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当楚虹在各国代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下联合国大会讲坛的那一刻,她已经清楚
的意识到了方才这令人疲惫的160 分钟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清楚的知道,自己
的名字,将伴随着这场被交手双方异口同声地紧紧锁定在“冲突”底线以内的战争
而载入史册。
联合国大会本月轮值主席桑切斯勋爵高度的评价了楚虹的发言;这位正直且执
拗的老人庄严地说:“中国特使的发言道出了全世界人民的心声,中美两国在这场
冲突中所体现出的理智和善意充分证明:和平与发展仍然是全世界共同的主题,仍
然是全人类共同的诉求,仍然是联合国为之奋斗的目标,仍然是安理会工作的宗旨。
对此,全体与会人员应无异议。我以个人的名义向罗斯总统和秦启风主席致以崇高
的敬意,感谢这两位领袖为世界和平所做出的诚挚努力,并向中华人民共和国特使
楚虹女士表示由衷的钦佩,是您卓越的工作才使无辜的老人和孩子免于遭受战火荼
毒,世界免于毁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联合国宪章》作为全球性和平宪法的地
位不会动摇,优秀的人们永远不会放弃希望!人类永存,和平永存!”
桑切斯在发言之后,主持所有与会国代表进行了表决并发表了主席声明,重申
制止冲突、维护和平是世界各国共同的义务,周群和贝利分别代表中美两国政府在
这份声明上签了字。
让楚虹大出意料之外的是,当她和周群步出会议厅的时候,在门外迎候的并不
是蜂蚁般的新闻记者和让人眼花缭乱的闪光灯,而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美国警察和
一名身穿礼服的外交官。
“特使女士,专车在外面等候,国务卿要见您!”,外交官彬彬有礼的说道。
楚虹和周群交换了一个眼神。周群开口说道:“特使可以接受国务卿的邀请,
根据我国政府的指示和外交惯例,我将陪同前往!”
那名外交官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胜荣幸!周群先生!”
坐进宽敞舒适的林肯轿车里,楚虹正要发问,却见周群冲她使了一个颜色。她
扫了一眼那名负责开车的黑人司机,立时明白了周群的用意!暗自透了一口气,定
了定神,开始思索起来。
方才在联合国大会上所发生的一切无疑是美国政府关注的焦点,但是巴尔舍夫
斯基这么急切地要见自己却是没有想到的,也许美国政府也不想让这场冲突扩大从
而让俄罗斯渔翁底利吧!这个想法在楚虹脑海中闪了一下旋即被否定,除非赵长春
总理亲自来,否则不管多么希望制止冲突,巴尔舍夫斯基都不会如此急切。这有违
外交原则和美国政府体面的意外举动背后肯定有着极具紧迫性的深层次原因。
正在苦思不得其解,却见周群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用中文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很可能前线战局发生了不利于美军的变化!”
楚虹眼睛一亮,接过电脑简短地打了一个问句:“沈辰打赢了吗?”
周群摇了摇头,在键盘上打道:“不一定,但是应当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楚虹眉头微皱,又问道:“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周群仰在后座上,漫不经意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显示出“见机行事”
四个小字。
楚虹对这位沉着而富于智慧的资深外交家投以钦佩的目光,点头表示同意。
……
在美利坚合众国国务卿办公室门口,周群猛地煞住了脚步。
楚虹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周群冷冷看了紧紧关闭的办公室大门一眼,缓缓用英语说道:“楚虹女士是代
表秦启风主席和赵长春总理来执行特殊使命的,中美双方首先应就这个问题达成一
致意见,我认为两国政府的代表应该选择一个更为恰当的场合进行正式会谈。我们
将在那里恭候国务卿的大驾!”
那名外交官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虹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周群,低声问道:“这样做是不是太失礼了?有这个必
要吗?”
周群笑了一笑,瞟了那名外交官一眼。特意抬高了声调严肃地道:“美国政府
没有用礼炮和红地毯来欢迎你这位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全权代表,这才是真正的
失礼!”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面庞消瘦,身高几乎比楚虹高出一头的白人女性泰然自若地站在门口,她
微笑着向周群打了个招呼:“嗨!周,老朋友,我很抱歉。由于发生了极为紧急的
事态,迫使我现在无法离开办公室,请你原谅。”
说罢她把头转向楚虹:“十分抱歉,由于极为特殊的原因,我现在只能在这个
非正式的场合代表罗斯总统和国务院对特使女士的到来表示欢迎,请特使阁下转达
罗斯总统对秦启风主席的亲切问候;并转达我本人对赵长春总理的问候。作为这个
时代的职业女性,我们没有必要在枝节的问题上浪费全人类的时间,不是吗,楚虹
小姐?”
楚虹心中一凛,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定通过某种渠道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背景和身
份。仅从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功夫就将周群刻意制造出的尴尬气氛化解得一丝不剩这
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此人的政治水平和外交功力远在贝利之上。楚虹马上意识到,
自己这次遇到劲敌了!
她嘴角慢慢地展开了一个矜持的笑容,向站在面前的美利坚合众国国务卿卡尼
娜·巴尔舍夫斯基点了点头,说道:“我谨代表中国人民、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秦启风主席和赵长春总理向美国人民、美国政府,向罗斯总统和您本人致以诚挚的
问候。您的建议合情合理,我本人和周群先生对您的安排没有异议。中美两国的沟
通与和解将从这里开始!”
巴尔舍夫斯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虑之色,她回身摆了一下手:“请吧,特使
女士!”
……
原本宽敞明亮的国务卿办公室里幔帘低垂光线暗淡,充满了阴森诡异的气氛。
屋子中央,一架投影机正在轻声运转,宽大的屏幕上,蔚蓝色的海面显得安详宁静,
几艘油轮正摆动着庞大的身躯迎风斩浪,仅从画面上看,感觉不到一点剑拔弩张的
气息。
周群莫名其妙地看了巴尔舍夫斯基一眼,楚虹心中却猛地一坠,作为秦启风身
边直接负责军务机要工作的秘书,她当然知道这几艘油轮的奥妙所在,但是这个名
叫“极速汉风”的计划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却大出她的意料!她不动声色地用
眼角余光注意着巴尔舍夫斯基的面部表情,却见这位以‘文雅的强悍’著称于世的
斯拉夫女性眼角在微微的抖动。楚虹暗叫侥幸,看来这位继撒切尔夫人和奥尔布莱
特之后第三位赢得了全世界的认同与赞誉的女性外交家在沈辰人为制造出的晴天霹
雳面前方寸已乱。
画面上这时已经出现了令人震惊的变化,先是一艘油轮被一枚导弹击中起火,
紧接着是第二艘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就在第三艘油轮被导弹击中之后,更加令人毛
骨悚然的变故发生了,一个光点自油轮中心点爆发出来并迅速扩大,随即将这艘22
万吨的庞然大物在10秒钟内吞噬的无影无踪。紧接着,方圆数十海里的海面被炽烈
的光芒染成了一片血红,仿佛第二个太阳从海面上升起一般。一根巨大的烟柱夹带
着遮天蔽日的水幕冲天而起,海水一边在无与匹敌的巨大力量作用下上升一边在上
亿度的恐怖温度下迅速地化为丝丝水气。
烟柱的顶端在速度慢慢减缓的情况下将四周围的空气迅速地向外围挤压,在极
短时间内形成了一个竖直方向上的风暴眼。大量的底层空气被高温加热迅速上升,
随后又在摧枯拉朽般强横的冲击波作用下挟带着烟尘向高空扩散。五分钟内,一朵
形象壮观的蘑菇云赫然出现在波斯湾上空。
望着这朵毒蘑菇根部那正在逐渐形成的巨大漩涡,周群感觉到自己的浑身在发
颤。就连对此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楚虹也感到脊梁骨一阵阵发凉,虽说大国之间
在平时经常把核武器的威慑力挂在口头上,但是真正见识这种武器在实战中的威力,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这还是头一回。那种恐怖的视觉效果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
人体会到世界末日来临时的惶惑和绝望。
巴尔舍夫斯基关掉了投影机,命令服务生打开电灯,扭头问道:“特使女士,
周,很抱歉让您们观看这样的画面,这是卫星在1 个小时以前传回的图像。这不是
电影中虚拟的场景,这是刚刚在地球的另一面发生过的真实的历史,对此,不知二
位作何感想?”
周群两只因疲劳而显得有些充血的眼睛利剑般射向巴尔舍夫斯基,说道:“这
正是我想问的问题,我希望国务卿女士能够就此做出让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满意的
答复!”
巴尔舍夫斯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怒气,她带着讥讽的语调问道:“特使女士,
我们都不是国际问题上的小学生了,不管是我还是罗斯总统都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
兜圈子。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件事的合理解释,我想这并不过分。正如特使刚才
在联合国发言时所说,世界不应该毁灭!”
周群正要开口说话,楚虹伸手制止了他。
楚虹紧紧注视着巴尔舍夫斯基的眼睛问道:“请问国务卿女士,这是多长时间
以前的事?”
“两小时零二十分钟前!”巴尔舍夫斯基答道。
楚虹沉思着说道:“在这过去的140 分钟里,贵国政府一定在紧张的对美国在
全球各地的核设施进行检查,是吗?”
巴尔舍夫斯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感谢您的理解,特使女士,是的,
我们一直在这样做,但是这需要时间。”
楚虹神情笃定地说道:“我可以保证中国的所有核装置钧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中
央军事委员会的掌控之下,美国政府能够保证这一点吗?”
巴尔舍夫斯基意味深长地瞟了楚虹一眼,答道:“可以确定的是,罗斯总统和
维拉恩将军都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任何一个成熟的、正常的政治家都不会下达
这样的命令,这简直太疯狂了!这样做的后果是导致世界的毁灭!”
楚虹脸上的表情仿佛松了一口气:“国务卿阁下,我想我应当相信您和贵国政
府的诚意,我宁愿相信刚才的这一幕不是美国政府的初衷和本意!但是我提请国务
卿注意,秦启风主席对美国政府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按照程序,他现在应当将核
密码箱解密交给军方,因为冲突------- 不,战争已经升级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
一场核战争!”
巴尔舍夫斯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如冷电般犀利灼人,她冷冷说道:“只要
稍微有一点常识就会知道,击中油轮的渔叉导弹跟本不可能携带核弹头,罗斯总统
和他的助理们都认为这件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式的阴谋,对此,特使女士,我
想您应该首先澄清这一点!”
楚虹叹了一口气:“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也愿意相信您和美国政府的善意,
但是美国的导弹击中了中国的船只,发生了核爆炸!这一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对
于您和罗斯总统的疑问,我无意做什么澄清,我只能向您保证,中国政府与此事无
关,我们不会拿价值上百亿美元的国家财产来做这种无聊的试验。我们的油轮是担
负着和平使命的,这一点沙特阿拉伯王国政府可以作证!同时,正是因为感觉到事
有蹊跷,我才愿意相信贵国政府的善意。但是,这并不表明国务卿阁下或者罗斯总
统本人可以蔑视和怀疑我所代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善意;坦率的讲,对于秦
启风主席和赵长春总理是否同意我的观点,我并没有把握。如果他们选择在现在发
起核反击,我想全世界都会理解中国!这不正是国务卿阁下召我前来的原因和目的
吗?”
巴尔舍夫斯基沉着脸说:“我希望特使和周先生能够明白,美国政府希望通过
两位的合作与中国政府建立通畅的沟通渠道,共同努力制止战争的升级。但是,罗
斯总统和我本人是本着对人类和和平的热爱来做这件事的;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
管在任何时候,美国都不会害怕中国的核报复--------不管这种报复是什么规模。
同时,我对特使对于事实的分析深感不快,因为不管表面现象是怎样的,事实就是
事实,真相只有一个!对于这一点,我希望特使阁下和周先生能有一个客观的认识!”
周群冷笑道:“不管真相如何,有一个事实是确定的,是美国海军发射的导弹
引发了这一切!对此,国务卿阁下又做何解释?”
巴尔舍夫斯基怒容满面地说道:“周,我们是老朋友,从上个世纪开始我们就
在中美两国的外交领域共事;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和我打官腔。你我都明白我们
的军队在中亚地区已经处于极为明显的战争状态!尽管我们一致对外宣称那是冲突。
在波斯湾发生这样的事情是相当正常的,不正常的、令人难以理解的是接下来发生
的一切!我们必须尽快在澄清事实方面达成协议,而不是紧紧纠缠于枝节问题!”
楚虹若有所思地道:“我赞同国务卿的意见,但是我不得不指出,贵国军方长
久以来始终在暗地里给予杜热的‘东突厥斯坦独立联盟’各种形式的支持,这对于
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是十分不利的!就连贵国的历届政府都承认,中国政府和民间
从来没有给予‘本·拉登’的‘基地’组织任何支持,站在反恐怖的立场上,中国
也不希望美国支持任何旨在破坏中国经济建设、分裂中国的地区或者势力,可以说,
如果没有东突厥恐怖分子制造的恐怖事件,中美之间现在应该没有任何形式的敌对
与冲突,您说对吗?”
巴尔舍夫斯基有些不耐烦了:“特使女士,我们现在有坐在这里研究这些小的
不能再小的问题的时间吗?”
楚虹皱了一下眉头,反问道:“您认为这是小问题吗?我看不是,这与这次事
件恐怕有着极为紧密的内在联系!”
巴尔舍夫斯基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请您把意思讲清楚,特使女士。”
楚虹理了一下头发,说道:“我怀疑,中美再中亚地区的直接武装冲突,以及
刚刚发生在波斯湾的核爆炸,都是东突厥恐怖分子蓄意策划并制造的,目的是挑起
中美两国之间的直接对抗!”
巴尔舍夫斯基疑惑地道:“东突厥分子怎么可能有核装置?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美国政府从来没有向这种地区性国家或者组织输出过核技术!”
楚虹答道:“中国也没有,但是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中美两个核国家,大国之间
的利益冲突往往对其他的大国有利,这是地缘政治常识!例如这次我乘坐彼什尼奇
总理的专机,就莫名其妙的在太平洋上耽搁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使得我没有时间
在大会开始前与周群先生交换意见,如果不是贝利先生和国务卿阁下的合作,中美
两国之间的沟通渠道不可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来!彼什尼奇先生是中国政府
的老朋友,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不会这样做,但他同时也是俄罗斯联邦政府的总理,
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个人情感都必须抛开。我想,支持杜热的恐怕不止美国政府
一家吧!”
巴尔舍夫斯基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尽管楚虹表述地极为含蓄隐晦,但是作为
一名资深外交家,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沉默了将近5 分钟,才开口
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特使女士,您说得不错,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世界上的几个核国家,都有可能向这些恐怖分子提供了
核技术,不仅仅是中亚的分离主义分子,基地组织为了嫁祸于我国,同样可能制造
这样的事件!”
楚虹点了点头:“还有一些准核国家,除以色列政府外,恐怕都有嫌疑!”
巴尔舍夫斯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您说的对,我们第一次达成共识了,
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要通中南海和白宫之间的元
首热线电话,只有把我们的共识上升为两个国家的国家意志,世界的和平才有保障!”
楚虹道:“我将于今天晚些时候飞回北京,向我国政府和秦启风主席、赵长春
总理汇报我们的会谈结果,周群先生将留在华盛顿与您保持接触!希望贵国的太平
洋舰队不要击落我乘坐的飞机。”
巴尔舍夫斯基伸出手说道:“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美国空军将为您的飞机提
供护航,特使阁下,祝您一路顺风,谢谢您为世界和平、为全人类所做的杰出努力!
历史不会忘记您的!”
楚虹微微一笑:“希望我们的努力成果能够真正创造出一个和平的契机,否则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周群看着与巴尔舍夫斯基谈笑自若的楚虹,心中大感困惑,楚虹在这个时候把
俄国抛出来明智吗?毕竟,从上海合作组织的角度上讲,中国和俄国还是盟友,而
美国却是两国共同的对手和敌人呀!
周群仿佛忘记了几小时前楚虹在联合国大会会场刚刚说过的一句话:“在大国
政治中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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