第二个方案没有正面攻击,只有两翼突击,然后迂回至迪厄普。英国陆军认为,如 果从港口的两侧上岸攻击港口,进攻的线路太长,会丧失突然性,因而主张采用正 面攻击的方案。海军认为港口正面有海堤障碍,后面又有两个海岸炮连,正面袭击 的风险太大。联合作战司令部内部另一个争论的问题是是否在登陆前进行轰炸。英 国政府对英国空军轰炸法国境内的目标有严格的限制,严禁轰炸离居民区很近的目 标,以免误伤平民。丘吉尔首相为方便这次两栖袭击战,解除了对轰炸迪厄普的禁 令,但联合作战司令部担心轰炸会引起德国人警觉,并造成大片坦克难以通过的瓦 砾,决定不轰炸,并采用正面攻击的方案,着手将正面攻击的方案具体化。 英国联合作战司令部迪厄普两栖袭击战的总体思想是以突然性取代登陆前的航 空兵轰炸和舰炮火力准备,借浓雾和施放的烟雾突然上岸,从侧后攻占德国的海岸 炮连,突破海堤,占领迪厄普港口。由于德国的那6 个海岸炮连分布在长达15 公 里的正面上,英国人把参加迪厄普袭击战的部队分为主攻群、东内翼侧攻击群、西 内翼侧攻击群、东外翼侧攻击群和西外翼侧攻击群。 主攻群在德阿尔克河西岸、海堤下的海滩登陆,负责突破海堤;东西两个内翼 侧攻击群负责攻击“隆美尔”、“俾斯麦”和“兴登堡”炮连,消除对军舰的严重 威胁,并攻取俯视迪厄普的高地;东西外翼侧攻击群负责攻取“戈培尔”、“赫斯” 炮连,并保证整个登陆部队的翼侧。英国海军不愿让战列舰与海岸炮对抗,以免这 些宝贵的舰只受损,决定不派重型舰只参战,只派出装有4 英寸舰炮的驱逐舰。英 国人原来准备使用空降兵,后因天气不好而取消。 这时英格兰有大量加拿大自治领的军队。加拿大军队自1940 年夏季就驻扎在 英国,但从未参加过战斗,没有实战经验。英国政府觉得军队无所事事会丧失士气, 决定让加宁大第2 师充当主力,其中加拿大皇家团组成东内翼侧攻击群,登陆海滩 代号为“绿滩”;埃塞克斯苏格兰团和皇家汉米尔顿轻步兵团组成主攻群,在“红 滩”和“白滩”登陆;南萨斯卡切万团和女王喀麦隆高地团组成西内翼侧攻击群, 在“绿滩”登陆。东西外翼侧攻击群由英国突击队、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和美国别 动队组成,将在四个海滩(即“黄一”、“黄二”、“橙一”、“橙二”滩)登陆。 东西翼侧的登陆时间是4 时50 分,以占领德军炮台,保证主攻群。主攻群的登陆 时间在半小时之后。 参加迪厄普袭击战的登陆部队人数受到登陆舰艇的限制,总兵力为6018 人, 其中加拿大人为4961 人,由罗怕茨少将指挥。加拿大军队将使用刚刚研制出来的 48 辆“丘吉尔”式步兵坦克。参战的海军舰艇共237 艘,其中驱逐舰8 艘、步兵 登陆舰9 艘,海防舰艇(炮艇等)39 艘,登陆艇(包括坦克登陆艇和步兵登陆艇) 179 艘,其他船只2 艘。这支海军特遣舰队由休惭哈莱特海军少将指挥。空军参加 兵力有67 个中队,主要是战斗机,由英国空军中将利- 马洛指挥。主要任务仅限 于掩护舰队,攻击海呷和城里的海岸炮并施放烟幕。英国人计划在黎明时分登陆, 占领迪厄普及附近的机场,炸毁港口和所有军事设施,再趁乱把一些特工人员渗透 到法国内地,然后在下午带着迪厄普港口的40 艘平台驳船——德国准备入侵英国 用的登陆艇返航。 蒙巴顿和联合作战司令部的人员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名为“吕特”的袭击迪厄 普方案能否成功,取决于保密和奇袭。英国参谋长委员会在1942 年5 月13 日批 准了“吕特”计划,准备在7 月4 日进行。参战的加拿大军队、英国突击队、皇家 海军陆战队和美国别动队开始紧张训练,但知道袭击计划的人数极少。 从常理上说,英国其他部门应配合“吕特”计划,情报部门应把德国人的注意 力从迪厄普地区引开。可事实恰恰相反:英国专门从事欺骗的部门——伦敦监督处 正在想方设法提醒德国人注意迪厄普地区。这个伦敦监督处是英国最隐密的机构之 一,蒙巴顿和联合作战司令部的人根本不知道其存在,当然就更不知道其所做所为, 似乎是“衣袋里的左手”不知右手在做什么。 可是身为首相的丘吉尔先生不会不知两个手各自在于什么。6 至8 月之间发生 的一些事情不能不让人怀疑迪厄普悲剧的内幕。 1942 年6 至8 月,苏德战场、北非地区的形势急剧恶化,英美苏三国就开辟 第二战场的争论到达白热化的程度。德国军队于五、六月在东线发动强大的攻势, 大败苏军,苏联军队的南翼完全崩溃,德国坦克、步兵在克里米亚消灭了25 万苏 军,又围歼了整个苏联西南方面军,正势如破竹,突向高加索泊田和斯大林格勒, 苏联似乎要支撑不住了。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飞赴伦敦和华盛顿,要求英美 两国承担义务, 1942 年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在北非,隆美尔指挥的德意军队发 动了代号为“泰坦”的攻势,英军大败,6 月17 日,德军包围托卜鲁克,英军逃 入埃及。21 日,德军攻克托卜鲁克,俘英国5 位将军、3 万名官兵,缴获大批物 资,埃及岌岌可危,英国在中东的防御体系大有崩溃之势。英国急切要在北非重振 旗鼓,说服美国人,携手在法属北非登陆,从背后猛击隆美尔。但美国军方领导人, 特别是马歇尔将军似乎被莫洛托夫说服了,努力要在1942 年秋在法国登陆,否则 苏联就会屈膝投降,美国公众也会因美国陆军无所做为而沮丧。 但英国人坚决反对以在法国登陆来支援苏联。英国总参谋长艾伦—布鲁克说: “一个不成熟的西线,只能带来一个最可怕的大屠杀,必然要把最后胜利的机会减 少到最小程度。”丘吉尔自然支持英国军方,要求首先改变北非的局势,但他不能 不让美国人和苏联人心悦诚服,不能因自己决意不在1942 年开辟第二战场而破坏 了英美同盟,也不能看着俄国人被德国人打垮。 1942 年6 月19 日,丘吉尔飞抵华盛顿,想说服罗斯福总统,在北非登陆。 两天后托卜鲁克失守,英国朝野大为震惊,丘吉尔政府在国会遇到信任危机。 罗斯福虽然当即把300 辆美国军队都没有的新坦克送给在北非的英国军队,但 没有答应在北非登陆。 丘吉尔陷入困境,他事后承认, 1942 年7 月是他政治上最困难的时候。 7 月18 日,罗斯福总统的特别顾问霍普金斯、马歇尔将军、金海军上将到达 伦敦,同英国军方讨论在开辟第二战场问题。双方争论极为激烈,会谈陷入僵局。 丘吉尔已预料到会谈的结果,在7 月15 日,即霍普金斯、马歇尔一行到达伦敦的 前三大,下令准备执行已经放弃的“吕特”计划。 英国军方放弃“吕特”计划的原因很简单:德国人发现了英国人的准备活动, “吕特”计划成功条件——突然性,已不复存在。因为在此之前,英国人为了安托 斯大林,并把尽可能多的德军牵制在西欧,宣布英美苏三国在“关于1942 年在欧 洲开辟第二战场的紧急任务达成了完全的谅解。”伦敦监督处通过英国广播公司一 再向法国沿海居民说:“被占领的法国沿岸地区愈来愈可能变为作战地区……,将 给居民带来极大的危险”,告诫法国人切不可在接到伦敦的指示之前举行起义。英 国空军在法国和比利时上空活动频繁。这些行为导致德国人的高度警觉,德国空军 加强了对英格兰的侦察。德军飞机7 月7 日在怀特岛发现登陆部队已经上船,还击 中了2 艘登陆艇。同乎同时,英国人发现德国第10 装甲师正开赴迪厄普地区。 由于行动已经暴露,蒙巴顿和联合作战司令部决定放弃“吕特”计划,命令部 队上岸回营,向英国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报告:如果再执行“吕特”计划,就是发疯, 登陆部队很可能全军覆灭。然而几天后,丘吉尔下令准备重新执行“吕特”计划。 丘吉尔当然知道行动已经暴露,登陆会有何种后果。 有人说丘吉尔是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向美国人表明,执行“大锤”计划(即美 国人建议的在法国登陆的计划)将是场灾难。但他打算牺牲5000 人,使美国人摆 脱危险性大得多的道路:如果贸然开辟第二战场,会损失50 多万人和所有携带的 物资、大部分海军和空军。如果这样,战争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是能自圆其说的解释,但接下来的事就令人费解了: 1942 年7 月25日,罗 斯福总统致电在伦敦的霍普金斯:同意英方在北非登陆的建议,并立即着手准备。 总统的一纸电报,已消除了迪厄普袭击战(现改名为“快乐”计划)的政治意义, 但丘吉尔仍命令执行“快乐”计划,伦敦监督处继续把德国人引向迪厄普。原因何 在呢?英国迄今仍守口如瓶。 实际上, 1942 年7 月底,苏德战场的局势进一步恶化,德军已进至斯大林格 勒城郊的高加索,丘吉尔因为决定不在欧洲登陆并改为北非登陆,将亲自在8 月中 旬前往莫斯科解释,斯大林会有何反应丘吉尔自然十分清楚,能安抚斯大林的东西 只有一次失败的登陆除安抚斯大林外,丘吉尔还想用“快乐”计划、“大锤”计划 和“朱庇特”计划(进攻挪威的计划)来掩盖“火炬”计划。他在7 月27 日给罗 斯福的信中说:在英国的加拿大军队适于在欧洲作战和北极作战,能使敌人陷入疑 阵,直至最后一分钟。加拿大人看来是被有意充当了祭品,为大战略和政治权谋而 牺牲了。英国专门操纵两面间碟的部门——双十字委员会建议把假情报提供给德国 人,被伦敦监督处拒绝。 伦敦监督处处长斯坦利上校知道在迪厄普会发生什么,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 后来提出辞呈。军队的指挥官看到了这次登陆的危险,在登陆舰队启航前,利- 马 洛空军少将向蒙巴顿和联合作战司令部警告说:“部队一开始就会被火力压制在滩 头,无法进攻。记住我的话。”与军人相比,英国的情报部门却显得笨头笨脑,驻 守在迪厄普的第302 师是德军的精锐师,但英国人却不知道这个师在迪厄普。英国 人主要靠特工组织收集情报,殊不知德国军事碟报局的反间牒军官已秘密打入了英 国在迪厄普的特工组织,发现英国人正打探迪厄普的防御情况,就势发动了一场名 为“波尔多—Ⅱ”的欺骗计划,让法国特工人员向英国报告说,驻守在迪厄普的只 有第110 步兵师的1400 名官兵。这个师在苏联遭到重创,正在休整,作战能力很 差。英国情报部门在战后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此外,英国情报部门也不了解德国 人的海岸防御细节,不知道德国人在海滩和开阔地埋了1.4 万枚地雷;德国人炸掉 了许多建筑,以扫清大炮射击的射界;在许多建筑物里装了炸药,在高楼上安装了 机枪……。迪厄普的德军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静等英国人来袭。 1942 年8 月18 日晚, 237 艘各式军舰载着6 千多人,从朴次茅斯、肖哈 姆、纽黑文启航,驶向迪厄普。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海上风平浪静,万籁俱 寂。英国舰队悄悄接近法国海岸。海面上没有出现一艘德国E 型鱼雷快艇,天上也 没有一架德国夜间飞机。午夜过后,舰队在预定海域会合,扫雷舰也扫清了航道上 的水雷。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但在过分的宁静中,加拿大人中出现了要被毁灭的感 觉。一位在场的加拿大记者罗斯·基罗写道:“有些人对他们要在海峡遇到的情况 感到凶多吉少。没有人说什么,可是很多人在纳闷。保密情况怎么样?德国人知道 加拿大人正在前往法国吗?他们在等待着我们吗?这是许多人心里的问号。”3 时 整,登陆舰在距海滩16 公里处放下登陆艇,部队开始换乘。半小时后,载有5000 名官兵、48 辆“丘吉尔”式坦克的登陆编队,以炮艇为前先导,沿着扫雷舰开辟 的航道,开向海岸,事情顺利得像演习一样。 5 分钟后,问题出现了。在旗舰“卡尔普”号驱逐舰上,罗伯茨少将和休斯- 哈赖特海军少校发现,运载加拿大皇家团的登陆逛队跟错了炮艇,这艘炮艇不是送 登陆艇上岸的。登陆艇编队的指挥官出发后5 分钟终于发现了问题,用了20 分钟 才把编队弄好,但皇家加拿大团显然无法按时在“绿滩”登陆、占领“隆尔美”、 “俾斯麦”炮连阵地了,主攻群处于严重的危险中。 两位指挥官还没想出办法,登陆编队的左翼在3 时47 分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 炮声,炮弹特有的声音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原来一支由德国猎潜艇护航的德国船队 正沿海岸自东向西行驶,在昏暗中正好撞入有23 艘英国登陆艇的编队。这个编队 运载英国第3 突击队,准备在“黄一”、“黄二”滩登陆,占领“戈培尔”炮台。 德国猎潜舰先发现了在编队最前面的英国炮艇,立即发射照明弹,把编队照得通亮, 接着对准这艘炮艇就是一顿冰雹般的炮弹,不到10 分钟就把它打成筛网。为编队 护航的驱逐舰指挥官以为其遭到了德国海岸炮的炮击,就没有前去援救。23 艘登 陆艇只能散开,各自为战,但无法冲过德国护航船队,只有1 艘登陆艇带着20 名 官兵和1 门1 英寸迫击炮准时准地上岸,但力量太弱,无法占领“戈培尔”炮连, 也无力阻止其射击,只能骚扰一阵。 这次交火不仅使英国人占领“戈培尔”炮在的计划成为泡影,也惊动了德国人。 德国护航船队指挥官发出警报,迪厄普德国警备队司令部立即下令进入临战状态。 这时距加拿大军队冲滩的时间还有45 分钟。德国人正严阵以待,可罗伯茨少将和 休斯- 哈赖特海军上校却不知道东外翼侧编队被打散的事。虽然英国驱逐舰装有雷 达,但海面上的友舰太多,雷达辨不清敌我。英国海岸雷达发现了这支德国护航船 队,但无法与登陆舰队指挥官联系。待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通过朴次茅斯基地司令 部转到登陆舰队时,1 个小时已经过去,主攻群已经上岸了。 东外侧翼攻击群时运不佳,寸功未立,反而惊动了德国人,东内侧攻击群—— 皇家加拿大团的命运可想而知了。皇家加拿大团因被德国探照灯发现,到达“绿滩” 的时间比规定时间晚了16 分钟。此时天已大亮,登陆艇冲上海滩,刚打开艇首门, 雨点般的机枪就射入艇内。“戈培尔”、“隆美尔”、“俾斯麦”三个海岸炮连和 海岸边的重型高炮连对准海滩上无遮无掩的加拿大人,三面夹击,射出毁灭性的炮 火。因为英军打算靠突然性和东面突击队得手来保证登陆成功,故连一艘进行直接 炮火支援的军舰也没有,皇家加拿大团连还手的家伙都没有。这个团上岸的545 名 官兵在一分钟内就不复存在。在29 名军官和516 名士兵,伤亡、失踪者分别是26 名和459 名。与加拿大人一同上岸的海军海滩控制组的人员也全部阵亡或被俘。 在最西翼,担任攻占“赫斯”炮连的英国第4 突击队250 名官兵运气最好,他 们在洛瓦特中校的指挥下,顺利地在“橙一”、“橙二”滩上岸,以轻微的代价, 打死“赫斯”炮连的炮手,炸毁了大炮,完成任务后,在7 时30 分安然撤退。这 支突击队是“快乐”行动中唯一完成任务的部队。 第4 突陆队左翼的南萨斯卡切斯万团和女王喀麦隆高地团开始运气不错。战斗 在东端首先打响后,德军的注意力集中在东翼,这两个团准时在5 时30 分到达 “绿”滩,顺利上岸,俘虏了50 名德军后,迅速向东、东南方向推进,准备渡过 拉塞河,摧毁“兴登堡”炮连,占领迪厄普西部,摧毁在城南的机场和德国第302 师的师部。守卫这一地带的德军是第571 团的第6 连和第8 连。这个团的指挥官见 加拿大人顺利上岸,没有惊慌,他断定英军不会逆拉塞河而上,就利用拉塞河西岸 复杂的地形,令这两个连且战且退,最大限度地杀伤加军,退至河东岸后,靠屏护 “兴登堡”炮连的机枪阵地、迫击炮和高炮的掩护,固守待援。英国情报部门事先 没有弄清德军在这一带的防御配置,加军只有2 英寸迫击炮,一路上靠着烟幕弹, 缓缓前进,伤亡甚大,到达拉塞河岸时,德军的2 个营已赶到。加军遭到德军机枪、 火炮的痛打,虽到达东岸,但寸步难移,眼瞅着“兴登堡”炮连,无可奈何。 除“赫斯”炮连外,所有的德国海岸炮连都安然无恙,但任主攻的加军也就在 劫难逃了。埃塞克斯苏格兰团和皇家汉米尔顿轻步兵团分成两波上岸,第一波是这 两个团和加拿大第14 坦克营的首批30 辆“丘吉尔”式步兵坦克:第二波是由罗 伯茨少将掌握的预备队——皇家伏西勒·蒙特营和第14坦克营剩余的18 辆坦克。 由于这两个团的登陆时间比两翼晚,英国海空军在登陆前进行了火力准备,并施放 了烟幕,但英国的驱逐舰火力太弱,施放的烟幕又弄得海岸一片模糊,目标不清, 没有什么作用。这两个团的步兵在炮火准备一停就准时冲滩,坦克晚了五分钟。步 兵和坦克刚上岸,立即招来凶猛的德军炮火。一艘艘登陆艇、一辆辆坦克被越来越 猛的德国各种炮火击中,在海滩上燃烧爆炸;没被打中的坦克被海滩上的鹅卵石卡 住,动弹不得,也难逃一死,只有3 辆通过海滩,海滩上的铁丝网丝毫未损。加拿 大步兵尸横海滩,海滩控制组人员全部被打死,只有少数士兵爬到海堤下,躲入德 军射击的死角,他们发现海堤太厚,根本无法炸毁。一辆既未被炮火击中、又未被 卡住的坦克在海滩上到处跑,想寻路爬过海堤,冲上滨海大道。最后这辆坦克和另 外2 辆坦克终于找了条道,爬过海堤,冲上滨海大道,拼命向在卡西诺赌场的德军 机枪火力点射击,一些加军步兵也跟着这3 辆坦克冲上滨海大道,打死了一些德军, 碾过几门反坦克炮,但德军炮火从三面射击,一辆坦克被打坏,车长贝内特中尉当 了俘虏。另外2 辆坦克打光了炮弹,退回海滩。德军消灭了登上海堤加军,还不断 用迫击炮轰击海滩,加军死伤累累,一筹莫展。 迪厄普袭击战成为屠杀,海滩成为屠宰场,已无任何取胜的希望。但在旗舰 “卡普尔”号驱逐舰上,罗伯茨将军对海滩上发生的惨剧却一无所知。6 时,他决 定派在海上的预备队——皇家伏西勒·蒙特营在“白滩”上岸。这个营一上岸立刻 被打倒一片,生者同第一批登陆者一样,只能躲在海堤死角求生存,动弹不得。但 罗伯茨将军又在8 时派出皇家海军陆战队突击队。突击队换乘上登陆艇,驶向“白 滩”。快艇和皇家空军的飞机施放烟雾,以提供掩护。海滩周围烟雾弥漫,什么也 看不见。一个半小时后,登陆艇编队先锋驶抵海滩,烟雾也被风吹散,炮弹、子弹 立刻射来,皇家海军陆战队员们拿出当年父辈袭击泽布吕赫的英雄气慨,视死如归, 勇敢地冲上海滩。但面对机枪大炮只有勇敢是不够的,陆战队员的血白流了。在登 陆艇编队前方的营长、皇家海军陆战队J ·P ·菲利浦斯少校看到海滩上惨不忍睹 的情景,知道登陆完全失败,继续上岸等于自杀,于是他不顾个人安危,毅然站在 登陆艇小小的前甲板上,掏出一块白手帕,拼命向后续的登陆艇示意返航。20秒钟 后,菲利浦斯少校中弹身亡,但后面的登陆艇终于调转船头,驶返大海,200 名陆 战队员得救了。 这些被菲利浦斯少校救出的人返回后,罗伯茨将军知道登陆彻底失败,于9 时 下令撤退。这哪里是撤退,是在枪林弹雨下的抢救!英国的快艇、驱逐舰、飞机都 拼命施放烟雾,包括旗舰在内的驱逐舰驶近海岸,竭力想把德军炮火压下去。登陆 舱趁着烟雾,冲上海滩,接应滩头上的官兵。此时风向是从陆到海,施放的烟雾很 快被吹向大海,又把滩头暴露出来,却弄得英舰上的炮手什么也看不见。许多登陆 艇被打沉,驱逐舰进一步驶近海岸射击,掩护登陆艇。登陆艇总算救出了一些人。 中午时分,LCAI86 号登陆艇驶近“白”滩和“红”滩,从水中捞起30 人,又冲 上海滩,看见海滩上到处是死人、打成筛网的登陆艇、燃烧的坦克和遗弃的装备, 只得离去。12 时20分,负责撤退的军官报告:撤离已结束。罗伯茨不甘心,冒着 德国炮火,令“卡尔普”号驶近海滩,以亲自观察。“卡尔普”号连连中弹,罗伯 茨终于看到海滩上已无活人了,于下午1 时下令返航。 6 天后,英国人统计出这次袭击战的伤亡人数和装备损失情况:在参战的4961 名加拿大人中,伤亡者为3363 人,伤亡率高达68%;1057 名突击队员中伤亡了 247 人;失踪者计为2200 人(大部分被俘),人员损失总数为5810 人,占登陆 部队的96%。登陆部队的装备全部损失。英国海军损失了1 艘驱逐舰和33 艘登陆 艇,伤亡550 人;英国空军损失106 架飞机, 190 名飞行员丧生。 德国人损失轻微:伤亡591 人,其中死297 人,损失飞机46 架。当天17 时 40 分,德国西线总司令龙德施泰特元帅在西线司令部日志中写道:“欧洲大陆已 无一名英军。”他在给希特勒的报告结尾中写道:“他们不会再这样干了!”英国 人和美国人的确再不会这样干了。 英军在迪厄普的惨败,让德国宣传部长戈培尔博士欣喜若狂。他通过成堆的尸 体、烧焦的坦克、东倒西歪的大炮和断了龙骨的船壳的照片,让人想起了敦刻尔克, 从而描绘出一幅固若金汤的欧洲堡垒的图画。德国对美国的广播称:“在伦敦,英 国人似乎认为德国号称的从北角到比斯开湾的海岸都是攻不克的钢铁防线是在吓唬 人。英国人是多么残酷无情地自我欺骗啊!他们在迪厄普的悲惨结果证明了这一点。” 的确是够惨的,但失败使人清醒。第一个清醒的是美国人。主张在1942年反攻欧洲 大陆的美国军方领导人,被迪厄普骇人的伤亡吓了一大跳,他们意识到大规模渡海 登陆作战的危险性和复杂性。看看自己的家当,他们知道在1944 年夏季以前不能 在欧洲大陆发动大规模两栖登陆了。英国陆海空三军和蒙巴顿的联合作战司令部也 在检讨自己,细细琢磨怎么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灾难。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