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埋伏 星期五中午。瓦利娅。卡尔梅科娃坐在出纳亭里,看见窗外育一个带枪的年轻 中士几次来来回回走动着。凭三年军队生活的经验,她马上确定,中士是从前线来 度假会亲人或朋友的。而旦很可能,他收到了列宁格勒的赠物,发现了一封塞在暖 袜里的信,便开始了通信来往。现在就是来寻找这个原来不认识只是信中才知道的 姑娘。 “等着。就是说,约定在这儿附近什么地方会晤,”瓦利娅断定。 有一段时间中士没有露面,后来又突然走进了药房。他囚周环顾一眼,对年轻 的出纳员丢了个眼色,就往配方员那儿走去。 “请告诉,你们这儿药房里有个姓沙尔科夫斯基的老头吗?”“有,”奥莉加· 米哈依洛芙娜头都没有抬在柜台上回答说。 “能否与他见个面?”“不能。他现在病着。”“您讲什么!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好像是肺炎。”“哎呀!多么不愉快的事。现在可怎么办?您知道,我 是从前线来的,有个朋友托我来这儿看望……那就这么转告他,肺炎……好吧,对 不起,再会。”中士走过玻璃柜,仔细看看陈列在玻璃底下的一些东西和药品,就 走到出纳亭跟前。 “怎么样?寂寞了,姑娘,”他放肆地问。 “为什么寂寞?”“为他……”“我没有时间感到寂寞,”瓦利娅严厉他说, “我看是您无事可做…… 您来这里千什么?买药吗?付钱。”“哎呀,好大的脾气!药我不需要,我人 很健康。你要是售给我半公升纯酒精就好了……什么,不能?我会付钱的……随便 开个后门吧……”“别瞎说,中士同志。”“是……就是说无论如何也不行!既然 如此,到市场去在你们这里别指望有对前线战士的同情。”走上涅瓦大街,中士不 慌不忙地往电车站走去。在那儿他又详细打听了怎样去瓦西里耶夫岛的路,甚至还 找了个同路人。过了40 分钟左右,他已经站在他需要找的住宅门前。按门铃之前, 他把自动步枪的皮带换到了右肩,检查了子弹盘,井打开了保险,把武器夹在腋下。 歉了两下门铃,最后终于听见脚步声和开好几把锁的声音。 “您找谁?”一个女人的声音问,牵牢链条的门微微打开了一点。 “对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士四周环顾一下说,“有个熟人托我。 她叫索非娅、阿波洛诺芙娜……在这儿留下过一只首饰匣让你们保存。她请你 们取出一个嵌有孙女照片的项饰让我给她带回去……只是这里的地址不清楚——我 是否找对了?”“马上给你开门。”女人掩上门,卸下了链条,重新把门打开。 “请进。”中十进了住宅。女人忙着给一道道锁上锁,他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 他看清了一个很宽敞摆满各种各样东西的走廊,两旁有几扇门,面前有一个穿着家 庭服装银白头发的高个女人。 “跟我走,”她说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那是一间大房间,四周陈设着一些很好的家具,上面积满了一层灰尘和烟盒。 房间中央放着只”小铁炉子”。悬吊在铁丝上的烟筒直接从气窗里伸出去。 女人从橱里取出了一只黑色的首饰匣,放到桌子上,沉默着用手指着匣子,坐 到了临近的一把沙发椅里。 “这就是那首饰匣吗?”中士问,“锁在这儿挂着……很精巧的锁。没有什么, 咱们想办法打开吧。”说着这些话,他给自动步枪上了保险,从肩上把它取..下, 放到了桌上后就动手开起锁来。锁的弧形小柄探入板条,四只六角螺帽灵活地转动 了。 每个棱角有着压铸出来的数字。为使弧形小柄摆动,得把这些螺帽放在组成四 个预定数字的位置上。中士很自信地摆弄好这些螺帽,接着就像玩把戏似的,板条 与弧形小柄分开了。 “难道你还不跳!真是岂有此理……”女人留心地注视着中士的每个动作,当 后者把锁打开后就站了起来。 “好……您就暂时住在这个房间里,但现在……您随我来。他在家。武器放在 这里,”她发现中士想探身过去拿自动步枪时说。 中士略微迟疑了下,他看到女人头也不回往门口走去,也就迅速跟了上去。 他们先敲了敲门,进入另一个光线非常暗的房间。窗子上挂着遮光的帷帘。中 士刚刚跨过门槛,两旁有人过来抓住了他的双手。这时亮起了明亮的灯光,中士看 到三个男人,站在房间中央,其中一个穿着便服把枪对准着他,夹住他的两个人穿 的是国家安全部少尉的制服。 “安静……不要惊慌,”马斯柳科夫警告说,“要是你不老实我们不会对你特 别过分客气的……”“你们是什么人?”中士脸色十分苍白,问。 他还不信陷入了埋伏,还期望能够太平无事。 “这下你完了,完了……仗也打完了,人也给抓住了,”马斯柳科夫走近中士 说。 “怎么样,你不喜欢吗?”其中一个少尉问,“没料到吧?难道那边没有教过 你们……在德国的训练课程里。”“那你们要对我怎么样?”“让你复员,”马斯 柳科夫说,“昨天来了让你复员的命令。”“枪毙吗?那好,现在就开枪吧!反正 是一个结果,”他说着准备挣脱。 “安静点,安静点……打死你并不难。手不会抖,心不会慌。先要检查一下你 是什么人,打哪儿来。”这时,女人去了头一个房间,检查了中士拨出的号码,记 在匣条本上,然后重新弄乱锁上的数字,关上了首饰匣。接着,她抓起自动步枪, 又回到后边来。 过了兰个小时,马尔采夫站立在那个中上去的那幢瓦西里耶夫岛的房屋对面。 要是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在这个时候看到他,一定会作出结论:“毒蜘蛛”正在心 神不安。 马尔采夫刚刚去过公墓,下了墓穴,读了前线最新发来的德国综合报告,检查 了部下人员的准备状况,尽管如此,他还是安不下心来。 卡扎科夫消失了,而且影踪全无。沙尔科夫斯基为刑事关进了监牢。增援还没 有到来。 “毒蜘蛛”模模糊糊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干扰,打乱他的计划。但这是股什么力 量?他还未想到苏联反间谍机关的活动。不,得出这样的结论还没有根据。多半是 因为军事上的失败和前线的退却。爪牙们失去了胜利的信心…… 卡扎科夫当然逃跑了。沙尔科夫斯基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故意去蹲监牢,以 便等待时机蒙混过去…… 今天星期五,应该有一个假装苏军战士的间谍前来执行任务。他来了没有?如 果没有来,那应当讲清为什么耽搁了。 伦基斯·亚当,波罗的海沿岸男爵的后裔,很早就空投来了列宁格勒,而且一 直工作得很出色。他有架发报机。现在应当有从那方面来的人去向他报到。“毒蜘 蛛”来列宁格勒的第三天与伦基斯见过面,给过他指示,还告诉了他扎维亚洛夫的 电话,并约定在中士到来后再会见。 房屋的大门底下坐着一个佩红袖章的妇女。要是马尔采夫不停留,或者不找房 屋门牌号码:那他就直接进大门’上去找伦基斯了。但现在遇上值日人员的目光, 他明白错过了有利的时机。女人看到他无目的地站在街头,可能会产生怀疑……怎 么回事?神经紧张使他更加疑神疑鬼,惊恐的脑子竟使他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他 把每个苏联人都看作是敌人了。 伊万·瓦两里那维奇预见到马尔采夫会到伦基斯住宅去,马斯柳科大小组也清 楚,一旦“毒蜘蛛”到那里去应怎样行动。 但“毒蜘蛛”没有进去。通常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便能把间谍逮捕;所以他决 定最好等一等约好的电话。为了不亲自冒险,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准备派另外一 个人去伦基斯那里。 当马尔采夫出现在堤岸街时,夜幕渐渐降临了。在离施密特少尉桥不远,他看 见岸边有一伙穿着水兵呢制眼的青年。在花岗百堤岸附近停着一只挖泥船,船上发 生了什么事,致使学员们十分活跃。马尔采夫走近他们,只见从挖泥船的火炉间和 机房部爬出来一帮全身沾满油污的小伙子。 “嗨,科列卡!认不出你来了……你把所有的油画颜料全涂到裤子上去了。” “眼睛……瞧他眼睛是怎样染色的!”岸上人叫嚷着,每说一句话伴随着一阵哈哈 大笑。 “彼佳!用你的衣裳米煮红甜菜汤……会有多少油呀!”“不必一个劲在自己 肚皮上刮油脂了吧?”“萨什卡!”一个身材不高而很结实的小伙子在挖泥船上喊 道,“来这儿,我给你额上画一绺红褐色的长发,让你成一个美发男子!”“喂, 你们……不能在甲板上乱扔脏东西!”有一段时间马尔采夫一直在观察。他知道这 里不辽有个波罗的海舰队综合技术学校,科利亚·扎维亚洛夫就在那里读书。 “他们怎么弄得这么脏?”他碰了下一个学员的袖子问。 “在锅炉房……涂保护油,”那人侧过脸对一个很有风度的男子望了望回答道。 “你们是波罗的海舰队技校的吗?”“是啊。”“有个朋友,科利亚·扎维亚 洛夫在这里学习,您认识吗?”“当然认识。”“那个沾满油污的,不就是他吗?” “不是。他大概已经回家睡大觉去了。”“啊,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也同样这么 肮脏呢。”“哪儿的话。他是航海员,他的工作比较清洁。这些全部是机械员,” 学员说着突然笑起来大声叫道,“戈沙,‘抹香鲸’,你能不能把两只耳朵使劲抖 掉一点……真是张丑脸!”“他们怎么样,工作结束了?”当那人安静下来时,马 尔采夫问。 “哪儿的活。这是叫他们爬上来晒晒,”小伙子解释,看见走近来的一伙人里 有个高高整洁的青年,又补充说:”那走着的不就是科利亚的同班同学。喂,克罗 什卡!到这儿来!这里有个公民想知道你的同班同学。”“怎么回事?”“随便问 问,”马尔采夫说,”问问在这些弄脏的小伙子里头有没有科利亚·扎维亚洛夫。” “他已经到工厂里去了。”“为什么到工厂里去了?”“他与父亲和妹妹住在那儿。” “我很清楚谢尔盖·德米特里那维奇出差去了。”“是的,他在莫斯科。”“那为 什么科利亚还在工厂里呢?”“我不是对您说了,他们暂时住在那儿,工人集体宿 舍里——他们的住宅给炸弹震坏了。”“您对这点能肯定吗?”“肯定,”青年有 些困惑不解,但十分自信地回答说,”昨天我还在他那儿。”“阿利娅山住在那里 吗?”“当然住庄那儿啰。”“奇怪……”马尔采夫不由自主他说。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没有什么……随便说说。有人对我说,谢尔盖·德 米特里那维奇住在原来的住宅里。”“一般来说是,但现在暂时迁到了工厂里。” 马尔采夫在学员中站了几分钟,没有去注意他们的戏笑声。接着转过身,就毅然往 家里走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