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的苦难——意大利的黑手党之战 世纪审判 1986 年2 月10 日上午10 时,意大利西西里岛的首府巴勒莫汽笛长鸣,全 市的机关、学校、工厂全部沉默一分钟,意大利国家电视台及时把这一情景传播到 全国乃至整个世界。 按常理推论,这种阵势使人觉得意大利可能正在举行国葬,或许有哪一位政界 要人死了。但是,今天的情景恰恰相反。意大利今天在巴勒莫地区的巡回法院开庭 审判黑手党。这是一个生命力特强、历史特别悠久的老牌恐怖组织。按理,意大利 人民对此应该欢欣鼓舞,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意大利人既没欢呼,也没雀跃。 巴勒莫的市民只是默默地向巡回法院所在地注视了一下,然后,依旧去干自己的工 作。法庭里,旁听席上听者寥寥,只有审判席上神态庄严的法官,惴惴不安的陪审 员,如临大敌的警察,此外就是关在笼子里的囚徒和少数几个旁听的记者。这次审 判是意大利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审判,就是当年推翻法西斯统治,意大利也没有 经历过这种阵势。 对这次审判,意大利政府虽然有理由感到欣慰,但是,考虑到这一次反“黑” 之战尚未结束,胜负尚没见分晓,因此,它不能过早兴奋,免得让人家看笑话。因 此,它只是规定西西里全岛静默一分钟,既是对这次审判的关注,也是哀悼苦难的 西西里的过去。至于说老百姓,他们就更有理由表示沉默了。 因为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过旱兴奋只会招来灾难。理由是明摆着的。过去政 府扫黑也不是没有取得过进展,但黑手党像一只不死鸟一样,一次次卷土重来。这 次,政府扫黑的力度虽然大了点,抓住了200 多名黑手党分子,其中不乏黑手党的 头面人物,如黑手党的领袖卢恰诺·利吉奥、财政部长皮波卡罗,但至关重要的黑 手党教皇格列科尚不知下落,法庭为他预设的铁笼子还是空着的,谁知道这个杀人 不眨眼的刽子手在背后会干出什么勾当来。因此,西西里人只能姑妄看之,对审判 持观望态度。 对意大利政府来说,这次审判是政府反黑行动取得成就的集中体现。共有475 名罪犯遭到起诉,其中一人已经死亡,尚有115 名潜逃。主控官准备的起诉书长达 8600 多页,涉及的谋杀案就有97 件。审判动用了150 名法官,300 名辩护律师, 前后将长达一年时间。如此庞大的规模,不用说在意大利,就是拿到全世界,怕也 没有先例可循。因此,对这次审判,政府的态度是: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此,政府拨款300 亿里拉(合1900 万美元),专门 在巴勒莫盖了一座面积为7500 平方米的法庭,并在墙上安装了闭路电视,每次可 供30 名犯人受审,他们将关押在装有铁栏杆和防弹玻璃的笼子里,另有三个笼子 是留给证人的。新建的法庭靠近监狱,两者之间还修建了一条钢筋水泥隧道,可以 押解犯人到堂。为了保证审判顺利进行,西西里的警察已经倾巢出动,政府另外还 从全国其他地方抽调了1000 名警察。他们被部署在法庭的外围和巴勒莫的主要街 道。另外,250 名警察荷枪实弹,虎视眈眈地守着囚笼。开庭前,法庭附近的居民 已经疏散一空。这是整个审判中花费力气最少的一项工程。就是政府不发告示,附 近的居民也不会呆在这里,谁都害怕黑手党的炸药。谁也不敢保证,黑手党不会炸 毁整个法庭,只要他们在行动时稍微多埋一些炸药,住在附近的居民就在劫难逃了。 审讯进行到第九天,主控官的起诉书还没有读完,巴勒莫警方接到一个神秘的 电话:米凯莱·格列科已经潜入巴勒莫市郊。如果在平时,警方接到这个消息,肯 定会愁眉苦脸,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嘛!但是,这一次情况不同了,黑手党刚刚遭到 出其不意的打击,格列科肯定元气大伤,此时势单力孤。 他潜入巴勒莫,形同自投罗网。如果能在此时把他抓住,那岂不是奇功一件! 因此,警方连夜出动,包围了巴勒莫市郊,并开始拉网式搜捕。2 月20 日上 午7 点半,警察搜到马多尼亚山脚下一个名叫坎加莫村的小村,村里有一座用白色 石头盖成的农舍。警察搜到了农舍里面,发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留有小胡子的老头。 按惯例,警察对他进行了查问。老头神情自若,不慌不忙地回答说,他叫朱塞佩· 迪弗雷斯科,1926 年1 月20 日出生于巴勒莫,家住巴勒莫1000 大街1608 号。 老头的回答让警察纳闷。说老头在做假吧,他的神态不由得你不信,相信他吧,早 上7 点半,他从巴勒莫跑到一座荒凉的小村来干什么?不管它,先核实一下情况再 说。电话立即打到巴勒莫警察局,几分钟后,几位警察来到1000 大街1608 号, 揿响了门铃。一位老妪出来开门。警察问:“是朱塞佩·迪弗雷斯科先生家吗?” 回答是肯定的。警察又问:“他在家吗?”老妪反问道:“在家?他已经去世3 年 了。”原来如此!警方这才明白,眼前的朱塞佩·迪弗雷斯科先生肯定是个冒牌货。 这下子,警察把老头扣住了。但他死活不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警察通过核 对指纹,终于弄清楚这个老头的真实身份。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手党教皇米凯 莱·格列科! 格列科是意大利黑手党最高委员会的头目,黑手党的“好汉”们称其为教皇, 也有人称其为爸爸,这是因为发音的重音不同而致。他今年62 岁,崇尚“沉默是 金”,话少得出奇。但是,格列科的心又狠得出奇,对警察、法官等公务人员,他 要杀;对不听话的下属,敢于犯上作乱者,他要杀;对违反黑手党帮规的,他也要 杀。据不完全统计,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下的,达1600 人之多!黑手党的重大恐 怖活动,最后都要他拍板。因此,在这次大审判中,他被指控犯有90 项谋杀和走 私罪。他的被捕,对黑手党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 审判继续进行,法官们面对空无一人的旁听席,继续强打起精神,念完全部起 诉书。结果,审判一直拖了22 个月,到1987 年12 月16 日才结束,格列科等 19 名大头目被判无期徒刑,另外338 名黑手党分子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共2700 年。由于意大利已经废除死刑,因此,本来应该上绞刑架的格列科等人获得一条生 路,但是,他得在狱中度完自己的残生。有人认为,这次审判意味着黑手党的末日 来临了,巴勒莫市的市长也兴奋地说:“这次审判是对黑手党的有力打击,证明巴 勒莫不再是黑手党的一统天下了。”市长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黑手党远不是被 消灭了。尽管格列科已经被捕,其他黑手党大人物也多束手就擒,但是,经验证明, 黑手党就像传说中的九头怪物,是不会就此消亡的。它会不断蜕皮,不断得到新生。 玛菲亚 今天,黑手党已经是一个风靡全球的恐怖组织,美国的黑手党早已蔚为大观, 成为左右美国政治的一大势力,据说,美国总统肯尼迪就死于黑手党之手。俄罗斯 的黑手党我们也已经耳闻,在欧洲其他国家和地区,黑手党更不是一个新鲜名词。 但是,黑手党的老巢却是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而其存在的时间,竟然长达8 个世 纪!这个记录足以令其他恐怖组织自惭形秽,因为它们大多是本世纪五六十年代才 产生的。 黑手党的意大利名称是“玛菲亚”,中国人称其为黑手党,其实玛菲亚这个词 与黑手党的意思没有任何关系。传说,以前的黑手党分子作案后习惯在现场留下一 些印记,如一只黑手,交叉的骷髅,因此,中国人习惯称其为黑手党。应该说,这 个名称比它的意大利原名更形象,更贴切。 关于玛菲亚这个名称的起源,研究黑手党的专家学者曾穷尽心智进行考证。意 大利议会甚至曾专门成立一个委员会来研究这个名称的起源。十余年下来,虽然委 员会归纳了黑手党活动的一些特点,但玛菲亚到底是什么意思,依然是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玛菲亚可能是一个阿拉伯名词的变化形式,意思是“保障其成员安全的 团体”。也有人认为,玛菲亚一词起源于西西里的韦斯波里时代,最早可以追溯到 1282 年。当年,一个民族主义组织选择了“消灭法西斯,意大利要自由”这句口 号的意大利文每个词的词首作为自己组织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玛菲亚。有位年轻 的德国学者为此专门在黑手党的老巢西西里岛生活了若干年,并翻阅了大量的档案, 最后认为,在西西里的方言中,玛菲亚第一次出现在巴勒莫的正式公文中是在1658 年,当时玛菲亚是作为一个巫婆的诨名,有“勇敢的”、“富有权力欲望的”等意 思。如果说一位姑娘玛菲亚,那是赞美她漂亮;说一个男子玛菲亚,那是称其勇敢。 但是后来玛菲亚这个词出现了一些变异,玛菲亚成了流氓犯罪集团的代名词。 1862 年,巴勒莫上演了一幕喜剧《维卡利亚的犯罪集团》,该剧就用玛菲亚 表示犯罪团伙。1865 年,玛菲亚一词正式出现在官方用语中,成为犯罪团体的别 名。但是玛菲亚后来何以成为黑手党的代名词,还是无法弄清。 玛菲亚的名称有争议,玛菲亚的行动同样存在争议。今天的黑手党是一个十恶 不赦的恐怖组织,但是,当年的玛菲亚却并不是如此。它原本是一个贫苦农民为求 生存而联合起来的秘密帮会组织,因此,当年它的成员无一例外来自农村,出身都 很贫穷,成员之间经常互相帮助,能够同舟共济。因此,它与当年中国的绿林好汉、 与英国出现的打家劫舍的罗宾汉有相同之处。如果农家妇女遭到贵族摧残而官府又 拒绝审判强奸犯时,玛菲亚会自作主张将罪犯处死。如果警察无端欺负一个贫民, 玛菲亚也会帮他出头,处死那个警察。即使是邻居间发生纠纷,玛菲亚也会不请自 到,帮助他们分个是非曲直。 因此,年复一年,黑手党在西西里的作用日趋突出,变得比政府还要权威,西 西里人渐渐地离不开黑手党了。在他们的生活中,黑手党变得像一日三餐一样重要。 能成为一名黑手党成员,自然是一件崇高的事情。黑手党首领所到之处,村民会列 队欢迎,男人争着握手,女人则争先送吻。1954 年老死家乡的黑手党首领唐·维 齐尼,虽然本人目不识丁,但其葬礼之隆重,连意大利国王也会嫉妒。乌黑的高头 大马,拉着维齐尼巨大的灵柩,在长街上缓缓行走。成千上万的村民如丧考妣,低 头紧随其后,牧师竭尽自己的聪明才智,把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词汇全部奉献给维齐 尼。巴勒莫的市长这样评价维齐尼:“他是穷人的朋友,从来没有忽视过求助他的 人。”教堂的铭文是这样写的:“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讲信用的人,一个有骨 气的人,一个值得依赖的人。”有这样的评价,维齐尼上天堂是没有问题了。 黑手党分子把荣誉和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有的黑手党分子,穷得家徒四壁, 连张床也没有,但是,为了在人前摆阔气,他加入黑手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 件丝绸衬衣,然后招摇过市。他们不仅迷恋自己所属的“光荣社团”,而且还陶醉 在“我们的事业”中。一名黑手党分子已经上了法庭成了被告,但他还是一本正经 地告诉法官:“法官先生,当您年老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您一 想起我们今天的会晤你就会懂得,我非常认真地遵守了大自然的规律并且正直而自 觉地履行了职责。我是一个高尚的人。”黑手党自成立伊始,就是一个崇尚暴力的 组织。它有为穷人出头、替百姓伸张正义的一面。如果没有正确的理论作指导,那 么几乎可以肯定,它会走向自己的反面。中国的青红帮、三合会是如此,意大利的 黑手党也是如此。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手党的性质也发生了变化,它蜕变成一个从抢劫、暗杀、 绑架、投机倒把、开妓院到走私、贩毒无恶不作的令人切齿痛恨的犯罪团伙。 他们凭借暴力,控制了西西里岛上的畜牧、屠宰、果园和港口,并向私人业主 收取保护费。丰收时节,如果农民不邀请黑手党成员充当保护者,那么,黑手党就 会在一夜之间将庄稼全部破坏。如果他还执迷不悟,那么,黑手党会毁掉他的全部 牲畜,用血腥的方式告诉他:你是活够了!竟敢无视黑手党的存在!最后,农民只 好就范,请毁掉他庄稼的黑手党分子充当自己的保护人,并把一半收成交给黑手党。 通过这种方式,黑手党在西西里全岛确定了自己的权威,并把这种权威扩展到整个 意大利,进而扩展到全世界。 黑手党的性质发生蜕变,但是一些做法却传了下来。加入黑手党是一个高尚的 事业,全体黑手党分子要以此为荣,西西里黑手党组织的名称就叫“我们的事业”。 在吸收新成员时,黑手党要举行隆重的仪式。先在蜡烛的上方燃烧一张画有颅骨和 两根交叉骨头的纸,然后主持人振振有词地朗读一遍黑手党的宗旨:加入黑手党后, 要惩强扶弱,杀富济贫。然后,他用针将宣誓人的一只手指刺破,让血滴在圣像上, 接着,让圣像在宣誓者的手上点燃,宣誓者必须忍受火的烧灼,不停地将圣像从一 只手倒腾到另一只手,并宣誓: “我以自己的人格宣誓,忠诚于我们的团体,就像我们的团体将会忠于我一样。 这幅圣像正在化为灰烬,再也不能变成纸了。我的鲜血正在流淌,永不复返。我也 永远不能脱离我的团体。如果我不能信守誓言,我的肉体也会像圣像一样燃烧。” 经过这一番庄严的宣誓,一个黑手党分子就诞生了。 维系黑手党的是严格的纪律,这就是所谓“七诫”:一、守口如瓶;二、组织 高于个人;三、不得违抗上级命令;四、不得叛变自首;五、对家人保密;六、不 得擅自搞绑票活动;七、兄弟之间严禁斗殴。一个人一旦加入黑手党,他就不再属 于自己了,而是必须听从组织的。除非经组织批准,否则不准中途退出黑手党。曾 有一位黑手党的家长想洗手不干,但是黑手党的纪律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只得继续 干下去,直到被杀。至于对付黑手党内部的叛逆分子,黑手党更是毫不留情。1973 年,黑手党分子莱奥纳尔多·维塔莱曾向一名警察供出了巴勒莫市前市长维托·钱 奇米诺与黑手党有牵连,他立即遭到了黑手党的报复。他被关在狱中,遭到毒打, 后来又被送进疯人院,继续受折磨。最后,他被从疯人院里放了出来,却被杀死在 街上。黑手党杀死叛逆者后,通常会在他的嘴里塞上一个小木塞,以警告那些告密 者。因此,黑手党分子被捕后,宁死也不愿坦白。这就使政府的扫“黑”行动增加 了难度。 黑手党的组织结构也十分复杂。每一个黑手党分子都是一条“好汉”,他们是 黑手党的基本细胞,每条“好汉”隶属于一个家族。家族里有家长、副家长,负责 管理家族日常事务。1990 年,意大利的黑手党共有142 个家族,其中有42 个大 家族。家族之间通过一个委员会联系。在意大利,凡有黑手党的省份都有一个委员 会,委员会可以在任何一个家族的势力范围内杀人,而不用通知家长。当委员会决 定杀人时,它就组织一个行刑队,行刑队长有权挑选队员。他们的行动,除执行者 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委员会上面还有一个由11 人组成的委员会,称11 人委员 会,地点设在巴勒莫,这是黑手党的最高权力机构,它凌驾于所有黑手党家族之上, 也是黑手党世界最高的权力机构。11 人委员会里面有一个教皇或教父。像格列科, 就曾是黑手党的教皇。这是黑手党内的最高职位。 意大利黑手党也曾几起几落。对黑手党打击最大的是1922 年墨索里尼的法西 斯党上台。最初,黑手党曾支持墨索里尼进军罗马,但在法西斯政权建立后,黑手 党却不见容于墨索里尼。法西斯的本性是独裁和专政,法西斯党大权在握,岂能容 忍旁边还有一个黑手党,因此,墨索里尼“革命”成功,首先就拿昔日的盟友开刀。 大批黑手党徒被处死,更多的黑手党“好汉”被关进了监狱。墨索里尼翻云覆雨, 黑手党措手不及,遭到重创。不少黑手党分子不得不漂洋过海,到美国去寻找生路。 美国取代西西里,成为黑手党世界的中心。整个法西斯统治时期,黑手党在意大利 都处于被打击的地位,大批黑手党分子被关进了法西斯的监狱,剩下的漏网之鱼或 是躲上了山,或是洗手不干。黑手党元气大伤。人们想,这只不死鸟这次也许真的 死了。 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盟军的一个错误使黑手党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 1943 年盟军准备在西西里岛登陆。为了减轻伤亡,美国人找到了逃到美国的 黑手党分子,要求他们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分子联络,在盟军登陆时作内应,里应 外合,一举打破墨索里尼的防线,条件是战后让黑手党复兴。没有犹豫,黑手党抓 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一批黑手党分子潜入西西里岛。 他们与关在监狱里的黑手党分子取得了联系。在美军登陆那天,凭着他们的三 寸不烂之舌,他们居然劝说三分之二的士兵开了小差。结果,美军顺利登陆。胜利 了的美国人不忘前约,打开了法西斯的监狱,久陷囹圄的黑手党分子重见天日。1944 年11 月,美国人与黑手党在巴勒莫举行会谈,推举黑手党人出任西西里的行政长 官。卡洛·维齐尼等一批重要的黑手党头目,在美军的推荐或支持下,出任巴勒莫 地区许多城镇的镇长或市长,有的还担任了省长职务。卡洛·维齐尼的儿子还当上 了美军驻巴勒莫司令部的翻译。黑手党利用美军、政界人士,在当地大肆扩大势力, 聚敛财富。由于遏制共产主义的需要,美国人战后利用黑手党来对付共产党,黑手 党的势力盛极一时。 黑手党的头目与意大利的政客广泛结交,毫无顾忌。战后,整个意大利由于战 败而不得不勒紧裤腰带,黑手党却通过传统的生财之道——控制市场,控制水源, 从而大发横财。战后黑手党还发现了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这就是走私毒品和香烟。 意大利人酷爱美国的香烟,而香烟在意大利属于国家管制商品,黑手党就在境外大 肆搜罗美国香烟,然后偷运入境,通过这种途径大发横财。当毒品交易兴起后,有 些黑手党家族又走私毒品。通过这些非法手段,黑手党的财富飞速膨胀起来了。60 年代以后,意大利的经济出现起飞,黑手党的财富也呈几何级数在增长。它与政客 勾结,从事工程承包,大发横财。 腥风血雨 黑手党明白,要维持住源源不断的非法收入,非得有政界的合作才行。 黑手党说穿了是一个地下组织,它虽然也是一个权力机构,但毕竟不是合法的, 因此,黑手党十分注重与政府机构的结交。他们大肆收买政客、警察、法官,他们 相信金钱的神奇力量,没有金钱攻不破的堡垒。如果真正碰到钉子,那么,黑手党 也决不会手软。如果某人不服从黑手党的招呼,那么黑手党唯有将其除掉,这是黑 手党的一贯法则。因此,从70 年代开始,随着黑手党的劣迹昭彰,越来越多的人 开始揭露黑手党的罪行,对于这些人,黑手党的手法只有一条,那就是:杀! 1970 年9 月16 日,新闻记者德·毛罗奇怪地失踪了。从此之后,人们再也 没有发现他。事后,人们才想到,毛罗的失踪可能与黑手党有关,因为他掌握了黑 手党的大量机密,这可能是他失踪的唯一原因。 1979 年是恐怖的一年。这一年接连发生了数起恐怖事件。3 月9 日,巴勒莫 天主教民主党书记米凯莱·雷纳死于非命。7 月21 日,巴勒莫警察局副局长、刑 警队长博里斯·米蒂亚诺博士在咖啡馆毙命。9 月25 日,切萨雷·特拉诺瓦法官 也被杀害。 1980 年,西西里大区主席马塔雷拉决定整顿西西里的银行系统和公共承包工 程。这两个环节都是黑手党聚敛钱财的主要渠道,因此马塔雷拉此举得罪了黑手党, 黑手党毫不犹豫地将他除掉了。警长朱利亚诺和宪兵上尉巴西莱对黑手党倒卖毒品 及其赃款的使用情况进行了认真调查;检察长格斯塔发现了黑手党存款的银行,威 胁到黑手党的利益,因此黑手党将他们几个一古脑儿地除掉了。 1982 年五一节前一天,意大利共产党西西里区委书记庇护·拉托雷又遭暗杀, 拉托雷遇难的唯一原因是,他在1980 年3 月31 日曾在议会中提出过一项反对黑 手党的特别法律。这项法律首次规定,必须对黑手党分子及其亲属的财产进行调查。 黑手党怀恨在心,两年之后终于找到机会把他杀害。 此时的黑手党羽翼已丰,因此行事肆无忌惮,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 黑手党的危险性,因此不断采取措施来打击黑手党。尽管这些措施都是零星的、个 别的行动,意大利政府远没有行动起来坚决打击黑手党,而黑手党认为,这些人的 举动已经冒犯了它的尊严,因此他们再次祭起“逆我者亡”的古老信条,在西西里 大开杀戒。一时间,西西里充满了腥风血雨。据统计,1980 年在巴勒莫市有63 人被杀,到1981 年被害者的数目翻了一番,达到120 人。在1982 年以前,西西 里是平均75 个小时有一人遇害,到1982年则增加到每48 小时就有一人遇害,黑 手党杀人的频率明显加快。 最让人震惊的是1982 年9 月3 日西西里总督、意大利宪兵司令达拉基耶萨的 遇难。达拉基耶萨将军贵为一省之督,又兼宪兵副司令,是专政机关的典型代表, 但就是这种人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黑手党的猖獗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达拉基耶萨,1920 年出生于意大利一个军人家庭,参加过反法西斯地下抵抗 运动,战后成为一名宪兵军官,曾两次到巴勒莫服役。达拉基耶萨是一位杰出的反 黑手党事务专家,曾有76 个黑手党头目落入他的手中,因此,黑手党对他怀有刻 骨仇恨。作为一名宪兵军官,达拉基耶萨在反对恐怖主义的战争中表现突出。“红 色旅”的头目库乔就是他抓获的。鉴于他在反恐怖战争方面的经验和崇高的威望, 意大利政府派他出任西西里总督,指望他在那里打开局面。达拉基耶萨果然出手不 凡。上任后,他没有直接与黑手党交锋,而是深入调查黑手党的经济活动。他深入 到银行调查黑手党的资金周转情况,查阅了西西里的承包记录,发现了黑手党活动 的许多蛛丝马迹。此外,在黑手党贩毒、走私、行贿等方面,将军都找到了直接的 证据。这都是涉及到黑手党的要害之处,因此,黑手党对他颇为忌惮。将军据此制 定了他的作战方案,只待时机成熟,就可付诸执行。但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将 军却感到有一只神秘的黑手在向他伸来,他感到自己的前景堪忧,并把自己的感觉 告诉了记者。他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飘摇在大海上的小舟,当暴风雨来临 时,我将会被风浪吞没。”达拉基耶萨贵为一省总督,身边自然不乏军警保卫,他 为何感到如此悲观?原来,将军意识到,自己的一系列措施已经得罪了黑手党,黑 手党必欲除之而后快。作为个人,他当然是势单力孤,因此,他需要借助政府的力 量来对付黑手党。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达拉基耶萨的反黑手党措施却得不到上司的 支持。他要求上级部门给予他更大的权力,但迟迟不见答复。他要求增派精干警力, 充实反恐怖部队的装备,也一直不见回音。他甚至发现,总督府的门房,也换上了 一个曾经判过刑的黑手党分子。将军觉得非常孤独,渴望得到人们的支持。他甚至 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件事。有一次,有一个宪兵上尉得罪了一个黑手党分子, 找到将军求援。将军二话不说,挽着上尉的手臂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并特别在那个 黑手党分子的家门口逗留了许久。 将军此举意在向那个黑手党分子示威:你别神气,上尉不是孤立无援的。结果 上尉果然平安无事。现在他多想有人挽着他的手,帮助他一把啊。但是,他在政府 中找不到志同道合者,政府并不支持他的行动。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所面临的确实是一项艰巨甚至危险的任务”,现在,“我不像过去那样有 部队撑腰。”将军甚至哀叹:“我是孤立的”,“现在我感到自己像进了他人之家 那样,没有朋友的帮助。”将军的儿子后来透露:“父亲曾明确地告诉我,天主教 民主党地方领导人对他施加压力,不给予他同黑手党作斗争的必要权力。最起劲地 反对他的是安德烈奥蒂派、范范尼派的人士。”天民党成员利马承认,将军当上省 督,不是出于天民党的推荐,因此,天民党对他不表示支持。实际原因当然不止这 些。达拉基耶萨的调查触及到黑手党与政界人士的勾结,危害了黑手党及其在政界 的庇护人的根本利益。事实上,进入90 年代后,意大利爆发出一大丑闻:曾任意 大利总理的安德烈奥蒂曾与黑手党勾结,安德烈奥蒂被送上了审判台。因此,政府 当时与达拉基耶萨为难是可以想象的。达拉基耶萨干的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黑手党要除掉他,而政府对他并不支持,他的困境也就不难理解了。 9 月3 日,十分孤独的达拉基耶萨找到了美国驻西西里总领事约翰逊,把这个 事讲给领事听,对领事说:“现在我多么希望有人挽着我的胳膊在巴勒莫的大街上 走一走啊。”他希望约翰逊能促使美国政府向意大利政府施加压力,支持自己与黑 手党作斗争。 太晚了!达拉基耶萨的预见不差,方法也颇为对症。如果这个时候华盛顿对罗 马施加压力,意大利政府说不定真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而达 拉基耶萨已经等不起了,黑手党更是急不可耐。 当天晚上8 点半,一辆小卧车穿过大街,开进了总督府。车上坐着一位年轻的 女子,她是达拉基耶萨新婚不久的夫人。门卫通过送话器告诉总督,夫人来接他下 班了。达拉基耶萨推开桌子上的文件,通知警卫,今天晚上,他要与夫人一起到塔 楼饭店共进晚餐。他特别讲明,今天很想吃鱼,让饭店准备一下。 21 点零5 分,两辆小车驶出总督府,向塔楼饭店驶去。今天他们没有乘坐高 级防弹车,主要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但是,总督今天失算了。格列科已经在11 人 委员会上发出了命令,总督今天是在劫难逃。黑手党在总督府周围的每个路口都设 下了埋伏,并用步话机随时联系。因此,总督一出大门,他的行踪立即被黑手党掌 握了,而且,就在他的座车后面,两辆摩托和两辆轿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车行至财政警察局门口,后面的摩托车和轿车突然加速冲了上来,把将军的车 堵在角落里,没等将军及其警卫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子弹已经倾泻在他们身上, 吞噬着他们的躯体。凶手行凶后扬长而去。这一幕让在旁的民众看得目瞪口呆,但 没有一人敢吱声,以至于后来寻找证人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作证。想一想, 黑手党连贵为西西里总督的达拉基耶萨都敢杀,你再多嘴多舌,那不是活够了嘛! 警察赶来了,但已经太迟了。他们只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不是生龙活虎的 总督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总督遇难,他们连死在车里的是谁都搞不清楚了。将 军的脑袋上中了9 弹,头颅完全给打碎了,根本认不出是谁。 无奈的警察只好找出一张报纸,把将军夫妇的头颅包一下。直到下葬,将军的 家属都没有看到将军夫妇的遗体。 意大利的新闻媒介反应极快。将军是21 点10 分遇难,25 分,电视二台的 屏幕上已经打出新闻稿:“巴勒莫,21 点10 分,达拉基耶萨将军遇难。”整个 意大利都震动了!社会各界纷纷发表声明,严厉谴责这一恐怖行动,称“这是对意 大利国家明目张胆的挑战”,要求政府惩办凶手。不少人在将军遇难的街头悄悄扔 下一束束鲜花,也有人在鲜花上挂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对于诚实的巴勒莫市民来说,希望已经在此消失。”达拉基耶萨无疑是这场 反黑手党战争中死难的身份最高的一个,在此之前,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此流出了鲜 血,但是,他们的死没有唤醒西西里人。 将军的死把对黑手党抱有幻想的人们唤醒过来,使他们意识到,黑手党的猖狂 已经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了。再不对黑手党采取行动,意大利真的要“国将不 国”了!过去,意大利政府惧怕人们指责政府是法西斯政权,因而不敢对黑手党采 取行动。现在政府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因此,议会立即行动起来,通过了《黑手 党取缔法》。这部法律被认为是意大利历史上最严厉的反恐怖法,专门用来打击黑 手党式的集团。打击黑手党的行动有了法律依据。这也是达拉基耶萨以前要求过但 没有得到满足的。此外,政府任命内政部警察处长弗朗切斯科为西西里总督,继承 达拉基耶萨的未竟事业。弗朗切斯科也是一位反黑专家,此次他握有尚方宝剑,可 以跨省行使权力,协调各种警察和宪兵武装。弗朗切斯科告诉新闻界:“我来巴勒 莫的目的,就是继续我前任的工作。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来接受这份沉重的遗 产。” “圣·迈克尔”行动 他身材魁梧,体形匀称,皮肤黝黑,文质彬彬,戴一付墨镜,一看就是一个知 书识礼的人。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在一起。可是现 在他落到了巴西警方手里,罪名是与贩毒有联系。继续检查发现,他持有的是一份 假护照。 他护照上的名字叫约塞·罗贝托·埃斯科贝尔,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众多名字 中的一个。他曾经是阿达尔贝托·巴尔别里,这个名字他在苏黎世的旅馆里用过; 他叫过托马索·罗贝托·费利切,这是在巴拉圭时用的;在美国移民局,他登记的 名字是曼纽尔·洛佩斯·卡代内。但是,这些都不是他的真实名字。他的真实名字 叫托马索·布谢塔,是西西里黑手党一个家族的家长。但是,他死活不承认自己的 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一个黑手党分子,但不是领头的。里约热内卢把这个消息通 知了意大利警方。意大利立即派出了乔万尼·法尔科内法官和他的助手杰拉奇飞往 里约热内卢,提审这位黑手党分子。 在审讯室里,神情沮丧的布谢塔看了法尔科内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然后再无下文。法尔科内和杰拉奇对视一眼,抑制 不住心头的喜悦。 法尔科内出生于黑手党的老巢西西里,长大后成为一名法官,他对黑手党的活 动规律了如指掌,常常能预见到黑手党的一些活动,因而在意大利的法律界颇有名 声。他知道黑手党的纪律:任何黑手党分子均不得透露黑手党的内部机密,这是黑 手党的一项最高法则。为了遵守这一纪律,很多黑手党分子宁死也不愿与警方合作。 现在布谢塔竟然吐了这么一句,这证明他想开口了。因此,法尔科内甚感欣慰。 1984 年7 月10 日,布谢塔被引渡回国。在此之前,他已经自杀过一次,但 没有死成,因此,他不想再死了。在登上飞往意大利的班机时,他出人意料地对法 尔科内又说了一句:“我将与你们合作。”法尔科内更高兴了。看来,这次完全可 能从布谢塔身上打开一个缺口。消息传到意大利,警方在机场采取了严密的保安措 施,布谢塔一下飞机,就被送到离罗马30 公里的一处安全房屋里审讯。面对法尔 科内和杰拉奇两位法官,布谢塔滔滔不绝,一口气讲了45 天,倒出了许多鲜为人 知的秘密。一个黑手党家长与警方合作,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通过布谢塔, 警方掌握了黑手党的历史沿革、组织结构以及以往的罪恶活动情况。而这些情况, 过去人们只能猜测,而没有任何证据。从某种意义上说,过去意大利政府是在与一 个影子敌人作战,对这个敌人的情况,除了知道这是一个犯罪团伙外,他们知之甚 少。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意大利政府什么都不知,它怎么可能不吃败仗!可 是,自布谢塔开口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个活生生的组织出现在人们面前,人 们可以对症下药了。因此,有人认为,布谢塔的招供是一次地震,而且是一次从未 有过的地震。巴勒莫的首席检察官兴奋地说:“我们正处于一个转折点上,我们第 一次深入到了黑手党的内部。”布谢塔对两位法官说:我是黑手党分子,加入“我 们的事业”黑手党已有40 年历史,我没有什么可悔过的。我不赞成黑手党内部进 行火并,被杀的全部是无辜者,与“我们的事业”毫不相干。他还说:黑手党是癌 症,我要讲了解的情况,以便后人能够生活得比较高尚和人道。布谢塔此言明显在 为自己贴金,但是,黑手党内部的家族战争,确实使他心痛不已。在这场残酷的火 拼中,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一个兄弟,两个侄子,一个女婿,两个表弟。如果 他再不与警方合作,恐怕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家长,他的家长 之位已经被巴勒莫最高委员会革掉,因此,他也没有力量复仇了。他决定与警方合 作,借助警方的力量消灭自己的仇敌,也使自己躲过这场血光之灾。因此,杰拉奇 法官评论:“如果谁认为布谢塔背叛了黑手党,那就错了。他之所以说出那些秘密, 首先是因为他要复仇。其次是因为,他属于老一代捍卫黑手党纪律的教父。这些纪 律规定,只能处死叛徒和犯有严重过错的人,不应为树立威信而杀人。他无疑是个 不择手段的人,但也是个具有荣誉感的西西里人。对他来说,黑手党‘荣誉社会’ 的那一系列行径已经丧失了荣誉,于是,他的思想观念崩溃了。”布谢塔在滔滔不 绝地交代,警方也没有闲着,一份份逮捕令已经签署好了,只待一声令下,警方就 要把这些黑手党“好汉”捉拿归案。 更大的行动还在后面。 1984 年9 月29 日圣·迈克尔节,巴勒莫街头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相反各 种迹象都表明本市将有重大军事行动发生。街头已经设置了路障,直升飞机在夜空 中盘旋,3000 名警察和宪兵在待命。午夜时分,法尔科内大法官拿起电话:闪电 行动开始! 3000 名全副武装的宪兵和警察,携带着366 份逮捕令,闪电般地奔向巴勒莫 市区的各个角落。半个小时后,第一批27 名黑手党分子已经落网。整个行动中, 共有70 余名黑手党分子束手就擒。消息传到指挥部,法尔科内和杰拉奇对视一眼, 举杯庆祝。此后,警方又于1984 年12 月12 日和1985 年2 月20 日两次在全 国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三次行动共抓获500 多名黑手党分子。与黑手党勾结 的巴勒莫市前市长钱奇米诺也于1984 年11 月被捕。 他在70 年代担任巴勒莫市长期间,曾在公共事业拨款上为黑手党做过手脚, 并帮助他们转移赃物。以前媒介曾揭露过他的罪行,但一直没有对他采取行动,因 此,当这次巴勒莫特别行动队呜着警笛来到他家门口时,他以为又是例行公事,因 此一副谁也奈何不得的样子。当警察向他出示逮捕证后,这位政客竟然吓得晕了过 去,警察不得不把他抬进车内。格列科家族的一些重要成员也相继落网,但格列科 却不知下落。为了追捕格列科,巴勒莫警察局拘捕队长蒙塔那在黑手党经常出没的 一个乡村租了一间房子,派人在那里日夜监视。后来蒙塔那得到情报说,格列科就 躲在马多尼亚山坡的一个农舍里,立即率人袭击了那个农舍,但室内只有一名妇女, 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那个女人挖苦说:“侦探队长,这杯咖啡就是为 您准备的!”看来,格列科这只老狐狸还真狡猾。但是,他最终没有逃出法网。 东山再起西西里的世纪性大审判在持续两年后终于结束了。主持这次审判的法 尔科内法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乐观地预言:“黑手党不是不可战胜的。它既然 是一种人类的活动,那么它就会像人类的其他活动一样,有开始,也有终结。”但 是,事实证明,法尔科内的判断太乐观了。对黑手党而言,虽然他们在第一个回合 输了,但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呢! 事实上,在审判期间就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反黑手党特种部队的军官在光天 化日之下被杀;主要证人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中毒身亡;许多法官不约而同地生起 病来;一名去现场取证的司法人员被枪杀在街头;有一名黑手党徒因为与警方合作, 被判当庭释放,结果一个小时后就被人在街头枪杀,另一名黑手党徒因为同样原因 被烧死在车内。种种迹象表明,黑手党只是暂时受挫,消灭黑手党还有很长的路要 走。 1992 年5 月23 日下午5 点40 分,一架小型飞机降落在意大利西西里岛巴 勒莫市郊的蓬塔莱伊西机场,飞机上走下几个人。三辆菲亚特防弹车立即迎了上去。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立即坐上了防弹车,车上鸣响了警笛,警灯闪烁着呼啸而去。 一见这阵势,西西里人都知道,他们的法尔科内大法官又回来了。 汽车以160 公里的高速行驶。法尔科内今天的兴致特高,因此,把司机赶到了 另一辆车上,自己为夫人开车。今天是他的生日。1934 年的5 月23日,他出生于 巴勒莫,童年也是在有“魔鬼之都”的巴勒莫市的贫民区度过的。但是,法尔科内 持身甚正,他没有像他的伙伴一样,沦为黑道上的“好汉”,而是勤勤恳恳,坚持 上学念书,并且选择了法律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他的几时伙伴今天都是黑手党的 “好汉”,有的已经混上了家长之职。对此,他感到非常痛心,但又无可奈何。道 不同不相与谋。作为法官,他并不能解救一个已经沉沦的“好汉”,只能向他们施 以刑罚,让他们体会到法律的尊严,并尽可能防止其他年轻入误入歧途。但是,他 的伙伴们能体会到他的这一片苦心吗?想到这里,法尔科内心中泛过一阵苦意。不 可能了,他们已经恨死他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1989 年,警卫人员在他的 海边别墅附近发现了炸弹,在他经常游泳的海滨,蛙人也找到了炸弹,目标不言而 喻。现在,他是全欧洲警卫最森严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出门乘的不是汽车,而是 装甲车,前面有开道车,后面有压路车,戒备之森严,连意大利总统也望尘莫及。 要进入他的办公室,得经过4 道装甲门,2 道钢门,一间防弹室。每道门后面,始 终有全副武装的警卫在守卫着。凡是意大利警方能想到的保安措施,法尔科内都用 上了。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处于警卫的严密监视之下,也失去了人身自由。他用餐 要经过检查,而且都是直接端到室内,偶尔外出用餐,警卫就如临大敌,他预备就 餐的那条街,很早就必须封闭,法尔科内的行车路线更是成了超级机密,并随时加 以更动。尽管如此,法尔科内还是没有安全感。对死,他有一种直觉式的预感。他 说:“虽然有这么多人支持我,保卫我,但我还是感到越来越孤立。”他又说,如 果黑手党要除掉他,那么,他们就会选择在西西里下手。但是,法尔科内对此并不 感到害怕。自从他进入大学读法律,并担任法官,最后出任反黑手党委员会的负责 人,实际上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他有过一句名言:“生命对于我来说就像衣服上 的纽扣。我不去多想这件事。”再说,在政府的严厉打击下,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因此,法尔科内很自信。他在罗马与妻子和朋友一起过完了自己的58 岁生日,又 决定返回巴勒莫度周末,并预定了23 日意大利CAI 航空公司的机票。这家公司有 专门为军事情报部门准备的小型飞机,随时可以起飞,且飞行时间、飞行地点及乘 坐者的身份都可以保密,因此,乘这种飞机安全性极高,可以确保飞行安全。 现在,飞机已经安全降落,他已经坐上了高速行驶的汽车,三辆防弹汽车在前 面开道,后面有警察局的警车压阵,他自己的座车夹在中间,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法尔科内对这种安排很是满意。此时离巴勒莫只有20 公里了,看来今天是一路平 安。巴勒莫市内有重兵守卫,谅黑手党也不敢轻举妄动。 前面是一弯道,车子不得不放慢速度,但时速也超过了100 公里。就在穿过弯 道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打乱了整个行驶的节奏。高速行驶的开道车被突 如其来的爆炸震得飞到100 米开外,三名警卫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在震耳欲 聋的炸弹声中毙命,法尔科内的汽车也来不及刹车,一头栽进了爆炸引起的长达20 米、深达8 米的大坑中,车头完全瘪了,法尔科内被挤作一团,虽然还有一口气在, 但也已奄奄一息,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他终因伤重身死,同行的夫人也不幸遇难。 这次爆炸前后共有7 辆车被炸毁,20 余人受伤,2 名路过的行人也同时遇难。 事后查明,此次爆炸歹徒实施了遥控作业。事先,他们侦知了法尔科内的行程, 经精确计算后,决定在弯道处埋下两吨炸药,然后在不远处一座山上遥控炸弹。由 于车速高达100 公里,只要有0.001 秒的误差,汽车就会飞驶而过,分秒之差,歹 徒把握得十分准确,足见其军事水平之高。 事件发生后,有人打电话给《西西里日报》,说此案系他们所为。炸死法尔科 内,是为了给黑手党头目萨尔维持·马多尼亚献上一份结婚礼物。身陷囹圄的萨尔 维特,是黑手党一个家族的三公子,因谋杀罪正与其父、其兄在巴勒莫大牢里服刑。 但是,意大利是一个“民主国家”,犯人在狱中照样可以结婚生育。因此,萨尔维 特与西西里一位漂亮小姐在5 月23 日完婚,婚礼就在狱中举行。为了庆祝三公子 的婚礼,黑手党就选择在这一天拿法尔科内开刀。这样,法尔科内就在劫难逃了。 下一个目标是博尔塞利诺。他与法尔科内是大学同窗,毕业后也与法尔科内一 起从事反黑手党工作。多年来,他一直处于反黑手党斗争的第一线,曾与法尔科内 一起举行过对黑手党的世纪审判,因此,他的名字也被列入了黑手党的死亡名单。 对此,博尔塞利诺心中有数。他曾说,我已感到自己像具活僵尸。但是,志同道合 的好友已经以身殉职,活着的博尔塞利诺岂能知难而退。唯有抓紧工作,清除黑手 党这颗依附于西西里乃至意大利的毒瘤,他才能告慰老友的在天之灵。 1992 年7 月19 日,博尔塞利诺在警卫陪同下,乘装甲防弹车去看望他的母 亲和妹妹。下午5 时,他们来到母亲住宅的门口,博尔塞利诺下了车,向大门走去。 没等他按响门铃,炸弹响了。附近一辆汽车被遥控爆炸,巨大的爆炸能量掀翻了博 尔塞利诺乘坐的装甲汽车,博尔塞利诺和他的警卫被炸得血肉横飞,停放在附近的 20 余辆汽车也遭到破坏。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殃及附近一座大楼的第十一层住宅, 巨大的爆炸声几十公里外都能清晰可闻。正巧在附近的议员阿亚拉说:“现场尸首 枕藉,火焰熊熊,建筑物仿佛刚刚遭到战火洗礼。”意大利安莎社的记者则说,博 尔塞利诺的尸体全部被烧焦,右手被炸得不知去向,最后还是与他共事多年的同事 才勉强辨认出来。很难想象这次黑手党使用了多少高能炸药。博尔塞利诺和法尔科 内是志同道合、职务相当的朋友。黑手党舍得花两吨炸药给法尔科内,想来用于博 尔塞利诺的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就在博尔塞利诺遇难的同时,黑手党又制造了一起谋杀事件,但这次没有得逞。 这次,黑手党的目标是前任巴勒莫市长奥兰多,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反黑手党的战 争,因此,法尔科内遇难后,奥兰多也成为黑手党的一个目标,警方将他的处境从 “危险”提升到“极其危险”,这是安全等级中最高的一级,表明奥兰多周围已经 是杀机四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7 月19 日,奥兰多正穿行于意大利的卡拉布里 亚市区,他的警卫突然发现周围情况有异,立即端起冲锋枪,将奥兰多围在中间, 并请求警方支持。最后,警方出动直升飞机把他救走。在飞机上,奥兰多获悉几分 钟前博尔塞利诺遇难,吓出一身冷汗。要不是警卫机灵,此时,他已经追随博尔塞 利诺,走在赴天国的路上了。 奥兰多幸免于死,但他却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囚徒。被黑手党看中的人,生存的 可能性是极小的。法尔科内的警卫不可谓不严,可法尔科内终究没有逃脱死亡的陷 阱。奥兰多不可能有法尔科内那样森严的警卫,因此,他只得闭门不出,坐在他的 碉堡般的办公室里,在警卫护卫下,坐在办公桌前,吃着他的三明治。有一次记者 找到他,想对他进行采访。他说,此次不谈政治了,谈谈电影和音乐吧。可是没等 他开口,阴云就布满他的脸上。他苦笑着对记者说:“谈不了啦!我已经好几年没 有上过电影院和音乐厅了。我甚至忘记了在酒吧喝咖啡的滋味和自己买报纸的光景 了。”他对记者说:“我是死定了,不用多久他们就会逮着我。这是一场战争,而 我处于劣势的一方…… 这场战争不只是黑手党与国家之间的对抗,而是黑手党对抗被黑手党渗透的国 家。要打胜这一仗,比登天还难。” 任重道远 两个月之内,接连有两位反黑手党的法官遇害。意大利人民含泪送别两位勇士, 转而对政府开火了。黑手党已经向意大利宣战了,可是,意大利政府在干什么?! 21 日,在博尔塞利诺的葬礼上,愤怒的群众围住了警察,堵住了巴勒莫一座教堂 的大门,要求意大利警察总监辞职,警察局长则被愤怒的群众抓住吃了一顿拳头。 他们高喊“博尔塞利诺”、“公正”等口号,围住了教堂的大门,参加葬礼的意大 利总统和总理不得不从教堂后门离开。 法尔科内和博尔塞利诺的八位年轻同事,则用辞职来表达心中的愤慨。一位检 察官说:“黑手党获胜了。这个国家的一些重要部门,不是与黑手党同流合污,就 是推三阻四;不是无精打采,就是垂头丧气。这样死去毫无意义。”群众的愤慨感 染了当局。23 日,斯卡尔法罗总统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号召全国人民动员起来, 像当年抵抗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一样,抵抗黑手党。阿马托总理声称:“本人要正告 凶手和那些专门与国家为敌的人,无辜者惨遭横祸,固然使我们充满悲伤,但更坚 定了我们与黑手党作斗争的决心。”政府随即向西西里增派1000 名士兵和300 名 警察,对主要的监狱加强了警卫。小小的西西里,成了一座兵营。7 月20 日,政 府把关押在西西里的黑手党头面人物,包括教皇格列科,转移到其他更安全的监狱 去。7 月24 日,参议院通过了政府提出的反黑手党法令,决定给予警方更广泛的 权利,包括在没有搜查证的情况下对嫌疑分子进行搜查,可以通过跟踪手法来获取 证据,延长法官调查取证的期限。25 日,政府下令,再向西西里增兵7000 名, 协助当地的警察维持治安,镇压黑手党。 黑手党十分可怕,但它并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强大得不可战胜。意大利之所 以在这场反“黑”之战中屡屡失利,一是因为黑手党渗透了意大利整个社会,在社 会上掌握了相当大的实力,有一批后台,尤其是它渗透了意大利政府上层人士,从 而形成了一个可靠的保护网络。黑手党根本不怕政府的反黑措施,因为他们都知道, 即使他们被捕了,也只是到监狱中去走一遭,体验一下生活而已。用不了几天,收 了他们贿赂的法官们会以各种理由将他们开释。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意大利实行 的是资产阶级民主制,而在历史上又有过墨索里尼法西斯专政的恐怖的一幕,因此, 政府十分担心如果它对黑手党采取十分强硬的措施,会引起人们的批评,指责它是 法西斯政权,走墨索里尼的老路,因此,行事不免缩手缩脚。现在,事情闹大了, 黑手党实在不像话了,再放纵它搞下去,意大利的政局就会出现动荡,这是政府不 愿看到的。因此,借着两位法官的生命,政府决定镇压黑手党,哪怕被指责为法西 斯也在所不惜。政府动起了真格的,黑手党就乱了阵脚。很快,反“黑”战争出现 了转机。 1993 年1 月15 日8 点钟,一辆深蓝色的法国产雪铁龙轿车停在巴勒莫一幢 不起眼的楼房前,楼内走出一个60 岁左右的老头,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的身 材,这在高身材的西方国家十分显眼。他身体略显肥胖,宽脸,头发花白,额前有 一绺刘海。他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到司机旁边,点头示意司机开车。这时,隐 蔽在角落里的便衣立即用无线电通知:“弟兄们,他来了。”雪铁龙沿着达·芬奇 大街行驶,在通向西西里大街的拐角处,红灯亮了。 雪铁龙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几辆小轿车和摩托车也停在他的一侧。绿灯亮了, 雪铁龙驶向西西里大街。当车行驶到阿吉普汽车旅游饭店前的圆形广场上时,突然 被从四面逼上来的轿车和摩托车围住,几个彪形大汉跳出来,黑洞洞的枪口逼住了 车里的人。那个老头震动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常态。 “里纳先生,出来!”一个便衣警察拉开了车门。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是个农民。”那个老头很轻松地回答说,随即拿出了自 己的身份证。 “没错,我们我的就是你。”农民?西西里农民虽然富裕,但有几个乘上了雪 铁龙?几个便衣不由分说,连拉带扯把那个老头和司机弄上了警车,直奔附近的邦 西尼奥雷兵营。 在兵营里,警方出示了证据,法院验证了老头的指纹。在铁证面前,老头不得 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黑手党新教皇、负案潜逃23 年的萨尔瓦托雷·里纳。 8 点半,意大利宪兵司令维埃斯蒂走进了办公室,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将 军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激动的声音:“里纳已经在我们手中!”消息立即传到总 统那里,喜不自禁的总统拿起电话,通知正在召开内阁会议的总理阿马托,不苟言 笑的内阁大员们立即笑逐颜开,会场上响起了一阵掌声。 意大利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为了这一天,意大利人民已经等得太久了,意 大利人民为此付出了太多的生命和鲜血,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此前,警方已经抓住了巴勒莫黑手党二号头目朱塞佩·马多尼亚,一大批黑手 党分子落入法网。此外,100 多名黑手党分子在两个月时间内投案自首。 萨尔瓦托雷·里纳,又名托托·里纳,绰号为“托托矮子”,1930 年出生于 巴勒莫附近的一个农民家庭,因此,他对警方说自己是一个农民,倒也有几分真实。 不过,里纳对穷家没有什么留恋的。他与大部分对生活感到绝望的下层社会青年一 样,没有把自己拴在庄稼地上。他的父亲,一辈子在庄稼地上辛勤劳作,但终究没 有改变自己的命运,连儿子上学都供养不起。里纳刚上到四年级,就不得不辍学在 家,后来流浪街头。像大部分对生活感到失望的巴勒莫青年一样,里纳成为一名黑 手党“好汉”。由于他心狠手辣,很快成为黑手党的一条汉子。他是黑手党头目利 焦的得力助手。后来,利焦成了科尔莱奥内镇的黑手党首领,里纳的地位也一再攀 升。利焦后来遭到警方的追捕,里纳便成了利焦的代言人,实际上是一个代理家长。 虽然大事还得向利焦汇报,但里纳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甚至可以代替利焦参加 黑手党最高委员会的会议。1958 年,利焦与米凯莱·诺瓦拉发生黑手党之间的家 族战争。家族战争失败,利焦元气大伤,落入警方手里,里纳也随同落网。 他因犯有多项谋杀罪而被判处终身监禁。看起来,里纳要在狱中呆一辈子了, 可他刚28 岁。这对于嗜血的魔头来说是很难想像的。因此,他在狱中仅呆了10 年,就想方设法逃出了囚笼。越狱后的里纳从此销声匿迹,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的 人,都不知道里纳的消息。里纳似乎隐居起来了。 抓不到里纳也就算了,反正后来警方再也没听到里纳的消息。在黑手党大开杀 戒的西西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起码可以证明里纳没有继续作案。但是,警 方想错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怎么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警方没有 听到里纳的消息,这只能说明里纳隐蔽得太好了。他在幕后布置了一起又一起的凶 杀案,除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只是因为黑手党内部有宁死也不能吐露机密的传 统,里纳的劣迹才没有传到警方耳中。实际上,他一出狱,就接过了利焦的权力, 继续利焦的未竟“事业”。他走私香烟,贩卖毒品,这种行径为烙守黑手党传统规 矩的布谢塔所不容。而里纳虽然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什么信誉的小人, 但在家庭生活方面却十分严肃,他和自己的夫人安东涅塔感情甚笃。安东涅塔出生 于一个黑手党世家,13 岁时就与里纳相识。1957 年她与里纳结婚。两人臭味相 投,安东涅塔不仅是里纳的夫人,更是他的助手,里纳犯下的累累血案,大半少不 了安东涅塔。当里纳负案潜逃后,安东涅塔不仅隐情不报,还为他通风报信,并与 他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而布谢塔的婚姻态度与里纳正好相反,布谢塔一共结 了三次婚,一生中情人无数,私生子无数。因此,里纳也看不惯风流好色的布谢塔, 最后两人水火不相容,只好刀兵相见。经过数次交锋,布谢塔最终告负,付出了惨 重的代价,而里纳在黑手党内则青云直上。1978年,他进入巴勒莫最高委员会。 里纳对反对派心狠手辣,对一直扶植自己的利焦,里纳并不感恩戴德。 在他看来,他的名位、权力都是他自己奋斗的结果,因此,他不欠利焦任何人 情。利焦入狱后,从狱中传出口信,让贝尔纳尔多·普罗文查诺接替他担任家长职 务。按黑手党的规矩,这根本不成问题,因为家长对本家族的事务是有绝对权威的。 不料里纳却要向这个规矩挑战。他一气之下愤然出走,几个月之后,他又被巴勒莫 最高委员会召回了。新家长普罗文查诺被控没有决策能力,因而被罢免。里纳的能 量由此可见一斑。曾长期为里纳开车的黑手党头目加斯帕雷·穆托洛说,里纳是一 个可怕至极的要人。他与里纳1965 年在狱中相识,并与里纳住在一间牢房。当时, 里纳就显出了极强的权力欲望和极高的手腕。排队时,所有人都要向他致意,下棋 时不能赢他的棋,否则他会勃然大怒。西西里卡塔尼亚市黑手党的悔过者安东尼诺· 卡里奥内这样描述里纳:“托托兽性十足。 他的逻辑是:如果一个人的手指不好,最好是将其整个手臂砍下来。”为了攫 取黑手党的最高领导权,里纳竭尽心智,大搞阴谋诡计。他先是向黑手党领袖斯泰 法诺·邦塔特提出,由于他现在正遭到警方追捕,与黑手党其他家族的联系颇为不 便,最好每个家族都指定一个大使与他联系。邦塔特同意了他的要求。不料里纳却 利用这个机会向各个黑手党家族大肆渗透,每位“大使”都成了他向各个家族渗透 的情报网。通过这个情报网,里纳掌握了各个家族的种种动向,并及时加以利用。 1981 年,里纳见羽翼已丰,时机成熟,又发动了黑手党历史上第二次家族战争, 清除了所有的对手,建立了绝对权力。1991 年,里纳成了黑手党世界的最高代表, 可以对全世界的黑手党组织发号施令。这个时候的里纳兽性就更突出了。巴勒莫市 诺切区黑手党头目萨尔瓦托雷·斯卡里奥内这样形容他:“或是魔鬼,或是上帝, 处处不在,又无处不在。”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必须用十二分的心智。格列科在 黑手党内贵为教皇,但他在长时期内却是里纳的傀儡。里纳之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警方从黑手党的悔过者口中得到了里纳的消息,确定他还在西西里。布谢塔曾 肯定地说:“里纳就在西西里。我了解这个人,他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抛在空中而说 ‘我三五个月后回来’,否则他会失去自己的权力和追随者。”一年多之前,里纳 的律师竟然在电视上宣称里纳就在西西里。他本来想以此来吓唬意大利当局,却更 坚定警方将他捉拿归案的决心。一张捕捉里纳的网布下了。意大利宪兵司令部组织 了一支由30 余名官兵组成的特种行动队。队员均来自西西里以外地区,确保与黑 手党没有瓜葛,而且全部是单身,无牵无挂,立志于反黑手党事业。他们悄悄地潜 入已勒莫,在里纳可能出没的地方潜伏着。 在政府的强大打击力量威慑下,黑手党军心不稳,几个月工夫,竟然有270 余 名黑手党分子向政府投降,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他们交代了大量情况,其中包 括里纳的最新动向。这为政府掌握里纳的去向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1993 年1 月9 日,意大利宪兵副司令马里奥·莫里上校飞抵意大利北部城市 都灵,他的公开理由是去看望宪兵部队的有关人员和会见即将到巴勒莫上任的检察 官贾恩卡洛·卡塞利,但实际上,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去提审一位黑手党分子,他 曾当过里纳的司机。这个黑手党分子交代了里纳的近况和他在巴勒莫的一处藏身地 点。特种行动队立即严密监视了这个地点,仔细对照大楼里进出的人员。由于里纳 已经在逃23 年,警方掌握的材料全部是23年前的,连一张里纳的照片也找不到。 后来经美国联邦调查局帮助,里纳的照片进行了老化处理,以便使他的照片与他的 真实年龄相符一点。每个队员都把照片记在心中,经过仔细监视,照片上的里纳终 于与生活中的里纳对上了号。这样,里纳就插翅难逃了。 里纳的被捕对黑手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警方不敢掉以轻心。“宜将剩 勇追穷寇”,在反黑手党战争取得重大胜利之时,意大利政府决定乘胜追击。1994 年午夜时分,意大利在米兰、瓦雷泽、科莫和布雷西亚等城市,发起了反击黑手党 的大规模行动。这次行动意大利警方共出动了3000 名警察,发出了370 张逮捕令, 搜查了几百幢住宅,抓住了117 名嫌疑犯,其中包括一些沦为黑手党帮凶的政府官 员。意大利内政部长马罗尼称,这是意大利10 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搜捕行动。黑 手党再次遭到沉重打击。 但是,对意大利而言,抓获里纳、围捕黑手党,这只能算是一个初步的胜利。 大家对1986 年格列科的落网都记忆犹新,当时大家都认为黑手党这次完了,连法 尔科内大法官也持这种看法,但事实上,1986 年西西里大审判后,黑手党的活动 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嚣张了。法尔科内和博尔塞利诺也因此付出了血的代价。黑 手党过去也曾几起几落,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统治时期更是黑手党最困难的时期,但 战后黑手党能奇迹般地复兴,这固然与当年美国的错误政策有关,但不能不说,黑 手党这个超级毒瘤,确实具有强大的生命力。黑手党是暂时受到了挫折,但是,产 生黑手党的机制没有消除,产生黑手党的土壤依然肥沃。在这种情况下,要让黑手 党绝种,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黑手党肆虐意大利几百年,特别是近半 个世纪以来,黑手党更是扩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它的触角已经伸到意大利社会政 治、经济生活的各个层面,几乎在各个领域,黑手党都有后台。不仅一般的工作人 员接受了黑手党的贿赂,就连政界要人也不乏与黑手党有染者。1991 年5 月,意 大利反黑手党最高专员多梅尼科·西尼奥里诺在内政部的一次会议上透露,在全国 12 万余名地方行政官员中,大约有两万人应受到司法制裁。里纳刚刚被捕,意大 利就传出曾经五次出任总理的安德烈奥蒂接受过黑手党的贿赂,安德烈奥蒂虽然竭 力否认,但却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最后不得不辞职了事。安德烈奥蒂一案说明,黑 手党在意大利已经是盘根错节,成为意大利社会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要消灭它决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