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胜负难以预料” 从1943 年9 月起,美国第50 特混舰队的快速航空母舰就在太平洋的万里波 涛上来回驰骋,指东打西,神出鬼没,时而跑到吉尔伯特群岛轰炸一通,时而窜到 拉包尔、特鲁克,甚至跑到塞班和琉黄岛,在太平洋上四处放火,所到之处留下一 堆堆被烧得认不清模样的烂飞机和踉踉跄跄的军舰,弄得日本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脑。美国航空母舰来回轰炸了近二个月,负责占领吉尔伯特群岛的舰队才从珍珠港 和新西兰启航。两股舰队划破太平洋的茫茫大海,渐渐靠拢,斯普鲁恩斯海军中将 乘坐“印地安纳波利斯”号重巡洋舰随北编队从珍珠港出动,监督协调这第一次两 栖攻击战。速度较慢的运输舰启航数天后,快速航空母舰再次出航,各路舰队从四 面八方步步进逼吉尔伯特群岛。到11 月20 日凌晨,各编队已准时开抵各自阵位。 20 日,北编队距布塔里塔里岛仅6 海里,该岛已隐约可见,运输舰队进入指 定海区,用于各登陆波的小艇已吊挂在舷外,准备放下,登陆的时刻快到了。 特纳海军少将和他的陆军搭档拉尔夫·史密斯将军并肩站在“宾夕法尼亚”号 战列舰舰桥上,看着前方的陆军官兵开始换乘,心里各自想着心事。 特纳海军少将信不过陆军,只是因为兵力不够才接受了第27 师的一个加强团, 让他们去占领日军兵力不强的马金环礁,但还觉得不保险,又从第2 陆战师中调来 一个团,当做预备队。对于这种安排,拉尔夫·史密斯将军既生气又无奈。这个师 原为国民警卫队,战争爆发后只从事守备任务,没有打过仗,下级军官尽是些老头, 官兵们被枯燥的站岗放哨弄得心灰意冷。拉尔夫·史密斯好容易才训练出一个团和 一个营,心里只想着把仗打好,别让那帮趾高气扬的陆战队臭小子们看笑话,给陆 军争点光。 5 时40 分,离岛3 海里的火力支援舰开始弹射校射飞机,而日军方面仍无任 何反应。6 时01 分,6 艘运输舰到达距海滩4500~6300 米的指定区域,开始放 下装满士兵的LVT —1 型两栖车和登陆艇。 半小时后,天空传来马达声,愈来愈近,只见一群舰载机在晨曦中凌空直下, 对岛上又扫射又轰炸,忙了20 分钟。飞机刚走,海面上便响起天崩地裂般的轰鸣 :“宾夕法尼亚”号,“新墨西哥”号和“密西西比”号战列舰开始用356 毫米炮 对海岸进行炮击,接着轻、重巡洋舰和驱逐舰上的127 毫米炮也响了。整个火力支 援舰群一直打到8 时24 分才停止。马金岛陷入一片战火之中,滚滚浓烟和大火四 处升腾,美国军舰一直打了两个小时,没有听到日军的一声回击。可由于“密西西 比”号上的一个炮塔发生爆炸,却使美军伤亡。 在马金岛被炸得昏天黑地、毫无生机的时候,由两艘坦克登陆舰运送的第一波 次的32 辆LVT —1 型两栖登陆车,于8 时13 分排成一行,驶离出发线,沿着扫 雷艇布好的浮标,冲向海滩,开始了登陆行动。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的登陆艇开始 行动。8 时45 分,第一波LVT —1 两栖登陆车到达布塔里培里岛外侧的“红滩”, 有2 辆坦克和几个机枪和步枪连登上海滩。他们只受到两挺机枪的阻击。但这两挺 机枪马上被舰载战斗机打哑。 在布塔里塔里沿礁湖的内侧,美军的1 艘坦克登陆舰和1 艘船坞登陆舰在1 艘 扫雷舰、2 艘驱逐舰的掩护下驶入礁湖,占领了换乘阵位。坦克登陆舰把登陆艇放 入水中,船坞登陆舰开始向坞内注水。10 时40 分,由LVT —1 型两栖车组成的 第一波冲上海滩。在接近海滩时,日军曾射出密集的子弹,但立刻被舰炮、飞机的 弹雨覆盖,没了声息。美国大兵只受到零星的枪击,便跳下LVT —1 两栖车,上了 海滩。第二波在第一波后800 米处,由坦克登陆艇组成,坦克驶过1 米多深的海水, 也顺利上岸,用机枪乱扫一通。在第二波后800 米处是由登陆艇组成的第三波,船 上的步兵距海滩270 米处下船,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向前挪动,虽然遭到海滩两侧日 本人轻武器射击,但仅阵亡1 人。 美军在两个方向的登陆大功告成,本应向各地展开推进,在全岛分割,在傍晚 前占领全岛。但他们却没有如此。几个日本狙击手就能弄得美兵龟缩不前,等坦克 来援。可是坦克手却只肯接受远在其他海滩的指挥官的命令,而步兵指挥官却无法 与之联系。无奈165 团团长只好亲自前来与坦克手进行商议,可他不幸破日本狙击 手打死。这是马金岛战斗中美军阵亡的军街最高的军官。由于指挥官被打死,美军 群龙无首,一时竟动弹不得。日军乘机重新组织起来,拼命抵抗。 日军在岛上建立了许多机枪阵地和永备发射点,他们对美军的威胁不仅来自于 椰林,而且还来自地下和沿礁湖树丛中的机枪掩体。而美军只顾射击椰树林中假想 的狙击手,他们不停地射击,前一个班过后,后一个班又采取同样的方法,结果使 得走在前面的人误以为遭到了背后的袭击,因而非常混乱,由于火炮的射击精度不 够,日军的地下掩体根本没办法摧毁,只好用坦克来消灭它们。 下午4 时以后,除1 艘巡洋舰和3 艘驱逐舰之外,所有海军战斗舰艇都退出了 战斗。这一夜,岛上美军惊恐不安,彻夜不宁,由于日军的不断渗透,他们不停地 胡乱射击,弄得人心惶惶。 第二天,岸上的美军和日军纠缠在一起,美军根本没有办法请求舰炮和飞机的 空中支援。因为在一次呼唤空中支援中,航空母舰“企业”号的一架飞机误将炸弹 投到了自己部队的头上,造成3 人死亡,多人负伤。因此,部队进展极其缓慢。第 5 两栖军军长霍兰·史密斯少将暴跳如雷地来到师指挥所,大发脾气,最后也只好 无奈地在师部又住了一个晚上。 11 月22 日,岸上的争夺战仍在继续。当夜,日军借着夜色,进行了最后一 次大规模的自杀式反击。他们投掷爆竹,吸引美军的火力;还将当地的土著人赶向 美军的散兵线,日本兵跟在他们后面,假装孩子的哭声,让美军误认为是土著妇女 和儿童。他们跳进美军的散兵坑厮杀,这一夜美军死3 人,伤25 人,日军则死51 人。这是最后一次日军有组织的抵抗。11 月23 日13 时,师长拉尔夫·史密斯 少将向特纳将军发出了“马金岛已占领”的信号,他们最后的任务便是等待守备部 队的到来了。 这次战斗,美陆军伤亡不大,仅死64 人,伤150 人,但整个作战过程乱乱哄 哄,拖泥带水,在未遇激烈抵抗的情况下还打了3 天,虽胜无荣。在胜利之际又传 来海军同伴1 艘护航航空母舰被潜艇炸沉的消息。由于海军的这一损失,美军在马 金岛的损失人数高达800 人,与日军的相同。 应当说,美国陆军在马金岛的损失一多半是自找的,他们在滩头没有遇到抵抗, 本可以在八比一的绝对优势下,一鼓作气,把日军切成碎块,迅速将其粉碎,但却 笨手笨脚,坐失良机,后来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无光荣可言。相比之下,在塔 拉瓦,美国海军陆战队血染海滩,虽打得不漂亮,但勇武善战、不屈不挠,精神可 嘉。他们用鲜血换来的经验和教训,在后来拯救了无救美国军人的生命。 陆军第27 师准备进攻马金岛的同时,南边的陆战第2 师也做好了登陆准备。 这个师是陆战第1 师的姊妹师,在爪岛争夺战中替换了第1 师;日军撤离瓜岛后, 该师亦撤到新西兰休整,在这个温暖、宁静、说英语的美丽国家整整过了七个月, 直到1943 年11 月1 日才离开惠灵顿,踏上征程。官兵们又上沙场,心情非常矛 盾:一方面枯燥的训练使他们早已厌倦,他们急于再次重新走上战场;另一方面, 他们又实在不愿离开新西兰。他们已对那里产生了一种眷恋,许多人还在那里结了 婚。绝大数人不知道自己去往何处,美国人对这次行动严格保密,除了负责情报工 作的人员和高级军官外,其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次行动的真正目标。士兵们只能根 据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和热带地区特有的柔软云层来分析,军舰是在向北航行。但 他们还是弄不清真正的目的地。 一直到作战的前6 天,所有人员才得到最确切的消息:进攻塔拉瓦。然而塔拉 瓦究竟在何处、有多大,绝大多数人仍是不知。因此,有人猜测说,这只是一个小 地方,可能比纽约的中央公园还要小一些吧。 士兵们议论纷纷,第5 两栖部队副司令希尔海军准将和第2 陆战师师长朱利安· 史密斯则在琢磨着即将开始的战斗。希尔海军准将最担心的是“马里兰”号战列舰 的通信设备,他祈求上帝保佑电台可别在第一次齐射后就停止工作。朱利安·史密 斯少将从未担心过自己部队的士气,但这次登陆战不比以往,陆战队员在滩头就得 同日军作殊死搏斗,而塔拉瓦的珊瑚礁,变化不定的潮汐实在让人头疼,由于LVT 型履带式两栖车数量不足,虽有新型的LVT —2 型,陆战队的第4 登陆波还是得乘 登陆艇,然后在齐胸深的海水里涉渡近1 公里,才能到达滩头。那些LVT 型履带车 性能虽好,但不可靠,履带易脱落,驾驶员的技术也不高……。很可能陆战队员得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海滩上与日军的枪炮厮杀。 11 月19 日,舰队驶入集合区,希尔和朱利安·史密斯把随军记者们召集起 来,举行记者招待会。希尔海军准将对自己的舰炮火力和舰载飞机的炸弹颇为自信, 对记者们道:“我们要把这个岛从地图上抹掉。”此言似乎是说陆战队员可以像度 假的游客一样走上海滩,弄得朱利安·史密斯将军心里一阵不快,就补充了一句: “先生们,请记住,当海军陆战队员与敌人短兵相接时,他们仅有的盔甲是身上的 卡叽布军装。”11 月20 日凌晨,海军陆战队第2 师在嘹亮的起床号中迎来了战 斗的一天。陆战队员们从拥挤的书架式床铺上匆匆起来,许多人来不及刮脸,便去 餐厅吃一顿陆战第2 师传统的出征早餐——新西兰式的牛排鸡蛋,检查武器装备, 穿上沉重的陆战靴,爬上甲板,准备换乘。 此刻运载陆战队的4 艘坦克登陆舰和船坞登陆舰在扫雷舰的引导下,沿潜艇和 扫雷舰设置的浮标,转向东航行,从环礁狭小的入口驶入礁湖,准备自北向南在比 托堡礁北岸的三个滩头——红一、红二、红三滩抢滩。抢滩的H 时是8 时30 分。 由3 艘战列舰,4 艘巡洋舰和多艘驱逐舰组成的火力支援群在贝托堡礁南岸一线排 开,准备炮击。 美国海军的舰炮炮火准备航空火力准备计划在黎明的5 时45 分开始,分为二 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压制对方炮兵,第二阶段是直接炮火支援,整个炮火准备以空 袭开始。5 时45 分,天色大亮,由蒙哥马利海军少将指挥第3 特混大队的舰载俯 冲轰炸机先轰炸日军的海岸炮,特别是从新加坡缴获的英制8 英寸海岸炮,空袭时 间为半小时。从6 时45 分起,舰炮对贝托堡礁进行为时75 分钟的饱和炮击,以 摧毁岛上日军的指挥与通信系统,摧毁岛上的交通联系。第一阶段在7 时30 分结 束后,舰炮火力支援群的部分舰只调整射击阵位,准备转入对点目标的精确射击, 另一部分继续面积射击,以压制日军。 从7 日40 分开始,整个火力支援群和为登陆编队护航的驱逐舰转入精确射击, 摧毁所发现的一切日军火力点。这时第一登陆波已完成换乘,逼近滩头。 45 分钟后,舰炮火力向纵深延伸,舰载战斗机飞临滩头,进行扫射,摧毁敌 机枪阵地和迫击炮、轻炮阵地。在H 时(8 时30 分)第一登陆波抢滩后,海军舰 炮和舰载机听从岸上火力控制组的军官指挥。 美国海军的火力支援持续2 小时45 分钟,从理论上讲严丝无缝,可在登陆部 队的换乘、近敌、抢滩、扩展阶段不间断地压制、摧毁守军的整个火力配系,为登 陆部队提供不间断的火力支援,但存在有重大缺陷——整个火力支援程序和登陆程 序像许多齿轮,紧紧绞在一起,缺乏应变的灵活度,只要一环脱节,整个计划就乱 套。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在塔拉瓦就遇到了一系列没有料到的意外情况。 11 月20 日5 时05 分,“马里兰”号战列舰准备弹射炮火校射飞机,“米 德”号驱逐舰开始施放烟幕,以免让日军发现弹射器的闪光,但还是被发觉了。日 军炮弹飞来,“马里兰”号战列舰周围水柱冲天,弹片横飞,希尔海军准将立刻下 令回击,美国的3 艘战列舰、4 艘巡洋舰和许多驱逐舰即以侧射火力齐射。这个3 英里长的珊瑚礁上大火熊熊,爆炸声响成一片,滚滚浓烟从岛上腾起,与上空的雾 气混在一起,遮天蔽日。日本海岸炮仍在回击,至5 时45 分,希尔海军准将按计 划停止炮击,让舰载机空袭。但由于迄今人们不清楚的原因,蒙哥马利海军少将的 舰载机没有按时飞来,整个进攻时间表被打乱了。“马里兰”号战列舰的通信系统 在两次齐射后出了故障,希尔无法询问、催促蒙哥马利。此时,日军海岸炮越来越 准,希尔不敢怠慢,下令转移射击阵位,在6 时05 分重新进行反炮击射击。直到 6 时15 分,舰载机才出现在塔拉瓦上空,此时贝托珊瑚礁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 天。美国海军进行火力支援时使用的多是爆破弹,把岛上炸得尘土飞扬、昏天黑地, 飞行员看不见地面目标;而战列舰的炮火又太密,飞机进行低空精确轰炸极危险, 因此,飞机在7 分钟内随便扔完炸弹就飞走了。美国海军舰炮继续进行炮击,日本 海岸炮不时回击,整个登陆前的炮火准备和反炮兵炮火交织在一起。这3 艘战列舰 和4 艘巡洋舰及驱逐舰在两个半小时内发射了3000 多吨炮弹,炸得贝托珊瑚礁几 乎要沉入海底。斯普鲁恩斯的参谋长穆恩海军上校一直在观察炮击,对炮火的猛烈 程度印象极深:“大火到处燃烧,椰子树也被炸死,岛上似乎已无生物……部队靠 近海岸,看来只要走上岛就可以了。”小小的比托珊瑚礁,平均每平方米都享受了 1 吨的炮弹,似乎一切都被炸光了。但美国人把舰炮轰击效果估计得过高了。日军 的工事都深埋在地下,各火力点,特别是机枪阵地没有被摧毁,而这些阵地只有用 大口径延时引信穿甲弹才能击毁。 除这一重大缺陷外,美国海军还缺乏对岸上点状目标的射击经验。对岸上点状 目标的射击速度不能快,以免烟尘挡住目标,无法调整射击诸元。美国海军的对岸 轰击像是军舰之间的对射,速度太快,弄得烟尘满天,倒是挺热闹,却未伤及日军 火力点,日军的海岸炮还在不时回击。 由于日军的海岸炮没有被摧毁,驶入礁湖的登陆舰遭到日军炮击。6 时19 分, 希尔见登陆舰遭到交叉射击,处境危险,便令这些舰船驶出日军海岸炮射程之外待 命。是时各登陆舰和船坞登陆舰已完成前三个登陆波的换乘,按照原计划,登陆艇 和两栖登陆车的集合区距出发线为3.5 海里,出发线距海滩为3 海里。三个登陆波 应在6 时45 分离开集合区,7 时45 分到达出发线。由于登陆舰驶出日军岸炮的 射程,直到7 时07 分才驶回卸载区,开始第4 、第5 登陆波的换乘。好在这时陆 战队员已经带着装备上了LVT 两栖登陆车和登陆艇,换乘工作相当迅速。 但向集合区集结时又出了问题。美军最初的三个登陆波中有100 辆新型的LVT —2 型两栖车。其驾驶员都是新手,没有进行过合练,而负责设浮标的扫雷舰“追 踪”号因要与日军岸炮进行炮战和扫雷,所标定的出发线偏西。 这时礁湖内的风向改变,出现了强劲的西风,将LVT 两栖车和登陆艇压向西, LVT 和登陆艇的速度从原来预料的5 海里/ 小时降到4 海里/ 小时①,未能按原计 划到达集合区和出发线,直到8 时25 分,第一登陆波的48 辆LVT —2 两栖车才 驶离出发线。希尔海军准将见登陆波无法在8 时30 分到达海滩,在与陆战第2 师 师长朱利安·史密斯商量后,决定把H 时推迟至8 时45 分,但很快发现第一登陆 波在8 时25 分才通过出发线,被迫将H 时又推迟到9 时整。美舰在8 时40 分前 一度向纵深延伸战火,在8 时40 分又重新轰击滩头,8 时55 分,舰炮再次向纵 深延伸。 然而这时各登陆波的LVT 两栖车仍在风浪中苦苦向前挣扎,速度之慢,用美国 人的话说,是“乌龟赛跑”。 一架海军的观察/ 联络机发现登陆波不可能在9 时冲滩,迅即报告在“马里兰” 号战列舰上的希尔。可恰在这时,“马里兰”号战列舰上的通信设备又坏了,希尔 对这个变化一无所知。8 时55 分,舰炮向纵深延伸,舰载机飞临滩头,但俯冲轰 炸机飞行员没有攻击地面点状目标的经验,岛上又浓烟滚滚;能见度极低,没有发 现致命的目标,扔下炸弹就飞走了;战斗机的机枪对日军的掩体没有作用。 这样,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最强调的火力支援的不间断性,在陆战队员冲滩 的关键时刻前出现了23 分钟的间歇。这段时间足够让日军抢占机枪阵地了。 陆战第2 师的前三个登陆波共有近100 辆LVT 型两栖车,第一波为48辆,第二 波为24 辆,第三波为21 辆,冲滩的间隔时间是6 分钟,在十分钟内冲到红一、 红二、红三滩。在红一滩的是第2 团第3 营,指挥官是金特尔少校;在红二滩的是 第2 团第2 营,指挥官是艾米中校;在红三滩登陆作战的是第8 团第2 营,指挥官 是劳克中校,整个滩头指挥官是第2 团团长肖普上校。 由于海军的舰炮和航空火力出现了间歇,各登陆波刚要冲滩就遭到日军机枪、 轻型火炮的迎头痛击。第一个到达红一滩的LVT —2 型两栖车机枪射手贝尔德回忆 说:“我们现在前进了90 米,敌人的火力十分猛烈,而且越来越猛。他们击毁我 两边的两栖车,一辆被击中起火,停了下来,里面跳出来的人都像燃烧的火炬。” ① 美国军方和史书关于登陆波延误原因有不同的说法。在塔拉瓦之役后,霍 兰·史密斯和特兰说当时西风太强,涨潮的时间提前,故登陆波未能在8 时30 分 抵到海滩。美国官方海军史学家莫里逊采用了这种说法;但美国海军陆战队史学家、 两栖战史专家J.A ,埃斯利和ph.A. 克劳尔则说当时的风向是东南风,也没有提前 涨潮,问题出在LVT —2 两栖车的驾驶员技术欠佳,在换乘和集合时延误了时间。 贝尔德的两栖车也挨了一发37 毫米炮弹,10 个人被炸死,11 名幸存者爬 过最后30 码的浅滩,躲到一条4 英尺高的圆木墙下。整个海滩尸藉骸枕,到处是 死人和燃烧的两栖车,许多伤员被淹死。没有受伤的人拼命把伤员往岸上拖,滩头 的海水已经变成红色。在混乱中,人们听到艾米中校在红二滩高喊:“跟我来!我 们要占领海滩,那些小杂种挡不住我们!”话音刚落,他就中弹身亡,一头栽倒在 死人和死鱼堆中。在红三滩,陆战队员也被压在圆木堤下,动弹不得,肖普上校在 齐胸深的海水中拼命想控制局面。他们若冲过海滩,必须有重炮和坦克的支援,但 电台或是被打坏,或被海水浸泡无法使用,希尔、朱利安·史密斯对滩头的情况一 无所知。第四波、第五波的坦克登陆艇上有重炮和M4“谢尔曼”式中型坦克,但此 时培拉瓦那没有规律的潮汐又突然退潮,登陆艇无法越过珊瑚礁冲上海滩。坦克冒 险下海涉渡,有的很快进水熄火,电台失灵;有的好容易爬上海滩,又被日本大炮 击毁。 步兵要迎着弹雨在齐胸深的海水中走过700 米。到中午时分,美军只占领了纵 深几米的滩头,人员伤亡已超过百分之二十。由于海滩的电台绝大部分已坏,通信 联络中断,希尔和朱利安·史密斯通过观察机方知美军在滩头受阻。 在滩头,肖普上校在拼命寻找能用的电台,恢复部队的秩序。 肖普上校担任陆战2 团团长刚刚一个星期。在此之前,他是陆战2 师的作战科 长。他参与制定了进攻该岛的作战计划,对该岛的地形、设防情况可说了如指掌。 只是由于陆战2 团的团长在演习中负了伤,他才接替此职,这对参加塔拉瓦之役的 陆战第2 师来说是件大喜事。10 时30 分,肖普上校终于找到了一架能用的电台, 下令团的预备队、陆战第1 营从红二滩上岸。但他直到午后才与“马里兰”号的师 部联系上,发出“我们需要援助,形势严重”的电报。在“马里兰”号上,希尔和 朱利安·史密斯通过一次次空中侦察,发现形势确实不妙,收到肖普上校的电报后 更是大吃一惊,即令海军舰炮继续射击,并投入师预备队。13 时30 分,又向军 长特纳海军少将报告,请求投入预备队,电文的最后一句是“成败难以预料”。 此刻正是低潮,许多登陆艇被卡在珊瑚礁上动弹不得,其余的在珊瑚礁外急得 团团转,涉水上岸的部队伤亡惨重,不多的几辆LVT 两栖车只够用来从滩头撤伤员、 送补给、抢救被困在珊瑚礁上的登陆艇。 整个塔拉瓦之战到了惨败的边缘。在这关键时刻,海军陆战队英勇无畏的气慨、 顽强的斗志和高超的主动精神,终于在黄昏前改善了海滩上极其困难、危险的局面。 3 个营的陆战队员虽然建制被打乱,伤亡惨重,指挥官非死亦伤,但士兵们自动地 组织起来,下级军官和军士们毅然负起责任,迅速把身旁的士兵组织起来。谁也没 有告诉他们应该怎样做,可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只有大家一心,奋力冲出目前的 困境,才能有活的希望,才能取得胜利,否则就会被全部消灭。 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殊死战中,在红三滩登陆的一个陆战侦察狙击排的34位勇士 和排长霍金斯中尉立下了奇功。霍金斯的这个排在主力登陆前上岸,用炸药包、冲 锋枪、刺刀、铁锹、一步步前进,攻入300 米,在下午占领了红三滩东侧的一截长 堤,取得了一块能设立炮兵阵地的滩头,后续的陆战队炮兵把75 毫米炮拆开,一 件件扛上海滩。用橡皮艇把伤员撤走,终于取得一块立足之地。在这场残酷异常的 短兵战中,霍金斯中尉也不幸身亡。 到D 日日终,美军有5000 人上岸,其中1500 人伤亡,虽然占领了长堤,但 滩头纵深不过300 米。在这样的情况下,肖普上校只好下令所有人员立即挖掘工事, 守住现已占领的地方。为了确保安全,一半人站着守卫,一半人睡在散兵坑里。 黑夜中,美军精疲力竭,弹药、饮水将尽,最怕的就是日军的反击。值得庆幸 的是,日军并没有能够实施大规模的反击,只有小股的渗透,但很快就被美军击退。 原来,白天舰炮和飞机的不断轰炸,虽没有炸坏日军的主要地下工事,但却破坏了 他们通信网,再加上夜间海军不停的扰乱性射击,使他们根本没法进行修复,各分 散工事内部的日军没有办法与其指挥机关取得联系,因此无法组织大规模的行动。 美军借此机会立即不断地向岸上运送部队和物资,虽然不时地遭到日军的一些射击, 但工作还是比较顺利地进行着。 不安的一夜过去了,阵地仍在美军手中,这给那些又累、又饿、又渴的美军士 兵带来了新的希望,他们相信危机已经过去了。虽然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比托岛 90%的面积还在日军手中,但他们已感觉到胜利就在不远的前面了。 事情的确如此,军预备队——陆战第6 团已经赶来,但要投入战斗还要等待涨 潮。午后,盼望已久的高潮终于来了,淹没了那些挡住登陆艇去路的珊瑚礁。早已 等得不耐烦的陆战第2 团第1 营和陆战第8 团第2 营带来重武器和坦克,在红一、 红三滩上岸,军预备队陆战第6 团的两个营在贝托礁西侧的新海滩——绿滩上岸, 摧毁了对军舰威胁极大的203 毫米岸炮。驱逐舰、巡洋舰在岸上火力控制组的指挥 下,炮火越来越准,陆战队员终于能前进了。 美军经过了一天半的苦斗,终于占了上风。但21 日的战斗仍极其激烈,日军 负隅顽抗,宁死不屈,战斗的激烈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部队的开进队形是在任何军队操典上都找不到的,他们时而人自为战,而时协 同攻击,随时都可能和看不见的敌人遭遇。在激烈的战斗中,陆战队员们很快发现 用步枪和手榴弹对付躲在工事里的日军作用不大,于是他们便用手头很少的喷火器、 并把TNT 炸药块当作手榴弹使用,来攻击日军的机枪掩体和永备发射点。这种攻击 手段是在瓜达尔卡纳尔岛学会的。但更多的时候,部队被日军强大的火力死死钉在 地面上,机枪子弹就在他们的脊背上几英寸高的地方飞扫过去,这时,既不能进又 不能退,只好趴在地上等待,希望由其他部队去对付面前的据点,加以迂回消灭。 战斗中一切单位组织——班、排、连等——都完全被破坏,基本的作战单位是 一个火力小组,可能是两个人,也可能是两百人。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战斗单位, 指挥官有时是一个中校,有时只是一个新兵。在这场异常激烈的战斗中,充分表现 了陆战2 师精锐部队的风采。他们英勇顽强,具有不屈不挠、永远向前的精神。在 这样一支勇敢的部队面前,日军已实在没有实施反击的能力,他们中的许多人因绝 望而自杀。有些人使用传统的手法,用手榴弹对着自己的肚子引爆——“炸腹”; 有些人则用较为先进的方式,把步枪的枪口抵在颔下,然后用大脚趾扳动枪机。 第三天,贝托礁的胜负已成为定局,但美军进展速度仍很缓慢,日军仍在作拼 死的顽抗,以求这个岛在所谓“大东亚共荣圈”中多留几个小时。 美军以长堤地区为基地,第8 团第1 营向西,压迫已被包围的日军袋形阵地, 而第2 团的第3 营和新增援的第6 团第3 营则从绿色滩头方向向东实施夹击,以求 将敌人歼灭在包围圈内。第8 团的另外两个营则向东进攻,以飞机场的尽头为其目 标线。 当日清晨,塔拉瓦的日本无线电台发出它最后的电信“我们的武器已被摧毁, 从现在起我们每个人准备最后一战……日本万岁”。 黑暗刚刚来临,日军的突击便随之而来。他们还是采用惯用的自杀方法,一波 一波地跟着冲上来,挥舞着军刀、刺刀、手榴弹和短刀等,与美军展开了一场野蛮 的肉搏战。这种自杀行动虽然对整个战局不起任何作用,但却给美军造成很大的伤 亡,尤其在美军的心理上造成极大恐惧。苦战了一天的美军经几天的煎熬,许多人 的神经都快崩溃了,有人甚至丧失了理智。虽然日军的死亡数字惊人,可是一直到 第二天上午5 时,日军的最后一次攻击才算结束。11 月23 日13 时12 分,史 密斯少将正式宣布比托岛完全被占领。 此次战役美日双方的伤亡是非常惊人的,美军共伤亡3056 人,其中死亡和失 踪为984 人,受伤2072 人。而日军4000 余人基本上全部战死(指挥官柴崎少将 自杀),被俘的只有146 人,其中多数是朝鲜劳工。美军在这场战斗中取得了许多 的经验和教训。在战斗结束的次日,霍兰·史密斯将军来到塔拉瓦。战后塔拉瓦的 景象令这位意志最坚强的人大力震惊,深受感动。他说:“我想象不出来他们是如 何攻占塔拉瓦的。这是我历来见到过的防御最完备的岛屿。昨天我走过战士们跟前, 看到他们苍老了,看上去比他们的父辈还要老:肮脏、满脸胡子、面容惟悴、两目 无光。他们经过这场严峻考验活下来了,但是心灵遭到严重打击。他们不敢相信自 己还活着。这些苍老的年轻人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消极的、因死里逃生而感到宽 慰的神情。”三天后,尼米兹海军上将不顾尚有日军残余,亲临塔拉瓦,发现这场 廖战不亚于凡尔登,立即下令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有关人员来塔拉瓦研究、总结经验。 失败是成败之母,美国海军开始细细研究塔拉瓦之战的失误之处,把两栖登陆战推 向了一个新的高度。美国太平洋战区陆军总司令理查逊中将这佯评价培拉瓦之役: “我们在贝托岛的战斗中所获得的教训,在我们未来的登陆战役中有着最伟大的价 值。”美国海军官方史学家莫里逊海军少将形象地把吉尔伯特群岛之战称为“1945 年胜利的播种床”。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