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任务(3)
在吉米的带领下,其他飞行员小伙子们经过一番努力也成功地把其余的15架
“米切尔”飞机开上了天。他们成功地搞定了危险性极高的起飞环节,当他们注意
到恼人的逆风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愤怒的海面上飞行了几个小时了。他们顶着依然
强劲的狂风飞行,而狂风也在机身两侧不停地向他们挑衅。逆风减慢了他们的飞行
速度,消耗了他们的燃料,也打乱了他们跟着领队飞机的飞行计划。
正如事先所担心的那样,飞机上的油量表证实了他们的确是在执行一项自杀性
任务。“我们起飞的时候( 距日本) 还有600 多英里,所以很显然,这点油根本就
不够,”飞行员戴维·琼斯说,“我们当时只能面对现实——我们没有足够的燃料
支撑到中国了。自己切合实际的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就是当时的情况,但你还是会尽
你最大努力投入战斗。残酷的现实并没有让你太放在心上。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
那次飞行与我在战争中其他上千次飞行的区别所在而已。我们在起飞的时候就知道
燃油是不够的。”
逆风飞行就意味着我们的飞行员随时有可能坠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但美国小伙
子们这种冒着生命危险捍卫祖国的决心却是裕仁天皇不愿见到的。他们并不是胆小
的懦夫,并没有因为战争躲在家里,他们的“战斗精神”一点也不比日本人少。但
他们不说“战斗精神”这个词,飞行员小伙子们称之为“勇气”。
当吉米在日本北部低空飞行时,正在那里野炊的人们还朝他挥手和微笑,当地
人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日本部队在演习。吉米的飞机掠过了树梢房顶,开往东京。
早些时候,在“大黄蜂”号航母上,有个飞行员问吉米万一遇到麻烦该怎么办。
“我们起飞之后,每个飞行员就该负责自己飞机的一切行动,”吉米回答。“为了
他的飞机和机组成员,他要为自己作出的决定负责。如果你们失散了,那么你们每
个人就要决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就我个人而言,我十分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杜立特尔没有再说下去,于是另一个飞行员又问:
“先生,您会做什么呢?”
“我不想当战俘,”他答道。“如果我的飞机状况已经不允许我继续飞行或逃
脱,我就会先让机组成员跳伞逃生,然后接着开飞机找一个地方砸下去,也就是说,
如果我认为在那里坠毁就能给敌人造成最大限度损失的话,我就会熄灭发动机,和
我的飞机一起砸下去。我45岁了,也差不多活够了。但你们当中的大多数还都只有
二十几岁,如果我像你们一样年轻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总之,
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
日本人并没有为眼前的事实感到恐慌。“看上去像真的一样,是不是?”一个
正在东京火车站站台上等人的商人在看到一架“米切尔”飞机掠过树梢时对身边的
一位乘客说。“就像一架闯过日本空军防御的外国飞机。我猜啊,咱们日本的军队
是想让老百姓相信他们是完全准备好了的。”
中午12点30分,吉米在东京上空1200英尺的高度飞行,然后连续投下了四枚燃
烧弹。接着,正如他后来写到的,“我再次把飞行高度降到了房顶那么高,从城市
西郊掠过,飞进了低垂的烟雾中,然后将机头转向南,朝着海的方向。”片刻,他
就钻入了敌人高射炮炮火的一团团黑烟中。
“敌人的炮弹离咱们还有一英里远呐,保罗,”吉米对他的机枪手保罗·伦纳
德说道。其实这颗炮弹离飞机已经很近了,机身险些被掀了过去。“上校,”伦纳
德说,“那可不是一英里。”
“我们最盼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英国驻东京的武官富兰克·莫伊西说。
“我看到西南方的山后突然冒出一团黑烟。我就跑出大楼爬上了屋顶;那景色美极
了。就在东京的重工业区上空,翻滚着涌起六股浓浓的黑烟。当我们看到越来越多
的烟雾随风不断扩散的时候,一架巨大的双引擎轰炸机突然呼啸着从半英里外飞过。”
一位在英国使馆工作的日本妇女对莫伊西抱怨道:“你们这样轰炸我们真是太不公
平了。我们的房子都是用木头造的,可你们的却都是石头造的。”
吉米手下的小伙子们轰炸了东京及横滨一带的大城市,其中包括几座像川崎这
样的工业区。日本人并没有把城市的市中心单独规划出来,所以一些军工厂就建在
紧挨着居民区的地方。平民的伤亡是不可避免的。在此四年前,日本轰炸了中国平
民,美国总统、美国国务院和美国国会、媒体,以及大多数美国人都认为那种轰炸
平民的行为是“野蛮的”。但现在人们的观点改变了。
吉田胜造听到了飞机低空飞行而过的轰鸣声,抬起头正好看到了一枚燃烧弹投
向了冈崎医院。“整幢大楼顿时冒起了火焰和浓烟。很快就从附近赶来了很多志愿
者们。吉田和他们一起帮助护理员转移伤员,大家都被美国这突如其来的野蛮行径
惊呆了。”
早稻田中学的佐佐木菊次郎当时正和好朋友们在操场上玩,结果落下的燃烧弹
烧死了他的一个伙伴。
天空中的火焰像雨水一样洒向大地,地上的人们奔跑着四处逃命。他们的脸上
写满了震惊和恐惧。珍珠港事件和杜立特尔空袭都是偷袭行动,但日本人在偷袭珍
珠港时将目标瞄向了军事设施。而此时,美国士兵不断投下炸弹,并向医院的病人、
孩子、妇女、农民和渔民低空扫射。“当时有条打鱼的小船在离岸5 英里处,于是
我用30毫米口径的机关枪射向了他们的头,”机枪手比尔·伯奇说。“曳光弹使我
的瞄准非常精确,我从甲板一端扫到了另一端。”
机枪手杰克·德沙泽尔对我们坦白地说道,起初他根本不愿意去伤害平民,但
后来发现这道脆弱的道德底线在激烈的战争中很轻易地就被攻破了。“一次,我在
报纸上看到这么一件事,说一名德国飞行员朝法国人开火,”他回忆道,“我当时
觉得这么做真是太卑鄙了。于是下定决心,即使上了‘大黄蜂’号后我也决不朝平
民开枪。但后来他们向我们开了火,我就改变了主意。”
飞行员们在轰炸任务完成后便迅速飞离日本,他们拼命飞向中国,准备在那里
着陆,但逆风就好像是死对头一样让他们不得不放慢飞行速度。这是意料之中的:
来自美国方面的消息早就警告过吉米,每年的那个季节中国海上的风向都将是由西
吹向东。吉米的领航员对他说,“燃料耗尽时,我们距中国沿岸还将有135 英里,”
杜立特尔后来回忆起。“我们开始为坠机做准备。我看到水中兴奋的鲨鱼,心想着
要是掉在它们中间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儿。”
可是到了后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各路神仙改变了主意,开始站到美
国这一边了。谁也没想到,把这80名美国人折磨了一路的逆风竟变成了顺风,这下
子可有救了。就连一向倔强的吉米都记得当时风向神奇般地突然转变了:“幸运的
是,上帝是与我们同在的。吹了一路的逆风变成了风速为每小时25英里的顺风,这
让我们打消了坠机的念头。”
后来,吉米和他的小伙子们意识到,原来从一开始执行任务神灵们就一直在庇
护着他们。暴风雨虽然狂躁地拍打着“大黄蜂”号航母,但却也为它罩上了一层浓
厚的云雾,结果日本的侦察机就没有发现这艘军舰。乌云和狂风就像一道善意的屏
障,一路上保护着黄蜂号。事实上,飓风已经吹散了执行任务的16架“米切尔”飞
机,致使他们不得不分别飞至日本不同地点,但这却不经意间成了一项完美的“战
略”——有效地防止了防空炮手们的集中反击,因为那些炮手无法预料下一架飞机
究竟会从哪个方向飞来。看上去,守护日本的神灵们不愿意再保护那些违反武士道
精神的“勇士们”了。
当然飞行员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飞入了黑暗和大雨中。“我们试图
通过4495千赫同衢州机场方面取得联系,”吉米回忆道。“但没有回应。这就是说
我们安全到达中国机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没有归航无线电信号的导引,手里所
掌握的地图又不十分精确,吉米只能继续飞行,直到油箱没油,然后从飞机上跳了
出去。吉米和他的机组成员从8000英尺的高空跳向了黑色海水中的敌军控制区,跳
下去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等待着双脚砰然落地。“我们根本看不见下面的情
况,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等着落地,”吉米说。“我在空中飘落的时候所担心的就
是我的脚踝,1926年,我的双踝在南美洲骨折过。为了避免双脚突然着地受伤,我
把膝盖弯曲起来以减少冲力。”
可是,好像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也许是天上的比利·米切尔决定给即将跳下
的伙伴们打个铺垫——吉米·杜立特尔轻轻的跌落在了一堆屎上,确切地说,是人
的粪便。1942年4 月18日晚9 点30分,在经过了13个小时的空中飞行之后,这位美
国飞行英雄发现自己陷在了一堆屎中。
这次杜立特尔空袭正如珍珠港偷袭事件一样,对太平洋战争的全面展开产生了
深远的影响。日本所受的实际损失如下:
50人丧生;252 人受伤;90幢建筑物受损或倒塌,其中包括日本柴油机制造公
司、日本钢铁公司第一钢铁厂、三菱重工公司、交通部变电所、国家纤维服装公司、
横滨制造公司仓库、名古屋飞机制造厂、1 座军工厂、1 所海军实验室、1 个机场、
1个临时军火供应站、9幢电力大楼、6 只大油罐、1 家服装厂、1 间食品储藏仓库、
1家煤气公司、2家其他公司、名古屋第二临时军用医院、6 所小学和初中。
杜立特尔手下所有的飞行员都成功的逃离了日本的领空。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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