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归来及其后
7 月22日 星期四
归国返家已经一个月了。到现在为止,福克兰群岛特混舰队的主要部队已经归
来。渡船、直升飞机和“鹞”式飞机中队;乘坐轻型坦克在温莎大街上行驶的皇家
骑兵禁卫军和英国陆军第一步兵团,坑道士兵,通信兵和炮手们都有各自的动人经
历,理所当然地受到他们的家人、朋友和国家的盛情款待。最为壮观的是“堪培拉”
号的归来。这艘不同凡响的运兵船进行了一次史诗般的航行。在27000 海里的航行
中只靠过一次岸,即战争结束后,在巴塔戈尼亚的马德里安港向阿根廷交还4104名
战俘。那些年轻的阿根廷士兵既没有受到官方的欢迎,也没有见到热泪盈眶的家人。
他们被卡车和客车载到陆军和空军的基地,接受被人用辞不当地婉转称呼的“处理”。
“堪培拉”号进入英吉利海峡后,在到达南安普敦的一路上,受到的迎接是一
次民族感情的奇特爆发。这种爆发使外国观察家们对这个国家至今仍感惊讶。大部
分仪式完全是自发的,当成百艘小船组成一支川流不息的小舰队,尾随着客轮那锈
迹斑剥的白色船身,围绕怀特岛航行时,竟未发生任何事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
迹。尽管数千人在船上和岸上欢呼,但这次返家在很大程度上完全是一次个人的经
历。威尔士王子以值得称颂的审慎态度乘直升飞机登船参观了一个半小时,直到船
又靠上了它于基督受难日那天黄昏时分启碇的泊位后,他离去了。在船上,我发现
许多官兵对这次短暂而紧张的福克兰群岛战役的经历刚有所悟。
靠岸之后,眼前渐渐变成一幅与家人、朋友和祝愿者相会的动人场面。不知怎
的,电视和广播评论员,成群的摄影师和技术人员似乎成了无关的局外人。几天以
前,两支伞兵营的先头部队先于“堪培拉”号回到布莱兹诺顿时,也出现了同样的
场景。将军们和威尔士王子的欢迎仪式尽量办得简单一些,随后是成千的妻子、母
亲、父亲和孩子把他们的亲人争相带走。我看到一位毕业至多两、三年的年轻医生,
他见到妻儿时忍不住失声痛哭。我记得六个星期以前,同样是这个人,冒着持续不
断的机枪和迫击炮弹,连续几个小时地照料并手术治疗那些伤员和濒于死亡的人以
后,在余辉中象一块岩石一样屹立在古斯格林熊熊燃烧的荆豆丛边。
到达布莱兹诺顿的人们大都对战役记忆犹新。第二伞兵营的戴维·昌德勒中校
回忆起投降前的时刻,“我看见那些阿根廷人从山上潮水般涌向斯坦利。他们象于
百只奔忙的蚂蚁。时过不久便升起了白旗。”“我忘不了听到一切都已结束之后,
我的火力观察军官迈克·波普伸出双臂把我紧紧拥抱住,嘴里高声喊道:‘你可曾
想到,我们都还活着!我们成功了!’”第三伞兵营三连连长马丁·奥斯本少校说。
至于团军士长马尔科姆·辛普森,那天晚上要吃的那顿饭就象圣餐一样神秘而难以
捉摸。“在我看来,整天价不吃不喝地行军似乎就是生活的唯一内容。你时而发现
有干粮而没水,时而又发现有水没有干粮。”
被派去报道“堪培拉”号和伞兵返抵布莱兹诺顿时的一个奇特之处是,当我一
开始采访任何一个归来的士兵时,我们就开始用一种密语交谈。一天晚上,我和第
三伞兵营的四名军官及他们的妻子邂逅,另外还有“堪培拉”号上的两名船员,即
会计海伦·霍克特和助理事务长劳瑞恩·马尔伯瑞。当我们又开始用我们在前三个
月中共同经历的独特语言交谈时,夫人们感到迷惑不解。我想她们一定会为此光火
的,比起朝鲜战场、越南战争或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人们所经历的一切,福克兰群岛
战争的景象和场面算不得壮烈、恐怖或异常。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更多的人,甚
至整整一个民族都要渐渐地直接或间接地分享这些战争的经历。最近这次福克兰群
岛之战的突出特点在于它与世隔绝、遥远,以至成为一个几千人的秘密,并且又十
分短暂。因为从我被问及的、有关那里真相的问题中可以发现,这往往体现了提问
者的焦虑和态度。
当部队班师后直接激起的感情浪花退去之后,人们开始较为冷静地分析整个战
争的军事教训,关于未来战略的激烈争吵在全国各地的国防学院和参谋部的课堂里
不绝于耳。海军为一种“海洋”政策争辩,陆军和皇家空军则坚持“大陆义务”,
即对欧洲的义务,据报道,皇家海军要求增加12艘军舰,以便获得全球反应的能力。
这一要求得到福克兰群岛危机的证明。而陆地战略家们回答说,英国的主要战略任
务将是在北约的中欧部分。海军似乎决意不放过这个阐述其观点的机会,从“无敌”
号以及另外两艘姊妹舰“卓越”号和正在建造中的“皇家方舟”号轻型航母得以保
住。这似乎表明海军将领们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
在所有军种中,皇家海军需要对战术和训练以及战略重新进行最彻底地考虑。
在这次的冬季战争中,威灵顿公爵说过的两句话:“一次该死的冒险”和“不要向
我祝贺,夫人,我失去了一些最亲密的朋友。”被军人们引用得最多。其次是贝蒂
海军上将那句“今天我们该死的船上出毛病了,查特菲尔德。”在圣卡洛斯锚地成
了脍炙人口的口头禅。皇家海军正在迅速地重新审查造舰政策,武器的长处和质量,
以及防空护卫舰的战术使用。多少年来,《简氏军舰》的评论一直在大声疾呼防空
护卫舰火力太弱,不足以保卫自己和舰队,而这些舰只在福克兰群岛外海以及群岛
海湾中受到的打击支持了这一论点。有些系统,如“海狼”导弹是成功的。但是它
们装到22型护卫舰“大刀”号和“华美”号上时,似乎只能保卫军舰本身。一旦军
舰遭到敌机从低空、多方向实施的攻击,制导计算机就被“弄得晕头转向”。对于
“飞鱼”导弹的威力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并且制定了一些对抗措施。例如使用金属
片迷惑制导系统,以及将舰尾对准导弹的弹道。据说一艘21型护卫舰用4.5 英寸的
“Mark8 ”型火炮发射的一发炮弹,打中了一枚“飞鱼”导弹。很显然,导弹被引
导到速射炮弹的弹道上去了。各种类型的“飞鱼”导弹已装备各国海军约十年了。
皇家海军现在必须制定一个防范下一代掠海低飞导弹的计划。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谈一谈贝蒂勋爵。我们军舰的最大毛病似乎存在于基本设计
之中。人们早已知道,铝制上层建筑在高温下会燃烧,而这种事无疑在“羚羊”号
和“热心”号21型军舰上发生了。而钢铁军舰的情况则要好一些。6 且12日晚上,
“郡”级驱逐舰“格拉摩根”号被斯坦利港岸上发射的一枚“飞鱼”导弹击中,但
它仍能回到基地诉说这场灾难。在“谢菲尔德”号上,电缆槽里的廉价聚氯乙烯塑
料的绝缘材料增加了新的危险。这东西一旦着火就会产生滚滚毒烟。据一则报道说,
主厨房中煎炸食物的大油桶爆炸,使“谢菲尔德”号上的火势更加猛烈了。在存在
这些弱点的情况下,政府决定订购23型护卫舰,用以在近期内替换在福克兰群岛损
失的或无法修复的军舰,这使许多军舰设计专家们感到大为吃惊。随同特混舰队的
设计师们认为,23型军舰的设计除了价格低廉以外,再无可取之处。
在某些方面,军舰的设计是非常成功的,加上消防和损管措施采取得当,挽救
了许多人的生命。在“加拉哈德爵士”号和“特里斯特拉姆爵士”号被轰炸的那天,
“普利茅斯”号护卫舰在驶往圣卡洛斯湾途中也遭到“幻影”飞机的袭击,至少被
命中三次。该舰舰长戴维·彭特瑞斯当即按照消防损管规范操作,与此同时,另外
两支消防队从“无畏”号飞来。烟从舰尾和烟囱中滚滚冒出。但是仅用不到一个小
时的时间,火就被全部扑灭,而该舰的舰员中只有一个人严重受伤,一人受轻伤。
海军的另一条经验是成功地使用舰炮。这又是一次维妙维肖的讽刺,因为今年
曾计划取消海军舰炮火力支援部队。一艘护卫舰上的4.5 英寸舰炮的火力相当于一
个105 毫米轻型炮连( 六门炮) ,在南乔治亚岛、佩布尔岛、范宁岬、达尔文、古
斯格林和斯坦利港的战斗中,它们的威慑力量和摧毁威力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另一
个成功的经验是用机枪打低空飞行的飞机。这条经验在海上和陆上皆可适用。机枪
能筑起一道火墙,一架低空俯冲的飞机若不通过它就无法进攻。这种火力同时也给
“鹞”式飞机造成了麻烦,它远远超过阿根廷人的“罗兰”和英国“山猫”一类的
陆基防空导弹。在岸上,步兵们认为这是抗击“天鹰”飞机的有效武器,从而极大
地鼓舞了士气。登陆几天之后,当两架“天鹰”式飞机爬高飞越苏塞克斯山时,被
第二伞兵营击落。后来,全营几乎每一个人都告诉我他们击中了目标。从向空中发
射的弹药数量来看,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阿根廷,人们喜爱刨根问底,在福克兰群岛亦是如此。我从那些在马德里安
港上陆的战俘们满面愁容的面孔上可以看出,在这个国家中,人们只会关心军种间
的门户之争或是政府的调查,很少会关心这数千名年轻人现在所遭受的那种辛酸和
悲惨。有两个战俘同我们交谈了他们这些应征士兵在岛上的生活之后,同意我们将
其发表。在谈话中,他们希望对他们作为战俘所受到的待遇表示感谢。“我们得到
了我们在斯坦利港北部山区中六个星期里所缺少的一切。”一个人说。“我们觉得
不论平时还是战时,英国人都把战俘组织得很好,简直难以置信。或许这是由于有
日内瓦公约,但即便如此,也是难以置信的。”另一个人说。由于怕家属受到报复,
这两个人执意不让我披露他们的名字。第一批战俘一上岸就受到盘查和处理,并让
他们提供有关违反日内瓦公约的情况,可见他们要求对姓名保密并非谨慎过分之举。
在福克兰群岛了解情况不能太正式。首先应采取提问的形式,“有谁知道阿根
廷即将入侵吗?”然后是,“它能被阻止吗?”回答是五花八门、无其不有的。但
是毫无疑问,布宜诺斯艾利斯交给岛上居民一个时间表,要求从3 月份开始,就主
权转换进行认真谈判,否则将在十二个月后入侵。这一点在2 月27日的纽约会谈中
肯定是提到了,但在阿根廷最初立场的文件中和最后的公报中未被写入。几乎从年
初开始,宣传广播和报纸社论便在政府的授意下暗示这些威胁并非儿戏。有岛上的
两位议员约翰·奇克和蒂姆·布雷克参加的纽约会议之后,电台的威胁达到了高潮。
“我现在意识到他们在时间表上是郑重其事的。问题是我们弄不清他威胁使用武力
是在十二个月过后,还是就在这段时间之内。”约翰·奇克说。“我现在才明白是
我把入侵时间的确定给搞错了,我以为在7 月或8 月,即在这里的春季会发生入侵,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他们这样快就采取了行动。而外交部应该得到这方面的
警报。”3 月9 日,卡林顿勋爵的确向布宜诺斯艾利斯发出了一份照会,我见过它
的文本,照会坚定地声明,在“目前的威胁气氛中,”不能按纽约商定的方针举行
进一步的谈判。但是利奥波尔多·加尔铁里去年12月接替了维奥拉将军之后,阿根
廷又有了新的领袖。我对前总督雷克斯·亨特说,“而他似乎赞成一种更富有侵略
性的外交政策,评论员们不是很早就看出这一点了吗?”“是的,不过,我当时仍
然不相信他会愚蠢到派阿根廷人武装入侵福克兰群岛的地步,就象他实际做的那样。”
他回答说。
关于福克兰群岛居民的未来就更加难说了。要想发展经济是很困难的,这里的
农业异常糟糕,沼泽地和多雨的气候仅适于放养最耐寒的羊和象威尔士黑牛那样矮
小而又能吃苦的牛。海带养殖是一种可以使用大量资本而不需使用大量劳力的行业。
唯一可能的发展就是为至少两倍或三倍于当地人口的驻军提供服务,以及组织鸟类
学家进行专业旅游。大部分海带养殖者没有别的家可去。根据英国国籍法原有的规
定,大部分人没有自动进入联合王国的权利。但他们的家,这个被斯坦利的广播官
员帕特·瓦茨称道的“我们过去的和平的小岛屿”已被毁掉。“因为有地雷,我再
不能带孩子们去斯坦利的海滩了。我过去常喜欢在冬季的午后到我的泥炭沼泽去割
柴草。我问皇家工兵军官回到那里去是否安全,他说在他的地图上那里并未标有雷
区。但他说,你永远无法知道,反正在斯坦利周围数英里的地方是没有一块安全的
地方的。”
( 罗伯特·福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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