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腥风血雨 1942 年8 月6 日晚,特纳的登陆舰队在8 艘巡洋舰和一批驱逐舰的护送下, 悄悄溜入瓜岛和马莱塔岛之间狭长的海峡。海面平滑如镜,岸上不时吹来沼泽地的 恶臭,令人毛骨惊然。2 时,舰队到达瓜岛西端埃斯佩兰斯角和萨沃岛之间的海峡 后,兵分两路,一路扑向瓜岛,一路奔向图拉吉岛。扑向瓜岛的是陆战第1 师的主 力第5 、第1 陆战团,范德格里夫特亲自在舰上监督。杀向图拉吉岛的是4 个独立 营,由副师长鲁普斯塔斯准将指挥,另外两个营留做预备队。待船队折返努美阿时, 占领恩德尼岛。 8 月7 日当地时间上午6 时13 分,负责火力支援的巡洋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 鸣,蓝灰色的海面上到处都是火舌和硝烟,炮弹撕开n 青晨近乎凝固的空气,砸向 陆地。在猛烈的舰炮轰击中,从弗莱彻的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海军“无畏者”式俯冲 轰炸机也飞临瓜岛,准备在登陆艇抢滩、舰炮延伸射击时压制日军火力。9 时40 分,第5 团团长李洛依·亨特上校第一个冲上瓜岛海滩,不久第1 团也上岸,迅速 向四周扩展,扩大滩头,并冲向瓜岛机场。与此同时,海岸控制组开始划定海滩; 后继的登陆艇和登陆舰也开始有秩序地上岸。 日军对美国军队的进攻懵然不知,直到在睡梦中被美国炮弹的爆炸声惊醒,才 知道敌人来了。瓜岛上的日军共有2000 人,均在机场附近,其中大部分是朝鲜劳 工,海滩附近只有几个哨兵,见美军涌上岸,吓得掉头就跑。美军未受阻拦就轻易 上岸,但因没有地图,只能在原始森林和二、三米高的深草中摸索前进,在第二天 早晨才占领机场。即将完工的机场空无一人,只留下刚刚做好的早饭、地下隐蔽部、 发电机、水泥、电台、蒸气压路机、一条通往海滩的道路和许多大米。美国陆战第 1 师在登陆的第一天,已有1.1 万人登上瓜岛。 但在北面不远的图拉吉岛,陆战队在海滩遭到日军的顽强抗击,实施了第二次 世界大战中美军第一次“两栖攻击”。图拉吉岛是一个天然港口,岛的东侧有两个 姐妹岛——加武图岛和塔那姆勃戈岛。这两个岛其实是冒出海面的两个陡峭的岛礁, 掩护着图拉吉岛。英国人战前在这两个岛建了一个水上飞机机场,日本人也看中这 两个岛,把它们建为监视整个所罗门群岛的水上飞机基地,驻有约600 名官兵。美 军在图拉吉等三岛上投入了2000 名陆战队员和近400 名陆战队伞兵。美军高估了 日军在图拉吉的实力,而低估了加武图和塔那姆勃戈岛的兵力,以为在图拉吉海滩 上会遇到日军的猛烈抗击,就集中舰炮轰击图拉吉岛。碎不及防的日军纷纷躲入掩 体;美国未遇抵抗,顺利上岸,但不久就与日军相遇,在岛的北部展开激战。在加 武图和塔纳姆勃戈岛,由于岛屿面积大小,日军采取海滩前沿防御,利用英国人遗 留下的设施,在坚硬的山上凿了许多藏身的山洞。美国海军的舰炮虽对两岛进行了 猛烈炮击,但因日军有坚固的工事而效果不佳。由于登陆艇冲击距离太远(12600 米)、海军炮火延伸过早,日本守军有时间抢占前沿阵地,静等美国陆战队上岸。 日军指挥官十分冷静,等陆战队第一登陆波上岸并接近自己时,才突然开火。美军 伤亡惨重,指挥官受重伤,电台被打坏,陆战队员们只能各自为战,被压在海滩上 动弹不得。由于敌我太近,舰炮无法支援。直到几小时后伞兵带来了81 毫米迫击 炮和海军飞机开始扫射后,陆战队员才能在敌火力下缓缓向山顶爬行。他们组成一 个个战斗组,终于占领了山顶制高点,居高临下,以炸药和手榴弹封锁了日军固守 的洞口。由于图拉吉等三岛战斗激烈,范德格里夫特把所有预备队都投入进去,进 到8 日日落前才占领了图拉吉、加武图和塔纳姆勃戈岛,日军全部阵亡,美军阵亡 100 人。 图拉吉岛的两栖攻击,首次在实战中暴露了美国海军与海军陆战队的一些问题, 其中最尖锐的是舰炮人力支援、空中火力支援问题。美国海军舰炮对岸轰击不佳是 登陆战中的老问题;岸上火力控制组也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原因是岸上火力控 制组缺少轻便的电台。海军舰载机对岸攻击的第一个问题是海军飞行员缺乏对地面 目标进行精确轰炸的训练,难以摧毁日军海岸坚固目标。第二个问题是岸一空联络 程序繁琐,登陆部队指挥员须通过特纳的旗舰呼唤飞机支援。而特纳的旗舰是普通 的巡洋舰,舰上通讯设备的容量有限,特纳须协调整个登陆部队的的换乘、上岸、 炮火支援、空中支援等所有行动,所以登陆队部队须“排队”等候。因此,必须建 立登陆部队的指挥与航空兵的直接通信渠道,登陆舰队的司令须有自己专用的指挥 舰。 除上述问题外,美国海军陆战队还发现了战前登陆战理论在实战中暴露出来的 一些缺陷。第一是情报工作无力,对瓜岛陆上和海况了解甚少,对日军在岛上的兵 力判断存在重大夫误,海军飞行员对地面航空侦察没有经验,有时夸大了敌人实力, 有时又有缩小。第二是岸上控制组的人手太少,权力不够大,陆战队上岸后,不得 不使用战斗部队卸船,造成攻击乏力。如果日军在瓜岛有防御,美军滩头势必会陷 入混乱。一位海岸警卫队的运输舰的舰长,上书指责陆战队的一些官兵不先卸急需 的武器、弹药和油料,而先卸千酪、黄油等;有些人忙不过来,而有些人却闲着无 事,在海滩上晒太阳或跑到附近树林里去打鸟。 这些问题都是瓜岛战役后总结出的教训,在当时,美国海军陆战队最急迫的问 题是守庄刚刚占领的瓜达尔卡纳尔岛。就在陆战队占领图拉吉等小岛的当夜,驻拉 包尔的日本第8 舰队司令三川军一把特纳的舰队打得一败涂地,范德格里夫特的陆 战第1 师几乎遭到灭顶之灾。 日军驻拉包尔的陆海军丝毫没有察觉美军来攻,直到收到图拉吉守军的急电 “敌重兵压境,誓死保卫我哨所,祈求必胜”,方知两岛已失。日本陆军第17 集 团军司令百武晴吉和第8 舰队司令三川军一对美军的意图判断不一,前者认为美国 人是进行打了就跑的袭击,目的是牵制日军即将对莫尔兹比港的进攻;后者觉得事 关重大,决定率7 艘军舰去袭击美国舰队,特别是袭击那些停在瓜岛的运输舰。驻 拉包尔的第25 航空战队司令山田也觉得事情不对头,就在次日派出51 架战斗机 和轰炸机,去轰炸960 公里以外的瓜岛。 日机在瓜岛上空遭到美国舰载机“野猫”式战斗机的拦截,一场混战,日机被 击落30 架,但炸沉美军一艘运输舰。日本飞行员在空袭中犯了一个大错,没有轰 炸海滩上堆积如山的物资,而去炸运输舰。 日本飞行员虽得不偿失,但把一直心惊肉跳的弗莱彻给吓坏了。弗莱彻在8 日 黄昏时给特纳发了一封电报:“战斗机数从99 架减为78 架。由于此地区敌鱼雷 飞机及轰炸机数量庞大,我建议立即全部撤走航空母舰。燃料消耗殆尽,请速派加 油船来。”特纳立刻觉得自己的衣服被剥了个精光,赤裸裸地站在敌人面前。他勃 然大怒,但除劝阻外无可奈何。日落之后,弗莱彻不听特纳和范德格里夫特的一再 抗议,调转船头,向南开走了。 美国人谁也没有料到,弗莱彻一走,三川军一便带着军舰闯过美军和澳大利亚 军数道海空警戒线,在黑夜接近瓜岛。午夜前后,三川一阵鱼雷齐射,打得还不明 白怎么回事的美、澳、英军舰纷纷起火,4 艘巡洋舰被送入海底,1 艘巡洋舰和4 艘驱逐舰瘫在海面上。为陆战队护航和支援的盟军舰队基本覆没,三川若回头收拾 那些鸭子般的运输舰,定如囊中取物。但三川担心: 若不能在天亮前脱身,就会被弗莱彻的舰载机在天亮后追上,于是扔下活靶般 的运输舰,匆匆离去,结束了这场史称“萨沃岛海战”的战斗,也丧失了永不会再 来的良机。运输舰死里逃生,陆战队才有可能在瓜岛上与日军打下去。 美国海军陆战队后来能在瓜岛站住脚跟,不仅是由于三川的错误,还应归结于 战前两栖登陆战研究的成果和特纳、范德格里夫特的勇敢和坚韧。特纳海军少将几 乎是赤手空拳了,但没有撤退。他判断日军在9 月白天不会来进攻,就一方面打捞 落水水兵,一方面尽量卸货,直到黄昏时分才带着没有卸完的物资,在几艘残舰的 护送下,离开瓜岛。陆战队员们孤零零地被抛在这个热带荒岛上,一切只能靠自己 了。 如果没有“战斗装载”的概念和训练,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 师肯定在瓜岛破日 本人下酒了。虽然特纳在物资全部卸完之前就被迫离去,但由于船内物资是按战斗 装载的要求装船的,所以陆战队员有基本的武器弹药、装备和补给品。陆战队司令 部的参谋们知道瓜岛战役的成功取决于能否掌握瓜岛海域的制海权,而制海权又取 决于制空权。在美国海军舰空母舰仍居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取得制空权的关键是让 瓜岛尚未完工的机场尽快完工并投入使用。出于这种考虑,陆战队根据战斗装载的 要求把推土机、压路机、控掘机等工程机械列入首先卸下的范围之内,所以在特纳 开走前,这些工程机械已经上岸了。 范德格里夫特是瓜岛岛上争夺战的核心人物,战功卓著。他作出了一个关键性 的决定:建立以瓜岛机场为核心的防御体系,迅速修好机场,让飞机进驻,坚守至 援兵到来,陆战队官兵们不停地看地形、修工事、埋地雷、架铁丝网、修机场、从 海滩上往机场送物资。8 月15 日夜,一艘美国驱逐舰冒险闯到瓜岛,带来了飞机 零件和地面勤务人员; 20 日,威廉·华莱士上校率领海军陆战队航空兵第1 大队 的首批飞机,从“长岛”号护航航空母舰上起飞,在瓜岛机场降落,共有19 架格 鲁曼公司的“野猫”式战斗机和12 架道格拉斯公司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两 天后,陆军航空兵第67 战斗机中队驾驶使用副油箱的飞机,直接从埃斯皮鲁·圣 图飞抵瓜岛机场,这些老式战斗机本是发往缅甸的,结果因缅甸失守而送到南太平 洋,正好派上用场。 为了纪念在中途岛海战中牺牲一位名为亨德森的陆战队飞行队长,陆战队员把 这座机场命名为“亨德森”机场。亨德森机场投入使用后,瓜岛的形势立刻改观: 日军虽享有海军水面舰艇优势,但美军享有空中优势。鉴于美国岸基飞机的严重威 胁,日本人只能用驱逐舰在夜间高速驶过所罗门群岛中间的“狭槽”,把陆军送上 瓜岛,向机场打几炮后再高速返回。这些驱逐舰因每夜准时准点出现,被美国兵称 为“东京快车”。美国人则利用飞机的掩护,在白天向瓜岛运送物资。这样亨德森 机场就成为后来争夺战的焦点,双方为争夺这个机场在岛上进行了三轮血腥的陆战 和四次大规模的激烈海战。 美国人最后赢得瓜岛争夺战的胜利还应归功于日本人。日本陆海军在美军立足 未稳、机场尚不能使用时,犯了兵家大忌——轻敌,结果坐失良机。 驻拉包尔的日本陆海军见三川军一在萨沃岛海战中大获全胜,特纳的运输舰队 匆匆离去,就认为岛上美军人数不多,派一木上校率一个团约1200人上岛去消灭美 军的两个加强团。日本海军自萨沃岛海战后就无所事事,没有理会美国人在瓜岛海 滩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只是派几架轰炸机在机场上兜几圈,胡乱把炸弹扔下去; 或派一种被美国兵称为“路易虱子”的海军炮火校射机在黑夜里飞到机场上空,扔 几枚照明弹;要么就派外号为“查理洗衣机”的大型水上飞机,夜里长时间在美军 阵地上飞来荡去,不时扔几个炸弹,不让美国兵睡觉。可奇怪的是日军从未理会海 滩的物资。美国人用了整个两星期才把海滩上的东西搬走,如果日军扔几颗炸弹或 打几炮,这些东西就会化为一炬,海军陆军队就会陷入无粮、无油、无弹的困境, 听任日军宰割。 一本上校率领的1200 人于8 月18 日在亨德森机场以东约30 公里的塔依塔 伏悄悄登陆,准备从东面偷袭机场,殊不知已被范德格里夫特发现。8 月21 日凌 晨1 时30 分,日军开始进攻,数百名日军跃出丛林,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发起冲击。 美国海军陆战队不慌不忙,沉着应战,用自动步枪、机枪和迫击炮打得日军横尸遍 野。日军连续进攻,一无所得,美军阵地前,传出日军伤员的阵阵惨叫声。美国医 疗人员前去救治,竟遭日军杀害。范德格里夫特勃然大怒,黄昏时分,派出5 辆坦 克碾过日兵尸堆,直扑敌阵,追得日军无路可逃,成为一滩滩的肉酱。一木全军覆 设,他本人在绝望中烧掉团旗,在被坦克压死之前,急忙拔刀切腹。 消息传来,三川军一和百武晴吉大为震惊,意识到大批美军已经登陆,遂急电 联合舰队,要求其南下驰援,再派陆军登陆,在8 月底以前重新控制瓜岛。远在东 京的日本陆军总参谋长杉山元和海军军令部长永野修身得知瓜岛被占、机场丢失, 大为光火,急令二将速夺回机场。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闻知,心中暗喜,认为 美国重兵登上瓜岛,身后必有运输舰队和航空母舰,就率领3 艘航空母舰、3 艘战 列舰和若干巡洋舰南下,准备威逼瓜岛,逼使美国舰队出战,消灭美国航空母舰, 再掩护陆军登上瓜岛,消灭岛上美军。美国海军察觉了日军的企图,戈姆利电令弗 莱彻回援,8 月28 日,爆发“东所罗门群岛海战”。双方在战术上打了个平手: 日本1 艘轻型航空母舰被击沉,损失飞机70 架;美国“企业”号航空母舰受伤, 在两个月内不能参战。但日本人没有达到迅速增兵瓜岛的目的,开往瓜岛的运输船 队被迫返回拉包尔。 在瓜岛,日本海军的“东京快车”夜夜炮击亨德森机场,把由川口指挥的6000 人分批送上岛,美军白天不断遭到小股日军的袭扰,夜间被“东京快车”弄得彻夜 不宁,终日惶惶不安。由于大批食品没有卸下,营养不良、疟疾、痢疾等疾病开始 蔓延,在瓜岛的“仙人球航空队”的飞机也减少到11架。 川口上校率6000 人在亨德森机场以东、离一木上校登陆不远的地方上岸。鉴 于一木失利的教训,川口决定不直接进攻机场,而是向南迂回,穿过人迹罕至的热 带雨林,前出至亨德森机场南部,出其不意地占领俯视机场的一座陡峭的山岭,然 后乘势控制机场。这个计划听上去挺好,但山口大大低估了在热带雨林中行军的难 度。川口率领3000 精兵在沼泽、灌木林里饱受蜇人的昆虫和吸血水蛭的折磨,疾 病流行,粮食耗尽,很快就被弄得精疲力尽。 美军则以逸待劳,在那座山岭上挖沟筑垒,架设铁丝网。9 月12 日黄昏,饿 得昏头昏脑的川口支队才钻出丛林。是夜,随着一枚信号弹腾空而起,黑暗中四处 响起日军的狂叫声。第一批日军一边扔烟幕弹,一边用英语喊“毒气进攻!毒气进 攻!”一边往山顶上冲。山岭上有美军陆战队400 人,有些人见浓烟四起,以为真 是毒气,吓得连连后退,日军乘机占领了些阵地。美军指挥官“红迈克”埃德森上 校亲临前线,趴在地面,手持电话指挥作战。他见两名陆战队员惊慌后退,怒发冲 冠,一手揪住一个,骂道:“日本人有种,你们就没有种?!”接着拿起电话,向 炮兵喊道:“近点,再近点!”一些阵地失守了,但1600 米外的美军105 毫米榴 弹炮的致命炮火把日军压了下去。川口第一次进攻失败了。川口在丛林里蛰伏了一 个白天,重整队伍,在次日晚又从黑暗中冲出,分六波连续猛攻,整个山岭爆发了 血腥的战斗。美军炮群发射出凶猛的炮火,落点越来越接近美军前沿,美军机枪、 步枪齐声怒吼,打倒一排排的日本兵,但有些日本兵乘黑暗跳入战壕。两军肉搏, 刺刀的碰撞声、伤者的惨叫声和枪炮声交织在一起。日本兵被打倒一批,又冲上一 批。天亮后,美军飞机前来助战,美军炮火越来越准,日军终于支撑不住,逃回从 林。山岭上横七竖八,躺满美军和日军的尸体,鲜血把山头都染红了。从此这座无 名的山岭得名“血岭”。 川口和部下经过十天的热带雨林和饥饿的折磨,再加两夜的雇战,终于溃败了, 只得吞食野草嫩叶,向西撤退。美军虽胜,但在热带疾病的折磨下,也没有了胜利 之师的风度。 日本第17 集团军司令百武晴吉见日军两次进攻都以惨败结束,大为惊讶,决 定率第17 集团军军部登岛,亲自指挥日本陆军的王牌师——仙台第2 师登陆。又 把从荷属东印度调来的第38 师做为预备队。百武晴吉经历过马来亚战役和菲律宾 战役,目睹了一幕幕英美军一触即溃的场景,从心眼儿里瞧不起美国军队,根本不 相信美国海军陆战队是仙台武士的对手。仙台第2 师师长丸山政男中将更是傲气十 足。鉴于岛上日军补给日益恶化,百武派人到特鲁克渲染一木和川口部队的惨状, 说:“我军补给被切断一个多月,官兵们吃草根、喝海水,个个比甘地还瘦。新的 进攻部队必须完整上岸,带上充足的补给品,否败还会失败。”山本听罢,含泪道 :“海军加重了陆军的困难,我山本将亲自负责。如有必要,我将出动‘大和’号!” 新一轮的大血战又要开始了。 日本海军一向擅长夜战。萨沃岛一战打得美国舰队不敢在夜间与日军交手,从 此每晚肆行无忌,夜夜炮击亨德森机场,并把丸山率领的仙台第2 师前锋送上岛。 这次百武晴吉还要在夜间乘驱逐舰上岸,并用运输舰把150 毫米重炮和坦克送上岸。 他选择萨沃岛对岸的埃斯佩兰斯角上岸,准备上岸后筑路,把大炮拖到亨德森机场 以西的奥斯汀山山脚,轰击机场,尔后在10月23 日由坦克和步兵从南、西发起总 攻,占领机场。届时,海军的战列舰也将参加炮击,用320 毫米的巨炮彻底摧毁亨 德森机场。 日军厉兵秣马,欲一举消灭瓜岛美军,不料范德格里夫特先发制人,率先进攻。 美海军陆战队第1 师在血岭击退川口的猛烈进攻后,在9 月18 日得到增援。美陆 军一个团4000 人登岛,带来了范德格里夫特急需的补给品、铁丝网和155 毫米榴 弹炮“长臂汤姆”,岛上美军增至1.9 万人。范德格里夫特遂以二个营向西进,欲 渡过马塔尼科河,围歼河西岸的日军。美军进攻受阻,但占领了百武晴吉准备炮击 亨德森机场的地区。已经上岸的仙台第2 师师长九山政男未料到美军先发起进攻, 勃然大怒;见美军进攻未果,以为美军已黔驴技穷,不堪一击,遂率1000 人于10 月7 日向马塔尼科河进攻,恰与发动第二次进攻的美国陆战队在丛林和海滩上遭遇。 两军狭路相逢,展开血战。美军得到炮兵支援,全歼日军,自己仅亡65 人。丸山 急忙后撤,电告百武火速驰援。百武遂率仙台第2 师余部2000 余人、16 辆坦克 和炮兵及第17 集团军司令部,乘6 艘驱逐舰、2 艘水上飞机母舰从肖特兰启航, 准备在11 日夜在塔萨法隆加角上岸。后藤海军少将率3 艘重巡洋舰和1 艘驱逐舰 为之护航并炮击亨德森机场。 美军毫不示弱,也增兵瓜岛。戈姆利终于相信瓜岛是一重要战场,令弗莱彻率 “大黄蜂”号航空母舰驶入亨德森机场西南180 海里的海域待命,诺曼·斯科特海 军少将率5 艘巡洋舰和5 艘驱逐舰驶入“铁底峡”,为载有3000援兵的运输舰护航, 同时又派25 架战斗机进驻瓜岛。10 月9 日,斯科特掩护运输舰上的美军登上瓜 岛。当天午夜,百武晴吉和后藤也启航了。10 月11 日上午11 时45 分,一架 美国巡逻机在瓜岛西北210 海里处发现庞大的日本舰队正向瓜岛逼近。斯科特即率 舰队驶往萨沃岛与埃斯佩兰斯角之间的海域,准备截击日舰。斯科特的这支舰队受 过专门的夜战训练,舰上装有警戒雷达和炮瞄雷达,以对付“东京快车”,打破日 军对夜战的垄断。是夜,日美舰队爆发埃斯佩兰斯角海战。日舰队沉没巡洋舰、驱 逐舰各1 ,主帅后藤被打死。美国损失1 艘驱逐舰,另有1 艘巡洋舰和1 艘驱逐舰 受伤。 日本夜战神话从此破灭了。瓜岛美军见茫茫夜海火光闪闪,炮声隆隆,美舰获 胜而归,士气大振。尽管百武晴吉率军在瓜岛上岸,可天一亮,“仙人球航空队” 就把日军运兵的驱逐舰炸毁,5 天后又把日舰刚刚运来的粮食、弹药付之一炬。 此时山本五十六已率联合舰队从特鲁克倾巢而出,准备支援百武晴吉在10 月 22 日向亨德森机场发动的总攻。这支舰队有5 艘航空母舰、5 艘战列舰、14 艘 巡洋舰和44 艘驱逐舰。10 月13 日中午,日本舰载机空袭亨德森机场成功。美 “野猫”式战斗机来不及起飞,日机就直插而下,炸毁了停机坪上的飞机,引燃了 燃料库。亨德森机场第一次瘫痪了。午夜,照明弹又突然在机场上空点燃,青光四 射,把整个机场照得雪亮。日本战列舰“金刚”号和“棒名”号在1 小时10 分钟 内,向亨德森机场发射了918 发350 毫米炮弹,机场两条主跑道被炸得面目全非, 到处是土堆和弹坑。近百架飞机被毁,七零八落散落在跑道上,燃油也所剩无几。 15 日,又有3000 日军带着大炮登上瓜岛,把150 毫米榴弹炮拖到奥斯汀山脚下, 开始炮击机场。入夜,日本战列舰又把机场犁了一遍。此时,岛上美军有2.3 万余 人,但多数疾病缠身,弱不禁风;“仙人球航空队”力量单薄,汽油已尽。日军已 有1.7 万人上岛,有强大的海空支援,正准备发动更猛的总攻。瓜岛岌岌可危,随 时都有易手的危险。 范德格里夫特的战斗已不是“小本经营”,引起了尼米兹和美国海军作战部长 金海军上将的关注。尼米兹于10 月15 日决定撤换一直对瓜岛没有信心的南太平 洋战区司令戈姆利,由热情奔放、敢打敢拼、外号“蛮牛”的哈尔西海军中将接任, 瓜岛局势如此严峻,哈尔西接到尼米兹手令后,竟失声叫道:“这可真是最烫手的 土豆!”但爪岛守军将士闻讯却欢呼雀跃。一位参加过瓜岛之战的美军陆战队军官 这样回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 那时我们忍受着虐疾的折磨,吃力地爬出散兵坑,接着我们高兴得像小羚羊一 样跑着、跳着。”18 日,哈尔西刚刚正式就职,就冒险亲赴瓜岛视察。“仙人球 航空队”也得到了24 架战斗机和4 万加仑汽油的增援。美军官兵士气大振。 百武晴吉登上瓜岛后,感到情况远比原来估计的严重。岛上丛林密布,河流纵 横,山高路险,遍地泥泞。许多重炮因陷入泥塘被迫丢弃。丸山所率的仙台第2 师 主力在泥泞沼泽中行进困难,无法在22 日抵达血岭,只得将总攻推迟至24 日17 时。丸山准备分三路进攻亨德森机场,自己亲率主力攻克血岭。 24 日16 时45 分,丸山的第2 师全部做好突击准备。可就在这时,暴雨突 至,倾盆大雨打得日军睁不开眼,部队间的联系中断,秩序大乱。丸山只得再推迟 2 小时。两小时后,日军丢开伪装网,爬出潮湿的树丛,冲向美军。 美军早已严阵以待,直到日兵冲到铁丝网才开火。首批日军全部葬身于铁丝网 前。第二批日军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猛冲,又被击毙。日军尸横遍野,伤亡惨重, 连狂热的仙台武士也吓得目瞪口呆。丸山暴怒了,两个半小时后又发起猛攻。美军 几处阵地被突破,日军逼近机场。丸山见状大喜,发出“万岁”的信号,满载兵员 的8 艘日驱逐舰在1 艘巡洋舰的护卫下,立刻驶人“铁底峡”,准备炮击机场。 美军部分战线虽被突破,但整个战线并未崩溃。陆战队士兵凶猛地射杀了一批 批涌上来的日军,搜猎突入阵地的漏网之鱼,丸山的第二次进攻又被打垮。丸山接 着发起第三次进攻,还是失败了。美军炮火既准又狠,把反坦克炮也用上了。一队 日兵被美军反坦克炮平射炮火击中,全部血肉模糊、倒毙在地。到黎明时分,丸山 只得向百武晴吉发出“攻占机场尚有困难”的信号。但从肖特兰启航的舰队却未收 到丸山失利的消息,驶到瓜岛海岸,结果遭到“仙人球航空队”的空袭。巡洋舰被 炸沉,1 艘驱逐舰搁浅,其余的四散而逃。 丸山恼羞成怒,在天黑后孤注一掷,发起“最后的决死进攻”。成群的日军钻 出树林,发起冲锋。“万岁!”“陆战队今晚你们要完蛋啦!”刺耳的尖叫此起彼 伏,划破夜空。但完蛋的仍旧是自己,到深夜,丸山的攻势溃败了,残存的日军逃 入森林,在战场上留下近3000 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从未打过败仗的仙台第2 师遭 到灭顶之灾。 在争夺亨德森机场的白热化战斗爆发前夕,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奉哈尔西之召, 来到努美阿参加紧急军事会议。哈尔西知道岛上美军疾病缠身,快支撑不住了,就 问道:“我们是守还是撤?”“守!我守得注,但我必须得到更积极的支援。”范 德格里夫特答道。 一旁的特纳将军接过话题,大声向哈尔西抗议道:“我竭尽全力送给养,但没 有军舰掩护,附近也没有基地躲避。”性格冲动的哈尔西听罢大吼道:“你先回去, 我把全部家底都给你!”哈尔西的“全部家底”就是“企业”号和“大黄锋”号两 艘航空母舰、2 艘战列舰,以及几艘巡洋舰、驱逐舰。24 日清晨,这支舰队在金 凯德海军少将指挥下,开抵瓜岛东南800 海里的圣克鲁斯群岛附近的洋面上,寻找 日本舰队。 坐镇特鲁克岛的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也在寻找美国舰队。他已拿定主 意,不论百武晴吉是否攻占亨德森机场,都不能错过决战的时机。10月12 日他令 南云忠一率5 艘航空母舰、4 艘战列舰和巡洋舰群、驱逐舰群从特鲁克启航寻敌。 10 月25 日晨,山本收到丸山进攻失利的消息后,继续令南云寻歼美舰。 1942 年10 月25 日,日美舰队爆发圣克鲁兹海战,从清晨战到深夜。美国 海军时运不济,“大黄蜂”号被击沉,“企业”号受伤后随舰队撤回努美阿。日本 “翔鹤”和“瑞凤”大型航空母舰被击伤,获得战术上的胜利,但日本海军为这个 胜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大型航空母舰9 个月内不能出海,100 架飞机和它所有的 优秀飞行员都殒落南太平洋。日本要补上这100 架飞机需要几个月时间,但要训练 这么优秀的飞行员则是决无可能了,因此南云还是被撤职了。美国太平洋舰队虽遍 体鳞伤,只剩1 艘受伤的航空母舰,但挫败了日本对亨德森机场的海空联合进攻, 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圣克鲁兹海战后,美日双方的航空母舰都被迫回港养伤,但因美军牢牢控制着 亨德森机场,日舰还是不敢在白天接近瓜岛。日本陆军参谋部见陆军在瓜岛连战连 败,恼羞成怒,遂令第38 师登岛,又令驻印度支那的1 个旅开赴所罗门群岛。到 11 月10 日,岛上日军已达3 万人。美国情报人员此时又破译了日军的新密码, 对日军的活动了如指掌,也拼命向瓜岛送大炮、给养和人员,用飞机把伤员运走。 在努美阿,美国海军工程师日夜抢修“企业”号。双方都在力争主动。 山本为了夺回瓜岛,又派一支由3 艘轻型航空母舰、4 艘战列舰和50 余艘巡 洋舰、驱逐舰组成的舰队,由近藤率领,直奔瓜岛,准备先空袭、炮击亨德森机场, 再把第38 师送上岛。11 月11 日和12 日,日本舰载机两次空袭正在卸载的美 国运输舰,但遭到“仙人球航空队”和舰上高炮的夹击,死伤累累,造成的破坏不 大。但令美国人震惊的是:日军一支由2 艘战列舰为核心的炮击舰队已从肖特兰起 航,准备在12 日炮击机场,然后掩护1.2 万人和1 万吨物资上岛。此时美军在瓜 岛只有5 艘巡洋舰和4 艘驱逐舰,哈尔西急令战列舰“南达科他”号、“华盛顿” 号和尚在船坞修理的“企业”号带伤出航,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情况万分危急。在 瓜岛的两支护航舰队司令卡拉汉海军少将和斯科特海军少将不畏强敌,率5 艘巡洋 舰和4 艘驱逐舰迎敌。在这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血腥、最残酷的海战中,美舰先 发制人,在黑暗的“铁底峡”上,发疯般地围攻“比睿”号战列舰,日军两名将军 在开火后十几分钟就全部阵亡。日将阿部弘宏被突如其来的弹雨打得没有主意,交 火后十几分钟就下令撤退,留下受重伤的“比睿”号。日出后,“铁底峡”漂浮着 7 艘残舰——5 艘美舰、2 艘日舰。“仙人球航空队”直扑蹒跚而行的“比睿”号, 把它送入海底。 山本见阿部丢了一艘战列舰,又一事无成,怒气冲天,又命近藤亲率“雾岛” 号战列舰炮击亨德森机场,以掩护运载有1.1 万人的11 艘运输舰登岛。 哈尔西闻讯,令威廉·李海军少将率战列舰“南达科他”号和“华盛顿”号迎 战。14 日23 时,“铁底峡”爆发了日美首次战列舰大战。在巨炮的咆哮中,3 艘美国驱逐舰在须臾间被撕成碎片。“南达科他”号的电路出了故障,无法射击, 成了“雾岛”号的靶子,连连中弹,舰身剧烈抖动。但“华盛顿”号的406 毫米巨 炮连中“雾岛”号的要害。“雾岛”号像个肢子,在海面上乱转。近藤见状不妙, 下令撤退,把无法航行的“雾岛”自沉在“铁底峡”。已经开到瓜岛附近满载兵员 的运输舰想逃也没时间了,只有抢滩搁浅。但还未冲滩,天色已亮,“仙人球航空 队”蜂涌而至,把装满日军的运输舰炸成肉罐头。从肖特兰启航的1.1 万名士兵和 1 万吨物资,只有6000人和5 吨物资上岸。 经过3 天腥风血雨的“瓜达尔卡纳尔海战”,日军完全丧失了瓜岛海域的制海 权。岛上3 万日军无衣无食,无医无药,只能靠潜艇运来的一丁点儿粮食为生。日 本陆军参谋部还想调兵遣将,征用62 万吨船舶,送关东军一部夺回瓜岛;而陆军 省、海军部和通产省坚决反对,主张从瓜岛撤退,因为征用60 万吨商船,将严重 削弱日本经济,无异于杀鸡取卵。双方争执不下,瓜岛的日军在饥饿和疾病的折磨 下,纷纷倒毙,到处是腐烂的尸体。 直到1942 年12 月31 日,日本陆军参谋部才同意从瓜岛撤军。2 月1 日起, 瓜岛上的日本残兵败将每夜悄悄从埃斯佩兰斯角登上驱逐舰。日军的这次撤退非常 出色,美国人丝毫没有察觉。半年之久的“瓜达尔卡纳尔争夺战”至此降下帷幕。 在这场因一个机场而愈演愈烈的血战中,日美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日本有1 艘轻型航空母舰、2 艘战列舰、5 艘巡洋舰、11 艘驱逐舰和大量的运输舰、商船 被击沉,包括3 艘大型航空母舰在内的许多舰船被击伤;损失飞机900 架,飞行员 2352 名;上岛的3.6 万名日军中,只有1 万人生还。美国付出的代价是:2 艘航 空母舰、8 艘巡洋舰、14 艘驱逐舰,总吨位略小于日本;海军陆战队和陆军伤亡 2200 余人。双方物资损失大体相当,但日本彻底丧失了太平洋战争的主动权。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