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岛(2)
迪克被带走之后,又一群飞机突然出现在无人岛的上空。来自西雅图的飞行员
比尔·康奈尔当时报名参军的理由是他觉得飞行是一件很“酷”的事儿。现在他正
坐在一架双座俯冲轰炸机的仪表盘前,后面坐着机枪手本·沃尔夫。天还没亮的时
候比尔和本就从“大黄蜂”号航母上起飞了,现在七点钟刚过,他们已经飞行在父
岛的港口上空了。“我们能看到两艘货船正开进港口,”比尔回忆道,“那就是我
们准备袭击的目标。”
就在他开始俯冲的时候,一颗炮弹在他飞机附近炸开了,比尔被这一下震得昏
了过去。“我恢复知觉以后,”他说,“开始试着重新操纵飞机。我往后拉操纵杆,
但是根本没反应。机尾被炸掉了,右翼也不在了。我就像一片树叶儿从天上落下,
飞机前后翻转左右摇晃,就像一片叶子。”
比尔把飞机上的炸弹都扔了下去,然后对后座的本·沃尔夫大喊,“跳下去!
快跳下去!”比尔无法转过头去看他的机枪手是否还活着,他甚至不知道本是不是
还在飞机上。直到今天,比尔都不知道本的下落。
“我等了几分钟,是想让本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跳出去,”比尔回忆说。“然后,
我也解开皮带跳了下去。”
比尔·康奈尔从8000英尺的高空飘了下去,下面的日军机枪手朝他疯狂地射击。
“我看到子弹朝我飞过来,”他说道,“当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天哪,今天
可是7 月4 日啊。’”
比尔最终落到了港口,他卸掉了降落伞的背带,开始给救生背心充气。就在这
时,他刚才本想炸毁的那艘军舰从他身边驶过。“他们把机枪对着我瞄准,但是并
没有开枪。”他说。
比尔在港口的水面上漂了大约45分钟。没有人愿意出来把他打捞起来,直到后
来轰炸袭击结束后,才有一艘载有10名船员的小船把比尔从水里捞了出去。
“他们把我拽上了船,”他说,“然后开始对我大喊大叫,还打我的头。日本
人不用拳头,他们用手掌打我脸。”
后来,他们把比尔扔到了甲板上又掴又踢,但这是想吓吓他;如果他们想把他
骨头打断的话,完全可以那么做。“我当时很怕死,”比尔说,“我想我死定了。”
船员们把比尔虐待了10分钟后,就用一根有一英寸那么粗的绳子把他从肩膀到
膝盖绑了个结结实实。比尔说:“我当时就像一具木乃伊。然后他们把我这个木乃
伊扔到了船头,朝岸边驶去。”
上岸之后,他们蒙上了比尔的眼睛,把他双手反铐在背后。就在这时,天上又
出现了数架飞机,空袭警报响了起来。比尔被扔进一辆摩托车的挎斗里,然后那辆
摩托车开进了防空洞。
空袭结束后,那些人把比尔·康奈尔带到了半英里以外的一个地方,绑在了一
棵树上。“他们蒙住了我的眼睛,”他说道,“把我双手向后绑在了一棵树上。接
着他们使劲儿往外踢我的腿,这样我的双腿就伸向了前面,屁股离地面有几英寸的
高度,这个姿势让我浑身疼得厉害,我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当时我觉得肩膀都快
被撕掉了,我试着用脚跟儿撑在地面上,一步一步移向大树,可就是怎么也动不了。
那些卫兵看着我的狼狈相大笑起来。真是太疼了,简直无法忍受。”
六个小时后,比尔的上半身失去了知觉。岛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空袭,炸弹就
在比尔身旁炸开了,卫兵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一大块泥巴突然崩到我的大腿上,”他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
突然有种奇怪的念头,觉得我的双腿可能不在了。我从蒙眼睛那块布下面的缝隙看
了看,发现我的腿还在! ”
比尔很幸运,他没有被炮弹炸到。那天仅从“约克镇”号航空母舰上飞出的飞
机便向父岛投下了110 吨的炸弹。
又过了约12个小时,卫兵们才把比尔从树上放了下来。“当他们把我手上的绳
子解开的时候,”比尔回忆道,“我的手指之间一点缝隙也没有,因为它们都肿得
挤在了一起。我的双手看上去就像长在手臂一端的两个大肉球。两只手都紫了,我
当时就想这双手八成是不能用了。整整两天,我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那天晚上,比尔又被双手背后地绑到了另一棵树上,但这一次绑得要松得多,
而且他也可以坐下了。当他被绑在那儿的时候,一个日本人走上前去,将一杆步枪
对准了他的眉间。
“他的来意很清楚,”比尔回忆说,“一颗美国炸弹炸死了他的儿子,他想杀
掉我来报仇。我想,‘那就听天由命吧! ’结果卫兵们把那个人赶走了。”
最后,比尔被带到了日军指挥部,他在那里度过了接下来的六天。他被绑在了
指挥部外面的一棵树上,每天都要被带到指挥部里面接受审讯。“他们问我各种问
题,好像我所知道的比一个上将还多。”比尔说道,“他们问我,‘这艘航空母舰
上共有多少架飞机?’还有,‘另外一艘航母的任务是什么?’”一旦比尔给出的
答案不能让审讯官满意的话,卫兵们就会使劲儿扇他几个耳光,力气大得把他以及
同他绑在一块儿的椅子都打翻在地上。“他们并不想杀掉我,”比尔说,“但是那
种经历可真是太糟糕了。”
比尔每天的伙食就是一个饭团儿,但只要想喝水或茶就能喝得到。他被绑在树
上时,眼睛也总是被蒙住的。“我当时非常害怕,”他承认道,“我总觉得他们会
处死我的。我想念我的父母、姐姐、姨妈们和叔叔们,我还想念我的祖父祖母。可
当时我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而我竟一天一天的活了下来,我只有往好的方向去
想。”
“有一天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比尔对我说道,“我仰起了头,这样的话,
我就能从那块布的下面看到点东西。结果看到了一个美国士兵穿着蓝色的飞行服,
眼睛被蒙着,双手被铐着,日本人正带他穿过庭院进到一座建筑物里。他的腿瘸了。”
那个美国兵就是迪克·沃尔霍夫。
比尔和迪克在那些可怕日子里的处境都很危险,但在日本人的眼中,他们两个
却有很大的差别。比尔是名军官,而迪克只是个士兵。“作为士兵,我们知道自己
一旦被抓就一定得遭枪毙,原因在于我们了解的情报不多,”机枪手威廉·黑尔说
道,他回忆起他在军舰上听到的一则情报简报。“日本人根据我们是不是士兵来进
行判决。”
比尔·康奈尔被绑在指挥部外的树上整整七天。后来他被捆着送上了一架破旧
的水上飞机,运往硫黄岛。他在停机坪上飞机下的阴凉处坐了五个小时后又被绑上
了,眼睛也重新被蒙上了,接着他被带到了一架双引擎轰炸机后面的座位上。比尔
将要被送往东京附近的大船战俘营接受进一步审讯。
在飞往日本的途中,比尔从蒙眼布的下面偷偷往外看。“我看到自己坐在一个
帆布包的边上,”他说道,“而那个帆布包里竟装满了棒球球棒!还有一副皮制棒
球手套套在了其中的一个球棒上。我们正在这里打仗,可他们竟在那里来回运送棒
球装备。”
战争结束后,比尔向有关战争罪审判部门提交了一份书面陈述,当中讲述了他
在父岛受到的虐待。比尔从一封来自美国一位起诉人的信中得知,他真是特别幸运。
“他们说我是最后一位活着从那个岛上走出的美国人。”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