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汉城方向发起大规模进攻 自1 月25 日起,以美军为主的西线敌军向汉城方向发起大规模进攻。这时中 朝两军领导正在平壤以东的成川召开高级干部会议,研究部队休整和春季攻势问题, 发现敌人大举进攻后,联司立即决定停止休整转入防御。作战部署主要是“西顶东 放”,即以一部兵力在西线顶住向汉城攻击之敌,集中主力于东线,待敌深入后举 行反击,并向西线之敌侧后迂回,从而粉碎敌军进攻。这时志愿军首长也已看到敌 我力量对比的不利变化,估计反击可能受挫,因而决定如反击受阻,就放弃汉城及 三八线以南地区,待战略预备队到达后再举行反击。 从1 月25 日至2 月16 日,志愿军第50 军和第38 军一部在汉江以南进行 了20 余天的阵地防御战,以阻击向汉城进攻的美军第1 军。这次防御战是抗美援 朝战争中第一次大规模的防御作战,其激烈程度和全新的特点,都在我军战史上写 下了新的一页。 在国内革命战争中,我军也经常进行防御作战,然而进攻之敌基本上是以步兵 进行突击,较少使用飞机和坦克,炮火也有限。如解放战争中最为激烈的黑山阻击 战和塔山阻击战,敌人每天在我一个军的防御阵地上一般发炮1 万余发,同时也只 有几架飞机投弹。我军靠在前线集中配置兵力,主要以步兵火力杀伤敌人,并辅以 英勇顽强的不断反冲击,一般就能保持阵地的稳定。可是在朝鲜战场上的情况却完 全不同,美军实行的是空地配合的立体进攻。汉江南岸的防御战一开始,美军对我 军一个团的防御阵地每天就发射炮弹数万发,而且是由炮兵校正机指挥发射,射击 比较准确,同时以数十架飞机支援,空投炸弹上百枚,从空中封锁我军纵深对前沿 的支援。当时天寒地冻,构筑工事极其困难,部队的防御纵深只有20 公里,防御 正面宽约40 公里,地形为平原与丘陵交错,因河流封冻,敌坦克可以横冲直撞。 攻防双方的兵力虽然大体相当,可是我方火力强度只及敌几十分之一,这种防御战 的难度确实是我军过去所未见的。 防御战开始时,志愿军还按照国内战争对方式抢筑了野战工事,并在第一线配 备了较多的兵力,可是在敌人火力准备时,前沿兵力就往往被杀伤过半。剩下的人 员虽然依托残存的工事英勇抗击敌人,并与冲上阵地之敌顽强搏斗,却因白天后方 难以支援,结果在敌反复攻击下常常人地皆失。吸取这一教训后,第50 军在前沿 对部队实行疏散配置,火炮也分散隐蔽。待敌军步兵接近我阵地时,我步炮兵再突 然开火;对于白天失去的阵地,夜间再以反击夺回。这样不仅减少了自己的伤亡, 也有效地抗击了敌人的攻击。经14天节节阻击和反复争夺,敌军只前进了18 公里, 并付出1 万余人伤亡(我方估计)的代价。2 月10 日,敌军进占已被我方主动放 弃的仁川,但是汉江以南的主要阵地仍在志愿军坚守之下。2 月中旬,汉江已开始 解冻,为避免背水作战,第50 军和第38 军之一部才于2 月18 日前全部撤到汉 江以北。 汉江南岸的防御战虽然以后撤结束,却争取了时间,并初步摸索出在现代战争 条件下进行运动防御的新战术。早在第一次战役结束后,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就注 意到第42 军第一次战役期间在东线以固定阵地实行顽强防御,虽守住了阵地,自 身伤亡也较大的经验,感到防御时疏散配备的重要。 1951 年1 月8 日他在志愿军高干会上提出了“运动防御”这一原则。即“在 一地防御时间不很久(一两天),敌对我配置也没有搞清楚,因此,敌人的炮兵、 空军和坦克对我危害也有限。”“阵地要宽广、纵长,方不致为敌所制,又能保持 我机动。兵力配备应以前轻后重为原则……采取火器分散,火力集中的原则”。通 过总结汉江南岸的实战经验,志愿军司令部及时向全军发出战术指示,强调进行防 御作战,必须筑好工事,采取疏散纵深的兵力配备,较大的反击必须夜间进行。不 能死守一地,在争取到一定时间或无力防守时,应主动地转移阵地。此后,运动防 御(或称机动防御)一时成为志愿军抗击武器装备占绝对优势之敌进攻的基本形式。 在汉江南岸的防御战中,部队表现得极为顽强。除了每天都遭受前所未遇的空 炮火力攻击外,美军坦克还乘志愿军反坦克火力薄弱之机。几乎每天都冲入志愿军 防御纵深,有时达10 公里。可是部队却十分沉着,在一时无法消灭敌坦克的情况 下就集中火力打敌步兵,敌坦克失去步兵支援,天黑前就只好退回。第50 军原是 由起义部队改编的,在战斗中以军长曾泽生(原国民党军第6O 军军长)为首的起 义人员和四野加强该部的骨干都显示出良好的战斗作风和较高的军事素养,彭德怀 高度评价了第50 军的战绩,表示今后要优先给第50 军换装。第38 军在汉江南 北的作战中,也经受了该军成立后最严峻的考验。该军入朝时装备已比较落后, 90 %的战斗兵还使用日本三八式(即1905 年式)步枪,入朝后又一直作为主力使用, 耗多补少。当时半数以上的步兵连已不足40 人,每班只有3 —4 枝枪堪用,其他 的人只有手榴弹,却仍然士气高昂地奋勇作战。当面的美军虽然火力和机动力都占 绝对优势,其官兵却十分畏惧志愿军的打击,不敢进行战役和战术迂回,只是缓缓 平推,平均一天只推进1 —2 公里。 双方在汉江南岸激战时,东线南朝鲜军的3 个师和美2 师一部已进至横城以北, 形成突击。按照预定计划,2 月11 日晚,中朝军队6 个军(志愿军第39、第40、 第42、第66 军及人民军第3 、第5 军团)以迂回穿插战术,向该敌发起攻击。由 于在夜间利用了敌人的空隙大胆深入,战斗进行得十分顺利。南朝鲜1971 年出版 的《韩国战争史》第十章曾对此记载说: 2 月11 日夜,中共两个军和北傀军(系对朝鲜人民军的诬称——作者注)的 一个军团发起大规模反攻,前线国军3 个师倾刻溃散。 由于志愿军一部合围不到位,南朝鲜军第8 师师部逃脱,只有其所属的3 个团 和美2 师的1 个营被我歼灭,南朝鲜军的第3 、第5 师的部队在溃散后也大多乘隙 逃走。但是这次反击战的战果还是辉煌的,在二天一夜的战斗中,共俘虏南朝鲜军 7500 人,美军500 人,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俘虏南朝鲜军数量最多的一次战斗。 横城反击战胜利后,志愿军于2 月13 日乘胜向横城以西的砥平里发起攻击。 参战部队有分别隶属于3 个军的6 个团共1 万多人,由第40 军军长温玉成统一指 挥。当时由于胜利产生了轻敌思想,认为砥平里守敌只有4 个营约3000 人(实际 上是美2 师的1 个团和1 个法国营共6000 人),因怕其逃走,我军匆忙以野战进 攻方式向已经构筑了坚固工事之敌发起攻击。可是守敌不仅已设置了铁丝网和地雷 区,还有20 辆坦克。志愿军攻击部队只有3 个炮兵连共十几门火炮,每炮只有20 —30 发炮弹。结果在进攻中对敌火力不能压制,坦克不能摧毁,障碍区也未能突 破,部队还遭受较大的伤亡。经二天二夜激战,仍然僵持不下。这时敌援兵已到, 志愿军不仅弹药大都耗尽,各部因缺粮多靠喝粥度日。因再战不利,2 月16 日志 愿军和人民军各部从砥平里、原州一线北撤。 砥平里战斗规模并不大,对于朝鲜战局的影响却很大。这一仗志愿军只是小受 挫折后主动撤退,损失不大,可是却完全暴露了自己的主要弱点,当然如果没有这 一战,只要战争继续,这些弱点也会暴露。通过这一仗,美国军方认清了志愿军火 力薄弱,攻坚能力差,即使达成穿插突破,也会因供应困难而难以深远前进。此后, 美军不再像过去那样一遭迂回穿插即慌忙后撤,而是敢于固守一点。美国陆军第8 集团军军事历史科编写的该军简史中声称:“第2 师在砥平里的英勇坚守后来证明 是挡住共产党进攻的转折点。” 南朝鲜的《韩国战争史》也曾吹嘘说:“砥平里战斗,是美军同中共军作战中 在战术上取得的第一个成功战例,鼓舞了全军的信心和希望,解除了美军决策当局 对战局发展所抱的顾虑。这次胜利的意义可与英国第8 军在阿拉曼取得的胜利相比 拟,也可以说是‘第二仁川’”。这些话自然有夸张吹嘘成分,可是美军在朝鲜战 场上的战略战术从此确实有了改变,美国政府首脑也更确定了在朝鲜打下去的决心。 志愿军自砥平里撤退后,即取消了向汉江以南敌军侧后迂回的计划。2 月17 日,中朝联司首长决定,全线转入运动防御,准备争取两个月时间,以集结兵力, 改善交通运输,囤积作战物资,待引敌深入,置汉江于敌背后,再行反击。2 月下 旬,为了催促增援,并向毛泽东说明朝鲜战场的困难情况和请示下一步方针,彭德 怀赶回北京。前线中朝部队且战且向三八线以北缓缓转移。自2 月19 日起,敌军 在东线发起进攻。3 月7 日,敌军又在西线发动代号为“撕裂者行动”的攻势。中 朝军队第一线8 个军(其中人民军4 个军团)组织了运动防御。这时,志愿军前线 部队的困难局面超过入朝以来任何时期。因弹药不足和炮损严重,炮兵部队大多先 撤往三八线以北休整。有些前沿阵地因守各部队饥饿,被迫放弃。前线部队指战员 的各种装备也破烂不堪,赤脚露体已成普遍现象,因生活困苦病倒者也大量增加。 在战斗人员减少过半的情况下,各部队凭着强有力的政治工作和高昂的斗志,仍顽 强奋战。3 月7 日一天内,第38 军和第50 军在汉江北岸就有几个连队战至最后 一人。志愿军司令部及时总结了经验,并根据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意图,于3 月 8 日发出了关于当前作战指导方针的指示,又强调了兵力配备“前轻后重”、火力 配备“前重后轻”的原则,根据这一原则,志愿军部队在敌火力占绝对优势的空、 步、炮、坦的协同进攻面前,利用山区和丘陵的地形,只以少数人坚守前沿各个支 撑点,多数兵力分散隐蔽在阵地后方,各种队属火炮适当前推,并有层次地分散隐 蔽。当敌人步兵接近阵地时,各种火器突然集中开火,敌突入阵地后,则适当投入 后方兵力反击,与敌近战,使敌空、炮支援难以发挥作用。在一地杀伤较多敌人后, 再利用夜间转移到新阵地。 这种作战方式,虽然不能长久地挡住敌人进攻,却可以用较少的代价换取敌人 较大的损失。 3 月14 日,人民军第1 军团根据联司预定计划主动放弃汉城。随后,中朝第 一线部队8 个军转入第二线休整,第二梯队的3 个军零1 个师(第26、第39、第40 军和人民军第19 师团)接替了第一线运动防御的任务。各部在节节阻击中继续给 敌人以很大打击。第26 军在长津湖之战后经过整顿和总结经验,在防御中表现十 分出色,该军在七峰山、海龙山的防御作战中与敌反复争夺,有一个班曾创造了以 反坦克手雷一举击毁坦克9 辆的模范战例。3 月间的朝鲜正值冰雪融化,美军将泥 泞的公路形容为“巧克力汤”,这种气候也影响了敌机械化部队的前进。4 月初, 中朝部队已基本撤至三八线以北,敌军因发现我方大量新锐部队到达,也停止进攻, 4 月21 日第四次战役结束。 据我方统计,战役期间共歼敌7.8 万人,我方战斗损失共5.3 万人。 在第四次战役期间,出现了“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被杜鲁门突然解职的 事件。这一事件,是麦克阿瑟坚持其局部战区的利益,以至同美国政府的全球战略 发生尖锐矛盾的反映。当美军再次进抵三八线时,美国政府首脑考虑到美国的战略 重点在欧洲,主要敌人是苏联,不愿长期陷于一场无法打赢的朝鲜战争中,因此, 于3 月20 日通知麦克阿瑟应寻求与中朝方面谈判,可是麦克阿瑟却于3 月24 日 狂妄地发表声明,威胁要轰炸中国沿海和内地,这使美国政府首脑和英、法两国都 大为愤慨。4 月11 日,杜鲁门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将麦克阿瑟撤职。随后,美国参 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解释说: “把战争扩大到共产党中国,会把我们卷入一个在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间和 错误的敌人进行一场错误的战争中。”(美国新闻社1951 年5 月15 日电,过去 我国国内有的著述在引用这句话时删去了前置短语,结果未能准确解释这句话的原 意——作者注)得到麦克阿瑟被撤职的消息后,中共中央领导人也感到欣慰,因为 这证实了把战争控制在朝鲜境内的估计是可以实现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