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持续两星期的降雨给湖北省咸宁市嘉渔县的抗洪救灾工作带来了极大麻烦。这
个位于长江南岸的小县城自从进入汛期以来就一直处于全民总动员状态。一个星期
前四十三集团军四万官兵由江西调湖北协助抗洪,第279 新编步兵旅4200人被补充
到了这一地区。这个小县城的位置非常特殊,从这里沿江而下不到四十公里就是曾
在1998年的大洪水中夺去了几十名空军军官生命的牌洲湾。这里如果保不住,牌洲
地区的压力将成倍增加。而牌洲的安危直接关系着湖北省省会武汉的安危。而嘉渔
南面的陆水水库和富水水库的水位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如果嘉渔溃堤,那么南面
湖南和江西两省的浏阳、株洲、萍乡、宜春四个地级市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将立
时变成一片泽国,甚至可能威胁到长沙的安全。目前固守长江北大堤的四十三军主
力的主要任务是保卫武汉三镇,没有余力给279 旅以支援。坐镇武汉统一指挥抗洪
抢险工作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抗洪救灾工作最高领导小组组长、中央
军委副主席、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陈炫华上将对这一地区的情况极为担心,2015年
6月18 日下午5 点半,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将军乘坐一架直升机来到了嘉渔县城。
让老人和陪同他前来的水利部副部长霍群峰,湖北省执委会副书记兼常务副省
长张国明等人感到意外的是,县委大院里只有一个佝偻着腰戴着草帽的老头子和一
个怎么看也不超过十五岁的女孩站在大院的空地上“欢迎”中央首长。
张国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陈炫华的决定虽然下得仓促一点,但从开始准备到
现在也有四个多小时了。洪水泛滥,道路交通不畅,咸宁市的领导来不及赶到还情
有可原,但连嘉渔县的领导也一个都看不见就太说不过去了。不要说陈炫华,就是
自己来这个县视察,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和县政协四套班子也得全程陪同,哪里
会出现这种尴尬情况。
那个佝偻着腰的老头子走了过来,一不小心被直升机仍在转动的旋翼带起的风
把草帽吹掉了,露出了一头说灰不灰说白不白的头发。老人用惶恐的目光扫视了周
围的人一眼,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却不防灌了满嘴的雨水。
张国明有些不快地问道:“你们没接到陈副主席要来检查工作的通知吗?”
那老头子愣了愣,连忙点头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接到了接到了!刘市长
两点钟给我打了电话,这个事刘市长在电话里已经向我们传达了!”
张国明一怔,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子是个干部,不是看门的老
大爷。他问道:“你是哪个班子的?”
老头子抿了抿嘴唇,吸了口气,答道:“我叫丁建云,是嘉渔县委副书记,分
管组织的,常书记他们照顾我,嫌我年纪大,不让我上堤。让我在这里留守。您是
省里的张省长吧,我见过您!”
张国明大吃一惊:“你是原来省委组织部的丁建云,老丁?”
老头子裂开嘴笑了笑:“是我!”
陈炫华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张国明赶紧介绍说:“这个老丁原来是湖北省委组织部的办公室副主任。大前
年搞体制改革,省委组织部改组为省党务决策委员会组织部,中央指示要精简人员,
他当时就已经有五十七了,就精简下来了。本来安排他提前退休,他自己不干,要
求下放。我也不知道原来把他给下放到这里来了!”
陈炫华有些纳闷:“嘉渔县没改制吗?”
张国明讪讪一笑:“省里改制之后,首先推的是地区一级的体制改革,县一级
现在在搞试点,还没有完全铺开。湖北贫困县不少,改的太急了不行!”
陈炫华冷冷哼了一声,道:“贵州穷的掉渣,还不是照样实现了县级分权?湖
北怎么就那么特殊?”
张国明叹了口气:“贵州是总书记抓的典型嘛!再说,贵州搞了党内分权,不
还是照样杜绝不了腐败吗?”
陈炫华一惊,他这才认识到,党内人士对于政治体制改革的反感并不是个别现
象,而是一股力量相当强大的政治逆流。那些在改革中失去了权力或者权力被削弱
的人从来就没有放弃对改革的抵制。只是由于林爽等人殷鉴在前,才没有人敢于面
向秦启风的权威发出正面挑战。如果在一个月前,他或许会把这股力量当作党内的
健康力量。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陈炫华对秦启风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张国明略带讥讽的语气中他听出了门道。这些人也许是真的不希望他这面大旗倒
下去,不过那绝不是为了他或者为了国家着想,那是为了夺回他们在改革中失去的
利益。对于这一点,陈炫华看得很清楚。他们是希望能够继续利用自己逼那些已经
退居二线的政治元老们做出选择,从根子上扳倒秦启风这棵大树。
陈炫华没有说话,他暗自压下了骤然在胸中升起的怒气。这些人和黎伟基本上
属于一丘之貉,没有必要和他们较真。只要自己不给别人当枪使,这些人绝没有胆
子正面向秦启风的铁腕挑战。
他抬起头来问面前的丁建云“建云同志,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们县委班子的
其他同志都到哪里去了?”
丁建云用手抹开粘在眼睛上的头发,说道:“陈副主席,您千万别见怪。我们
县的四套班子都打散了。常书记在潘家湾,桑副书记和江副县长今天值班,现在应
该正在巡堤。县纪委的王书记和四十三军的钟旅长在牌洲,老书记和县政协冯主席
在国道收费站分派抗洪物资。我负责留守,传达上级指示!”
张国明没好气地问道:“你是怎么传达的?陈副主席要来的事你传达了吗?常
飞他们知道吗?”
丁建云道:“常书记知道了,一刻钟之前他用手机跟我联系过,他现在正从潘
家湾往回赶。路不好走,恐怕得等一阵子了!”
张国明还想再说话,陈炫华阻止了他:“进屋再说,你没看见建云同志没穿雨
衣吗?”
一行人随着丁建云走进了黑乎乎的县委大楼。陈炫华皱着眉头问道:“停电了?
通知供电局了吗?”
丁建云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说道:“供电局在许村南边,那里
进水进得很厉害!我们这里已经断电两天了。始终恢复不上来。”
张国明似乎冷笑了一声:“县政府应该有自己的发电机吧!”
丁建云苦笑了一声答道:“人手不够,县委的职工都上堤了,配电室的工人也
上堤了!现在整个院子就剩我和这个小孙女留守了!”
爬上三层楼,丁建云领着一行人走进了一间亮着应急灯的房间。青灰色的灯光
下,陈炫华看到一张被红蓝铅笔划得乱七八糟的大地图挂在墙上,旁边的一张桌子
上摆着一部电话和四五个空方便面盒,还有一本厚厚的记录本。一台电脑被胡乱堆
在桌子后面。桌子旁边摆着几把椅子,房间的另一边是一张长沙发,上面堆着一条
脏兮兮的军用毛毯。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屋子里浓重的烟草味和满地的烟头吸引了
陈炫华的注意力。
“虽说雨下得很大,可也要防着火灾。这里连个消防器都没有,万一出点事情
不得了!洪水没把嘉渔人打倒,要是让大火烧了县委大楼,乐子可就大了!”陈炫
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丁建云难堪地伸手去拉那条毛毯,陈炫华阻止了他,问了一个和毛毯风马牛不
相及的问题:“怎么戴个草帽子在外头淋着,你的雨衣呢?”
丁建云裂开嘴笑了笑:“雨衣和雨伞都支援堤上了。现在路不好走,后方的物
资运不上来,所有的东西都得尽着堤上的同志们用。我这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
要雨衣和雨伞没用!”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了陈炫华心头,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眶中打转
转。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扭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地图,问道:“我记得98年抗
洪的时候我来嘉渔就见过这座楼。快二十年了,你们县委也没换一换办公楼?还是
这栋四层老楼?”
丁建云笑了笑:“前些年修了一栋9 层的新楼,常书记来了以后嫌太大,让给
县一中了。县委和县政府就又搬回老楼来了。”
水利部副部长霍群峰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县委和县政府两套班子干部编制
一共多少人呐?”
丁建云的回答把陈炫华都吓了一跳:“县委县政府两套班子,登记在册的干部
一共87名,要是把下面的乡镇干部也算上的话,一共215 名。”
一个人口将近三十万的大县,已经够撤县设市的规模了,全县的公务人员人数
竟然只有215 名。这简直是开玩笑。张国明对情况稍微熟悉一点,他笑着提醒丁建
华道:“老丁呀,你可别不拿村长当干部呀!”
丁建华尴尬地笑了笑:“张省长,嘉渔的情况你也清楚,村官都是村民大会直
选的,工资由村里负担。这两年又免了公粮和提留款,干部编制缩了两回水,县组
织部的名册也已经改过两次了。要不是全县公安机关的十四个派出所和21个联防治
安点不能撤,现在的干部人数估计连150 人都突破不了。”
陈炫华大为惊奇:“负责治安的警察都不在正式编制吗?”
丁建华点了点头:“警察执行的是国家机关的聘任制,薪水由县财政支付,但
是不列编,不享受国家干部待遇。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好歹挣点就比种地强。全县
聘任的警察总数也不过四百多人。一年的工资也不过四百多万,县里拿得起。前几
年有人折腾着要撤县设市,让常书记给顶回去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少几个吃财
政饭的人。”
陈炫华皱着眉头说道:“那教师呢?你不给人家转正,人家答应吗?”
丁建华点了点头:“这是个难题,常书记为这个不知开过多少次常委会了!现
在暂时还解决不了。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口子,好多人都会不服气,没办法,
为了县里的干部编制不至于涨回去,只能委屈了这些老师了!不过不要紧,每年上
级下拨的教育款项都是专款专用,县政府还从办公费用里省一部分出来设了县教育
基金,老师们的月收入都在1500元以上。所以暂时等一等老师们也能理解的。”
陈炫华越听越奇怪,忍不住回头问张国明:“这个常书记是什么人呐?”
张国明愣了一下,答道:“是个年轻人,叫常飞。参加过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16岁保送上了中国政法大学。国家行政学院毕业的硕士研究生。21岁硕士毕业,在
中央团校当了两年干事。后来参加了省里组织的干部聘任考试,到省农业厅当了个
副处长。前年改制,他自愿到嘉渔来蹲点,恰好那年中纪委江副书记在省里办案子,
当时的嘉渔县委书记卷了进去。江书记就向省党委提议由他出任嘉渔的书记配合办
案。省委经过研究就同意了!”
陈炫华更加不解了:“参加过奥林匹克竞赛的人怎么会保送到政法大学就读?
驴唇不对马嘴嘛!”
张国明笑着解释道:“是国际政治辩论奥林匹克竞赛!他当时是四辩。一篇总
结陈词做得很出色。连当时任裁判的英国前外交大臣沃克爵士都赞不绝口!”
陈炫华十分好奇:“有这个项目的竞赛?”
张国明笑着点了点头:“新设的,2005年举办的第一届。”
陈炫华愕然:“那这个人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
张国明还没答话,丁建云接过了话茬:“今天就是他的二十五岁生日!”
陈炫华又是一愣:“今天?”
“对,就是今天!”丁建云毫不迟疑地道。
“你怎么知道是今天?”陈炫华问道。
“今天早上常书记的对象从北京打电话过来,问候他生日快乐!是我接的电话。”
“他还没结婚?”陈炫华若有所思地问道。
丁建云又露出了一个忠厚的笑容“原本定的是今年‘五一’结婚,可是那时候
和法国莱塔利国际投资公司谈判谈的正紧,我们姚县长又查出了癌症。里里外外就
忙他一个人,就没顾得上。月底一下雨,六月份也泡汤了。”
张国明听到这里突然插嘴问道:“对了,从市里调来的周县长呢?”
丁建云愣了一下,说道:“停职了!”
“什么?”张国明吓了一跳,“停职了?谁决定的?”
“张省长,您别着急;这是县委常委会的一致决定!”
“胡闹!周建勋是市里派来的县长,你们有什么权力停他的职?”张国明气得
脸都白了。
“张省长,不是我们要停他的职。从姚县长住院开始,我们就接到了周县长要
来的通知,我们连工作的交接准备都做好了。可是都快两个月了,周县长始终就没
来过嘉渔嘛!县政府的工作现在几乎全是江副县长挑着,现在水情这么严重,人手
本来就不够用,周县长又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嘛!有些事情又得他签字批准,从
这里到咸宁,汽车得跑三个多小时,现在路况又这么糟糕,这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
事情呀!所以常书记就临时召开了个会,决定暂时由江副县长代理县长职务,先把
这场洪水应付过去再说!”丁建云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张国明简直啼笑皆非:“丁建云,你是老糊涂了还是不懂装懂,换县长这么大
的事情必须报请上级党委决定。周建勋可能是市里的工作还没有交接完或者是有其
他的事情脱不开身,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停他的职呢?”
“我看不见得!”陈炫华慢悠悠地开了口。“现在嘉渔的情况这么复杂,随时
都有洪水没顶的可能。人家本来是准备来摘桃子的,这样的局面人家怎么来得了?
要上任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嘛!总得等洪水退了、路好走了再来嘛!”
张国明登时语塞。丁建云这时突然开了口:“陈副主席,有句话我本来不该说,
可是不说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呐!陈副主席,市里前些天派人来征求意见,要把常
书记调走。听说是党委会组织部连调令都已经拟好了,因为发大水才压了下来。陈
副主席,常书记现在走不得呀。他是个只知道埋头做事情不怕得罪人的后生仔,为
了把嘉渔的干部编制精简下来,他把不能得罪得罪不起的人都得罪了,现在市里没
人替他说好话,也不会有人替他说好话。可是现在嘉渔的局面刚刚打开,嘉渔二十
八万父老乡亲离不开他呀!陈副主席,您是中央领导,这样的小事情本来不应该惊
动您。可是常书记要是真被调到市里去,他就完了,嘉渔也就完了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国明厉声打断了:“丁建云,你真的老糊涂了?你知不
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这是严重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不管常飞同志是否真的要
调走,调到什么地方或者什么岗位,那都是要由上级党组织决定的事情。你根本没
有权力干预。炫华同志是军委领导,地方党委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你怎么能在他面
前用片面的观点和不恰当的语言来形容上级党委?你这样做是违反党的原则和纪律
的!你是老党员了,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丁建云微微一笑:“张省长,我的意思你没弄明白。我今年五十九了,再过四
个月我就要退休了。我家在省城,不在嘉渔,我昧着良心给常书记说好话有什么好
处?可是张省长,嘉渔的二十八万父老离不了常书记呀!我从大学毕业就分配到咱
们省工作,在机关里呆了三十多年,只见过常书记一个能实心实地给老百姓办点实
事的干部呀!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的党龄和工龄比他常飞的实际年龄都大,年龄上
我当他的父亲绰绰有余!可是哪怕是在背后我都不直接叫他的名字,我跟谁说话提
到他都叫常书记。我是真佩服他呀!有的时候我真恨自己太老了,老的一点忙都帮
不上他。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出息,甚至连真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可是
这一次我要是不说的话,我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都没脸再见嘉渔的老百姓!
张省长,你就是现在就免了我的职我都不在乎,可是常书记真的不能走,他走了嘉
渔就完了!”
张国明的脸沉了下来:“老丁,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主观的话来呢?什么叫常飞
走了嘉渔就完了?嘉渔换了这么多届书记,哪一次完蛋过?嘉渔只有常飞一个能人
吗?这些年的成绩都是他常飞一个人取得的吗?地球离了谁不转呐?”
丁建云突然间伸直了那原本佝偻的厉害的腰板:“张省长,既然你们认为这个
常飞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又要压住他的调令?水灾来了,嘉渔就立刻变成了是
非之地,没人愿意来了?常书记天生就是给你们挡灾的是不是?顶住了功劳是你们
的,至于他就可以一脚踢开了是不是?顶不住他就是替罪羊,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对不对?张省长,你们什么时候能够真正为嘉渔的二十八万老百姓的利益想一想,
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把他们当成主人?”
看着被问地张口结舌的张国明,陈炫华笑了:“老丁同志,你问得好!现在不
但像常飞同志这样肯实心实意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干部太少了,就连想你这样肯真心
诚意地给领导说几句真话的干部都太少了!”
他顿了顿,转过头对张国明说道:“不错,中央分工我管军队。可是我不但是
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我同时还是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常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务
委员,是中央抗洪救灾最高领导小组的组长!在现在这种严重的自然灾害面前,我
有充分的权力来决定一个地方干部的去留问题。我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和实际需要,
随时向中央提出撤换省一级领导干部的建议。有的人可能知道一些事情,认为我陈
炫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些人尽可以继续这样认为,可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
在抗洪第一线辛勤工作的每一位同志,我陈炫华就算是下了地狱,该做的事情我一
件都不会少做!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中央绝不会在事后推翻它!秦启风同志和党中
央的每一位领导同志对我的任何决定都会支持到底!”
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熄火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
丁建云的眼睛一亮:“常书记回来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浑身被雨水打得透湿,浑身上下到处粘着泥块的
黑瘦汉子眯缝着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
“常飞同志,祝你生日快乐!”陈炫华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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